2012年6月30日 星期六

“游雪濤是張春橋的一個特務啊!”


林彪、江青集團文武不和,在黨內路線上有分歧,雙方明明是在鬥、在爭,特別法庭則故意將林、江二者“穿越”在一起,稱其為“勾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林彪集團當年他們反的就是“四人幫”!不是為此得罪了毛澤東,林彪怎麼會從政治巔峰一落千丈?


《新史記》于鵬飛、杜鵑





“九一三”事件前夕的王維國。攝於1971年8月下旬。(本文圖片均爲于鵬飛、杜鵑提供)

關於遺稿附件5的第11條提到的“游雪濤特務小組”、“掃‘地雷’的鬥爭”,王大章記得曾經兩次聽他父親很憤怒地指出:“游雪濤是個特務!是張春橋的一個特務啊!”其中一次是劉志明來跟王維國匯報工作時,他在一旁聽見的,這已經是王大章第二次聽父親說了。當時正值昆明軍區的譚甫仁被暗殺,各方面都很緊張,北京空司大院團以上幹部還發了槍。王維國他們當時已經覺察了游雪濤的所為,並著手調查,這也是王維國與“上海幫”由不和轉而對立的一個重要轉捩點。

徐景賢在《十年一夢》中的“游雪濤小組解密”一章,詳細講述了它的來龍去脈,正是徐把游推薦給張春橋的。游雪濤小組從1967年1月起就受到了張春橋的縱容和保護,為了掩人耳目,在張春橋的旨意下,三個月後游雪濤獲得了“上海市革委會群運組副組長”的合法身份,正式成為了張的走狗和幫凶。他們瘋狂的特務活動,不僅威脅到了公檢法,也威脅到了上海警備區,廖政國掌握情況後很生氣,說:“我們上海警備區有一隻伸進來的黑手!”(《張春橋豢養‘文革別動隊’》,劉向上,《揚子晚報》2008年12月2日B7版)

徐講“游雪濤搞情報、綁架、插手的都是專政部門,又是軍隊、又是公檢法,特別是插手公檢法後,得罪了空四軍政委王維國”;“王維國……與王洪文和我們面和心不合,……他反過來收集到了游雪濤小組活動的材料,這使張春橋感到情況嚴重,那時正是張春橋、江青這一夥和林彪集團發生矛盾的時候,要是王維國把游雪濤的問題攻到張春橋頭上,他會感到非常被動。”(《十年一夢》,133頁)

游雪濤小組的矛頭唯張春橋意志為轉移。二月逆流之後,游雪濤聞風而動,一份葉劍英女婿鋼琴家劉詩昆的父親劉嘯東的情報送到了張春橋手中,張指示“拘留劉嘯東”。幾天後,劉嘯東被拘留,由游雪濤親自審問,此事發生在1968年3月底、4月初,軍管會主任已是王維國。當時王維國“還對游雪濤來了個反特工、反偵察,搜集了不少游搞特工活動的情況,準備報送中央軍委”(見《張春橋豢養‘文革別動隊’》),“9.13事件”後王維國命令將之和收集的其它“四人幫”的黑材料一起深埋而非銷毀,也是耐人尋味的。
徐景賢證實了王維國當年的判斷,也證實了王維國申訴裏所說——“我們和‘上海幫’即江青反革命集團絕無勾結,只有鬥爭”是屬實的。事實上,游雪濤事件反映了張春橋政治上為人陰險;游敢膽大妄為,反映出張春橋及其餘黨在上海已是無法無天,視黨紀國法為兒戲。此舉令王維國與張春橋、王洪文的關係雪上加霜,私底下非常對立,只是雙方沒有撕破臉皮而已。

譚甫仁事件、游雪濤的特務活動以及台灣國民黨特務的活動令當時上海的形勢十分嚴峻,王大章記得劉志明對他說:“今後你爸爸不能一個人、一輛車出去!特別是晚上,必須開兩輛車,沒有車我們公安局可以提供。出去一定要帶上警衛員,不能讓他一個人出去。要加強警衛和保衛!”這番話今天聽來,仍然能夠感受到當時的緊張氣氛。虧得王維國還是堂堂的上海市公檢法主任!

《遺稿》的附件5雖然沒有按照時間順序羅列,而且有的內容短如小標題,我們也不難發現,13條裏居然有9條是涉及到“三支兩軍”和軍管會的。這足以讓人感受當時上海形勢之混亂、“上海幫”之狂妄、王維國之舉步維艱,可謂處處下風,明槍暗箭,防不勝防。這樣的關係,怎麼可能是“勾結”呢?
我們知道的基本事實,林彪、江青集團文武不和,在黨內路線上是有分歧的,雙方明明是在鬥、在爭,特別法庭則故意將林、江二者“穿越”在一起,稱其為“勾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林彪集團”當年他們反的就是“四人幫”!不是為此得罪了毛澤東,林彪怎麼會從政治巔峰一落千丈?對於“勾結”一事,徐景賢的《十年一夢》也予以澄清,實際上就是否認。江青則乾脆在收到起訴書時對檢察官說:“你們說林彪、江青集團,不對。林彪是一個集團;包括陳伯達、我、康老、張、姚、王是一個集團。林彪集團的頭子是林彪,我們這個集團的頭子,不是我,是毛主席。”那麼我們不禁要問:法庭界定“集團”和認定“勾結”的這些依據,如今在歷史面前還站得住腳麼?

王年一指出:毛澤東在姚文元《評反革命兩面派周揚》(《紅旗》1967年第1期)的文末加了一大段黑體字,用“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開頭,其有“這是人類從未經歷過的最偉大的革命變革”一語。這是對“文革”的評價,已經高到無法再高。顯然,毛澤東自認是其鬥爭哲學的一次偉大實踐,是得意之筆。林彪、林立果等人則從國家秩序和國家發展方向等方面與毛澤東漸行漸遠。

毛澤東發動“文革”打倒了劉鄧陶,中央文革就像“毛辦”。邱會作回憶說,他們進了政治局,開始參加政治局的日常工作,總理從愛護、關心、教育我們出發,和我們講了幾次什麼“中央政治”以及屬於“中央政治”範圍裏的問題。什麼是“中央政治”?總理說:“中央政治就是處理好毛主席、林副主席、江青的關係”(《邱會作回憶錄》,680頁)。這樣看似簡單的答案,邱多年以後才領悟。以王維國的地位和水平,更是難以想像。他對“上海幫”的反感,也不僅僅是對王洪文等個別人的反感,實際上是對“文化大革命”的反感,是對“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的困惑。(《新史記》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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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雲南大理,尋找傳教士墓園


《明鏡月刊》廖亦武


2009年8月3日中午,我和老母輾轉千里,自四川成都抵達雲南大理,入住老牌先鋒詩人野夫在蒼山腳背租賃的農家院子。
野夫出遠門,看家護院的,是一位叫澤魚的佛教居士,圓腦殼大肚皮,皺褶頗豐的下巴和後頸窩,開口閉口皆笑,惹得我等連聲驚呼“彌勒佛轉世”。此種吹捧非同小可,於是澤魚甩動長袖,翻動短腿,數著菩提念珠,率眾下得山來,在懸掛著《麥加朝聖圖》的穆斯林清真館為我們接風。

我們吃葷腥,彌勒佛吃素菜,席間我得知,29歲的澤魚是整個大理地區,唯一的《零八憲章》簽署者,不禁肅然起敬。而澤魚卻慷慨陳詞,稱“沒有民主,哪來佛法,如果佛祖再世,也會對坐牢的劉曉波翹幾下大拇指”。

我不禁哈哈大笑。這個夾在蒼山洱海間的千年古城啊,大約被四野瘋長的大麻熏壞了腦子,橫豎不超過兩三公里,居民不超過兩三萬口,但被敬奉的神明卻不計其數。首先是白族的本主廟,供養了上千尊者,從東海龍王到王母娘娘到史書記載的皇帝和大將軍,應有盡有;然後是清真寺和佛廟;然後才是基督教堂和天主堂。至於官方排斥的家庭團契,以及比家庭團契更走極端的異教,如巴哈依教,也在那些低矮的屋簷底,伸縮,紮根,白蟻般暗中蠶食著無神論共產帝國的地基。

點悟蒼生,結束專制

因此才產生了如魚得水的“當代彌勒澤魚”。眼下他站起來,沖著斜坡間的幾條懶狗,宣告在雲南境內流傳已久的一則預言:2013年,未來佛,也就是彌勒佛,當真會從雞足山華首門降臨人間,點悟蒼生,結束專制。我恍惚記得我的鄰居老張,從一位雲遊中國的墨西哥瑪雅占卜師那兒得到啟示,也作過類似的宣告。還特地加一新紀元腳註:閒雜人員腳不出戶,正規人員遊走四方,天當被地當床,男不婚女不嫁。於是我撫掌歡迎高居殿堂的大肚羅漢來到我們中間。惹得澤魚亢奮至極,進一步宣告佛陀可以是你我他,是一條狗一條蟲,是耶穌是天主,是達賴喇嘛是穆罕默德,是悲哀是憐憫是喜樂是空氣。這個教那個教,眾教平等才阿彌陀佛。

我說你沒醉吧?澤魚說青天白日那敢醉?等落黑了再敞開,繼續乾飯乾酒乾民主思想,一乾方休。我說這些都不在話下,老廖最想乾的還是訪談。澤魚說好,我引見城外無為寺的主持和尚給你乾,何如?我說算了。澤魚說不乾和尚,難道乾基督?我說正是。澤魚一拍大腿,稱出大理南城門幾公里,就有西方傳教士的墓園。
我喜出望外。當即就敲定了拜訪墓園的時機。

飛毛腿時光。感覺只眨3次眼,就閃到3日後。用罷午餐,我提醒澤魚該出門了。我們一前一後,穿插羊腸道,直趨山腳。待橫過馬路,才抹把油汗,在古城牆的巨大陰影內回望,但見蒼山如一溜粗腰農婦,齊斬斬地躺倒,敞開了由天及地的陰道;經血般的溪流綿綿不絕,肥沃著這塊上帝眷顧的壩子,也肥沃著此刻米粒般的我們。

接著就在城門洞站牌登上一輛滿載白族人的中巴,奔10餘公里下車。接著就在城門洞站牌登上一輛滿載白族人的中巴,奔10餘公里下車。澤魚不由分說,將我領入高坡深處的“蒼麓書院”。這是一個不僧不俗的所在,門臉高聳入雲,人工池塘左右,均為兩進兩出的白族庭院。春花般燦爛的白族服務員穿梭著,而院長卻是個秋雨般晦暗的老男人。澤魚居中拉攏,我們只得落座,看翹起小指的土著妹兒表演中國茶道。緊接著,二胡、笛子、三弦加鄉村小調,裂帛一般,齊奏升平,令我等反革命如坐針氈。

藉口小便告退,繞行池塘良久,正中刻滿字的大石頭成為整座書院的核心。院長不請自到,為我講述這塊石頭的來歷:它在很遠很遠的時候,是頭羊或豬,這周圍山坡上的許多石頭,都是羊或豬,被觀音菩薩點化,驅趕,從洱海東渡到洱海西,抵達這兒,要為白族村民造福。豈料魔鬼卻藏在村頭,半夜三更學雞叫,引得全村的雞,後來是幾十個村子的幾千隻雞,都叫起來。於是人類在夜半起床,下地幹活。觀音菩薩的計畫被打亂,只好隱身走掉。失去法力的畜生群四散奔逃,全變成蒼山的石頭。

這就是造這個書院的起因?我問。院長點頭,並歎息周圍好多美妙的巨石,都被城裏人開採去。這塊“觀音石”,還是他經過反復交涉,才作為白族歷史傳說的信物,永久立此存照。
我想提議把“書院”改名“石院”,因為我尋遍書院,也沒見幾本書。卻忍住了。
至中途南五裏橋村下。爬了幾分鐘急坡,澤魚就氣喘如牛了。周圍是回族人的地盤,石頭圍牆蜿蜒如蛇,空氣中飄蕩著牛羊的膻味。在交叉的地溝旁,我撿起一個羊骷髏,又轉手拋往雜草叢。澤魚道,清朝時,回回杜文秀造反,自稱兵馬大元帥,攻佔大理古城,殺得白族和漢族屍橫遍野;後來朝廷滅杜文秀,又將回回殺得屍橫遍野。

我連連咋舌,稱“的確兇悍”。死也兇悍,蒼山之腰,回回公墓面積最大,界碑界樁經緯分明,外人外鬼不得擅入。


傳教士墓園废墟。(廖亦武提供)

繼續上行幾百米,沒路了。望不透的大麻和飛機草,這兩種強勢植物,特能適應大理水土,據說下個雨,吹個風,再出個太陽,齊腰深的大麻杆頓時就拔高一倍,條形葉片蒼翠欲滴,猶如惹眼的妖婦頂一把綠傘。而飛機草卻如大幫鄉間無賴,見縫就鑽,對所有的草木死纏爛打。
迂迴再迂迴,澤魚像一散掉包裝的肉粽,漏出油膩的肚皮;我則被蟲子或鋸齒草蜇得大吼兩聲。好歹登臨一地坎,可以四下遠眺。那兒,澤魚指點著。間隔五六塊玉米地,挖掘機的螳螂臂正伸伸縮縮。
我疑惑道,他們在整理墓園麼?澤魚嘿嘿,挖石頭呢。蒼山好多巨型石頭都進城,為房地產服務了。

在陡峭地坎間曲折進退,鳥翅般擺動雙臂,總比狗一般亂鑽大麻叢的滋味好。10來分鐘後,我們終於抵達傳教士墓園,被無邊無際的玉米林所包圍,且本身就是玉米地。我跳下地坎,細細觀摩每塊石頭,圓拱形、方形、菱形、三角形。石縫間雜草囂張,我拔掉一些,辨認出半組黑黝黝的英文;挪幾步,又是半組;再挪幾步,一新鮮血色的十字架迎著斜陽閃爍。
墓牆的基礎依稀可辨。四四方方兩塊,約兩個半畝地,中間隔著一土坎。西北角有一缺口,估計是進出墓園的門。可如今誰能曉得,這兒曾經埋葬過多少西方人,多少中國人。(《明鏡月刊》第23期)

曲在人去说“红歌”

那个时代许多优秀的艺术家,被他曾讴歌的时代红潮所吞噬,这是中国一个大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个文学家、艺术家的个人悲剧。无论这些文艺工作者的命运如何,对这些艺术创作者所做的努力,还是应该保留一份尊重。

曲在人去说“红歌” - 《看历史》 - 《看历史》原国家历史杂志

2012428日,朱正本在北京辞世,享年84岁。
今日中国,未必有多少人知道他。然而,提起他作曲的一首红歌:《十送红军》,我想但凡30岁以上者,恐怕是耳熟能详,不论男女老少,都能哼上两句。
朱正本,1928年出生,安徽凤台人,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此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即将取得在中国大陆的全面胜利,和军队的前辈文艺工作者相比,朱正本已经不用一边战斗一边创作了。作为一位军队专职的文艺工作者,他最为著名的代表作,是由其作曲、于1961年首次公演的《十送红军》。

由于当时中国大陆政治风云变幻莫测,全中国人民都被号召要“大公无私”,“名利”属于必须抛却的“私”,因此歌曲旋律虽唱遍大江南北,而创作者仅仅为小范围所了解,是很自然的事情。
以笔者为例,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我进入学校后,学唱这首《十送红军》时,中国大陆已告别“十年浩劫”,进入到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时期。其他一些当年比《十送红军》还要红的红歌,淡出了传播领域,而《十送红军》却一直在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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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时代的艺术精品

春秋时期鲁国的大臣叔孙豹出使晋国,对晋国的权臣范宣子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三 立”从此成为中国人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对于文学艺术工作者来说,其所从事的行当,无论文学,还是美术、音乐创作,实则是“立言”的工作。多数赶时髦的作 品,往往与作者一道身名俱灭,湮灭在历史长河里。少数文学艺术精品,尽管世事变迁,仍广为流传,获得一代又一代后世者的接受与肯定。作品延续了一个人有限 的生命。
我相信,就艺术水平而言,《十送红军》是这样的精品。

我的同龄人,或者比我年长十岁左右的人,大概会有这样的人生经历:青少年时期学唱过很多《红歌》,但是人到中年后,依然能够撞击其心灵的并不多,而《十送红 军》以及《珊瑚颂》《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等少数红歌依然有跨越时代的艺术魅力。回过头来深究原因,我想关键在于:能被时间证明其艺术魅力的作品,往往 直指人心,能表达人类永恒情感,从而能在褪去意识形态外衣后,仍然能被人们所欣赏。
以《十送红军》为例,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就感觉到它和其他那些歌颂领袖的红歌不一样。多数红歌豪迈、雄壮,而这首歌的旋律却能击中一个少年的内心,让其 感动。多年后,随着阅历增加,我明白了《十送红军》表达的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凄美。“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无论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 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的《诗经》时代,还是“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的唐诗时代,抑或是“长亭外、古道边”的民国初年, 离情别绪,是人类永恒的情感。

这种将亲人、恋人、友人依依相别的普遍情感演绎得如此细腻、婉转、凄楚的旋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能打动人。


植根于民歌的红歌

关于《十送红军》曲调的源头,音乐界公认是来自江西民歌。朱正本的女儿介绍是“以江西采茶戏《长歌》的曲调为基调”。也有人认为这首歌直接脱胎于赣南客家人 民歌《十送情郎》。《十送情郎》一开头就唱:“一送里格情郎,给你嘛二吊钱,那是妹妹的心哪,给你做盘缠。”“里格”是客家山歌的衬词,在《十送红军》的 歌词中,亦被保留。
由此可见,《十送红军》被长期误认为是一首江西民歌,不为无因。事实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许多风靡全国的红歌,都来自各地的民歌。红歌之首《东方红》,即 源自陕北民歌《白马调》。不仅仅是人口众多、分布甚广、风俗差异甚大的汉族,其不同地区的民歌被改造成红歌,其他少数民族的优秀民歌曲调,也被改造成民 歌。如《洗衣歌》《北京的金山上》来自藏族民歌曲调;《赞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有浓郁的蒙古族民歌风;即使人口不多的佤族民歌曲调,也被音乐人整 理加工为《阿佤人民唱新歌》。

民歌经千锤百炼,流传多年,这样的民歌植根于各地民众的生活习俗与传统审美观之中,已经被时间证明其艺术感染力。那么,把民歌改造成红歌,是一种聪明而讨巧 的方式。保留民歌旋律最美的核心部分——使红歌具有广为人民接受、便于迅速传播的艺术价值,再填上“新词”,使之符合新时代的要求,再插上民族优秀音乐传 统的翅膀,那么自然就能凌云驾雾,翱翔于九天了。

不能因为那些经典红歌的美妙曲调的源头是民歌,就否定朱正本这些音乐工作者的艺术才华以及创作的真诚。任何一个音乐工作者的艺术才华,不是从天而降,他们必 然在继承全人类特别是本民族传统音乐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十送红军》反映的是中央红军告别苏区,进行长征时,当地人民含泪相送的感人场面。如果以历史的 专业眼光来较真,当时中央红军因为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不得不进行战略转移,这样的军事行动是仓促的、秘密的,连红军一些失势的高层人士都不得与闻,而 目的地是何处,红军主要指挥者也心里没谱。这种情形下,很难出现当地百姓闻讯前来相送的场面。而且红军作为有史以来纪律最为严明的武装队伍,其主要战斗人 员和亲人的通信并非畅通——尤其在那种恶劣的战斗环境中,那么其父母、恋人闻讯前来相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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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文艺作品有其历史背景,但并不能和真实的历史等同。杜甫的《兵车行》反映的是天宝年间唐王朝征伐不断、人民饱受兵燹之惑的惨状,但杜甫未必目睹过“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这样的一幕,而且大军出发时,很难想象执政者允许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兵车行》有艺术的想象,《十送红军》也有艺术的想象。区别是杜甫是一个诗人自发的艺术创作,而《十送红军》的词曲作者是奉政治任务进行创作的。

那么,完成一项政治任务的艺术创作是不是就没有了“艺术的真诚”?也未必。艺术的真诚亦是有时代性的,不能以后来者的眼光去衡量。比如杜甫飘零在巴蜀之地, 写出了中国律诗的顶峰作品《秋兴八首》,其中念念不忘长安的光复与君王的安危,念念不忘当年沐浴君恩的荣光,如“毎依北斗望京华”、“日绕龙鳞识圣颜”之 句。但杜甫作为那个时代在儒家文化中长大的士人,这种“每饭不忘君”的“政治正确”是真诚的。由此,我认为,要以历史的眼光去看待朱正本等一大批有才华的 文艺创作者在那个时代所创作的一些艺术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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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悲剧

提起红歌的创作者,不能不提李劫夫。劫夫简直就是一个为红歌而生的艺术家。早在1942年, 他创作了《歌唱二小放牛郎》,被一代代少年儿童演唱。几乎在朱正本创作出《十送红军》的同时,劫夫所创作的《我们走在大路上》,其气魄之浩大,同时代的歌 曲无出其右。后来,他专门将毛主席语录和诗词谱曲,可谓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贡献甚大。可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他跟随时代的潮流太紧密,反而因此获罪。因他 为林彪《重上井冈山》谱曲,获得林系统的赏识。“九一三”事件后,他误判了局势——国庆那天没看到北京庆祝、毛主席和副统帅一起出现的新闻,以为毛病重, 林顺利接班。于是在一张纸上写下了《紧跟林主席向前进》,准备创作新歌为新的最高领导人献礼。“九一三”事件公布后,劫夫因与林系统来往过密被牵连,夫妇 两人都被关进学习班。在强大的压力下,其夫人交代了他曾有过《紧跟林主席向前进》的创作计划。从此,劫夫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于197612月猝逝于“学习班”中——那些他所创作的红歌,算是他自己的挽歌吧。比起同行劫夫,朱正本可算幸运之极了。 

那个时代许多优秀的艺术家,被他曾讴歌的时代红潮所吞噬, 这是中国一个大时代的悲剧,也是一个个文学家、艺术家的个人悲剧。无论主流意识形态标准如何变化,无论这些文艺工作者的命运如何,对朱正本这些艺术创作者所做的努力,还是应该保留一份尊重。
 

十年砍柴,《看历史》

 

训练有素的民国童子军为何遭人白眼


   1928年,国民政府规定,所有小学生从三年级起正式成为童子军,参加军训。政府制定了许多不合理的规定,童子军成为这些不合理规定执行的监督者。这些童子军监督员不分昼夜地巡视着各处码头,禁止乘客走进头等舱;纠正路人歪戴的帽子和监视正在饭店用饭的食客是否超出了四菜一汤的标准。他们的举止遭到了不少白眼。

  1931年11月29日,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上登载了一条新闻,南京童军理事会为了丰富童子军冬季生活,特意发起各种竞赛,来调动童子军的兴趣。在11月28日的结绳竞赛中,升平桥小学绳结数量最多,结绳的结构最佳,当选为冠军。民国时期的童子军究竟是怎样的组织,政府为什么会投入如此多的精力去培养童子军呢?

  中国童子军国际大赛显身手

  童子军究竟是怎样的组织,在中国,它是如何产生的呢?

