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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30日 星期五

梦幻之船“威廉·古斯特洛夫号”的死亡之旅

70年前,德国巨型客轮“威廉·古斯特洛夫号”(Wilhelm Gustloff)在波罗的海上被苏联潜艇击沉,9000多人溺死。直到今天,了解这一史上最惨烈海上悲剧的人并不多。 


(德国之声中文网)1945年1月30日,希特勒对德国人发表电台讲话。时值晚上9点。“威廉·古斯特洛夫号”餐厅里,挤得水泄不通。喇叭里传出希特勒的声音。然而,巨轮上的这些来自波莫瑞、东、西普鲁士的难民们东奔西突,根本无心顾及元首在说什么。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逃命。但是,船上多为妇女和儿童的、 包括海军官兵在内的万人中间,只有少数人有望逃生。最终,共有1252人在古斯特洛夫号的这最后一次航行中幸存,9000多人死亡。此前,“威廉·古斯特 洛夫号”遭到3枚苏联潜艇水雷的攻击。从爆炸到巨轮沉没,前后不过一小时。当天气温为零下18度。生还希望几乎为零。

Flüchtlingstreck in Ostpreussen 1944 东普鲁士难民流(1944)


但泽附近的哥腾哈芬(Gotenhafen),—古斯特洛夫号最后一次航行的出发地。1945年1月,离战争结束不到数月,10万以上 德国平民从东部涌入这个海港小镇。苏联红军正日夜兼程,紧随其后。内莫斯多夫(Nemmersdorf)成为帝国内首个落入俄罗斯人之手的村庄的消息不胫 而走。红军以残暴方式报复德国罪行。此刻,海军是救命的唯一希望。

纳粹的梦幻船

在战争的最后数月,将伤员、士兵和平民从哥腾哈芬运至西方的众多船只中便有古斯特洛夫的影子。长度为208米的这条船并非最大,却最有名气。它是纳粹颇为自豪的一条蒸汽船,1937年,希特勒曾亲自主持该船下水典礼。

该船以1936年遇刺身亡的一名纳粹高官命名,是30年代的一艘梦幻船,一艘妇孺皆知的梦幻游轮。某些难民曾作为有功的纳粹成员在这艘游轮上度过最美妙的 假日,—途经挪威海岸或在地中海游弋。但是,1945年1月30日,他们却在这条改为战船的蒸汽轮上度过了人生的最后数小时。

海军的最大功绩

经由波罗的海逃难属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特殊章节。据海军史专家计算,共有约250万人从德国东