  最早的童子军是由一名叫贝登堡的英国军官组建起来的。他根据自己在南非组织儿童进行侦察训练的经验,回国后提出了一个更适合男孩子的侦察项目。1907年,他把20个男孩放到一个海岛上,让他们自己烹饪、侦察、攀登,过露营生活。这种对儿童体能、意志训练的童子军组织很快风行全球,1920年“国际童子军总会”在伦敦成立,根据国际童子军总会1934年的统计,当时参加总会的国家和地区有50多个,童子军人数达到了226万余名。

  中国最早的童子军组织产生于1912年2月25日,武昌文华书院的老师严家麟创建了中国童子军第一团,这个组织强调对青少年“尚武”训练,为救国救民服务。他们自己制作旗帜,佩戴着天蓝色的领巾,走在武汉街头。很快,上海也成立了童子军会,这些组织多由教会学校主办,教练也由外国人担任,一切规章、课程、训练口令等都仿照英美,训练过程中也使用英文。但是当时组织训练还很不健全,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关注。

  到了1915年,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在上海举行,上海各校400多名童子军参加了运动会的表演、检阅和运动场上的服务工作。在这些活动中,童子军以出色的演技、优良的服务、高度的组织纪律性赢得了人们的关注。运动会后,各地教育界人士召开会议,对童子军的训练方式大加赞赏,号召在全国范围内提倡、推广童子军组织。广州、南京、汉口、北京、天津等地都成立了童子军组织。

  1924年,江苏选派了6名童子军去哥本哈根参加第二次国际童子军大会。中国的童子军们参加了黑夜寻路、救护、侦察等项目的比赛,结果拿到了总分第五的好成绩。童子军培训在中国初见成效。1926年3月5日,中国国民党第二届中央常务委员会第12次会议正式通过组织“中国国民党童子军”的提案,提出由国民党负责领导全国童子军的教育。自此,童子军由最初的民间组织变成了国民党领导的全国性组织。

  蒋介石亲自担任童子军总会会长

  1928年,国民政府规定,所有小学生从三年级起正式成为童子军,参加军训。童子军不但有统一的服装,而且采取严格的军事化训练方式。“老南京”苏洪泉告诉记者,童子军和今天小学、中学的军训差不多,但是更加严格。“童子军的训练第一当然是为了改变‘东亚病夫’的面貌,从小开始锻炼,提高全民身体素质;第二呢,是让小孩从小掌握一些防身本领,不被欺负;第三,则是为了在培训中选拔出人才,为军校提供后备力量。”

  苏洪泉告诉记者,民国时南京的童子军训练是卓有成效的,像城南的时兴小学就有童子军训练的相关记载。“小男孩们歪戴着船形帽,个个精神抖擞地训练。当然也闹了不少笑话,因为年纪小,踩到别人脚后跟的,打到别人手臂的,比比皆是。但是这种训练是很正规的,每个星期都要安排好几个课时,严格训练。一些在童子军比赛中得奖的小孩,长大后真的进入相关军事院校,在战争中成为领导人才。”

  成为国民党下属的青少年组织后,童子军的训练日益军事化。1929年童子军司令部成立,何应钦担任司令;1934年改组为中国童子军总会,蒋介石亲自担任会长。根据童子军组织法,中国童子军按年龄分为幼童军(8到11岁)、童子军(12到18岁)、青年童子军(18岁以上),此外还有女童子军等,一般4-9人为一小队。童子军的课程,以初、中、高三级课程为主,初级课程有童子军史略、结绳、礼节、操法、卫生等10种,中级课程有服务、方位、童子军步、旗语、侦察、生火、救护、炊事、露营等14种,高级课程有讯号、测量、制图、旅行、游泳等15种。

  童子军敬礼为何只举三根手指头

  童子军统一着装,雄赳赳地走在街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童子军的主要服装是黄色斜纹布制服和草绿色的童子军服,女童子军穿裙子,戴童子军领巾,腰束铸有童子军军徽的铜扣皮带。男生一般头戴大盖帽或者船形帽,女生则是大盖帽和圆顶帽。

  童子军敬礼的手势是举起右手的三根指头,食指接触帽檐,即“三指”军礼。“三指”代表智、仁、勇,统一使用“时刻准备着”的口号。为了加强对童子军的组织和训练,政府专门挑选教材,举办训练学校,创办刊物。

  1936年,全国1万多童子军在南京接受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检阅活动,蒋介石亲自检阅了童子军。后来童子军在紫金山从事大规模的科目训练,引起了世界瞩目。

  国民党为什么对童子军的培训如此用心呢?南京大学历史系副研究员韩文宁告诉记者,事实上,国民党是将童子军当做后备军来培养的,这和别的国家自愿组织、自愿参加的童子军不同。在民族危难的时刻,青少年学习基本的军事知识,增强实战能力,是有重大意义的。而且童子军的誓词中,“日行一善”、“助人”、“责任”等说法对于青少年品格的修养也是有益的。

  同时,国民党也通过童子军的方式来控制青年。在各省市军事部未成立前,各地童子军是直辖于中央司令部的。童子军的组织与训练,严格遵照军事化管理:“1.加紧学生军事训练,教职员均须一律参加。2.各中等以上学校,须按时升降国旗,起居作息,均用号音,并实行军事化管理。3.举行会操及检乐阅。4.绝对服从师长命令。5.教职员及学生一律穿着制服,佩戴证章。6.提倡课外运动。7.出入课室操场,必须挨次顺走。8.教室内外,均须肃静无哗。”

  女童子军冲过火线为八百壮士献国旗

  不出国民政府所料,童子军的教育的确发生了效用。童子军平日常做一些社会服务工作,像打扫街道,在一些大型的社会活动中服务、维持秩序等。抗战爆发后,大量童子军积极参加抗战宣传,跟随老师去城镇、乡村作街头讲演、宣传,教群众们唱抗日救亡歌曲。有的还自发走出校门,到茶坊酒肆、公园旅馆、郊区农村去宣传抗日救亡。有的地方专门成立了“童子军歌咏队”,开展各种形式的抗日宣传活动,通过演出募集资金,这些钱全部捐献给抗日前线。

  抗日战争中,日常训练有素的童子军,已经具备相当的救护、侦察、抵御能力,能够上前线救护伤病员、慰问将士、探察敌情、修筑工事;在后方收容遣送难民、代收慰劳品、维持秩序等,关键时刻他们甚至能直接参与战斗。

  “一·二八”事变中,上海的100多童子军深入战区,做战地服务工作,他们过硬的心理素质和有条不紊的行动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在这场战斗中,4名童子军献出了年轻的生命。1937年淞沪抗战爆发,当时上海润州中学初二学生杨慧敏,参加了“江苏省童子军战地服务团”,来到抗战第一线。在战斗最激烈的8月28日午夜,年仅16岁的杨慧敏看到大上海遍插日本侵略军的“膏药旗”,而苏州河岸的四行仓库却没有中国国旗。这名女童子军当即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将一面中国国旗裹在身上,冒着生命危险,冲过火线,游过苏州河,把国旗献给守卫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当杨慧敏献上浸透了汗水的国旗时,八百壮士激动得热泪盈眶。

  “新生活运动”中成为政府小密探

  虽然童子军教育在当时和其后被证明是有益的,但是这种培养并未很好地普及。通常来说,童子军教育集中在城市中,乡村学校中一般普及性教育都做不到,更别提童子军教育了。参加童子军的大多为富家子弟,穷人家的孩子鲜能入伍,这就使童子军教育不平等。

  此外,因为童子军的教育和管辖权归政府,这就使得童子军实际上是为政府服务的。蒋介石推行“新生活运动”时,政府制定了许多不合理的规定,童子军成为这些不合理规定执行的监督者。这些童子军监督员不分昼夜地巡视着各处码头,禁止乘客走进头等舱;纠正路人歪戴的帽子和监视正在饭店用饭的食客是否超出了四菜一汤的标准。他们的举止遭到了不少白眼。

  虽然童子军们严格地执行政府命令,监督市民的日常生活,大家还是想出了各种办法来抵制。在饭馆里吃饭不能超过四菜一汤,就改用大盘子盛菜,一盘装两个菜;饭店里禁止喝酒,就把酒装在茶壶里,偷偷地喝。往往也能成功骗过训练有素的童子军。

  唐蕾,《现代快报》2011年11月28日



汉末的军阀与国家


  观察者网编者按:汉末以及三国政治始终是我们阅读不尽的宝藏。近日朱永嘉先生新书《论曹操》出版,该书以多种史料,讨论曹操生平,并兼及对东汉末期整个时代政治问题的分析,但目前尚未见学界对《论曹操》一书有何评论。评价曹操事涉建国后历史研究重大问题,本网首发张晓波《汉末的军阀与国家》,希望借此展开对汉末历史的再研究。

  公元184年至220年这段历史,是中国中古史中最精彩的华章。这之前,是一个昏暗无味的东汉王朝,这之后,是趋于平稳的魏蜀吴三国鼎立。夹在两段历史中间的,是东汉末年政治社会的大动乱。此间,王纲解钮,群雄并起,诸侯割据,几乎无日无战。国家支离破碎,民人流离失所。

  但这同样是一段耐人回味的历史:官渡、赤壁两次大战,皆以少胜多;十常侍诛,董卓败,袁术死,张绣降,袁绍亡,中原重新一统。三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诸多大事件的核心人物,都是曹操。曹操死,三国开场,至司马氏篡魏,降孙皓三分归一统,中间又六十年,而奠定这一时代格局的人物,还是曹操。虽诸葛多智,而六出祁山无功,唯望中原兴叹汉室之衰颓。

  东汉末这段历史,虽已去近两千年,却向来不乏注家,也向来不缺读者。

  重读三国,这几年很流行,而大多数编撰,是在刻意求新、其实了无新意的庸俗套路上打转。朱永嘉的新书《论曹操》,提出了一个意见,将曹操的生平,以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分两段。前半期(至53岁),为抵定中原之时期,事业进入巅峰之期;曹操生平之后半期,至建安二十五年,曹操66岁病逝。此一时段,曹操赤壁败于吴蜀,此后虽数度南征,终兴师而无功,其最大的关切,也就变成了权力顺利交接问题。

  朱永嘉区割这两段历史,以曹操为中心,势必要介入到东汉末年的三个政治大变动:一,汉末军阀的产生;二,国家的重新整合及失败;三,新旧王朝权力更替及纷争。在这三个步骤中,第一个发生的巨变,就是东汉王朝的崩塌。

  东汉中叶之后,其基本政治格局,为幼主继位,太后临朝,外戚与宦官交替把持中央政权。道理相当简单,主幼则太后掌国,太后久居深宫,必仰仗外戚把持朝政;及幼主年长,欲除外戚以振王纲,则不得不依仗官宦之力。这种政治动荡,外加世族豪强崛起,最终的结局,是中央衰微、豪强称雄。

  曹操出生世家,出任的第一个职务,是洛阳北部尉,相当于管理洛阳北部地区的公安局长。曹操欲有所作为,却杀宦官蹇硕之叔,于是外放为顿丘令,时在汉灵帝时期。灵帝以宦官诛杀外戚重新掌权,得罪宦官,曹操仕途已绝。于是,曹操归籍,“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修身待时。公元184年,黄巾起,征曹操为都尉,以镇压黄巾有功,屡获升迁。

  黄巾起义虽为东汉平息下去,却直接冲溃了王朝的政治结构。汉之宗室、地方豪强由镇压起义,直接转化为大大小小称霸一方的军事集团。只要一个契机,王朝就解体了。这个契机,就是外戚何进招董卓诛十常侍。外戚与宦官的斗争,终于随东汉王朝的解体而终止。董卓进京,行废立之事,开了个军阀把持政权的头,东方豪强随之而起。曹操散尽家产,募兵以伐董卓。东方豪强各有盘算,顿兵不进。于是,东汉王朝顺理成章地解体为诸多军阀的政权。

  曹操算不算军阀?这确实是个疑问。与其他争霸诸人不太一样,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重新整合国家之途,曹操具备政治上的合法性,“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名正言顺。政治的先发优势,当然是军阀混战中胜出的重要条件,但不是决定性的。在这个问题上,读曹操祭袁绍言辞,或可备索解:

  昔日吾与本初共起兵时,本初问吾曰:“若事不辑,方面何所可据?”吾问之曰:“足下意欲若何?”本初曰:“吾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庶可以济乎?”吾答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袁绍的策略,不过是略地、养兵、用武的军阀狡计。而曹操则任“智力”,以道御之,儒术兼备、兵法杂揉。政治与军事策略上,曹操与袁绍高下不可以道里计。

  袁氏去,中原定,刘表死,荆州附,这是曹操政治与军事上的巅峰。

  公元208年,曹操败于赤壁,重新整合中国的愿望落空,三国鼎立格局形成。这就牵涉到最后一个问题,新旧王朝,能否在曹操手中交替。

  赵翼《二十二史札记》论王朝更替,称“古来只有禅让、征诛二局,其权臣夺国,则名篡弑,常相戒而不敢犯”。禅让与征诛,是政权“合法”交替的两个办法。禅让,西汉末外戚王莽开过个恶例,竟至身死国破。征诛,是通过军事征服,夺得全国统治权。曹操挟天子抵定中原,权势虽大,终为汉臣,不可谓吊民伐罪的征诛之局。这两个政权更替的办法,曹魏一个也没有。

  没法完成政权更替,就产生了一个更为长远的政治问题。君主的产生,基于血统,而权力则极有可能归于权臣,这就衍生出僭主与君主的冲突。僭主如何取代君主,开创新王朝,在理论上,只有“禅让”一途。曹操有言,“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曹操之意,或谓曹丕可登帝位,却遗忧后人。曹丕不得已,“禅让”夺国,毒杀汉献帝,“自此例一开,而晋、宋、齐、梁、北齐、后周以及陈、隋皆傚之”(赵翼《二十二史札记》)。司马氏欺人孤儿寡母,完全是仿效曹魏的办法。按赵翼的观点,自东汉末唐兴,这四百年政权频繁交替,以曹魏“篡夺”汉室为开端,为后起的军阀或僭主血腥的篡夺开了个政治先例。

  于此,可以对蜀汉还是曹魏正统说的纷争作一个回答。蜀汉正统说,它起于南宋,不仅仅是南宋理学应对异族入侵的现实需求,同时,它维护的更是政治的连续性。不过,悖论的是,赵宋本身就起于对柴周的篡夺。看似正确的理论,往往与政治的现实南辕北辙。

  张晓波,观察者网2012-06-25



“五一六”发起人张建旗出狱后的工作安排

王学泰《文革狱中三个案情特别的干部子弟》一文(网刊《昨天》第5期)中,介绍“文革”中著名的“五一六”发起人张建旗在狱中的独特表现,澄清了有关张建旗已经死于狱中的不实传言。以下文章则进一步披露了他出狱之后的情况。


我是1982年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市人事局做大学生分配工作的。
1985年,市人事局将负责大学生工作的技术干部处调整成大学生分配处和职称处。大学生分配处的处长是高云厚,副处长薛立萍,工作人员有董燕、杨凤云、邢新忠、张宇泉、张强生、张新、张明德和我。
每年大学生分配,都会有一些人因为健康状况或其他原因,找不到接收单位,或被接收单位退回而分配不出去。尤其是一些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毕业生更是很难安排工作。这些就成为我们大学生分配处的工作难题。这些难题,一般都是由时任处长的高云厚同志直接办理,特殊解决。我就曾随同高处长将一名有些精神疾病的女大学生安排到北京氧气厂工作。我知道这是高处长在教我如何去解决这类难题。
1985年3月,高云厚同志将历史遗留难题,张建旗的分配难题交给我处理。

张建旗是“文化大革命”前入学的老大学生。1966年到1970年毕业的大学生因为“文化大革命”延迟了工作分配。但在70年代也大都安排了工作,极个别的学生未分配工作,成为历史遗留问题,张建旗在“文化大革命”中因反对中央领导人被定为“五一六”的头子在公安部关押了很多年,“文化大革命”之后被释放,人事关系在北京钢铁学院,由北京市人事局安排工作。张建旗被释放后,身体极度虚弱,走几步路就满头大汗,双腿肿得厉害,还有腹水。在家调养几年,身体开始恢复,他自创了一套饮食疗法,即一周只吃大米,不吃任何其他主食,下一周只吃白面,再一周只吃玉米面。这样周而复始。这套饮食疗法由于他的坚持及其他锻炼,几年下来身体大有改善。到我接手他的分配时,他已经能每天骑自行车由三元桥到八一湖游泳,春夏秋冬从不间断,每星期他骑自行车到香山爬一次山,同时到钢铁学院还书并借新书回家看。每月由钢铁学院学生处给他发生活费。
我接受这个任务,首先调来他的材料。张建旗在“文化大革命”中反对所有中央领导人,包括毛泽东、周恩来,公安部在释放他时有一个决定,列举他反对中央领导人的情况,并说因为他精神有问题,所有这些问题就不算数,释放,重新分配工作。
那个年代,虽然毕业生均由国家计划分配,各单位都极缺大学毕业生,但如果档案中有这么一份公安部的文件,说此人有精神问题,任何单位都不会接收这样的学生。为此,我进行了调查、分析,我到张建旗家中,与他本人沟通交流。从表面上看,他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他思维敏捷,头脑清楚。我又找到钢铁学院学生处赵文政,赵处长也反映,张建旗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我们国家由于“文化大革命”,高等教育停顿了十年,到“文化大革命”后,1977年恢复高考,1982年春季,才有本科大学毕业生按计划分配,各单位人才断档严重,都极缺大学毕业生。当时没有一个单位的毕业生需求能得到满足,北京市属单位的人才缺口更大,尤其是一些困难单位更是很难得到大学毕业生。分析了市属单位,我找到市建材局干部处的段建国同志。建材局当时是市里安排大学毕业生的重点支持单位,每当做毕业生分配计划时,我们人事局都是重点保护,分配计划不少,但由于建材局的单位条件比较艰苦,真正落实的大学毕业生很少。段建国与我们的关系也很好,经常向我们汇报建材局在北京市现代化发展中的重要地位。建材局人才需求很大。所以,我就找到段建国,请他给我推荐几个好一点的单位。经过反复比较,我选中了建材实验厂。这个厂在三元桥,是建材局的重点单位,担负为建材局研发新产品的重任,国家为此减免税费,是个很有竞争力的单位,但属于建材系统,每年大学毕业生都分配不去,给了计划,也落实不下来。我请段建国带我到该厂实地考察,了解了生产情况、规模及厂房等情况,并听了厂长及相关人员的汇报,我对建材实验厂比较满意。我告诉厂长,有一个老大学生,准备分配给他们厂,并简单介绍了张建旗的情况。我还给了厂长一个特殊条件,他们可以先试用张建旗六个月,如果发现身体有问题,可以随时退给我们市人事局,如果半年期满他们仍愿意用张建旗,则要像所有正式职工一样,负责张建旗的生老病死。当然我还给了他一个条件,如果半年后,他们正式接收了张建旗,从1985年开始,连续三年,每年计划给建材实验厂两名工科大学毕业生。为了保证每年的两名毕业生能留住,我们市人事局选派两名外地生源中的党员学生干部给实验厂,这样可以保证每年的两个毕业生能留在建材实验厂长期工作。对于我的意见,段建国和建材实验厂厂长都非常高兴。几年大学生分配工作,建材局都几乎得不到重点院校的外地党员毕业生,现在一定三年,将有六名高才生落到建材系统,这是多么大的照顾。
与各方谈妥之后,我带张建旗到了建材实验厂,工厂就在张建旗家旁边,骑自行车要不了十分钟,工厂的情况,张建旗很满意。她【他】的同学已工作多年,而她【他】一直闲着,这回总算有了归宿。她【他】向我表态,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市人事局的期望。

这些安排妥当之后,我带段建国到了钢铁学院,在赵文政处长办公室,我让赵处长将张建旗的档案拿出来,我告诉赵处长,请他将张建旗档案中的公安部决定取出来之后,将档案交给段建国,回建材局向党委汇报。赵处长一听我让他抽出公安部的决定,汗一下就冒了出来,对我说:“老王,这可不能抽啊!咱们搞人事工作的,这是有纪律的。”我告诉赵处长:“这是决定,必须抽出来,这是我的决定,如果出了问题由我负责,咱们现在是三个人,你不用怕。”在我再三坚持下,赵处长按我的要求办理了档案移交。段建国问我回去怎么汇报,我告诉他,这是市人事局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直接给建材实验厂。段又问我,党委问起档案中是否还有其他材料怎么说。我告诉他,回答没有其他材料了。这就是完整的档案。
这之后,我向赵文政处长说:你们钢铁学院不是因公安部的决定无法安排张建旗的工作,而向公安部写了报告,要求撤销这份决定吗?那么我们抽出这份决定就没有任何不妥,而且我们都考察了张建旗,他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份决定暂存你处,待公安部有了正式答复,你再告诉我。同时我向赵文政布置,从今年开始连续三年,每年从钢铁学院的毕业生中选两名工科学生党员分配给建材实验厂,计划单列,外地生源留京指标,计划外划拨。请他将市人事局的意见向钢铁学院党委、市高教局、冶金部汇报。一年之后,赵处长告诉我:公安部同意了钢铁学院党委的意见,撤销了原来的决定。并按我们的要求每年给建材实验厂分配了两名外地生源党员毕业生。

1986年,张建旗在建材实验厂试用半年期满后,段建国和建材实验厂厂长来向我汇报,对张建旗基本满意,厂长只是提出因张建旗的饮食疗法,出差外地有点影响。我听后,认为这根本不是问题,第一建材实验厂出差的机会本来不多,完全可以换人出差,实在需要张建旗出差,他也可以自带干粮,而且他的饮食疗法完全是因为原来身体虚弱,现在有了工作,一切正规了,他也会改变自己的。看厂长不再提新的问题,我告诉段建国和厂长,这样张建旗就正式确定分配给建材实验厂,以后你们要对张建旗负责到底,有关问题我们会发文给你们,我们也会保证承诺每年分配给你们两个留得住的大学生。
所有手续办妥之后,人事局为张建旗正式发文:张建旗的工龄如何计算,工资级别如何确定,参加工作时间怎么定,一切与张建旗同班同学一样,享受相同待遇。从此,拖了多年而难以解决的张建旗工作安排问题全部解决了。

王文嘉,摘自《大学生就业足迹》,北京高校毕业生就业指导中心编,北京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年11月。原标题为《一个特殊学生的工作安排》。



所有重大的饥荒都是因为战争或独裁专制


人与权力的斗争,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斗争。——米兰·昆德拉

在19世纪的100年中,全世界因为饥荒而饿死的人超过一亿人;在20世纪饿死的总人数则为7000万人,仅比地方病和流行病死亡的总数略少一些,相当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之和,这并未计算因饥荒导致的生育的减少和营养不良而夭折的人数。中国的1959年至1961年的大饥荒是过去100年中发生在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一次饥荒。

可以说,所有的饥荒问题都是政治问题,所有的重大的饥荒都是因为战争或独裁专制,真正因为人口过剩和经济落后而饿死的不是最主要的。单纯的人口过剩和经济落后也会造成普遍的饥荒,但只能导致小规模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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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人文作家房龙曾说:“人类的历史就是饥饿的动物寻找食物的历史。”长期来看,人与食物一直维持着一种动态平衡,而饥荒就是保持这种平衡的手段之一,当人口大于食物供给的时候,饥荒就不可避免。在20世纪以前,饥荒的主要原因还是粮食的生产赶不上人口的增长,也就是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在起作用。

早在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前,有着发达农耕文明的玛雅帝国就在一场持续数年的旱灾中一朝崩溃。等到哥伦布1492年到达美洲时,玛雅文化已经成为一个遗失的往事,没人能了解这个谜。哥伦布给美洲原住民带来毁灭他们的瘟疫,却给欧洲和亚洲带回了美洲的玉米、马铃薯、华生和红薯。这些生命力顽强的高产作物使欧亚的大陆的粮食产量大增,随之也人口大增。

中国从公元0年人口达到6000万之后,直到哥伦布的玉米红薯来到中国之前,1500年来,即使幅员辽阔如日中天的盛唐时期,中国人口再也没有到达或超过过6000万。从明万历年开始,哥伦布使中国人口以几何倍数增长:康熙时到达1亿,乾隆达到3亿,民国达到4亿。随着人口增多,饥荒的规模也呈几何倍数增长,一场场动辄导致数百万人死亡的饥荒比比皆是。

当中国华北正陷于民国18年年馑的时候,在极权主义的苏联发生了乌克兰大饥荒。这场大饥荒实际是30年后中国大饥荒的预演。这场发生在斯大林农业集体化运动的背景下的巨大灾难,一直被认为是斯大林暴政故意制造的人祸。当时,农业集体化在乌克兰遇到了普遍抵抗,斯大林政府毫不留情地以逮捕和流放甚至处决等残酷手段镇压乌克兰农民。同时,当局还禁止农民占有收获的粮食,并将全乌克兰的所有生产资料(农具、牲畜、种子)收归公有;禁止将任何粮食和制成品运入乌克兰农村,并在全乌克兰禁止商品和农产品的异地买卖。此外还向乌克兰农村派出了搜粮队,没收农民的余粮、口粮和种子粮。

在这种坚壁清野的残暴统治下,1933年春天,在全乌克兰范围内出现了极其严重的饥荒现象,但同时自乌克兰向外运出粮食的行动仍未停止。当年春天在俄罗斯西部和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出现的干旱又加重了饥荒的程度。与此同时,苏联政府禁止灾民向外流动,乌克兰以及顿河流域同外界的交通被中断,到这些地区的旅行亦被禁止。任何未经政府许可,任何试图离开乌克兰的饥民都被作为“阶级敌人”遭到逮捕处决。

由于缺乏官方统计数字,死于乌克兰大饥荒的人数只能进行估算,一般认为死亡人数大约在250万到480万之间,但记录片《苏联故事》中披露是700万人,而片中的历史镜头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很多饿成骷髅一般奄奄一息的饥民被推土机埋入“万人坑”。除了饥饿外,缺乏营养、抵抗力下降后导致的疾病感染(主要是斑疹伤寒和伤寒),也是主要的死亡原因,尤其是城市人口死亡的主要原因。在整个苏联80年的古拉格群岛时期,累计将近有6000万哥萨克人、富农、少数民族、知识分子和各种“阶级敌人”被以饥饿和饥荒的形式“肉体消灭”。

从1975年开始,柬埔寨的波尔布特学习毛万岁,在全国进行“长征”,所有的城市人口被强行驱赶“上山下乡”。因为禁止随身携带食品物品和休息,至少有150万人死于长征途中。他们大多都是饿死累死和被活活打死的。所有的知识分子、华人和将近1/3柬埔寨公民基本都被红色高棉以这种人造饥饿的方式“肉体消灭”。1979年,越共出兵拯救了其余幸存者,但也因此招致中共的愤怒和报复,中共军队以排山倒海的突然袭击几乎致越南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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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经济学家布吕内尔在《饥荒与政治》中认为:饥荒之所以在一个群体中发生,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采取合适的措施来应对其获取食物之能力的下降,无论是由于自然原因(如干旱)还是经济原因(如食品价格飞涨)。他将饥荒分为3种:被否认的饥荒、对外展示的饥荒和人为制造的饥荒。饥荒的发生实质是食物权利的丧失。

关中有句俗语:一只狗头上还顶着三分粮哩。获取食物的权利是人的基本权利,中国人信奉“民以食为天”——吃饭就是天理。当饥荒发生时,一个人获取食物的途径有4种:迁徙、出卖、受助、夺取。以50年前的导致数百万人饿死的信阳事件为例,这4中途径均被堵死,因此使食物权利被彻底剥夺,饥饿使身体衰弱,直到死亡。中共华东局书记陈丕显在回忆录中写道:“庐山会议以后,从1959年11月至60年7月为止,整个信阳地区为追逼粮食,正式由公安机关逮捕1774人,其中36人死在狱中;拘留10720人,其中死在拘留所667人。扒毁农民房屋一百六十多万间。”经济学家茅于轼指出:中国三年饥荒是因为取消了国际国内的粮食自由交易,又不允许饥民出门讨饭,最后只有饿死一条路。

根据泰坦尼克定律,发生灾难时,越是社会地位较低的穷人,其死亡率就越高。饥荒发生时,穷人和家庭中地位较低者最先死亡。单纯饥饿一般很少直接导致死亡,而是饥饿所逐渐产生的身体虚弱、机体衰竭、免疫力丧失和病毒感染。从食物匮乏到大量人口死亡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先是粮食储备枯竭、粮价暴涨,接着出现代食品(野菜和糠皮等)、大量人口逃离,接着是各种财产贱卖。饥饿的迹象最先出现在孩子身上,孩子迅速消瘦。树木被砍光,家具被当做燃料,野生动物灭绝,宠物和牲口被人吃掉,种子也被吃掉,人们丧失生产能力,家庭关系自行解体。接下来就是尸横遍野,无人掩埋,瘟疫流行,活着的人丧失人性,不再彼此争斗,开始人吃人。最后麻木不仁,丧失饥饿感,人烟灭绝。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生产的粮食总量一直大于人类所消耗的粮食总量,唯一的问题是不同地区不同阶层的人获取食物的途径和权利过于悬殊,因此导致饥荒周期性发作。在传统社会中,大量的饥荒属于自然饥荒,即粮食绝收引发的食物短缺,在交通条件受限的情况下引发饥荒。在现代社会中,化肥和农业技术使粮食产量大大提高,铁路公路飞机电话使交通沟通条件得到改善,再加上国家人道主义思想的普及,自然饥荒基本已经消失。特别是1948年12月10日,《世界人权宣言》颁布:“任何人都享有生命权、自由权和自我的安全权”,“任何人都享有足以保障本人及其家人的健康和福利的生活水平的权利……”

如果说人类斗争的根源在于权力,那么可以说,谁控制了食物,谁就掌握了权力。日本江户时代的独裁者德川家康就曾经这样总结权力秘诀:“给予他们的食物应该刚好使他们可以活下去,让他们自生自灭替我们劳动。预先要想好办法,要拒绝他们,以防他们强大起来反抗我们。”德川家康所说的“他们”指的是“普通老百姓”。

伍修权在《回忆与怀念》中说,阿尔巴尼亚总书记霍查的女婿马利列,在1962年到中国要粮食,找到外贸部部长李强。李强没办法,又去找刘少奇。刘少奇命令从加拿大进口粮食的中国船队,立即改变航向,把进口救命的小麦,卸在阿尔巴尼亚的港口。而此时此刻,中国民众前赴后继地饿死。在这个国家,权力者根本不把牛羊一般、跟屁一样的“老百姓”当回事。蒋总统与毛万岁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完全控制了中国人的食物,甚至连国家主席刘少奇也不例外——刘曾警告毛“人相食要上书的”,贺龙被饿死之惨状于1980年曾被拍成电影《元帅之死》。被称为中国“古拉格群岛”的“夹边沟惨案”中,就是对所谓的“右派”断绝其食物,使其肉体灭亡。这种“文明”的灭绝方式也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基本政策,而纳粹集中营体系又是从杀人楷模苏联引进的。在人类历史中,许多统治者将剥夺食物作为控制民众的一种战略手段,因此饥荒与食物实际拥有量无关。这就是杜甫谴责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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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饥荒研究方面的卓越贡献而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阿玛蒂亚?森认为,食物拥有量的程度与饥荒的出现没有直接联系,或者说,很多饥荒都是人为饥荒。1755年,4万多人死于里斯本地震,伏尔泰十分悲伤,而卢梭则讥讽道:大自然并没有把4万人集中到7层楼房里去。在同样级别的地震灾难中,2008的中国地震死伤数十万,而同年的日本地震仅数人伤亡;去年的海地地震导致数十万人死伤,而临近的智利地震仅伤及数人,半年前的新西兰7级地震无一人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技术越来越发达的今天,天灾正越来越少,而人祸则越来越多。

阿玛蒂亚·森研究发现,饥荒政治实际是一种人为的短缺经济,它故意将目标人群长期置于食物(或住房、医疗、教育等必需品)严重供应不足,或者价格远远超出消费水平的状态,以此来控制他们,迫使他们陷入基本的生活满足中苟延残喘,而无暇去组织和策划政治活动。

许多自然灾害常常被作为政治手段被利用,甚至不惜以饥荒形式来达到政治目的。比如对金正日来说,利用每年都有不少朝鲜人饿死的饥荒来进行道德讹诈,不仅中国每年无偿提供大量的粮食,而且连视其如仇寇的美国韩国都不得不给予援助。灾难和饥荒作为一种统治手段,可以清除异己,只需见死不救即可。同时,灾难和饥荒可以转移社会矛盾,加强社会统治,或者全国管制,或者营造众志成城的统治氛围。1999年委内瑞拉遭遇巨大海啸,总统查韦斯事前拒绝颁布预防警报,灾后却和灾民站在水里合影。因为从政治权力的角度来说,如果生命没有经济价值也没有政治价值,那他就确实没有价值。

在20世纪中,人类经受有史以来最大的饥荒灾难,死于饥荒的人口是死于战争的数倍。仅仅中苏两国在原始积累过程中制造的人为饥荒就导致近1亿人饿死。因此,对待饥荒,仅仅以经济手段来预防是远远不够的,饥荒已经成为政治问题。阿玛蒂亚?森说,今天的饥荒已经不再是经济困难和自然困难造成的不幸后果,而是源于人为的政治意图。正因为这样,50年前的中国大饥荒与80年前的关中大饥荒有着极大的不同,前者属于现代饥荒,带有政治色彩和人为色彩,而后者则更接近自然灾难。前者属于罪恶,后者属于灾难。

饥荒在今天已经不是战争的结果,而是战争的前提。饥荒并不一定源于战争,但饥荒本身正成为一种战略。阿玛蒂亚·森认为,建立民主制度是避免饥荒的最佳途径。如今的饥荒大多发生在反民主的独裁国家和失败国家中,而这些国家大多都是中国的友好,比如北朝鲜、缅甸、津巴布韦等。没有公民权比没有粮食更容易制造饥荒,20世纪的历史告诉我们,恰恰是所谓最伟大最先进最光荣的所谓文化创造的那些组织最完善、纪律最严谨和最守秩序的“文明社会”中,发生了最惨烈的杀戮和最严重的饥荒。集体施加的约束力仿佛让个人一下子失去了判断力,将个体推入一台运转良好的机器中,把一个个普通人变成了刽子手。贫穷和饥荒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灾难,而对追逐权力的政客来说,却是最好的借口和机会,有则利用,无则制造。1977年,联合国在《日内瓦公约》中加进了一条补充条款:禁止把饥荒当做针对平民的战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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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3月26日的《纽约时报》发表了一幅名为《饥饿的小女孩》的照片:一只兀鹫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个因饥饿而奄奄待毙的非洲小孩。一年后,这张照片的作者凯文·卡特获得普利策摄影奖。这张震撼世人的照片,引来诸多批判与质疑,人们纷纷打听小女孩的下落,遗憾的是,卡特也不知道。他以新闻专业者的角度,按下快门,然後,赶走兀鹰,看著小女孩离去。获奖两个月后,凯文·卡特自杀身亡,他留下一张纸条:真的,真的对不起大家!!!

如今是人类有史以来物质和食物最为丰裕的时代,但仍然不能避免每年有8亿人因为粮食短缺而营养不良,有3000万人遭遇饥荒而面临死亡威胁。与此同时,全世界肥胖症患者近3亿人,我国成年人中超重人数已逾一亿,美国每年用于与肥胖相关疾病的医疗费支出就高达1500多亿美元。在存在大量营养过剩的同时,仍然无法消灭饥荒,这也证明饥荒绝非粮食问题,而是邪恶政治的产物。

饥荒不仅使大量人口死亡,而且破坏人体的身心健康,毁灭社会发展。我父亲生于民国35年,我母亲生于民国37年,大跃进时期他们正好是长身体的14岁和12岁,连续三四年的饥荒使他们这一代人的身高都严重偏低。在我们村,和我父母同龄的人都很矮,而他们的兄弟姊妹却都要高出很多。

人民公社的大多数时期,中国农民的口粮标准都维持在360斤上下,而且小麦类的细粮很少,以玉米、小米高粱为主。这还是原粮,折合成品粮每天不到8两。在以粮为纲的路线下,蔬菜和水果更是非常少,这些奢侈品几乎都成为了供应党内高级干部高级贡品。长时间繁重的体力劳动使大多数农民都处于营养不良状态。大跃进时期,大多数地方的农民口粮低至18斤、15斤,这点食物只能提供人体所需热量的20%左右。相对而言,较轻体力的城市商品粮口粮标准是农民的2倍,而战无不胜的中国军人当时基本没有遭遇到饥荒的任何影响。可以说,在那场大跃进运动中,遭受饥荒困扰和摧残的基本都是生产粮食的农民。

50年前的中国大饥荒对中国的影响是极其深远而巨大的。虽然中国当局以“非正常死亡”来代替“饿死”,以“三年自然灾害”来代替“三年大饥荒”,但历史总是要回归真相。水稻之父袁隆平曾毫不讳言地承认,他之所以一意孤行地寻求水稻高产之路,就是深受那场惨绝人寰的饥荒刺激。“我看到路上有5个饿殍,倒在田坎旁边,倒在桥下和路边,我亲眼看见啊,那很凄惨的。”他认为粮食多了就不会饿死人,我们常常也认为房子多了,我们就会有房子住。

在中国一代出自农村草根的作家中,都具有一种共同食物崇拜癖和饕餮欲。善于煽情的路遥写了《在困难的日子里》,那场政治饥荒的万般悲苦催人泪下。阎连科、刘震云、莫言、贾平凹等,无一不是为了能摆脱饥饿才走上写作之路——听说只要当了作家,国家就会像养猪一样给养起来,那个猪圈叫做作协。可悲的是,中国作协里养了无数从大饥荒时代死里逃生的“饿死鬼”,除过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几乎很少有人敢去用自己的笔,去记录那一段不堪的饥荒史,直到杨继绳先生的泣血之作《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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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今天的人类来说,防止饥荒并不困难。因为运输费用大大地下降了,粮食储藏成本很低,信息传播非常迅速,国际的饥荒救助到处可得,营养和医疗的知识也大有进步。在这种条件下大规模饿死人是非常特殊的事,它往往是和极权政治或战争相关。可以说,朝鲜几乎是21世纪全球唯一保持饥荒这种“美德”的“国家”。当代学者斯密就说,现代社会的大饥荒无例外地是政府滥用权力,采用错误的措施所造成,而且他们还想方设法掩盖真相。阿玛蒂亚·森教授甚至说,民主和饥荒是互不相容的,民主政治能够让信息不受障碍地传播,能够整治腐败,避免政府的权威被滥用。或者说,抵抗饥荒最有力的武器是自由,而不是增产粮食。更何况没有自由,粮食也很难增产。

美国曾经有学者计算过早期在棉花地里劳动的黑奴每天的食物摄取量,这些黑奴每天摄入达7000卡路里的食物热量,却依然皮包骨头,可见其劳动量之大。一般人每人每天只需2000卡路里左右即可。二战期间,德国围困的列宁格勒(圣彼得堡)每人只能得到300克面包,相当于500卡路里,最艰苦的时期食物配给降至125克。德国围困882天,超过150万人死亡。电影《列宁格勒》对这场饥荒有极其逼真的再现,对一个饥饿的人来说,“突然你会发现,周围是无法克服的困难,台阶太陡,你爬不上去,架子太高,你够不着;凿开冰层取水太过困难。你只想躺下,然而当一个人躺下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到了生命的尽头。”

很多人被波兰斯基的电影《钢琴师》深深打动,影片中饥饿的场景催人泪下。与早先的斯大林政权旗鼓相当,数百万犹太平民在二战中被纳粹政府有组织有预谋在集中营中灭绝,其中以断绝食物的方式饿死的人最多。比起死于毒气室的“文明”来,人为制造的饿死更加令人发指。

在中国皇权专制时代,饥饿是最为常见的刑罚。具体的做法是给囚犯的脖子戴上一只四方的大木枷,犯人的手无法够到嘴,必须依靠他人喂食,同时犯人也无法躺倒睡觉。如果无人喂食,只需三两日,人便饥渴而死。

正因为饥饿对于人类严厉的震撼意义,绝食往往也成为一种最为严重的抗议手段。圣雄甘地和曼德拉等非暴力不合作主义者正是依靠绝食的手段,使强权者的良心最终战胜权力,为人类赢得了尊严。当然,对于那些为了统治和权力不惜制造人为饥荒的反人类份子来说,绝食没有任何作用,只能沦为他们的笑柄。

在中国历史上,“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大饥荒不绝于青史,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人为灾难在今天仍然处处可闻。去年冬天,南京街头有露宿的农民工被活活冻死;而沈阳野生动物园里,许多老虎被活活饿死;几年之前,一个叫李思怡的5岁女孩被活活饿死在家中。当时她的母亲被警察抓走,而警察对接出孩子的哀求置之不理。在世界范围内,将饥饿作为政治手段仍然是北朝金氏王朝的“主体思想”。前不久,为了邀买人心,金正恩许愿说,三年内要让朝鲜2000多万臣民喝上肉汤。事实上人们早就喝过肉汤——人肉汤。

生活总是在改变,不是向坏变化就是向好变化,结果和过程一样重要。至少从毛万岁根红苗正的嫡传加纯正革命血统的毛新宇将军兼博士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时代的进步——我们伟大的中国至少在三个代表群体中已经彻底消灭了饥荒。法国大革命时期,法国的玛丽王后听说穷人没东西吃时吃惊地问:“他们为什么不吃蛋糕呢?”《晋书·惠帝纪》记载:天下慌乱,百姓饿死,帝曰:“何不食肉糜?”司马衷陛下听见青蛙叫,就问“它们为什么叫唤,为公?为私?”大公无私的司马衷据说废寝忘食了一次,又听见自己肚子里有青蛙在叫,龙颜失色,众太医急急赶到,听罢多时,告诉元首是“饿”。元首大惊:饿是一种什么病?可救还是不可救?什么药可以医治?

杜君立,观察

慈禧太后何以统治中国47年?


   1861年(咸丰十一年)11月,慈禧太后与恭亲王奕訢联合发动辛酉政变,此后三度垂帘听政,直至1908年去世,统治中国长达47年之久。慈禧太后的统治时间,仅比清代的康熙帝(在位61年)、乾隆帝(在位60年),西汉的武帝(在位54年)略短,与明代的万历帝(在位47年)同,居于中国历史第四位。

  那么,慈禧太后作为一个女人,为什么能统治中国长达47年之久呢?人们大多认为,这是由于慈禧太后善于玩弄政治权术,具有翻云覆雨、为人阴狠、手段毒辣等独特政治手腕。其实,这些并非重要、更非根本的政治原因。晚清皇统继承乏人,慈禧太后的特殊政治身份,特别是慈禧太后妥善地处理了那拉氏家族与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政治关系,才是她得以长久统治的根本原因。

  一、皇统继承乏人的危机

  慈禧太后能够掌握清廷最高权力数十年之久,首先是基于清帝皇统继承乏人的皇位危机这一客观原因。

  清王朝自天命汗努尔哈赤至宣统帝溥仪,共计12帝。这12位皇帝子女的多寡,与大清王朝的兴衰有着密切的关联。道光及其之前的七位皇帝,子嗣最少的是雍正和嘉庆帝,也有14个子女,被称之为“多子翁”的康熙帝甚至有55个子女。而到了咸丰帝,一生仅有2子1女;同治、光绪和宣统帝,竟然一生子女皆无。这就使道光以前各帝在皇位继承人问题上,选择余地较大;而自咸丰开始的三位皇帝,少子或无子,几乎丧失了选择余地或可能,出现了皇位继承乏人的危机。

  清朝最后几位皇帝寿命之短促,则进一步加深了这一危机。道光以前各帝,除顺治帝情况较为特殊,只活了24岁外,其他均活至五、六十岁,甚至八、九十岁。而同治帝只活了19岁,咸丰帝、光绪帝虽寿命较长,但也不过才三十几岁。

  如果清帝寿命较长,其子继承皇位时一般皆已长大成人。如雍正帝继位时已是44岁;道光帝继位时是38岁;咸丰帝继位时也已19岁。这就至少可以在年龄方面保障新君继位后马上即可独自处理政务,保证皇位与皇权的平稳顺利过渡。但如果皇帝的寿命过于短促,其继承人的年龄就必然偏小。皇位继承人年龄较小,学业未成,不但没有任何基本知识的储备积累和政治经验,甚至不具备基本的思维和是非判断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新继位的小皇帝,或借重于朝廷重臣,或依赖于亲近太监,或直接依靠自己的母后,出现一段时间皇位与皇权的分离错位,这就有可能导致权臣专擅、太监弄权或母后外戚专政之类太阿倒持的朝局。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都将或多或少地引起朝局与政局的多变与混乱,导致皇权的旁落。

  道光以后各帝寿命之短促,子嗣之不旺,预示着大清皇统的危机。晚清御史胡思敬在谈到光绪帝死后无嗣继位时说:“国统再绝,而家无令子,识者早知其必有乱矣”,讲的正是这个意思。慈禧太后之所以能数十年干政,三次垂帘,与清末三位皇帝、特别是其子同治帝继位时年龄太小,不无直接关系。

  二、特殊的政治身份与地位

  慈禧太后之所以能掌握清廷最高权力数十年之久,并非仅仅因其具有多么高深莫测的政治本领或手段,而是依靠其特殊的政治身份与地位。

  曾国藩的幕僚赵烈文曾评价说:两宫太后“才地平常”,并没有迥异于常人的政治见解或才能手段。咸丰帝死后,清廷内部实行的虽是“(太后)垂帘(八大臣)辅政,盖兼有之”的权力机制,表面看慈禧太后与肃顺等赞襄政务八大臣的权力是旗鼓相当、难分上下的,但实际上慈禧太后占据新君生母这一更有利的地位,更便于“挟天子以令诸侯”,使其在与八大臣的政治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而朝中部分大臣也都坚持“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政治理念,大都认为只有两宫太后才是皇权的真正代表,只有两宫太后权理朝政,才能够防范臣下专擅朝政。

  在以后对奕訢的多次贬抑打击中,慈禧太后同样很好地利用了这种正统皇权代表者的政治优势。辛酉政变以后,奕訢自恃有功,有时在用人行政方面,并“不商之于太后……皆由己意……独断而行”。慈禧太后曾愤愤地对他说:“汝事事与我为难,我革你职。”但奕訢并未完全把慈禧太后放在眼中,倔强而满不在乎地顶撞说:“臣是先皇第六子,你能革我职,不能革皇子。”

  但是,1865年(同治四年)3月底,慈禧依仗皇太后的特殊地位、君臣上下尊卑的政治伦理,突然以“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视朕冲龄,诸多挟制”等欺君藐上的罪名,将奕訢罢革。后她又以皇太后的特殊政治身份赏还恭亲王的爵职。这终于使奕訢不得不放下皇子亲王的架子,甘拜下风,彻底臣服。

  经过历朝历代长达二千余年的因革损易,“君为臣纲”等忠君思想已根深蒂固,君臣关系进而成为一种绝对的服从依附关系。董仲舒曾说,“屈民而伸君……春秋之大义也”,后来则更发展为“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愚忠观念。环视当时的大清帝国,皇帝幼弱,亲贵如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者,尚不能与慈禧太后争锋,尚有何人能够与皇太后争高下、论尊卑呢?

  三、妥善处理那拉氏家族与 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政治关系

  外戚专权与保持皇权独立是一对势如水火的矛盾。慈禧太后则妥善地处理了那拉氏家族与爱新觉罗氏家族的政治关系,这也是她掌握清朝最高权力数十年最为根本的原因。如果将慈禧太后与唐代的武则天做一个比较,就会对此有一个极为清楚的认识。

  武则天先是“垂帘于御座后,政事大小,皆预闻之”,后来又正式登基称帝。不但立武氏七庙,追尊自己上五代祖皆为皇帝,大力提拨重用武氏兄弟子侄掌握朝廷内外的军政大权,而且残杀唐皇李氏的皇子皇孙。这不但引起李氏家族的全力反抗,也引起众多唐朝重臣和旧臣的强烈不满与反对。最后,终因宰相张柬之和大将军李多祚发动兵变,迫使武则天退位,归政于李氏家族。

  反观慈禧太后掌握清廷最高权力的数十年间,她对爱新觉罗氏家族与那拉氏家族关系的处理远比武则天稳妥得多。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并非一帆风顺,其间多有异议,光绪帝亲政后,也有一些亲帝官员对慈禧太后继续干政颇为不满。但朝野上下却没有人指责慈禧太后对爱新觉罗氏家族不忠,其根本原因是她在两个问题上处理把握得较为得当。

  第一,未予那拉氏族人以显爵重任。辛酉政变后,慈禧太后的大弟照祥被封为三等承恩公,其父惠征、祖父景瑞、曾祖父吉郎阿则被追封为三等承恩公。以上封爵,皆为清廷对于皇后或皇太后家族的恩封惯例,而非“违制”的特例。其二弟桂祥,之所以在1888年(光绪十四年)被封为三等承恩公,是因其女被选为光绪帝的皇后,仍是循外戚封爵之惯例,与慈禧太后的个人意旨,并无直接关系。

  照祥官至护军统领,桂祥历任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库伦办事大臣、工部右侍郎、山海关副都统等。他们所任官职,虽为清廷的较高要缺,但并非实权重权。慈禧太后之所以未对胞弟委以控制清廷实权的重任,除了其弟缺乏才干有关之外,与慈禧太后特别关注爱新觉罗氏家族与那拉氏家族关系、不给其他人以攻诘口实的意识自觉或心理警觉不无关系。

  慈禧太后掌握清廷最高权力数十年,没有给人留有外戚干政揽权的感觉与口实,更无事实把柄。即使是其“政敌”、一度对慈禧太后恨之入骨的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亦如是,未见其指责慈禧太后对爱新觉罗皇统的不忠。

  慈禧太后临死前,遗命以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继承皇位,以载沣为摄政王监国;同时又谕命,“嗣后军国政事,均由摄政王裁定。遇有重大事件,必须请皇太后(即其侄女隆裕太后)懿旨者,由摄政王随时面请施行”。她没有安排隆裕太后直接出面垂帘听政,而是让她退居于幕后。慈禧太后的上述安排,既是出于个人的得失私见,同时又是归还清廷最高权力于爱新觉罗氏的综合考虑。

  第二,慈禧太后所选立的两任小皇帝──光绪帝载湉和宣统帝溥仪,都是爱新觉罗氏家族血统最近的近支亲王后代。她的独断专行,虽会引起皇室亲王和其他朝臣的不满,但却没有人怀疑慈禧太后对爱新觉罗氏家族不忠或有所威胁。至于慈禧太后多次选立小皇帝,以及其与恭亲王奕訢、醇亲王奕譞、惇亲王奕誴等人的矛盾与斗争,皆被人理解为是清朝内部的权力之争,甚至不过是爱新觉罗氏家族内部的叔嫂“家务”之争而已。

  综上所述,无论慈禧太后的主观意图如何,在客观上,她的确成功地使人们普遍认同其对爱新觉罗皇室是忠诚的,这应是她较为顺利地掌控清王朝最高权力长达近半个世纪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开玺,《清史参考》2012年第16期



在认识蒋介石“真身”的路上

    在很长时间里,蒋介石担任中国党、政、军的最高领导人,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确实是现代中国一位超凡人物。也许正因其“超凡”,蒋介石也成为一位备受争议的人物。囿于两岸长期的对峙与意识形态的对立,在神化、美化与鬼化、丑化的喧嚣中,我们只能隐约感受到那个云遮雾绕的蒋介石,而难见其“真身”。

    但是,我们想见识的正是他的“真身”,这需要历史学者去“拨云见日”,去勾勒、描绘出那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蒋介石。

    最近,在蒋介石研究领域中,出版了一本颇值得关注的书,它力图以学术化的方式呈现一个“真实”的蒋介石,这就是由汪朝光、王奇生、金以林三位历史学者合著的《天下得失:蒋介石的人生》。尤为可贵的是,这本书一点也不艰涩难懂,而是语句平实,向读者娓娓道来,以学术化的方式讲述有关蒋介石的一个个“故事”,阅读完后会发现,这应该就是蒋介石的“真身”(至少是现有条件下,所能了解到的接近真实的蒋介石),其实他和我们普通人没有多大的不同。

    参阅了很多新史料

    蒋介石虽是军事与政治人物,但他非常注意保存史料,生前即多方保存各种公私文件档案。现在海峡两岸(其实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都保存着许多有关蒋氏的档案,尤其是台北“国史馆”藏量巨大,此即我们通常称为的《蒋档》,此系蒋介石统军主政时期的手稿和文件资料。据统计,蒋档文件有317136笔,其中单单照片就有50798笔,内容包括政治、外交、军事、财经、文化、社会、交通等诸多方面,非常丰富,可视为研究蒋介石的史料“宝藏”。

    在有关蒋介石的史料中,近年最引人关注的是蒋介石日记,毫无疑问,蒋日记是近年来推动蒋介石研究日渐深入的最关键史料。蒋氏从1915年,即28岁,开始记日记,直到1972年,这年他85岁,手肌萎缩,不能执笔,3年后便去世了。蒋介石一生总共记了57年的日记。蒋日记,后几经周折辗转,寄存于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院,2006年逐步对外开放,引起学界极大的关注和兴趣。

    众所周知,日记乃记述个人经历和内心世界,在各种历史文献中具有特殊的价值。蒋日记内容很丰富,包括他的工作、生活、读书及其所思、所想、所行,等等,可以说,蒋日记大有裨益于我们了解其内心世界和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秘密。从这点讲,蒋日记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应当承认,蒋日记无法给当下的中国现代史叙述框架带来颠覆性作用,但足以重建很多史实,使得我们对中国现代史的研究更加细化、精准、深入。当然,只看日记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阅读相关的档案资料和文献,反复比较、勘核,才有可能揭示历史的本相和蒋介石的“真身”。

    《天下得失》一书所征引的主要史料是蒋介石日记,也大量利用了其他的历史档案文献资料,除中国大陆方面外,台湾方面的“国史馆”、国民党党史馆、“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斯坦福大学等大家所熟悉的研究机构的藏档,在本书中均有征引。从史料种类而言,既有日记、档案,也有报纸、杂志、忆述、访谈等,不一而足,可以说兼具史料的丰富性与多样性。值得提及的是,这其中《熊式辉日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张嘉璈日记》(美国斯坦福大学)、《黄郛日记》(台北中研院近代史所)、《傅秉常日记》(傅氏家属藏)、《宋子文档案》(美国斯坦福大学),在学界似乎“知名度”还不高,但应该是引起相关领域学者关注的“新史料”。

    目前最要紧的是具体的专题研究

    与此前相比,如今的蒋介石研究已经细化、深入得多了,但客观地说,还未达到可以对这位复杂人物“盖棺定论”的地步。也可以说,以目前学术积累现状,还不足以写一部综合、全面的“蒋介石传”。许多具体问题还需进一步探究。这种情况下,有关蒋介石研究转换为具体的专题研究,就显得必要、紧迫。《天下得失》全书共十一章,也就是关于蒋介石的十一个专题,这些专题探讨对推进蒋介石整体研究很有助益,同时,我想这些专题本身也都是很有意思的话题。以下略述部分章节的问题与内容,以飨读者诸君。

    第一章,“从孤儿寡母到孤家寡人”,主要探讨了蒋介石的早年经历及其如何影响蒋氏个性特质的,颇具心理分析的意味。蒋介石九岁丧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孤儿孤苦的童年,造就了蒋介石孤独孤僻的个性,同时,生活周围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让少年蒋介石感知社会的黑暗与不平,邻里乡亲的无义和手足同胞的无情让他深切体察到世态的炎凉与人情的淡薄。显然,早年的孤苦,对蒋个性特质的铸就和行事风格的影响,是鲜明且深远的,他在日记中就倾泻道:“余自此乃知社会之黑暗与不平,而更恨世态之炎凉与人情之浇薄。”

    在蒋的童年记忆中,孤苦伶仃,孤立无援,母亲是唯一可敬可信的人,其他人都不可信赖,正因为从小缺失对人的“基本信赖”,养成了他成年以后幽暗多疑的心理和性格,他在日记中经常感叹,质疑部属、友朋、同志之间的忠诚、信任、友爱之不可靠。他一方面很看重别人对自己的信任与忠诚,另一方面,又十分疑心别人对自己的信任与忠诚。既自卑,又自尊,对别人的控制、驾驭有着强烈的抗拒情结,对外界的轻忽、怠慢更是高度敏感。在蒋氏个体生命史中,值得信任的人,除了自己生母外,仅有陈其美和孙中山了。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掌控下的国民党高层猜忌成风、内耗不断了。

    第五章,“地缘纠葛与派系纷争”。在该专题的探讨中,研究者就改变以往的惯常从左右、利益、矛盾等角度,而尝试从地缘角度探求国民党内部派系纠纷的新解,颇具创见。在孙中山领导革命斗争的很长时间里,事实上形成了广东人在国民党内居多的局面,自然而然造就了一批粤籍党国领袖,也形成广东人的革命正统意识和地位。蒋介石作为“外地人”很难在这个系统中立足,自然想改变这种局面,北伐可以看作他突围的尝试。北伐成功,国民党离开广东,成为全国性执政党以后,很长时间内,蒋介石还得与广东人胡汉民、汪精卫等党国领袖合作,以用好“党”这块招牌。在此过程中,正是由于与粤籍党国领袖没有“搭档”好,不时发生冲突,才有蒋的下野与再起。当然,后来随着国民党政权巩固,蒋介石不断提拔、重用浙江人士,粤籍党员的地域观念,在国民党派系斗争中影响力逐步降低。基于地域视角的考察与分析,有助于我们理解,为何后来在蒋介石身边的显赫人物几乎都是浙江人,例如,党政方面的邵元冲、陈果夫、陈立夫、朱家骅、陈布雷等;军政方面的蒋鼎文、陈仪、陈诚、汤恩伯、胡宗南等;特务方面的徐恩曾、戴笠、毛人凤等。

    第七章,“家国亲疏:与宋子文、孔祥熙的关系”。我们若按常理推测,蒋、宋、孔三人为姻亲,利益攸关,关系应该不错,但其实不然,三人之间的关系充斥外人所不知的烦恼、紧张、矛盾与算计,由此进而影响当时中国政治、经济、外交等诸多领域的问题。宋子文确有理财治政的能力,但不太听话,蒋介石日记中涉及宋的记载,多用“跋扈”、“气盛”、“骄傲”、“固执”、“狂妄”等语词。孔祥熙深谙蒋之心理,对“最高领袖”基本以服从为要,没什么冲突,故总体而言,蒋孔关系要好于蒋宋关系。不过,孔虽然听话,但办事庸碌,且注重以权谋私,自肥,后来招致蒋的反感,离开权力中枢。至于宋孔关系,表面上不冷不热,实际上则多半在背后较劲,相互拆台。没有阅读这些文字,一般人很难知晓曾经是中国最显赫的几个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吧。

    最后一章,即第十一章,“蒋介石的阅读史”,也写得很有意思。很难想象,作为党国领袖的蒋介石,在政务繁重、戎马倥偬之间,居然会数十年持之以恒地读书。据粗略估算,从1919年到1945年,蒋日记所记载的阅读书目近200种,其中,中国古籍(经史子集)80多种,新书(清末民国时期所著译)100多种。从表面上看,新书数量似乎超过古书,其实蒋氏读古书的时间居多,因为很多古书他是反复阅读,他在日记中就写到“每日早晨必看古书一篇”。蒋阅读的中国古书,首选是经书,四书五经,蒋氏多次反复阅读,尤其是《大学》、《中庸》,他在少年、青年、中年时期均有阅读。那些能提供军事谋略、政治治术的古书,如《孙子》、《管子》、《韩非子》、《墨子》等,蒋也多有阅读,从中借鉴兵略政术,吸取为他治国平天下的“良方”。在新书中,蒋介石对各国革命史及与革命有关的书籍,怀有浓厚兴趣,从1925年到1935年前后,蒋先后看过《俄国革命史》、《法国革命史》、《土耳其革命史》、《俄国共产党史》、《列宁丛书》、《革命心理》等,尤其是前面两部书,蒋曾多次阅读。大量阅读上述三类书籍,蒋介石读书之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使自己成为圣贤、豪杰、革命领袖。

    其他各章节具体内容,在此就不一一介绍了。

    当然,若从各章节内容关联来看,全书结构似乎显得有点松散,逻辑也感觉不够圆融自洽。其实,这问题倒不大。因为本书是专题研究,各章节所探讨的问题自然不一,但都统摄在蒋介石研究的主题之下,基本上按时间先后编排各章节。

    简短的结语

    《天下得失》从几个不同的面向,对蒋介石的一生做了初步的描画。正如历史很难明确说出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一样,对蒋介石研究而言,本书既非起点,也非终点,只能算是一个阶段性解答,或者说,是在“找寻真实的蒋介石”过程中的一个节点。对蒋介石复杂一生的全面且深入的研究,对蒋介石客观公允的历史评价,也许这本书只是“万里长征的某一步”,因为,蒋介石研究现在还是“在路上”。

    最后说一句话,如果从该书各章内容来看,书名的副标题改为“蒋介石的家国与人生”也许更为适恰。


王辉 《中华读书报》

《天下得失:蒋介石的人生》,汪朝光、王奇生、金以林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5月第一版,42.00元

胡耀邦参加诗歌座谈会:文艺不能让权力审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诗歌,作为文学领域最敏捷的轻骑兵,一举冲破十年的禁锢奔突而出。从1977年1月追思周恩来总理开始,整个诗歌界进入最活跃的创作期。1979年1月中旬,中国作家协会和《诗刊》编辑部在西苑旅舍,召开“文革”后第一次有全国老中青三代诗人参加的诗歌创作座谈会。会议一开始,诗人们就强烈要求思想解放的急先锋胡耀邦同志到会作报告。而刚出任中央委员会秘书长兼中宣部部长的耀邦同志有求即应。

  1月19日下午,就是他主持召开的著名的中央理论务虚会开幕的第二天下午,我们一进会议大厅就发现:既无讲台又没有为领导人特设的座位,全场摆满了小圆桌和靠椅,大家随意就座。

  不久,耀邦同志在作协领导人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会场,我们全体起立热烈鼓掌。耀邦边走边说:“坐下!坐下!”走到我的邻桌边一个空位旁,将大衣一脱放在椅背上,随即掏出两盒香烟朝桌上一放,便坐下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接着就开讲了:

  你们这一行,我根本不懂。某种历史原因,把我推上宣传工作的前台,上个月18日报到,今天19号,一个月。看了同志们的6份简报和提出的问题,今天在9个问题上和同志们交换意见。请注意,不叫指示。个人意见,怎么叫指示?哪来这么多指示!


  一、人民对我们的要求问题。

  我们的国家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9亿多人口。建国以来,人民对我们提出很高的要求,归根到底,就是要求把生产好好搞上去,产品极大地丰富起来。什么产品?两种,一种叫物质产品,一种叫精神产品,我们这一行就是生产精神产品的。人类两种劳动,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物质产品劳动者需要精神产品,又提供精神生产的素材和原料。精神产品劳动者需要物质产品,又给物质生产者以鼓舞、力量和崇高精神境界的产品。两种劳动者是互为因果的,互相支持的,这是马克思主义的道理。


  二、我们党领导文学艺术的根本经验教训是什么?

  在社会主义改造以后,对精神生产,毛主席提出了“双百”方针,这是个很正确的方针。可是我们有时候执行得好些,有时候执行得很不好,大家都吃了苦头。根本的经验教训有两种:一种是我们有些同志不懂,搞瞎指挥,自己不懂硬是装懂,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误;另一种是“四人帮”搞法西斯,文化专制主义,摧残精神生产,摧残整个民族的文明。这是两种性质不同的错误。但是,我们党确实不善于领导、指挥精神生产,这是一个大问题。这就需要认真地学习,最重要的是要学懂精神生产的规律,按规律办事才能正确地指挥。当然,这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解决的,但总要朝这个方向前进。现在,我们这个党既要学会搞“四化”,也要学会繁荣科学文化,这是时代赋予的崇高任务。


  三、三年来诗歌有了大发展,好得很。

  你们要把“四五”列为诗歌节,我大体上同意这么个意见。从“四五”开始,诗歌是又一次大发展,大繁荣。好在哪里?就是同党、国家、人民、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的作品是不朽的。诗要画龙点睛,睛是什么?我赞成你们写诗要得出结论来。


  四、创作的题材和形式问题。

  我觉得我们的题材是无比广阔的,因为我们的生活、事业是广阔的。不要轻易说“无限”,什么无限爱戴,白发三千丈也是有限的。延安时期,毛主席特别强调到农村去,那是那个时期的特点。现在的天地比那时更大,诗人要到沸腾的生活中去,到人民的精神世界中去,到我们的事业中去!能不能到冷冷清清的山林中去?也可以去,为了冷静地思考沸腾的生活。到小天地去,是为了反映大天地。为了表现最高的精神境界,也可到最低的精神世界去一下。但光明与黑暗不能颠倒,人民喜欢的与反对的不能颠倒。

  至于形式,我看是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人民最喜爱的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你来个七十二万变好得很。形式多种多样,万紫千红。但允不允许人民有偏爱呢?应该允许的,讲民主嘛,禁止人家有偏爱是不民主的。我也有偏爱,疲劳时爱听相声。第一,要允许偏爱,不允许是独裁。第二,不能偏废,这是“百花齐放”中的重大问题。


  五、要不要审查?

  什么叫审查,审查叫鉴别。世界上一切事物都逃不脱审查、鉴别的命运。比如松树,逃不了审查,木朽而后虫生;芦苇草逃不了风的审查,墙上芦苇草风吹两边倒;工厂的检验员就是审查。我们为什么怕审查?把作品、把人审查错了,审查者就要受审查,谁也逃脱不了。以后靠专家和群众路线来审查,多搞评议、评奖来区别作品的上品、中品、下品。最可靠的是人民群众,群众的公议,谁也逃脱不了。哪个作品流传最广最久就是上等的。不以个人、少数人的意志为转移,不以自己的主观为转移,是以千百万人民长期的爱憎为转移。


  六、诗歌创作者可不可以组织起来?

  我看可以组织起来,叫诗歌协会?什么名字你们取,每个省都可以组织起来。但是不要搞官方非官方的。


  七、发表和出版问题。

  印刷、纸张不够,诗没有地方发表、出版,这同国家底子薄、穷,有关系,只能一步一步改善,可以多搞一些诗歌朗诵会,诗走廊等。刊物尽量少赠送,我们这些当官的看不完,让刊物到群众中生根去。


  八、文学艺术工作者应有的风格问题。

  人民的诗人、作家、艺术家,要严格要求自己,对己从严,总会站得住脚的。任何时候对自己不放松,使创作精益求精,不以一次成功而自满,不以一次失败而丧气,百折不挠是最有出息的。对同行、战友要互相帮助,不搞互相轻视、恭维,好的就是好的,要讲真话,既不要捧场,更不要拆台。要写出高境界的作品,首先要有高境界的品格。


  九、民主问题。

  民主问题,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成为人们很关心、议论最多的问题。我们党是在被压迫中诞生的,打倒蒋家王朝推翻三座大山,都是为了民主。但是党内有些同志参加革命要求民主,当了官就不搞民主,败坏了党的民主,搞个人说了算,加上林彪、“四人帮”搞封建法西斯,摧残了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但是有少数青年脱离宪法,讲个人的民主自由,离开人民的整体利益去搞个人利益,搞示威游行,反饥饿、要人权,可能有坏人。但游行示威,首先是我们当官做老爷的不解决问题。其次,你游行示威好不好?生产、治安、工作秩序一打乱,“四化”不搞,大家都完蛋。华主席(华国锋)找我们开紧急会议,商量的办法是:一不抓人,二不点名批判,三是抓紧教育。

  作者张万舒,为新华社国内部原主任,《炎黄春秋》2012年第5期



2012年6月29日《歷史日報》

2012年6月29日 星期五

王維國在甄別案件時發現王洪文和張春橋的問題


林彪、江青集團文武不和,在黨內路線上有分歧,雙方明明是在鬥、在爭,特別法庭則故意將林、江二者“穿越”在一起,稱其為“勾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林彪集團當年他們反的就是“四人幫”!不是為此得罪了毛澤東,林彪怎麼會從政治巔峰一落千丈?


《新史記》于鵬飛、杜鵑





“九一三”事件前夕的王維國。攝於1971年8月下旬。(本文圖片均爲于鵬飛、杜鵑提供)

據記載,王維國是1968年1月擔任軍管會主任的,應該說這是王維國第一次接觸司法工作,《遺稿》中大量法言法語及法律條款的引用,與這段經歷不無關係。
王維國上任後不久,很快在甄別案件時發現了王洪文和張春橋的問題:市局和各個分局裏面都關押了很多赤衛隊的人,罪名是“反對王洪文”、“反對工總司”。當時我國的單行刑法有1951年頒佈的《懲治反革命條例》和《公安六條》,前者主要是配合“三反”“五反”運動,在此運動中發生的貪污、受賄、盜竊國家經濟情報等問題都在這部法律中加以規定和解決,雖已過時但並未廢除;《公安六條》則是為了解決文革階段出現的問題。

《公安六條》規定,依法懲辦“殺人、放火、放毒、搶劫……盜竊國家機密、進行破壞活動的現行反革命分子”;保障“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大串聯的正常進行”;保護革命組織,保護左派……依法懲辦“那些打死人民群眾的首犯,情節嚴重的打手、以及幕後的操縱者”;其中第二條特別規定:“凡是……以攻擊污衊偉大領袖毛主席和他的親密戰友林副主席的,都是現行反革命行為,應當依法懲辦。”在實際執行中,這一條又被擴展到適用江青、陳伯達、康生等“無產階級司令部”即中央文革小組的人。概括起來就是凡有反毛、反林、反黨、反社會主義、反無產階級專政、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反中央文革的行為……才符合《公安六條》懲治的規定,才能被抓起來;王洪文雖然位尊上海市革委會副主任,但並不屬於中央文件規定保護的範圍。

王維國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認為應該按中央規定辦,哪些人該抓才能抓。他說,工總司和赤衛隊都是群眾組織,如果沒殺人放火,沒搞打砸搶,就不能抓。“反王洪文和工總司”算怎麼回事啊?你王洪文算什麼啊?所以他就以“公安六條”為線,凡符合規定的就留下,凡是不符合的就命令放了,這樣一來就把赤衛隊的很多人給放了。
被放的赤衛隊大小頭目,回去以後很得意,跑到對立面工總司去炫耀:看看,你們把我抓起來有什麼用?老子不是被放出來了嗎?工總司的人一看,咦?你們怎麼出來了?仗著勢眾又把這些人抓起來,再送到公安局去。
分局向王維國報告:那些人又被送進來了,怎麼辦?王維國開始還是比較注意軍民關係,比較講究策略的,他說:你也不要跟他們發生矛盾,到時候和這些老百姓(工總司)的關係搞僵了也不好,送來了你就收下,等他們走了,你再把人放掉。就這樣反覆幾次。王維國這樣做是也為了迴避矛盾,從團結的意願出發,為了搞好工作。

這樣一來有張春橋撐腰的王洪文不幹了:這不是跟我搞名堂嘛!?對王維國表示了不滿,但王維國照舊。王維國並非缺乏政治上的“遠見”,沒有意識到王洪文受張春橋的賞識,張的背後又是江青,他們的政治地位正在快速上升。王維國是個性格耿直,原則性很強的人,他堅持認為:“我就按照中央的‘公安六條’辦事,你如果想讓我按照你們的意願,違反法律來制裁這些人,那是不行的!”
王維國和王洪文為此發生衝突。有一次王大章聽他父親語氣有些激動地在電話裏講:“今後各分局注意!凡是工總司送來的赤衛隊的人,一律不收。他們一定要讓你們收的話,叫他們直接送到市公安局,送到我這裏來,叫他們找我!”王維國光火了,公開和王洪文對著幹了!其實王維國遇到問題的根子在中央,是毛澤東的“大亂達到大治”與恢復一定秩序、維持社會穩定這兩個矛盾的國策並舉的具體體現。

聯想到他在法庭上抗辯九天,判決生效後一直不放棄申訴的行為,可以看出他在原則問題上是寧折不彎的,甚至有點死心眼兒,挺像李作鵬對林彪的描述:覺得沒有錯,就絕對不認錯!原則性再加上燕趙之人的性格,在上海幫一統天下的圈子裏怎麼能不吃虧呢?也難怪他後來越來越舉步維艱,為了對中央負責,為了堅持原則,為了維護上海市的秩序,為了頂住來自市委領導層的壓力,為了把工作搞好,王維國很自然地想尋找一個能夠支撐自己的政治力量了,當然那是後話。

後來王維國發現,王洪文他們開始私設公堂了——他們抓住“赤衛隊”的人不再往公安分局送,自己審了。實際上私設公堂原來就有,陳小津在書中也證實了這一點,工總司就曾經把赤衛隊的人打得一塌糊塗了再送到公安分局去。私設公堂的事王維國管不了,但經過這樣較量之後他明白了:王洪不是什麼好人,私設公堂的事情都敢做,這絕對是違反國家法律的事情!
王大章回憶,那時他父親和王洪文之間蠻涇渭分明的,你不搞到我這裏來,我也不管你,因為曉得王洪文的後台也蠻硬的,是中央文革,是張春橋嘛!當然我也不去搞你,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你要是到我的權力範圍之內了,我就按照“公安六條”來辦!要我做違反法律、違反規定的事情是不行的。

上述情况,即是《遺稿》所強調的“我們和‘上海幫’即江青反革命集團絕無勾結,只有鬥爭”的一個真實寫照。王維國在《遺稿》的附件5——“我們在上海與‘上海幫’的鬥爭概況”的項下,一口氣羅列了13條,足以說明張春橋、王洪文及其“上海幫”,就是搞亂上海的罪魁禍首,王大章回憶的不過僅僅是其中第三條而已。張春橋與王洪文無疑是一夥的,隨著王維國與王洪文之間越搞越僵,張春橋也對王維國的態度自然也變了。
2011年第9期《炎黃春秋》雜誌,刊登了由孫路遙整理的原上海市革委會政宣組組長的朱錫琪的口述回憶“我與‘四一二’炮打張春橋事件”(下稱“四一二”)一文。朱是1968年這個事件的發起人。文中提及1967年初夏的一天,張春橋叫朱到上海人民廣播電台瞭解一下“反軍管”是怎麼一回事,朱就去了。原來“反軍管”是張在一次會議上點的頭,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朱對此事的回憶交代得不是很清楚,但由此可見張春橋對“軍管”的態度和其老辣的政治手腕。

上海在“文革”期間的混亂和全國各地一樣,來自毛澤東的號召和中央文革的煽風點火,在“上海幫”逐漸壯大成為“四人幫”的過程中,他們遭遇“槍杆子”抵抗的“戰場”實際上在全國有兩個,一個在中央,是與林彪為首的軍委辦事組的黃、吳、李、邱等人;一個就是在上海——王維國以絕對弱勢孤軍奮戰,帶領著空四軍的廣大幹部戰士,抵制以張春橋、王洪文為首的“上海幫”的種種不法行為。
“9.13事件”之後,沒有了王維國與之抗衡的“上海幫”更猖狂了,據記載:1973年後,“四人幫”及其餘黨推行所謂民兵、治保、消防三位一體,用上海民兵取代上海的公安機關,在全市三千多個基層單位取消了原有的保衛組織和街道、居民委員會的治保委員會。1974年9月,上海民兵指揮部制定《關於上海郊縣民兵在抓階級鬥爭中若干問題的暫行規定》中,規定縣民兵指揮部有管教、逮捕、關押、審訊、定案的權力,這就無形中用民兵指揮部取代了公安、司法機關的職能。1975年9月,“四人幫”餘黨戴立清、宋桂生在皖南上海後方基地,又搞了一個民兵、公安、法院三塊牌子組成的班子——“兵公法領導小組”,上海乃至全國各地紛紛彷傚上海的“樣板”,搞起了民兵組織,並以此取代了國家的司法機關。從這一系列“怪胎”產生可以看出,“四人幫”對軍隊和國家司法秩序一向是排斥的,總想另搞一套,換上他們的“新桃”,可想而知,當年王維國就是他們的“絆腳石”和“攔路虎”。(《新史記》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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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礼逊:天朝的真相


  1807年1月,英国传教士马礼逊从伦敦启程,踏上了前往中国的旅途。转道纽约时,一位美国商人带着一丝嘲讽问他:“您真的相信,您能改变伟大的中华帝国的偶像崇拜吗?”那位虔诚的基督徒答道:“不,先生,是上帝要这样。”

  事实证明,那个古老的东方帝国,是个上帝都会挠头的地方。马礼逊很快发现,他要挑战的不仅仅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还有一个专制王朝的傲慢与偏见。

  二十五年的时间里,这位西方派往中国的第一位基督新教传教士,不仅留下了第一部中文版《圣经》和第一部《华英字典》,还留下了大量的书信和日记。这些文字在今天读来,意味更加深远。

  在马礼逊诞辰230周年的今天,我们可以跟着这些文字,看到天朝强盛外表下的另一面。

  危险的事业

  1782年1月5日,马礼逊出生于英国北部诺森伯兰一个简朴的农家。由于父亲是家乡长老会的长老,马礼逊自幼便受到熏陶,17岁那年,他开始对传教事业产生浓厚的兴趣,并开始接受语言、医学、天文、数学、神学等方面的教育。1804年5月,他向伦敦传教会申请成为传教士。

  新教大规模传教运动是伴随欧洲工业文明的曙光兴起的,而中国拥有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人民和独特的文明,都对西方教会有着致命的吸引力。1805年,伦敦传教会决定委派马礼逊到中国开辟新的教区,马礼逊欣然接受了任命,并悉心地准备自己的中国之旅。

  当时,有人去伦敦大英博物馆访问,常看到这位青年坐在里面非常用功地看书,书上的方块字奇特而让人无法辨识。于是此人忍不住走过去问,这是哪个国家的文字?为什么要读它?年轻人回答,这是中文,是一种非常难懂的文字,但就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推动力”促使他去钻研。

  经过8个月的旅行后,1807年9月8日傍晚,马礼逊抵达了目的地广州。岸边货船装卸的喧闹,河上民船来回穿梭时,船民们的大声喊叫,都让他感到极度兴奋。

  然而,理想很快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负责迎接他的美国领事及英国商人,都不约而同地提醒他,“欧洲人根本不知道要住在中国及请中国老师教授中文有多么大的困难。”

  19世纪初的清朝,执行的依然是雍正时期便开始的闭关锁国政策,西方传教活动是被严厉禁止的。帝国的统治者们相信,一旦臣民们信奉了洋教异说,清廷的法令就难以实行,政权的合法性便难以维系。如同乾隆皇帝在《四库全书总目》序中说那样,西方宗教“悠乱纲常,莫斯为甚,岂可行于中国哉?”

  1805年12月,也就是马礼逊来华前不久,嘉庆皇帝刚刚重申,广东省务必禁止一切传教活动,除了商人以外,一律不准外国人在澳门居留,有内地百姓暗中接应的,应当惩办。这是“整风饬俗之要务”。

  因此,马礼逊来到中国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一开始,他试图从衣着打扮上变得更像中国人,以期待和百姓打成一片,他练习用筷子吃中国饭,穿中国人的衣服。他按照中国人的姿势写汉字,这弄得他两侧肩膀非常疼痛。甚至于,他在头上挂了一根辫子,并且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把手指甲留得老长——在西方人看来,这是不讲卫生的习惯。

  但他很快察觉,这实际上是告诉大家,他跟其他外国商人不是一个圈子,于是他又像其他外国人一样,穿上了白外套。

  另一个麻烦随之而来,正如马礼逊一开始被告诫的,学习中文是危险的行为。清廷严禁中国人教外国人学中文,否则处以极刑。

  马礼逊好不容易聘请了一个中文老师,这个人身上经常带着毒药,准备一旦被当地官府发现,随时服毒自尽。马礼逊“不得不在晚上学习中文,并将房间的灯光遮蔽,以保护他自己的中文老师”。

  就连中文书籍,马礼逊也是偷偷买来的,有一次,他的男仆和人串通,在买书时诈骗了他30元,马礼逊明知真相,也只得接受。

  令他更为不解的是,他发现自己要教中国人学英文的想法也是错误的。他在信中写道,没有一个中国人想学英文,只有少数中国商人跟西洋人学会了一些英文商品的名词,能够与西方人贸易往来,就以此为满足了。这似乎源于某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中国人见到我们时称我们是番鬼,他们认为我们很奇怪,尤其当我坐下来用中文同他们谈话,非常好奇,年轻的中国人此时会有意举止轻浮,表现不敬重我。”

  停滞的帝国

  1809年,马礼逊受聘成为了东印度公司的译员,从而终于获得了一个在华居住的合法身份。他在写给教会的信中心境复杂地说道,这项任命首先可以使他居留在中国,也可以促使学中文,当然也有薪水。但是这项任命不利之处在于,这将占据他很多时间,从事与传教无关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权宜之计,马礼逊一边担任公职,一边暗中翻译《圣经》,并向身边的人们布道。

  成为了译员,意味着将和更多的官员打交道。中国官员的优越感显然比普通百姓更强烈,在频繁地与中国官员开会后,马礼逊认为“中国官员们极其傲慢、专横和喧嚷,他们有时三四人同时讲话,声音之大,像是在骂大街”。

  由于中国和东印度公司发生了贸易纠纷,1816年7月,英国派出了一个以阿美士德爵士为特使的代表团来华,与北京的宫廷调解。马礼逊被任命为随团成员。这使得他有幸得到了一次一睹天颜的机会。8月12日,英国使团船队抵达了天津,第二天出席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马礼逊注意到,英国特使和传教士只能坐在非常低的垫子上,而皇帝的随员则坐在铺着红地毯的地上。

  双方随后就觐见礼仪开始了一场长达八天的谈判,英国特使被要求使用中国的三跪九叩大礼。经过长时间的争论,中方表示不强求这些礼仪了。但是,又催促使团立即动身赶赴北京,英国人走了整整一夜,次日黎明抵达了皇帝所在的圆明园,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就被领到了大殿门外。

  英国人提出,经过了一夜行程,使团已经过于疲劳,要求延迟到第二天会见。于是一位中国大臣进入殿内启奏皇上,说英国特使病了。皇上恩准其休息,并派了一位御医来看病。御医发现英国特使并没有病,回去如实禀告。这触怒了嘉庆皇帝,他随即召开了一次内阁会议,但没有人敢站出来解释真相。

  嘉庆随即降旨要求使团立即离开,这次中英谈判宣告夭折。后来,皇帝终于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革去了相关责任者的官职,但中方没有就此次事件对英国人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在使团离开中国的当晚,派人赠送给英国人三件礼物,称为“赠品”,也收受了使团三件礼物作为回礼,称为“贡品”。

  与它的傲慢相比,这个专制政权的执行能力令人生疑。1809年底,马礼逊在写给教会的信中提到,整个夏季沿海的中国海盗船不断在广东沿海烧杀抢掠,有数千居民被海盗杀害,有时在广州城的总督府都可以听到海盗放射土枪的巨响。但是中国官府的水师战斗力非常差,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广州府曾请英国人协助剿灭海盗,英国人表示只要中国总督正式提出请求,他们可以协助,但中国方面却再也没有下文了。

  另一份相关记载是,1822年10月2日晚上,广州外国商行以北的一家中国糕饼店突然失火,并蔓延到所有外国商行。破晓前,马礼逊连忙用中文写求援信给总督府,要求派人来推倒危险房屋和维持局面,到了凌晨5点钟,又写了两封求援信给中国官员,同时又写了一封直接送往两广总督处,但中国官员竟然无动于衷。火灾最终导致数千间房屋和商号被焚毁。事后总督说,他没有收到马礼逊的来信。

  这个帝国似乎处于全方位的停滞状态中。在编纂第一部《华英字典》时,马礼逊在序言中写到“没有一个中国政府或士大夫的目的是扩大人们的知识范围。政府的目的就是……选拔优秀的人才担任官职,来统治国家。知识的进步、科学的发展等,都不在政府的考虑之内。”

  事实上,这个帝国也并不像它表面上这样自信。据马礼逊记载,1814年,中国北方发生叛乱,有人危言耸听地声称这是天主教徒煽动的,导致朝廷下令秘密调查澳门天主教与葡萄牙人的动向,还颁布谕旨,禁止百姓阅读民间小说,因为小说内容常常讲述“官府压迫与百姓反抗的故事”。

  权利与义务

  或许是因为社会的停滞,在马礼逊眼中,中国人对现代医疗卫生知识几乎一无所知,如同他在广州见到的那样,在路边和市场的摊位上,随处可见摆放着出售不加遮盖的干巴巴的蔬菜。当地有一位名医,看病基本只用一种药,就是大黄,这位医生姓王,因此人们都管他叫“大黄王”。当马礼逊在当地开设了一个诊所后的几个月内,广州周边地区数千个病魔缠身的人涌入这里。

  另一种懵懂来自于法律制度上的,1822年,一艘英国兵船的水手与中国海岸上的居民发生了争斗,有中国人被杀。总督府要求英方交出凶手,根据中国的法律判处死刑。但英国人否认自己的人在此次事件中有罪。一些中国商人建议英方息事宁人,他们甚至建议英国指挥官,就说他们的船上有两人失踪了,这两个人就是凶手,因此也就没有引渡可言了。而在英国人看来,这种处理方法即使有效,也是十分荒唐可笑不能采用的。

  随后,马礼逊参加了对中国政府的谈判。他首先承认,在欧洲国家里,外国人犯了杀人罪,应当受到居住国法法律审判,但是他不认为在中国应当如此,

  “对两个国家,或两个人而言,双方都各有权利与义务,对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而言,也各有其权利与义务。可是中国人却不承认国家既有权利,也有义务,他们对外国人的要求是必须绝对地服从中国的法律,在其法律中不给外国人以任何实际的保护……事实上,中国的法律是由坐在公堂上审讯的县官高兴而任意解释和判决的”。

  马礼逊对中国法律制度的不信任由来已久,1820年末,他写道,最近东印度公司的船上的一位官员持枪打死了一名中国人,据闻凶手已经潜逃,而中国官员前来调查时,发现船上有人自杀,便认为凶手就是那个自杀者,草草结案,“这种奇怪的法律模式却绝对有效地执行了。”这场谈判以英方的获胜而告终,凶手最终没有被交出来,而两国之间因为此次事件受到影响的贸易往来也恢复了。

  这项开“领事裁判权”先河的事件,往往被后人视为传教士“侵华”的铁证。在远赴中国之前,他曾说:“中国人有许多受到较好的教育,见多识广;他们不会在我们之下,只会超过我们。”而在1824年,当他回国进行公开演讲时,这种评价变成了“中国人对落水即将溺毙的人无意去施救。他们虐待家奴和妻妾。中国政府的公堂里,对尚未认罪的男女严刑拷打”。

  无独有偶,马礼逊的好友,1793年曾随马嘎尔尼访华的斯当东也在《英使谒见乾隆纪实》中说:“中国不是开明的君主制,而是在靠棍棒进行恐怖统治的东方专制主义暴政的典型。中国不是富裕的国度,而是一片贫困的土地,不是社会靠农业发展,而是社会停滞于农业。”

  在1824年写给教会的报告中,马礼逊用耐人寻味的口吻,中国人占全世界人口总数四分之一,“我们基督教新教教会有责任去照顾他们。”

  1826年5月,在英国休息了三年后,马礼逊重新启程回到了中国,并在这里工作到了1834年病逝为止。他被安葬在澳门。

  七年之后,鸦片战争爆发,文明的尝试终究被武力侵犯替代。这一年,一败涂地的中国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它拥有80万军队,而进犯中国的英军只有7000人。

  这些苍白的数据,仿佛都是一个专制王朝的昔年旧梦罢了。

  周昂,《中国周刊》



十八大三女當關:《新史記》推出電子版

江澤民提携集太子黨、團派、清華幫多重身份於一身的劉延東,胡錦濤青睞人事大管家、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沈躍躍,溫家寶倚重中紀委副書記、“殺毒軟件”馬馼

明鏡網記者


“陳希同就算證明了自己的罪名是江澤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是中共最高權力圈內鬥的結果,他也絕非無辜。”
《新史記》第8期日前上市發行,其電子版也同時出版,供讀者下載。

對《陳希同親述》所引發的“六四”再審視,是
《新史記》最新一期的重要內容。許多作者不僅剖析了江澤民整垮陳希同其實是“主疑臣死”的結果,對政治局委員李錫銘何以竟然大駡江澤民是“大政治騙子”,陳希同何以盛讚“六四”時的政敵趙紫陽等讓人們意想不到的問題,進行了深入評述,還熱議柴玲寬恕李鵬言論,冷評趙紫陽當年功過。


《新史記》第8期日前上市。

本期
《新史記》重 點則是介紹多位人物,更以女性爲主,揭示她們的成長之路和可能前景。其中,有江澤民爲主提携的集太子黨、團派、清華幫多重身份於一身的劉延東,有胡錦濤青 睞的人事大管家沈躍躍,有溫家寶倚重的中紀委副書記、“殺毒軟件”馬馼;還以數萬字篇幅,詳述薄熙來夫人谷開來的神話、妖話與事實。

獨家專訪,往往是一家雜誌的靈魂所繫,是其獨創性的標誌。這一期
《新史記》刊 出了多篇獨家專訪,其中多是西方主流史學界關心中國的人士:《鄧小平時代》一書的作者、哈佛大學傅高義教授;第一個向西方世界披露毛澤東時代大饑荒真相的 英國作者賈斯帕·貝克;還介紹了美國著名歷史學家魏斐德教授潛心研究上海警察的專著,並請他的遺孀梁禾博士暢所欲言……他們的看法觀點各異,豐富了讀者對 複雜的中國歷史的理解。

至今被北京有關部門禁聲的辛子陵教授,即將在明鏡出版其新著《辛子陵上書政治局》。這一期
《新史記》遵照辛子陵的意願,選刊其中的一篇重要上書《政改興邦 脫蘇入美》,讓《新史記》的讀者先睹爲快。

這期
《新史記》還刊出了王東平澄清淞滬抗戰真相、恢復烈士英名的《死守松江三天》。至於林彪事件,關於朝鮮戰爭,一直是該刊的“保留劇目”,這一期也刊出了多篇獨家稿件。素有“海外第一毒舌”之稱、一貫口無遮攔的蘆笛,在其本期專稿中的嚴謹文筆,相信會讓“蘆粉”們有另一番驚喜。
《新史記》第8期電子版也同時出版,请看:

《新史記》第8期電子版


http://www.pubu.com.tw/periodical/13056?apKey=fedd22f528

反映知青那段历史的哈哈镜

——评央视电视剧《知青》


旧上海知名游乐园“大世界”门前,摆立了一面哈哈镜,人们站在面前照镜子,必然哈哈大笑,哈哈镜的称谓由此而来。因为哈哈镜使用光的折射原理,夸张地颠倒和歪曲了人们的形象:矮子可以照成高子;胖子可以照成瘦子,达到漫画喜剧效果。

而在央视一套节目才播放完的当代历史剧《知青》,就是歪曲颠倒知青历史的哈哈镜,而它留给人们的不是哈哈大笑,而是深沉地思考!

人们不禁要问:如此歪曲知青那段历史,如此美化知青当时的劳动生活状态,编导者和播放者的动机何在?是有意无意地引导人们向往文革知青那段历史吗?还是有意无意地引导青年重复那段历史吗?

关 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历史评价,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曾经作了这样的历史结论:“国家花了三百个亿,买来了‘三个不愿意’:知青本人不愿意, 知青家长不愿意,当地农民不愿意!”试想:把一直生活学习在城镇,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初、高中毕业生(他们大部分还是15、16岁的未成年人),就硬使他 们一下就离别他们从小就生活的城镇,一下就远离他们的父母亲人,到一个陌生农村环境,生活劳动,他们愿意吗?他们的父母亲人放心吗?在下乡当地土地资源缺 少,集体财产匮乏的当地农民,他们愿意接纳这些半大不小的来拖累他们吗?

而那时知青离别城镇的真实情形是:亲人们抱头痛哭,依依不舍,撒泪而别。如果有知青赖着不下乡怎么办?那时权力者自有办法:强行迁移户口,强行作废粮本,断其生活来源,逼迫其下乡。

电 视剧《知青》把知青中的特殊群体——占知青中20%的“生产建设兵团”知青,作为重点,花大量镜头来粉饰。而把占80%的插队知青作侧面轻描淡写地反映, 掩盖那时绝大多数插队知青艰难困苦的真实情景。熟悉当时历史的都知道:所谓“生产建设兵团”人员,就是半军事化的农场工人——就是有单位的人了。他们有固 定工资,有稳定的粮食副食供应,有固定的探亲假,有一定的作息时间。跟当时的城镇职工待遇差不多。尽管环境偏僻一些,生活也不怎么宽裕,但也不会饿着冻 着。是那时知青梦寐以求的工作地方。除了象北京上海……那样大城市的“红五类”中的有一定关系的子女,一般知青很难进入这个特殊群体的。在这样少数的特殊 群体里,他们可能有激动,有奋斗,有狂热,;有豪言壮语,有激情燃烧。难道就是这少数“兵团知青(农业工人)”的特殊群体,能反映整个知青的劳动生活的真 实情况吗?

关于那时占知青80%的“插队知青”的劳动生活状况,有两封权威的信件可以集中典型反映出来:

一封是当时福建省莆田地区小学教师李庆霖写给毛泽东的信,反映他15岁的儿子,初中毕业生插队农村的劳动生活情况;一封是毛泽东的回信。

李庆霖在信中写到,“头年由国家供应口粮和发给生活费,维持了个人在山区的最低限度的生活……;第二年起,分得的口粮年年不够吃,每一个年头里都有半年或更多一些要跑回家吃黑市粮过日子”

“……在山区,孩子终年劳动,不但口粮不够吃,而且从来不分红,没有一分钱劳动收入。下饭菜吃完了,没有钱去买;衣裤在劳动中磨破了,也没有钱去添置新的;病倒了,连个钱请医生看病都没有;头发长了,连个理发的钱都挣不到。”

——在这里,我没有添枝加叶,也没有断章取义;只是摘录了一个普通小学教师反映他儿子——一个初中毕业生,一个未成年人,一个插队知青的劳动生活情况。

而毛泽东也在回信中认可了这些真实情况,“……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但拖了四年多,一直到毛泽东去世。也没有解决知青问题。

而央视电视剧《知青》,少有镜头反映插队知青艰难困苦的劳动生活真实情况,而多用镜头反映插队知青战天斗地、愉快乐观的精神面貌。这合乎当时的历史真实吗?

文革中的知青运动,是当时最高权力者的权宜之计,无疑是失败的!改革开放后知青返城政策,无疑受到全社会的欢迎:包括兵团知青在内的全国知青,都兴高采烈、义无返顾自愿返回城镇。证明了文革中的知青运动那样的荒唐和无奈,是那样不得人心!

文革和文革中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断送了一代人的学业、事业;荒芜了他们的青春;耽误了一代科技人才的成长……。文革和文革中的知青运动,就应该全盘否定!

文 革和文革中的知青运动,是当代史,距今才50多年。绝大部分当事人还健在。就有人明目张胆地颠覆和歪曲这段历史。正如温总理在今年三月两会中答记者问中所 特别指出那样:“……虽然作出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实行了改革开放。但是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清除。”并强调指出,“如果政治改革不成 功,文革的历史悲剧就会重现!”

电视剧《知青》,不管是有意或者是无意,客观上是在为文革中的知青运动评功摆好;客观上是为文革的重现制造了一点舆论。

国人须时刻警惕啊!

wangwei68,共识网



刘志丹冤案始末



  【核心提示】时值春节临近,陕北红军部队给养十分困难,“队委会决定打土豪筹备年茶食,两个支队都去打土豪,听说赵二娃(即赵连壁)在打土豪过程中,抢了永和集,在双佛堂一带连一般老百姓的猪肉吊子都提来了,群众告到谢浩如(即谢子长)跟前。”


  1935年9-10月间,发生在陕甘边苏区和红26军中的肃反运动,关押了刘志丹等陕甘边党政军主要领导干部,是中共党史上的一桩悬案。关于这次悬案,中共中央先后做过4次结论,而且每次结论都有所不同。在50年时间内,足见其复杂性。现有的各种出版物在谈论刘志丹冤案时,只就事论事,简单地把刘志丹的冤案与王明“左”倾路线联系在一起。那么,刘志丹的冤案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三嘉原事件”

  1931年8月,刘志丹在陈珪章部兵变失败后,与马锡五到了甘肃庆阳南梁。南梁活动着几股农民武装赵连壁、贾生财和杨培胜,刘志丹与他们联系密切。9月,刘志丹指示杨、赵、贾三人率部到合水县倒水湾进行整编,整编后的游击队分三个大队,赵连壁、杨培胜、贾生财分别担任大队长,刘志丹任总指挥,全军共300余人,200余支枪。这就是刘志丹最早活动在陕甘边组织“南梁游击队”的基本力量。

  同年3月,中共山西省委以共产党员20余人为骨干,在孝义县宋庄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晋西游击队,在吕梁山一带开展游击战争。9月初西渡黄河,到达陕北。10月,与杨琪、师诸杰等领导的山西商贩队会合后,被陕西省委命名为陕北游击队。

  由于这支队伍大多数是流氓无产者、烟贩,沾染了许多不良习性,无组织、无纪律,与中共建立红军的理念相距甚远。因此,在建立中共领导的军队的过程,是不是打出“红旗”,主要领导人分歧很大。1932年1月,游击队改编为“西北反帝同盟军”时,就没有打出红军的旗号。原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阎红彦说刘志丹不同意立即打出红军的旗号:“尽管有了省委的正式指示,但是志丹同志仍然不同意打红旗,他的主要理由有两个:一(是)怕红旗引起敌人马上来进攻站不住脚;一是打红旗就得改造部队,要改造部队问题很多,应该慢慢来。”

  另一种是中共陕西省委在给中央信中的说法:“因各部队太复杂,都是过去的土匪、流氓无产者,充满到处乱抢乱烧,不敢揭出工农游击队和‘红军’等名义,因为恐怕在群众中的政治信仰倒地,离开广大群众,因此即改此名义。”不管哪一种说法,都反映出这支初建的部队成分不纯,与中共要建立人民军队的宗旨相差甚远。尽管如此,“西北反帝同盟军”仍然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部队中建立了中共党的组织———队委会,谢子长任书记,在两个支队中也建立了支部。

  关于如何整顿这支成分不纯的队伍,谢子长、刘志丹也有很大分歧。谢子长认为:“对那些成分复杂不可靠的部队,该缴械的缴械,该解散的解散,该枪毙的枪毙。”刘志丹则主张“采取教育、改造为主的办法,不堪改造的个别清理”。部队党组织曾几次召开会议,争论的焦点是“打红旗、改造部队”的问题,“队委会每次开会都吵得没有结果,主要是刘志丹同志坚持不同意打着红旗和立即着手改造部队。”

  在争吵中,队伍到了正宁三嘉原。时值春节临近,部队给养十分困难,“队委会决定打土豪筹备年茶食,两个支队都去打土豪,听说赵二娃(即赵连壁)在打土豪过程中,抢了永和集,在双佛堂一带连一般老百姓的猪肉吊子都提来了,群众告到谢浩如(即谢子长)跟前。”

  发生了抢劫群众的恶性事件后,队委会立即召开会议(刘志丹未让参加)决定采取缴刘志丹旧部的枪,“然后打出红旗”,并决定“以集合部队出发为名”采取行动。1932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一),部队集合起来,谢子长讲话后,即“命令刘志丹部的赵二娃、杨培胜、贾生财三个部全部缴枪”,在缴枪过程中打死了赵连壁。被缴枪后,刘志丹的2支队大部分人员被遣散回家了,给刘景范和马锡五两人1头毛驴作为路费,劝其回家。就在2支队被缴械的当天晚上,师诸杰带上他的200多人跑了。这就是陕甘边红军发展史上的“三嘉原事件”。这件事情使刚刚组建起来的队伍蒙受了巨大损失,刘志丹也离开了部队,去了陕西省委。

  当时的中共陕西省委如何看待“三嘉原事件”?陕西省委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说,游击队改编为“西北反帝同盟军”时分为两个支队,“第一支队是中心骨干,第二支队纯系土匪集合而成……这样成分组成部队,只有很坚决的肃清土匪流氓分子,洗刷部队。企图渐次的改造,纯是幻想。因此决定工作:第一,首先将第一支队许多土匪首领赶出部队,然后渐次肃清,其群众尽可能的保存一部分觉悟的先进分子。第二,将第二支队完全解决。”可以看出“三嘉原事件”刘志丹部被缴枪之事,是中共陕西省委所认可的。


  陕西省委给中央的报告

  “三嘉原事件”后,2月12日,西北反帝同盟军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谢子长任总指挥,李杰夫(后叛变)任政委,刘志丹被排斥在游击队的领导之外。

  1932年12月18日,中共陕西省委决定派杜衡(后来叛变)到根据地组建红军。在成立红26军时,杜衡给刘志丹、谢子长、阎红彦等原陕甘红军游击队领导人扣上了“梢山主义”、“逃跑主义”、“右倾机会主义”等各种帽子,把他们排斥在红军的领导之外。后来,在王世泰等人的坚持下,刘志丹以挂名政治部副主任留了下来,谢子长、阎红彦逼迫离开部队去上海受训。中共陕西省委肯定了杜衡的做法,并同意杜衡不切实际的关于在渭北创建根据地和扩大红26军的军事计划。由于杜衡南下关中建立根据地的错误做法,导致1933年6月,红26军在关中几乎全军覆没。

  1933年10月,中共陕西省委因杜衡叛变遭到严重破坏后,中共陕西省委秘书长贾拓夫给中央写了两份报告,两份报告都涉及到红26军的问题。报告批评了原陕甘游击队中的“土匪习气”,“这些土匪部队利用我们的红旗到处随意勒索群众,奸淫掳掠无所不为,群众谓之‘假红军’。”贾拓夫给中央的报告中关于原陕甘游击队中的“土匪习气”不完全对,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如前文所言,部队的成分不纯,成为杜衡排斥刘志丹等红军领导的主要借口,也被中共陕西省委所认可。从贾拓夫给中央的报告来看,该报告给中央造成的印象是红26军是一支执行“右倾”路线的军队。

  中共陕西省委因杜衡的叛变遭到破坏后,使红26军与上级关系断绝,也给红26军发展留下了很大的空间。红26军在刘志丹等人领导下,不仅使红军力量得到了壮大,而且建立了陕甘边根据地。但从1934年7月起,陕甘边根据地和红26军再次受到“左”倾路线的干扰。

  受了贾拓夫给上海中央局报告的影响,1934年上海临时中央局和中共驻北方代表给红26军两封秘密指示信。1934年7月,阎洼子会议上,谢子长宣读了两封信。指示信和中共陕西省委对红26军批评的口气是一致的,指责红26军“梢山主义”、“浓厚的土匪色彩”等。阎家洼子会议后,谢子长给中央驻北方代表写了信,认为红26军需要派得力的政委来领导,将“老右倾同志另外调换工作”。他说的“老右倾同志”指谁是不言而喻的。

  此后,陕北特委多次给上海临时中央局、中央驻北方代表打“小报告”,反映红26军存在的“问题”。1935年5月10日,中共西北工委召开玉家湾会议后,郭洪涛“向北方代表写秘密报告,说……刘志丹包庇掩护张慕陶右派跑到陕甘、陕北苏区,专门挑拨陕甘、陕北的对立,挑拨红26军和红27军的对立。”

  尽管此事郭洪涛在回忆录中没有记述,但根据朱理治的回忆,郭洪涛的确给中共驻北方代表写过反映红26军和陕甘边特委存在右倾问题的信。朱理治回忆说:“1934年底,陕甘特委写信给陕北特委,批评陕北执行的是立三路线。中央孔原同志(简称”中代“)根据陕北郭洪涛、鲁贲等同志的报告,认为陕北工作在1934年有了很大的发展,而陕甘边甚为落后。”

  可见,从1933年11月贾拓夫给中央的报告,一直到1935年5月郭洪涛给中央北方代表的秘密报告,都是反映和批评陕甘边苏区与红26军存在所谓的右倾错误的。这给上海临时中央局和中央北方代表一些领导人形成了一种看法,刘志丹等人在陕甘苏区执行的是右倾路线,红26军是一支右倾机会主义者把持的军队,必须派人去解决红26军和陕甘边苏区的右倾问题。


  中央代表的到来

  1935年7月,北方代表朱理治到达陕北永坪镇。朱理治到达后,召开了西北工委执委会扩大会议,传达了临时中央、北方代表给陕北的5份指示信。指示信认为“陕甘党内存在右倾取消主义,他们的阴谋已经暴露”。朱理治还作了一个报告,提出“陕甘党的中心任务是在于巩固陕北、陕甘边苏区,要将陕西与四川的苏维埃运动联系起来,……并进一步地使川陕苏区与新疆、青海、甘肃的伟大革命运动联系起来。”据说该报告是郭洪涛起草的。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显然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空想,受到了刘志丹等人的嘲弄和抵制,说“这是小寡妇梦男人———空想”。刘志丹的嘲弄可能激怒了中央代表和郭洪涛,以后的类似会议没有让刘志丹及其支持者参加。

  9月,再次召开了一次西北工委扩大会议,这次会议西北工委和西北军委的主要成员刘志丹、高岗、杨森和陕北特委主要领导人马明芳等“都没有让参加会议”。会议对陕甘党存在的所谓的“右倾取消主义和机会主义”问题进行了批评和清理,“暗藏在党内以蔡子伟为代表的右倾取消主义与机会主义的分子,他们的主张是实际对党的路线消极怠工,轻视群众在革命中的作用,不信任群众革命的创造性,降低了党的政治任务。”“只有坚决的斗争与驱逐右倾取消主义与机会主义的分子,陕甘党才能顺利地完成一切光荣的任务。”(《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执委扩大会议决案》)

  根据“中代”的指示,朱理治对陕甘边的右派问题进行了考察。他派李景林、惠碧海、鲁贲到陕甘边苏区帮助工作。他们到陕甘边后,给朱理治写了一个关于陕甘边情况的报告,报告说刘志丹领导陕甘边在“军事上是很有成绩的,不仅恢复了26军,还给27军很大帮助,但地方工作的确有些问题。”“群众基本没有发动起来,土地基本没有分配,地主很猖狂。”

  9月,从上海来的聂洪钧也到达陕北,他对陕甘边的印象是:“经常可以听到一些说法:从西安、太原来的‘来路不明分子’多是由张慕陶派来的右倾分子,也有西安国民党派来的特务;……‘来路不明分子’所以能够进来,都是刘志丹的引进和受他的包庇;……刘志丹、高岗等都是右倾机会主义者,曾在陕甘边导致红26军全军覆灭;如此种种,对我的认识有很大的影响。”从以上两人回忆来看,他们的认识基本是一致的,即陕甘边和红26军存在右倾问题。


  张慕陶、张汉民因素和肃反

  前文提到关于刘志丹和陕甘边苏区的右倾问题都与一个叫张慕陶的人有关。张慕陶,陕西旬邑人,曾任中共陕西省委委员、常委。1931年春,因反对王明被开除党籍,接着在天津被捕。1932年9月出狱恢复党籍后,被中共中央北方特科派往张家口任中共特委书记,后因与以柯庆施为首的中共前线工作委员会发生了意见分歧,被开除党籍,并定性为反革命右派。

  张慕陶被开除党籍后曾一度进行反对中共的小组织活动,因此在1933年以来的中共的一些涉及张慕陶的文件都称之为“反革命右派”。因张慕陶是陕西人,又曾经担任中共陕西省委领导职务,陕甘边和红26军又直接归中共陕西省委领导,许多人与张慕陶有着同乡、上下级关系。因此,张慕陶被定性为“反革命右派”后,陕甘边与红26军的反右斗争主要是清除张慕陶的影响。朱理治到陕北时,张慕陶和陕甘边根据地以及红26军还保持着某种联系,“张慕陶派通讯员给另一位同志送信”,更引起各方面的警觉与怀疑。朱理治感到问题很严重,成为促使他下决心进行肃反的一个主要诱因。

  对陕甘边进行肃反的另一诱因是张汉民事件。张汉民是中共地下党员,长期在杨虎城的第17路军任职,先后担任杨虎城的卫士营长、警备团长、警备第3旅旅长,“在中共陕西省委领导下,搜集军事情报,支援陕甘游击队,掩护刘志丹、谢子长等来往陕西开展工作。”1934年底,为策应中央红军北上,活动在鄂豫皖的红25军长征到达陕西,为同红军建立联系,杨虎城指派第17路军张汉民警备第3旅跟随。不料,1935年4月9日,红25军在位于蓝田县的九间房设伏,全歼跟随的张汉民旅,并俘虏了张汉民。在审问张汉民时,红25军主要领导人“从张汉民处知道刘志丹、高岗和张有联系,从而怀疑刘、高和红26军干部有问题,种下了后来陕北错误肃反的一条根子。”因此,张汉民事件为红25军到达陕北后立即进行肃反起了催化作用。

  1935年9月15日红25军长征达到陕北,17日,在永坪镇联席会议,由中央代表团主持。会议议题是开展反右倾,主要指红26军和陕甘边工作中存在的右倾问题,“公开指出惠子俊是右倾机会主义的傀儡,要严重地打。……这次会议就把反右倾和肃反变成了现实。”

  关于红25军到达陕北后肃反的开始,朱理治回忆说:“肃清右派反革命是‘中代’派我去陕北的任务之一,但我去后只传达了‘中代’指示,集中力量搞扩红问题,想在工作中看看究竟,并没有想到进行肃反。后来发现陕甘边扩红推不动,派去分地的同志被撤了职,土改等问题开展不起来,李西萍等发表失败主义和反对土改的怪论;又听说西安党为右派把持,陕甘边有他们派来的很多人,同时,抓住了张慕陶到陕甘边和黄子文接头的交通,我这才感到陕甘边确有‘右派’在捣乱。恰在此时,25军到陕北,又从他们那里得知,他们在陕南亦听到西安党为右派把持,并从张翰(汉)民同志的供词中(张当时任杨虎城的第17路军警卫旅长,红25军路过陕南时与该旅发生战斗,25军因不知他地下党员身份,将其俘后误杀)知道西安党派了许多人到26军。因此,又怀疑26军也混入了反革命。由于25军和陕北过去从没有联系,也听说西安党有问题,更感到有搞清楚之必要。于是,省委决定肃反。”


  上述一切因素的共同影响和作用,使刘志丹冤案成为历史的必然。

  黄正林,学者,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南方都市报》



国民党中央机关报的副刊与储安平、梁实秋


[导读]《中央日报》副刊虽属国民党党报副刊,但并未完全成为宣传党义的传声筒。表现上看,这是因为执政党缺乏文艺和学术人才,不得不借助党外势力,根本上是其对知识分子和言论还是持一种相对宽容的态度。


《民国官营体制与话语空间:〈中央日报〉副刊研究》,赵丽华著,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2年5月版,32.00元。

在以往的报刊史研究中,《中央日报》并不为人重视。因为在一般的印象中,它是国民党的党报,负责宣传党纲党义,带有非常严重的意识形态。诚然,我们翻阅《中央日报》,发现其正刊部分的意识形态色彩,与《申报》、《大公报》相比的确较重(也并未到离谱的程度),不过其副刊却未必如此。以1934年为例,周一至周日为社会调查、戏剧、农光、文学、科学、教育、医学周刊,编者分别为中央大学社会学教授言心哲,齐鲁大学戏剧学教授马彦祥,金陵大学农光社、储安平、孟广照,江苏镇江教育学会,南京丙寅医学社。每天出版的《中央公园》和《中央日报副刊》则由储安平总括其事。因此,完全以先入为主的“党化”二字将此报纸一笔抹杀,无疑是一种误解。

赵丽华的《民国官营体制与话语空间:中央日报副刊研究》,是国内第一本研究《中央日报》的著作。由于《中央日报》卷帙浩繁,副刊种类极多,该研究回避以往全景式线性梳理报刊发展史的方式,新辟路径,以“戏剧运动”、“民族话语”、“党外编者”、“国都书写”等四个专题,分门别类收集资料,研究副刊中的话语生态。相对于其他专题,最值得一谈的是“党外编者”部分。我们看到,作为国民党的中央党报,大部分副刊编辑竟然是党外编者。这些党外编者在大方面认同于现行政治体制,却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并不负有直接宣传党义的责任。《中央日报》各个副刊在他们的主导下,总体而言呈现出一种与正刊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无疑是储安平和他编辑的三种副刊。作为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他的名字至少有七年和《中央日报》紧密联系在一起。尤其在1933—1936三年的时间里,他担任了《中央公园》、《中央日报副刊》和《文学周刊》的编辑,可谓直接塑造了《中央日报》副刊的话语生态。从中可见,储安平以一种严肃、负责、公正的态度经营副刊,发表了大量文化批评、社会评论和文学方面的文章,发起过对诸多文化事件颇具声势的讨论。尽管他也刊发了不少批评鲁迅和左翼文学的文章,但这和他本人不认同左翼文学有关,而非迎合国民党的文艺策略。他尽可能将副刊打造成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言论场地,在编读互动方面非常热烈,广泛吸纳全国各地的知识分子参与。即使限于党报性质,不能进行真正的政治批评,但还是做到了以建设性的问题讨论为主要内容,成为当时国内报纸副刊的典范。

在副刊的党外编者群中,还有著名作家梁实秋,在《新月》时代,他曾是国民党的坚决反对者。在《中央日报》时期,他编辑《平明》副刊,宣传“抗战无关论”,否定被民族主义和左翼作家绑架的抗战文学;孙伏园则将副刊当成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园地,在言论上对左右翼文人都予以一定的接纳。即使如党内编者王平陵,虽然肩负着捍卫三民主义文学的重任,却也表现出一种官方文人的探索气质,持一种软性的编辑策略。总之,《中央日报》副刊的编辑大多具有一定的独立权限,不同的人对副刊有着不同的影响,但基本都与意识形态保持一定的距离。各类言说复杂多样,话语之间多有张力,随处可见开放、丰富和多元的色彩。甚至,副刊言论有时展现出一种开阔博大、兼容并包的特色,如果忽略其报刊名头,很难将其与“党报”二字联系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中央日报》在给编者以相对独立的话语空间之外,更多的是其在当时的知识、学术传播方面扮演重要角色。不过,由于篇幅限制,以及讨论主题有限,作者在书中甚少提及这一方面。我们看到的是,《中央日报》的大多数副刊都以介绍新知和传播学术为主。比如前面提到的几种文学、科学和学术周刊,在《中央日报》中一直存在成为常态,而非昙花一现。除此之外,主事者还探索性地开辟了电影周刊、防疫周刊、市政周刊、建筑周刊、文史周刊、民风周刊、妇女周刊等板块,编辑者也多为北大、中大的教授们。许多周刊为同时代的《申报》、《大公报》所无,而且质量并不次于上述两份报纸的副刊。其中介绍的现代科学、文学、农业知识,就深度和水平来看,今天仍然具有一定的可读性。由于其属中央党报,不刊载市井琐碎新闻,发行可达全国多数偏远地区,因此其对三四十年代中国民众的启蒙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其不注重批判,而注重一点一滴建设的理性态度,实际非常值得报刊研究者重新审视。

《中央日报》副刊虽属党报副刊,但并未完全成为宣传党义的传声筒。表现上看,这是因为执政党缺乏文艺和学术人才,不得不借助党外势力,根本上是其对知识分子和言论还是持一种相对宽容的态度。中央党报的副刊如此,其他非官方背景的报刊杂志更是自由言论的场地。正因为这样,才成就了中国历史上舆论的黄金时代。这对知识分子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不过,这对国民党来说却是一种“不幸”,正因为其缺乏“警惕性”,借助党外知识分子担任编辑,持一种相对宽容的文化策略,导致在其喉舌之内都没有真正建立起系统的意识形态文艺和文化。国民党政治上的失败,未必和文艺和文化上的“失败”没有关系。

韩戍,《南方都市报》

车过夹边沟——荒沙哭处曾埋骨


    今年4月,从柴达木盆地出来,过当金山和敦煌,在柳园坐火车回京。车开的时候,虽然已经晚上七点多,落日依旧辉煌。一直过玉门和酒泉到嘉峪关时,夜色才彻底降临。车厢里的乘客都睡去了,灯光也黯淡下来。车停靠在站台上有几分钟,没有什么人上车,蒙蒙的夜雾下,站台上清静得有些凄清。我一直没有睡着,望着车窗外,脑子里忽然掠过了天津作家兰州知青杨显惠写的那部书《夹边沟记事》。夹边沟,就在嘉峪关外的三十公里的地方。可惜,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不知道它应该是在嘉峪关的哪个方向外的三十公里。火车驶动了,车窗外夜色茫茫,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包围着墨一样的夜色,化都化不开。

    6月,我在美国新泽西州,在靠近普林斯顿的一个叫作西温莎的社区公共图书馆的书架上,偶然看见的杨显惠的《夹边沟记事》。仿佛他乡遇故知一般,我借回这本书。

    夹边沟,是中国一个沉痛的地名,是中国一段沉痛的历史,也是中国文学一个沉痛的符号。记得十年前,在《上海文学》杂志上断断续续看过《夹边沟记事》,那种沉痛的感觉,蛇一样咬噬着心,是读那些甜甜蜜蜜汁水四溢或装神弄鬼的文学作品,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今,我们的文学被伺弄得过于平整光滑,如同女人经过润肤霜滋润过的细腻肌肤,如《夹边沟记事》这样粗粝得可以磨疼我们的心的作品,委实不多。

    这一次,从头到尾安静地读完这部书,感觉又不一样。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太不一样,6月的新泽西凉爽如秋,萱草花和太阳菊灿烂如金,杜梨树和海棠树结出明亮的小果子,长尾巴的小松鼠旁若无人地在身边捡拾松果,清风习习拂面,带来远处儿童乐园里孩子们的欢笑声。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比,竟然觉得书中所写的那些残酷的情景和人物,好像不真实似的,离我那样的遥远。放下书,恍惚得有种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

    《夹边沟记事》写流放“右派”的遭遇,最初关押在那里的有三千名冤屈的右派(大多是兰州和兰州附近的年轻知识分子),在经历残酷的关押和在劫难逃的天灾人祸的饥饿双重磨难之后,活下来的只有五百人。作者花了大气力和功夫,多次到这个不毛之地和兰州等地,寻访大难不死的幸存者,钩沉尘埋往事。其意义不仅仅在于作者能够如鱼翔潜底,沉潜得下心,付出得了辛苦,更在于对于那段几乎快要被湮灭的往事,那个渺小得几乎被风沙掩埋被人们遗忘的地方的感情、勇气和眼光。可以说,是杨显惠的这部书,让一个不起眼的地名成为了空间化的文学象征,从一个特指的时间打捞历史并重新定义了历史。

    同新时期伊始的伤痕文学不同,在于它不只是揭示那个残酷历史的旧伤疤给我们看,只是重复地痛说一个个冤屈的右派泪水连连的苦情史。它还更深一层的描摹了在政治与自然夹击之下,人的尊严和人性的底线所面临的考验与磨砺,以及如何一步步、一点点的蚕食、崩溃和消失殆尽。右派便不止于传统文学作品中受难者的形象,而且多了几个不同的侧面,乃至有了人食于人的触目惊心的一面,将尊严的磨灭与人性的沦丧,残酷、耻辱却真实不遮掩地揭示在我们的面前。

    忍不住想起我们的文学,尤其是曾经风光一时的纪实文学。如今,不少为权利和资本所屈膝,动辄千言万言,却只会唱着动听悦耳的音符;或者为明星或大款作佣,涂脂抹粉,书写事业和爱情的神话或谎言,沦为“家庭”和“知音”体的新文本。面对杨显惠和他的《夹边沟记事》,真感到是犹如两重天。想想,在如今讲究觥筹交错的宴席上,或讲究座签摆放的会议上,或在红包派放的作品讨论会上,或在打情骂俏的笔会上,都未曾见过杨显惠的影子。作家,历来分为这样两种,热闹的和寂寞的。而作品,历来也是分为这样两种,昙花一现的和与日持久的,所谓繁花容易纷纷落,嫩叶商量细细开。

    合上《夹边沟记事》,想起4月车过嘉峪关的夜里,趴在颠簸的车厢铺位上,写的一首忆及夹边沟的小诗,忍不住翻将出来,修改一下,作为这则短文的结尾:

    车去柳园月正明,
    夹边沟外暗心惊。
    荒沙哭处曾埋骨,
    野鬼歌时已忘形。
    有恨何由功与罪,
    无情谁问死和生。
    扑窗戈壁凉如水,
    满夜冤魂满夜星。

肖复兴,《中华读书报》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为何放弃收复香港?


   每年的7月1日是香港回归祖国的纪念日,但是很少有人知道,1945年抗战胜利后,中国军队曾有机会收复香港,让“东方之珠”提前52年回归祖国,然而蒋介石为获得美英的支持,发动内战,屈从于美英压力,在最后关头放弃了收复香港的主权。

  1942年,蒋介石要求英国归还香港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在日军的猛烈进攻下,英军节节败退,英国政府不得不请求中国派兵支援英国军队。蒋介石于是打算趁此良机收复香港。1942年,蒋介石向英国提出了收回香港的要求,为实现这一愿望,他在访问印度期间会见了印度独立运动领袖甘地和尼赫鲁等人,表示支持印度的独立要求,以促使英国在远东的殖民体系瓦解。蒋介石这一姿态在国内掀起了反对帝国主义,要求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浪潮,并在国际上得到了广泛同情。

  1943年11月25日,参加开罗会议的领导人合影,前排从左至右依次为蒋介石、罗斯福、丘吉尔和宋美龄。在会上,丘吉尔拒绝向中国归还香港。

  英国出于需要中国出兵保卫其殖民地缅甸和印度的目的,主动提出与中国进行废除不平等条约及签订新约的谈判。谈判之初,蒋介石坚持收回香港,然而,英国人从内心里并不想交还香港,谈判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让蒋介石能够坚持抗日,以减少英军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压力。随着战争向有利于盟军的方向发展,英国在香港问题上也日趋强硬。在1943年的开罗会议上,中英就香港问题展开了交锋,但丘吉尔直接回绝了蒋介石,蛮横地宣称:“不经过战争,休想从英国拿走任何东西!”在英国人的威逼利诱下,蒋介石的立场逐步软化,最终放弃了将收复香港这一内容写入新条约,仅仅要求英国在口头上承诺在战后同中国商讨九龙问题。

  中国军队准备从日军手中接收香港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后,香港问题重新摆到了桌面上。此时的形势对中国收复香港极为有利,因为按照远东盟军统帅麦克阿瑟发布的第一号受降令:凡在中华民国(满洲除外)、台湾、越南北纬16度以北地区之日军,均应向中国军队投降。香港就位于北纬16度以北地区,而且在战争期间隶属于中国第二方面军所辖战区的一部分,因此许多人建议蒋介石趁机派兵进驻香港,然后再与英国交涉。蒋介石于是命第二方面军司令张发奎将新一军和十三军集结于靠近香港的宝安地区,准备接收香港。然而英国政府却拒绝接受麦克阿瑟的受降令。8月18日,英国新任首相艾德礼致电美国总统杜鲁门,要求杜鲁门指示麦克阿瑟重新发布命令,让驻港日军向英军投降。

  其实,恢复在香港的殖民统治是英国的既定政策。为了重占香港,1944年初,英国政府就成立了一个名叫香港计划小组的机构,负责策划恢复殖民机构的事宜,并确定了战后武力占领香港的方针,准备在战争后期出动军队不惜一切代价攻占香港。为配合军事行动,英国还向香港派遣了大批间谍。日本投降前夕,英国派人秘密联络被日军囚禁的港英政府官员,要求他们与日军交涉,为英军重占香港做准备。

  1945年8月13日,英国命令海军少将夏壳率领一支特遣舰队开赴香港。为配合海军的行动,英国派出了大约一个师的陆军兵力前往香港。

  在派出军队的同时,英国也对美国展开了外交攻势。英国人很清楚,在香港归属问题上,美国的天平倾向于谁,香港就将归谁所有。在中国这边,蒋介石虽然已经集结了部队,做好了进入香港的准备,但他却迟迟没有下达进军香港的命令。蒋介石知道,将来发动内战,不能少了英美两国的援助,若此时出兵香港,必然会失去英国的支持。于是,蒋介石连续两次声明中国无意以武力收复香港,希望这件事能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他还向美国派出了使节,去寻求美国的支持,幻想通过美国的干涉来实现香港的回归。

  杜鲁门转向支持英国,蒋介石措手不及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为鼓励中国对日作战,减轻美军的压力,美国曾表示支持中国收回香港。同时,美国也想趁机瓦解英、法在远东的殖民体系,并取而代之。因此,在开罗会议上,罗斯福曾敦促英国在战后将香港归还中国,但遭到丘吉尔的拒绝。

  1945年5月纳粹德国灭亡后,美国同苏联为了控制欧洲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美国急需英国的支持。因此,美国改变了在香港问题上的态度,杜鲁门转而支持英国重返香港。他通知麦克阿瑟:“为顺利地接受香港地区日军的投降,须将香港从中国战区的范围划出来。”

  在美国的强大压力之下,正乞求美国人帮他打内战的蒋介石只好从命。但蒋介石还想给自己挽回点面子,他在致杜鲁门电报中要求:“在未来的受降仪式上,驻港日军应向中国方面的代表投降,美国和英国均可派代表参加这一受降仪式。在受降仪式后,英国人将在中国战区最高司令的授权下,派遣军事力量在香港登陆。”

  令蒋介石意想不到的是,美国人连这一点面子也不给。杜鲁门在给蒋介石的回电中表示:“美国不反对一个英国军官在香港接受日本人的投降。”蒋介石看到电文后大为恼火,但他不敢得罪美国人,最后不得不表示:“愿意授权给一个英国军官,让他去香港接受日本人的投降,同时派一名中国军官和一名美国军官赴香港参加受降仪式。”

  前港督复职,英国再度霸占香港

  蒋介石在香港问题上的一再妥协,使得英国人得寸进尺。英国政府强硬地提出,蒋介石无权委派一位英国军官在香港接受日本人投降。英国人步步紧逼的嚣张气焰,使得蒋介石感到脸上无光,这样屈辱的事,令他在手下将领面前无法交待。为了找回面子,愤怒的蒋介石告知杜鲁门,不管英国方面接受与否,他都将以中国战区最高司令的身份,任命夏壳作为他的受降代表,在香港接受日本人的投降,并表示必要时将以武力来抵制英国人的行动。

  英国方面对蒋介石的态度转变有些始料不及,考虑到国民党在靠近香港的宝安地区屯兵两个军的现实,他们不得不接受蒋介石的建议。

  1945年8月20日,夏壳率领英国海军特遣舰队大摇大摆地在香港登陆,香港同胞眼睁睁地看着英军接过了香港的管辖权。9月1日,驻港英军成立了军政府。蒋介石派遣的军事代表团也在这一天抵港,并正式宣布:国民政府同意英军占领香港。

  1946年5月1日,被日军囚禁的前港督杨慕琦返港重任总督,恢复了英国对香港的统治。蒋介石在美英帝国主义面前的软弱致使香港回归祖国的时间整整推迟了52年。

  摘自秦书宝主编 《发现:二战中的谜团真相》,辽海出版社出版




巴金和胡乔木之间的复杂关系


  八九十年代,我听说了一些巴老和胡乔木之间的复杂关系。我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一个是中央高级政要,意识形态主要领导人,常常既要表现他的礼贤下士,爱护团结知识分子的善意,同时又要紧紧控制党规定的思想空间,不容丝毫出格越轨的声音。其结果是胡萝卜和大棒的交替使用。另一个是有国际影响的大作家,无权无势但却向往自由、独立思考、决不丧失自己的良知。巴老个人无求于人,无欲则刚,不卑不亢,又奈我何!于是他们之间只是一种又好又不好的工作关系,但似乎还称不上是友谊。这对我们这个社会来说,是很有典型意义的。我曾几次向巴老叩问过此事,巴老也都作了回答。现在我按照时间顺序,记下他们的交往。

  1949年后,胡乔木领导新闻出版方面的工作。他认为巴金有丰富的出版工作经验。他写信给巴金,说文化生活出版社和平明出版社“对我国的文学事业是有难忘的贡献的”。希望巴金“能多多关切人民文学出版社和新文艺出版社(这是两个新成立的文学出版社)的工作”。事实上,文化生活出版社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文学界确有重大功绩,是当时同人办的专业(文学)出版社中出的文学名著最系统最丰富,团结和推出有成就的作家也最多。

  1950年,胡乔木通过冯雪峰转告巴金,请他担任正在筹建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巴金以“我不会办事”为由,请雪峰代为辞谢。雪峰感到为难,说:“倘使你不肯去,我就得出来挑那副担子了!”巴金说:“我希望你也不做。”因为“事情难办”;雪峰又是个书生气十足的人,耿直而易动感情,不宜做这种具体领导工作。而巴金自己“为了文生社的事,与吴朗西有矛盾,弄得很苦恼,觉得抗战后,若不是文生社的事,《寒夜》之后,自己还能写几部长篇。”结果,雪峰回京复命,还是接受了那个工作。他是党员,是要服从组织的。

  这件事,说明胡乔木从一开始对巴金是有好感的,是想团结巴金的。

  1952年10月,巴金第一次去朝鲜战地七个月后回国。“胡乔木约我到设在中南海的中宣部去谈谈。他在谈话时,示意我应争取入党。我没有回应他。”(此处所引的巴老的话,是1993年10月在杭州灵隐创作之家,笔者对巴老访谈的笔录。)那时巴老大概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1954年7、8月间,巴老应苏联邀请,到莫斯科参加纪念契诃夫逝世50周年大会和有关活动。“那时,胡乔木正在苏联养病,从电台听到我在大会上的发言,就通过使馆参赞约我到医院见面,说了一些一般的话,鼓励的话。”(同前)

  之后,历史就翻到了七八十年代,他们才又有了较多的见面往来的机会。

  根据巴老当时的日记和书信,知道巴老为了沈从文、汝龙的住房问题,为了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馆舍,都曾多次向胡乔木或当面、或写信呼吁过。汝龙是位有成就的俄国文学专家,大量系列地翻译了契诃夫戏剧、小说作品。他本来是有自己的房子的,“文革”时被别人占了。这是政府理应给予解决的。但在那时却很不容易。1980年9月,巴老参加全国人大会议期间,胡乔木到招待所来看望巴老,两人谈了整整两个小时。其间,巴老“对他谈了您的房子的事,希望他能帮助解决,他答应想个办法。”(《巴金全集》第22卷第378页)1981年9月,巴老去法国参加国际笔会大会,离沪前还给胡乔木写了一封信,信中又谈到汝龙的房子事,“希望能早日解决”。(同前,第381页)胡乔木接得此信,经与有关方面联系,于12月1日复信巴老,告知已获解决。胡从中帮了忙。

  至于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馆舍问题,胡乔木更是出了力,才得以在万寿寺筹建了临时馆舍。这都是因为支持巴老的呼吁之故。但无论是沈从文、汝龙的住房问题,还是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舍问题,既不是为巴老自己,也不仅仅是为沈、汝个人,正如巴老在给汝龙信中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工作。”(同前,第379页)那时,巴老特别关心知识分子的工作、生活条件,希望能让这些有才华的知识分子更好地为国家多作贡献。

  据巴老这个时期的日记所载,与胡乔木的往来如下:

  1980年9月12日(晚),“八点胡乔木来,谈到十点十分。”(在北京)

  1981年11月18日,“上午陈沂来并转胡乔木的信,复胡乔木信。”

  1981年12月3日,“下午休息……乔木的秘书送信来。”

  据《胡乔木书信集》第399页,此信就是上面说到的因汝龙房子问题给巴老的复信。信中提到的讲话稿是指胡乔木的《当前思想战线的若干问题》。全文如下:

  巴金同志:十八日手书二十日收到,谢谢您相信我,肯把心里话告诉我。我在修改讲话稿时努力吸收了您的意见(同时也吸收了文艺界许多同志的意见),虽然很不充分。

  上一个月我一直在感冒,完全不能出房门,直到这一两天才好转。因为这样,我未能按时参加这次人代会。现已定本月八日回到北京,那时将可面谈。汝龙同志的房子问题北京市最近已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并已征得他的同意。只是有些准备工作未完,故尚未迁住。这事您在京可能已听说了,恐悬念,特先告。

   致最真诚的敬意

  胡乔木十二月一日

  从信的内容和语气,都可见胡乔木对巴老是很尊重的。

  1981年12月21日,“上午八点半到人大会堂浙江厅出席座谈会,和胡乔木交谈,十二点结束。”

  参见曹禺当天的日记,载称:“上午到人大浙江厅,乔木同志接见作协理事会部分人员。巴金谈‘无为而治’,‘爱护作家’等。乔木同志大谈‘有为而治,治与不治”,实即反驳。”(《没有说完的话》第41页,山东友谊出版社1998年版)显然,两人因意见不合,在会上公开交锋。巴老只是呼吁,胡乔木是领导,居高临下,是指示,是批评。巴老在日记中称“与乔木交谈”,是指会后两人又就此交谈,但各持己见。以后,胡乔木又写信给巴老,连批评带劝说,希望他放弃“无为而治”的主张。巴老复信说,各自保留己见吧!这两封信至今都未公开。但可见双方都很坚持自己的主张。巴老在“长官”面前,在原则问题上,一点没有退缩,或放弃自己的信念的意思。而此事发生距上封友好的信仅半个月时间,情势骤变。

  1982年,我写了一篇评介巴金随想录第二集《探索集》的文章,冯牧打电话给我,叫我从将要付印的文艺报版面上撤下。冯牧说:“你的文章这期不要用了。不是说你的文章有什么问题,不是的。你的文章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只是在电话里无法跟你说清楚。前几天,乔木同志召我们几个人去谈问题,谈到巴老,说诺贝尔文学奖,如果来征求意见,我们可以推荐艾青,推荐沈从文,但不推荐巴金。有些话说得很严重,我都没法跟你说,我们听了都很吃惊。我们都是非常敬重巴老,爱护巴老的。他这样说话我们很难接受。但没有办法。至少现在不宜去对着干。所以你的文章先搁一搁,或者给别的报刊,怎么处理都可以。反正这期不要用了。”

  冯牧说得非常恳切。他对我已经讲得“太多”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至于还有哪些严重得使他吃惊的话,当时他没有说,后来也不曾再告诉我。我也不便,也不想再去探问什么。我只是觉得好笑。因为我从未听说过,诺贝尔奖要征求哪个政府、政党、官方的意见。真的你以为你是谁了!

  1983年,也是冯牧告知,说胡乔木对巴老当选全国政协副主席持不同意见,后来还是上海市委领导说了公道的、肯定的话才解决的。凡此种种,我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增加误会和是非,从没有将这些事传告过巴老。但是,巴老与胡乔木在许多问题上有不同看法,我是清楚的。例如,巴老说过的西湖周边墓葬问题,对文化工作如何领导的问题(“无为而治”),要不要写“文革”的问题,写光明与黑暗的问题,对于西方现代派问题,等等,都是存在着尖锐的分歧。上海和北京的宣传部门个别领导人,对巴老都有过指指点点的攻击性的批评,与胡乔木的态度是有关的。这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很担心巴老只看到胡对他热情友好的一面,怕他吃了亏还不知道另外一面。这是我几次探问巴老和胡乔木关系的原因。

  在我记忆中,至少我问过巴老三次。第一次,大概在八十年代初。巴老说,因为他主张对文艺工作的领导,最好是“无为而治”,“多鼓励,少干涉”,写作要“表达我自己的意志”;赞成赵丹遗言“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其实,“无为而治”的说法是从陈毅1962年广州会议讲话(文艺报1979年9月曾全文发表)中引来的。胡乔木又是当面,又是写信批评劝说巴老放弃这个说法。巴老没有同意。因此引起胡的不满。

  第二次,是在1987年2月,我在巴老家里又问巴老。巴老有点说得轻描淡写:胡乔木两次给他写信,一次是在北京开会胡乔木来信嘱巴老保养身体。巴老想没有什么话要说,就未回信。另一次,是1985年,话剧《家》去日本演出,胡来信祝贺是盛大成功。巴老想,这是别人演出成功,与原著不是一回事,故也未复。至于胡是不是因此不高兴了,则不得而知。巴老也未作更多的推测。

  那封祝贺信现存《胡乔木书信集》第657页,转录如下:

  尊敬的巴老:

  阅报欣悉《家》在日演出获得盛大的成功,谨函祝贺。这是说心里话,非关礼貌,请勿分劳回信。

  胡乔木十月二日

  胡不仅致信巴老,还在给吴祖光信中,批评新华社、人民日报对这类消息不够重视,没有及时显著报道。可以看出,胡乔木这时又是很关心巴老的成就的。但改编演出成功,毕竟不完全等同于原著的成功。这只是误会吧!这种热情,与另一种使冯牧都惊讶得说不出来的批评话,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我想,巴老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没有回信,是不是与此有关呢!

  第三次,是在1993年10月,我在杭州问巴老。巴老比较详细地说了与胡乔木交往的过程,说:“胡既是很关心我,也帮了一些忙,像为文学馆馆址呼吁,后来也得到了解决,在万寿寺建立起来。但也整了我。1980年,我在政协会上,说了对文艺‘无为而治’的意见,胡很不满意,颇多批评。后来我写信给胡,表示各自保留己见吧!”

  这段话证明我以前的猜测大致是对的。

  许多年过去了,中国的社会历史面貌和人们的认识,都发生了变化。令人意想不到的是,1992年胡乔木去世前的绝笔,竟还与巴老有关。据《胡乔木书信集》第832页,收有一封致巴金的信,是胡写于1992年9月27日。照录如下:

  连日卧病,不克到沪,亲临致贺。

  写给巴金文学大杰八十八岁大辰。

  胡乔木

  该书对这封信作了注释,称:1992年9月27日,胡乔木“病危,出现幻听,似从广播中‘听到’9月25日是巴金88岁生日。他硬要身边守护的人拿来纸笔,极其艰难地写下‘近日卧病,不克到沪,亲临致贺’十二个字,字写得歪歪扭扭,有的还重叠起来,很不好认。接着他要女儿胡木英按他的口述笔录,‘写给巴金文学大杰八十八岁寿辰’。第二天,胡乔木溘然长逝。”读到这里,真使人感慨:这是一位高级领导人的敬业,工作责任心的表现,还是弥留之际,念念不忘故人。且不管是哪一种,还都是值得人们敬重的。

丹晨,《读书文摘》2004年第12期




简论苏联共产党的第二书记


  苏共(联共)中央总书记从斯大林时期开始,成为了苏联党和国家最高领导职位。在赫鲁晓夫时代改称“第一书记”,在斯大林时代之前一度被称为“责任书记”等。

  这个职位一开始地位较低。1919年12月至1921年3月,克列斯廷斯基(Nikolay Krestinsky,1883-1938)以政治局(后来一度改为主席团)委员的身份兼任俄共中央责任书记。1921年3月至1922年4月,莫洛托夫(Vyacheslav Molotov,1890-1986)以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兼任责任书记。

  斯大林成为党的总书记后,这一职位的权力逐渐增大,最终成为党和国家的第一重要职位。在苏联党和国家体系中,党的总书记、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部长会议主席是礼仪地位最高的三个官职。但是,第二书记(一般是政治局委员兼中央书记)执掌党务、人事和意识形态,其重要性远超过国家元首,有时甚至超过了政府首脑,影响仅次于总书记。

  中央书记中地位较高(通常带政治局委员衔)的被称为高级书记。1952年苏共19大选出了25人的主席团,并且成立了由9人组成的主席团常委会。自1952年10月至1953年3月,带常委衔的称为高级书记。高级书记中地位最高的是总书记,其次是第二书记。高级书记有时只有1-2人,有时则人数较多。他们的排名除取决于资历外,还取决于总书记的信任和安排。

  1922年4月,斯大林成为党的总书记,莫洛托夫继续以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兼任中央书记。1926年1月至1930年12月,莫洛托夫任政治局委员兼中央书记,成为党和国家领导层的主要成员之一。这期间,一些人以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身份兼任中央书记,但是他们的职位已不如以前重要了。此后,莫洛托夫出任人民委员会主席,正式成为斯大林政权的第二号人物。

  在莫洛托夫之后,卡冈诺维奇(Lazar Kaganovich,1893-1991)成为第二书记,时间长达9年(1930.7-1939.3)。他也是斯大林的主要助手之一。基洛夫曾短暂出任高级书记,对斯大林的权威形成了威胁。

  卡冈诺维奇之后担任高级书记的是安德列耶夫(Andrey Andreyev,1895-1971)和日丹诺夫(Andrei Zhdanov,1896-1948)。二人担任高级书记的时间分别为11年(1935.2-1946.3)、9年(1939.3-1948.8)。前者的资历比后者老,但后者得到了斯大林的信任。

  斯大林去世前的高级书记有马林科夫(Georgy Malenkov,1902-1988)、赫鲁晓夫(Nikita Khrushchev,1894-1971)。他们分别成为了部长会议主席和党的第一书记。苏联前期,部长会议主席地位略高于党的第一书记。

  苏斯洛夫(Mikhail Suslov,1902-1982)是苏共中央书记处的传奇人物。他担任中央书记长达35年(1947.5-1982.1)。自1955年7月开始,苏斯洛夫成为苏共第二书记。

  1957年赫鲁晓夫遭遇逼宫事件。他起用了大量新人和老人。当年一年内他提拔了七位高级书记,依次是阿里斯托夫、勃列日涅夫、别利亚耶夫、库西宁、基里琴科、伊格纳托夫和穆希特季诺夫。

  1964年赫鲁晓夫下台前有四位高级书记:苏斯洛夫、科兹洛夫、勃列日涅夫(Leonid Brezhnev,1906-1982)和波德戈尔内(Nikolai Podgorny,1903-1983)。苏斯洛夫对第一书记不感兴趣,科兹洛夫已患重病,结果资历相对较深的勃列日涅夫当选第一书记,波德戈尔内不久后高升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

  勃列日涅夫时代的高级书记除苏斯洛夫外,还包括谢列平、基里连科、库拉科夫、乌斯季诺夫、契尔年科、戈尔巴乔夫和安德罗波夫。勃列日涅夫去世前夕有四位高级书记,按照资历依次排列是基里连科、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和戈尔巴乔夫。基里连科(Andrei Kirilenko,1906-1990)担任高级书记超过16年(1966.4-1982.11),此时身体已严重衰老。于是安德罗波夫成为总书记。

  安德罗波夫(Yuri Andropov,1914-1984)时代只有一年多时间。高级书记除契尔年科和戈尔巴乔夫外,只有罗曼诺夫一人。契尔年科(Konstantin Chernenko,1911-1985)时代也只有一年多时间,没有增加新的高级书记。

  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1931-)当选总书记,高级书记变动频繁,可与赫鲁晓夫时代相比。高级书记除罗曼诺夫外,还有雷日科夫(Nikolai Ryzhkov,1929-)、利加乔夫(Yegor Ligachev,1920-)、扎伊科夫、雅科夫列夫、尼科诺夫、切布里科夫、梅德韦捷夫等。

  雷日科夫后来担任部长会议主席。利加乔夫作为第二书记,成为党内的保守派领袖。1990年7月,苏共召开28大,伊瓦什科当选副总书记。苏共长期以来非正式存在的“第二书记”这一称呼不复存在了。

  高级书记的地位非常高、作用非常突出。这一职位是通往总书记的跳板。苏联的所有最高领导人更迭,包括斯大林、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戈尔巴乔夫,都是从高级书记走向最高领导岗位的,无一例外。一度离开高级书记岗位的勃列日涅夫、安德罗波夫,在就任总书记之前,都重返这一要职。

  另外,出任总书记的通常是最资深的高级书记。例如,接替斯大林的是赫鲁晓夫(马林科夫出任当时地位更高的部长会议主席),接替赫鲁晓夫的是勃列日涅夫而不是谢列平(苏斯洛夫不参与竞争),接替勃列日涅夫的是安德罗波夫而不是契尔年科,接替安德罗波夫的是契尔年科而不是戈尔巴乔夫(虽然安德罗波夫钟意他),接替契尔年科是戈尔巴乔夫而不是格里申(虽然他得到契尔年科的赏识,作为政治局委员也比戈尔巴乔夫资历老,但不是中央书记)。

  苏共中央的高级书记(包括第二书记在内)是苏联政治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承上启下的职能。这一制度不仅在苏联政治生活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且对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党的第二书记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储君。

  [主要参考文献:《苏共中央领导机关(政治局、组织局、书记处)成员录(1919-1990年)》,《国际共运史研究》1990年第4期和1991年第1期]

  甄鹏,共识网



亦是亦非人生路——毛泽东的战犯表弟文强


   毛泽东的表弟文强称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曾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干部,参加过北伐战争、八一南昌起义,担任过四川省委常委兼军委书记、川东特委书记,后脱离共产党,成为国民党“军统”特务和“国军”将领,参加淮海战役时被我军俘虏,在狱中呆了26年,1975年获特赦。出狱后文强先后担任过第六至七届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监察委员、黄埔军校同学会理事等职,他积极利用广泛的人脉开展海峡两岸的交流工作,为促进祖国和平统一作出了贡献。他对邓小平推崇备至,声称“我要写一本《邓小平主义》”,可惜还没来得及动笔就辞世了。

分管23个县的中共高干

文强1907年出生在湖南长沙西麓(今望城县金良乡)一地主官僚家庭,据传是文天祥第二十三代孙。父亲文振之曾留学日本,辛亥革命前后与孙中山、黄兴、蔡锷等人均有交往。姑母文七妹是毛泽东的母亲,文强自小称呼毛泽东为“毛大哥”,与毛家小弟毛泽覃是同学,两人关系最好。毛泽东比文强大14岁,爱跟文强开玩笑,文强生性倔强,常与毛泽东争辩。文强后来在口述自传中说:“毛泽东开始认识我时,我就跟他抬杠子。以后,我跟他抬杠子非常之多,一直跟他抬到底。”但不可否认,少年文强正是受毛泽东、夏曦等身边的共产党员影响而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925年6月,文强在长沙艺群美术专科学校就读,毛泽东的同学夏曦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建议他赴广州投考黄埔军校。靠着变卖母亲给他缝在衣服里的一个金圈子做路费,他带着毛泽覃等人乘船从水路抵达广州。8月,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与林彪及周恩来的弟弟周恩寿、李大钊的侄子李运昌等人是同学,还做了他们的班长,曾因林彪枪支走火跟林彪打过一架。1926年1月,文强与林彪、周恩寿等人一起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周恩来是监誓人。不久,国民党二届中央监委邵力子介绍他加入了国民党。于是,文强与当时黄埔军校的许多师生一样,成为国共合作时期特有的“跨党”学生之一。在黄埔军校,文强接触到中国共产党的许多精英,除周恩来之外,邓演达、彭湃、恽代英等人均给文强上过课,他们对于坚定文强的革命信念起到了重要作用。国共分裂后,文强毅然公开了共产党员的身份,退出了国民党。

1926年7月,第四期黄埔生提前毕业参加北伐战争,文强被分配到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宣传大队,做一名宣传员。9月,北伐军打到武昌城外,文强随朱德转战四川,在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杨森、朱德任军党代表)党部任组织科长、中共地下支部宣传委员。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杨森应声“变脸”,在军内实行“清党”,文强和已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紧急撤离。8月,文强在南昌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任贺龙领导的二十军第三师党委成员、少校特务连长。起义失败后,随起义部队南下,在广东省潮州、汕头等地与敌激战被打散,文强带着十几个人逃到了香港,身无分文,靠做轮船搬运工挣取路费,几经辗转回到上海。

鉴于白色恐怖严重,党组织要求他们回家潜伏待命,于是文强回到了老家长沙。当时文强革命信念还是坚定的,曾写下“人生逆旅何须记,柳暗花明笑里眠”等诗句。在潜伏的半年里,文强多方寻找党组织,但杳无音讯,于是他决定冒险到四川找党。1928年春,他用母亲给的另一个金圈子做路费,到了四川万县、重庆等地,见当局盘查很严,赶紧又跑到成都。正当文强旅费用尽灰心丧气时,巧遇黄埔军校同学、时任中共川西特委兵委书记的廖宗泽。在廖的帮助下,文强重回党的怀抱,才干得以施展,一步步登上了党的重要领导岗位。1929年,任中共四川江巴兵委书记、四县行动委员会书记等职;1930年10月,任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兼军委代理书记、川东特委书记,管辖23个县。文强在口述自传中曾自豪地说:“那时毛泽东的苏区只有12个县,我负责23个县,是最大的一块根据地。”

7年后,在文强再次遭遇挫折、走投无路时,已变身“国统”特务的廖宗泽再次出手相助,这次却是将他推上了邪道。

不写悔过书的战犯

1931年6月,文强被叛徒出卖被捕,后经党内特工相助侥幸逃脱。四川省委当时正贯彻王明“左”倾教条主义方针,实行“怀疑一切”、“残酷斗争”那一套,甚至以对敌斗争的方式对待党内同志,活着归队的文强自然成为重点怀疑对象。经审查一番后,文强被指“有失节行为”,受到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备感冤屈的文强据理力争,但无济于事。他愤然留下一封信给省委主要负责人,携时任四川省委妇女部长的妻子周敦琬负气出走。信中称:“我们暂时离开你。你革你的命,我革我的命。Goodbye!”夫妻俩到了上海,四处寻找他们最信赖的中央军委书记周恩来,想请他主持公道,但始终找不到。他们只好返回长沙老家,以做老师和报刊编辑、记者谋生,从此脱离了共产党。

1935年,文强写的一篇批评文章惹来杀身之祸——湖南省主席兼四路军总司令何键下令将他抓捕法办。文强闻风而逃,东躲西藏一段日子后,找到了廖宗泽,求他帮忙消灾避祸。此时的廖宗泽已脱离共产党,进入了国民党军统局。他把文强推荐到浙江中央警官学校任职,并把他引见给“军统”特务头子戴笠。

戴笠见曾经的中共高干前来投靠,不禁喜出望外,力邀文强加入军统局,并先后任命他为中校指导员、参谋本部上校参谋,后来还让文强给刚从俄罗斯回国的蒋经国“授课”,点评近年的中国形势。

文强重新加入了国民党,在戴笠的“提携”下官运亨通、扶摇直上。1944年春任中美合作所第三特种技术训练班副主任;1945年春任军统局北方区区长,兼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同年12月任军统局东北办事处处长。因策反华北、东北部队有功,1946年被晋升为中将。在东北期间,他与时任东北九省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的杜聿明结下了交情,这为他后来在国民党败退前夕赴淮海前线作战被俘埋下了伏笔。

抗战爆发后第二次国共合作形成之时,周恩来曾经派人劝说文强归队,但文强没有答应,错过了一次弃暗投明的大好机会。

1946年3月16日,戴笠在南京板桥镇的岱山坠机身亡。“后台”倒了,文强在“军统”内斗中备感失意,萌生了退出“军统”谋求正规军职的念头。1948年夏,与文强父亲有交情的湖南绥靖公署主任兼省主席程潜把他拉了过去,任命他为湖南绥靖公署办公室中将主任兼第一处处长。文强后来曾说:“我脱离了军统,后来我成了战犯,共产党从来没有追究过我军统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步棋走得对。”1948年9月,蒋介石和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点将,任命文强为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代参谋长。

11月,文强参加淮海战役,翌年1月即被我军俘获。

文强自称“帮过杜聿明一把”。那是从徐州撤退途中,手下报告抓到我军七个武工队员,杜聿明大笔一挥,下达了“就地枪决”的命令。精明的文强或许已想到要留一条后路,设法瞒着杜聿明把这七个人给放跑了。后来杜聿明成为战犯,罪行之一是杀害七个武工队员。文强赶紧为他作证,对审查组说:“那七个人被我放掉了,一个也没有死!”审查组经过调查,果真查到了七人的下落。杜聿明1959年12月获特赦时对文强说:“你这个副参谋长救了我的命,否则我特赦不了。”

文强被关在功德林监狱,他感觉自己不可能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再加上性格执拗,故拒绝悔过。其他战犯纷纷写悔过书,他不写,还强词夺理地对监狱管理人员说:“毛泽东是我表哥,朱德是我的上级,周恩来是我的老师和入党介绍人,刘少奇算是我同乡,林彪是我同学,这么多共产党大官和我在一起,我却成了国民党,是他们没有带好我,要写悔过书也应该他们写,我不写。”从1959年12月4日至1966年,先后有6批战犯被特赦,文强始终榜上无名。“文革”爆发后,战犯特赦工作停止。1975年3月19日,最后一批战犯被特赦,文强终于走出了监狱。

对邓小平推崇备至

特赦战犯可自由选择定居地,文强有一子一弟在美国,另有一弟在台湾,但他说:“我一不出国,二不去台湾,我就呆在大陆。”政府安排他到全国政协做文史专员,使他生活有了保障。文史专员有20多个,要选一个管学习管生活的小组长。专员们民主意识特强,选组长也要搞无记名投票。文强性格开朗,又是个“热心肠”,结果每次都当选,乐呵呵地一口气当了15年小组长。

文强出狱的第二年“四人帮”垮台,接着是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眼见祖国日益强盛,人民生活逐年改善,文强满心欢喜,政府给予他的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也让他非常满意。1983年,他当选第六届全国政协委员,开始积极做两件事,一是撰写回忆文章在海内外发表,唤醒海峡两岸故交旧友的情谊。二是参与组织黄埔同学会。1984年,他担任全国黄埔同学会理事和北京市黄埔同学会的第一副会长,广泛联络海内外黄埔军校校友。他还身兼中央监察委员、民革中央顾问。他参政议政意识特别强,身体硬朗,所以只要收到会议通知,他一定到会。被特赦后,文强一直很想回湖南老家看看,但始终没有成行,因为心中有个疙瘩没解开。当初受他的牵连,很多亲友遭了殃,这令他一直心存负疚和抱怨。1984年,文强等原国民党将领在广州开会,湖南省政协领导闻讯到广州找文强,说:“这次我到广州,就是让你们跟我回湖南,我带着省政府交际处处长来了,还带着请柬,请你们这些高级将领回湖南。”开始时文强态度强硬:“我不回去!我没有办法回去!”湖南省政协的领导耐心做工作,文强终于被感动了,答应回去,还同意做其他将领的工作。

有9位老将领被文强说服,表示愿意跟他回去,文强再找来一个湖南人的女婿,也是黄埔学生,凑齐10人,热热闹闹地返乡。见到久别的故乡面貌焕然一新,文强高兴得眉飞色舞,但很快脸色就阴了下来,因为他得知在他坐牢的时候,自家的祖坟被挖了。后来到了另外一个县,县长请他在科级干部会上讲话,他登台侃侃而谈,先讲落叶归根,接着讲台湾问题和当前的国际形势,最后话锋一转,讲到了挖祖坟的问题。他说:“历史不能割断,文化不能割断,我下乡看到,把我家的祖坟挖掉了,祖宗的牌位砸掉了,家谱也烧掉了,人文历史都不要了,忘本了,我反对!”

1985年的一天,文强到同为文史专员的原国民党一个姓郑的军长家里做客,见到一张从美国寄回的合影,便拿起来端详。照片中有一两百人,前排一位穿红旗袍的女士格外引人注目。文强看着红衣女士忽然叫道:“这个人好像是我的学生蒋志云哎!”郑告诉他,此人确是蒋志云,台湾的“国大”代表。文强再仔细看照片,又认出了40多人,他们当中大多数是黄埔学生。郑建议他写个报告,申请到台湾或美国去会老友。文强回家后立即给蒋志云写信,半个月不到,收到了蒋志云热烈欢迎他访美的回信。文强趁热打铁,写了一份赴美会友的申请呈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邓颖超,邓颖超非常支持,通知了公安部,公安部很快为文强办好了出国手续。

在美3月,文强跑了10个州,会见了许多老朋友,包括特赦后到美国、台湾、香港等地定居的老熟人。他在美的一子一弟以及在台湾的弟弟也特地赶来与他团聚。每到一地,文强必谈邓小平,他认为邓小平把中国的事情搞得很好,没有邓小平,就不可能有当今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切。他说:“若能在有生之年写出一本《邓小平主义》,是最愉快的事情了。”

蒋志云告诉文强,台湾存有他的100万美金,是他在大陆坐牢期间台湾方面发给他的“工资”。文强对蒋志云说,我要是拿了这笔钱,人家会说我这个人钱能买得动,这有辱于我们祖宗,有辱于文天祥,这个钱我不能要!

文强生性乐观,生活有规律,直到90高龄时仍觉得自己“像小伙子一样”。他说:“从1949年1月10日我被俘那一天起,我认为自己一直在红旗下生活”,“我家20代以内都没有90岁以上的人,我活到现在90多岁,还在活,我们这些人还是沾了共产党的光,特别是沾了邓小平的光,才活到今天”。曾有一篇报道称文强“诗杰侠义”,说他写下很多诗,对家庭、社会都很侠义。文强看到报道后笑逐颜开,他说希望在自己死后,人们提起他时会说“文强是一个善良的人”。

由他人作主的三段婚姻

文强有过三段婚姻,前两段婚姻幸福美满,可惜两个妻子皆死于非命,第三段婚姻则让他备尝酸楚。奇异的是,他的三个妻子均由他人安排,无一是自己主动追求来的。

他的第一个妻子叫周敦琬,是燕京大学毕业的才女,比文强大三岁。两人结合,是周敦琬表哥“拉郎配”的结果。当时文强与周敦琬是同事,文强任中共四川省委军委秘书长,周敦琬任省委委员、妇女部部长。周敦琬之前有过一个丈夫,叫刘愿庵,是四川省委第一书记、中央候补委员,后被捕牺牲。有一天,周敦琬的表哥吴芳吉来看望周敦琬,遇见自己的学生文强,两人相见甚欢。吴芳吉得知文强未婚,便说:“我看你和周敦琬很般配,我给你们做介绍人,今晚你们就结婚吧!”省委的其他同志一听,觉得他俩确实般配,便也推波助澜。文强和周敦琬经众人一劝,居然也同意了,于是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算是办了婚礼。婚后两人感情甚笃,育有2子。1941年周敦琬在做一个妇科手术时,恰遇日机轰炸,医生在慌乱中把手术刀留在了她的腹中,最终导致其死亡。临死前周敦琬留下遗书,嘱文强续弦,娶一个名为葛世明的女子。这葛世明是何人?她也是一名大学毕业生,长得非常漂亮,说起来还是别人把她“让”到文强身边的。

文强当时是“国军”将领,有一天,他手下一个叫名刘人奎的参谋腆着脸求他帮忙,说有一位叫葛世明的女教员因任职的学校停办了,没钱吃饭也没路费回家,请文强给找个工作。文强以为刘人奎和那个女教员好上了,立即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武汉的朋友,一封给在长沙的妻子周敦琬,让他们介绍工作,还给了刘人奎一些钱买船票让葛世明去武汉。一年多后,文强和刘人奎到了上海,葛世明从武汉赶来与刘人奎相会。文强热心地为两人张罗订婚仪式,花钱代刘人奎买戒指送给葛世明,代葛世明买手表送给刘人奎。一切准备就绪,刘人奎却突然告诉文强:这个事不行啊,我有未婚妻!

葛世明伤心地离开上海,到了湖南长沙找文强的妻子周敦琬。周正在生病,葛便留下来照顾周和她的两个孩子。周看出葛是一个纯朴善良的人,于是留下遗书叫文强娶葛世明。文强处理完妻子的后事,辗转找到已去了贵州的葛世明,和她结了婚,婚后两人育有三子。1949年初,在淮海战场的文强料定蒋介石政府必将垮台,便寄了一笔钱给葛世明,叫她赶紧带着三个儿子逃往台湾。

文强被俘后,葛世明十分挂念他,带着孩子们从台湾回到了上海。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早前就与文强相识,他按照有关政策安排葛世明进入中苏友好协会和妇联,还让她在学校任教。后来大陆“镇反”,葛世明因被管制想不开而自杀,她的3个孩子以及文强前妻所生的2个孩子虽历经坎坷,却都平安地长大成人。

文强被特赦时已年近七旬,一位同事的妹妹见他形单影只挺可怜,便给他介绍一个老伴。那人姓张,是个寡妇,比文强小15岁。文强给单位打报告,请组织帮忙把关。单位调查后建议文强放弃,说张没工作没收入,脾气古怪,群众关系不好。文强同意放弃,但介绍人闻讯立即跑来跟他说:“张脾气古怪是‘文革’造成的,因为出身不好嘛,老挨整,所以心情不好。她跟你结了婚,肯定就会变好了。”文强听后心一软,就与张登记结了婚。婚后不久,张向文强提出诸多要求,文强办不到,她就不给文强做饭吃,有时还锁上大门不让他出去。文强的工资她悉数“管理”起来,连蒋纬国给文强祝寿寄来的美金她也不声不响地一并“管理”了,还写信向文强在美国的大儿子要钱。文强忍无可忍,与她分居,希望她能改。没想到分居后张闹腾得更厉害了,文强狼狈不堪,只得起诉离婚,给了她一笔钱,房子让她住着,自己搬到儿子家,这才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直到94岁高龄安祥去世。

游慧冰,《红广角》




毛泽东为什么让胡耀邦坐两年冷板凳?

1959年3月,高勇成为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的机要秘书。他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工作到1964年8月,是胡耀邦主政团中央时在其身边工作最久的秘书。本文是高勇对庐山会议前后的胡耀邦的回忆。

  庐山会议上批彭不积极

  我给胡耀邦做秘书时,“反右”运动已经结束。“反右”运动中,他的一个秘书被打成了右派,由刘崇文接替。又过了一年半,我也成了耀邦的秘书。我们俩有分工,刘崇文负责处理团中央的业务文件、管理图书,我主要负责处理机要文件、接电话和日常事务的联系与办理。

  1957年团中央反右时,耀邦不在,他到国外出访,是另一个领导主持的。胡耀邦当时就不赞成抓那么多右派,但他无能为力。他保护了不少人,包括《中国青年报》的领导张黎群、钟沛璋和陈模,他都尽力保护。

  1959年的庐山会议,胡耀邦也参加了。我跟随在他身边,我们是7月29日晚上到庐山的。这时,中央政治局会议已经批判彭德怀很多天了。他在庐山会议上批彭并不积极,但是作为中央委员,参加会议不能不表态啊。大会不发言,小会也得发言,他就是在一次小组会议上发言的。他是表态性的发言,比如“拥护毛主席讲话”、“拥护总路线、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之类。他发言时,我不在现场。但因为他对发言记录不满意,有些主要的话可能没记,有些不主要的话却记了,他就让我和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发言记录。他私下里没有和我说对彭德怀的看法。

  在庐山会议上,毛泽东对所有人都是洞察的,别人发言批判彭德怀都是蛮厉害的,而你胡耀邦发一次言就再不吭气了。耀邦观察到毛泽东对他的态度。几年后他说:“庐山会议后,主席有一两年不大理我,给我坐了冷板凳呢。”

  我没听过耀邦对“反右”的直接评价。但他说过,有些“右派”在摘了帽子以后,还应该起用。1964年团中央要召开“九大”,在起草“九大”报告的时候,耀邦让钟沛璋起草。钟沛璋此前是《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1957年没被定为右派,当时争论很大,耀邦顶着,但没顶住,1958年又把钟补成了右派。但钟沛璋比较早就摘了右派帽子。于是,耀邦让他起草“九大”报告。

  那时人们的阶级斗争观念很强,有人就给中央写了封信,揭发了这件事,事情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我忘记了。耀邦后来和我谈起过这事,他说,摘了右派帽子就不能把他当右派了,你总得给他个工作干吧,以前在延安有些同志犯了很大错误,毛泽东不是还使用他嘛。

  耀邦叫基层干部不要去争“红旗”

  我给胡耀邦当秘书时,“大跃进”刚开始不久。1959年5月,耀邦带我们几个人去河北安国县齐村劳动一周。那时,“大跃进”的不良后果开始出现了,群众生活已很困难,我们差不多天天吃白薯干、玉米面糊糊和白薯面窝头,吃后肚子发沉、胀气。

  那时,基层干部被上级的高指标压得喘不过气,为了完成任务,许多干部有严重的强迫命令作风,造成干部与群众关系十分紧张。群众对基层干部意见很大,而基层干部也感到是“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难受”,怨气冲天。

  耀邦支持基层干部大胆工作,说有一些强迫命令是上边压下来的,责任不在村干部身上。耀邦对他们说,你们不要去争那个“红旗”嘛,(这样做)饿死人。那时他对“大跃进”有看法,但他一般不散布消极情绪,一般是鼓劲的。

  “大跃进”他是拥护的,他在经济建设上也是主张“快”,他一直是这样,有点急于求成。但是一开始,对各地“放卫星”他并不太相信。因为他是农村出身,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稻子。但是后来,各地的“卫星”越放越多,耀邦就相信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跟上了。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相信,其实,那时大家对这事也弄不太清楚。

  1959年7月,庐山会议批彭德怀反右倾。在这个情况下,从庐山会议下来以后,耀邦在“大跃进”誓师大会上讲话还是鼓劲。他一直鼓劲,那时毛泽东也非常强调鼓劲,气可鼓,不可泄。但我觉得他还是比较冷静。不过,你说他在那个时候完全头脑不发热也不可能。那时候说胡话的多了,例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就是一个后来的改革家先提出来的。

  批评起来喊打喊杀,组织处理时非常谨慎

  胡耀邦工作起来真不要命。那时他在家办公。一个四合院,他在东屋,我在北屋。他根本顾不上家人,除了工作就是思考问题。一般的劳动他都参加。例如,1959年我们去安国县劳动时,他点种、锄草、推水车,什么都干,而且不要别人照顾。大家休息时,他才坐下来抽支烟。大家不休息,他也不休息。

  胡耀邦的性格很直,藏不住话,对别人没有防备之心。在团中央时,我觉得他威信很高。威信高的关键是,那时他和谁都是讲真心话。交谈中老打官腔是挺讨厌的,你能听得下去?耀邦是不设防、讲真话,这一点非常突出。

  他有时候讲话很生动,比如,他提出要“冷处理,软着陆”,什么意思呢?冷处理是说,不要在头脑发热、群情激愤时处理人,放下来等冷静时再处理。软着陆是指批评人不要打棍子。

  有人说他说话随便,不严密。是有不严密的地方,有时仔细琢磨会有漏洞,但是他不讲不痛不痒的话。有人觉得这很好,就应该是个普通人嘛,宁愿听漏洞百出的真话,也不听滴水不漏的假话。讲那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高级废话,听着也觉得没意思。

  他喜欢知识,喜欢有知识的人。如果看到一篇他非常欣赏的文章,他就会打听是谁写的,作者多大年龄了。你跟他讲些知识性的话,他非常高兴。他爱看书,什么书都看。会议上的讲话一般都是自己起草的。我听说中央团校要复校时,请他讲话,事先团中央给他起草了个讲话稿,拿上台去他看都没看。

  胡耀邦比较急躁,经常发脾气。你要什么事办错了,他批评起来绝不留情,特别是熟人、身边的人,他专找些尖刻的话来挖苦你,让你有个很深的印象。我也受过批评,也见过他批评别人,越是熟悉的人他越不客气。

  但是耀邦有这样一个特点,就是他说的:我批评起来喊打喊杀,但真的要做组织处理,我下不了手。他不怕批评过头,但是落到文字、组织处理上,他怕过头。包括做结论,他字斟句酌,非常谨慎,生怕过头。

  《老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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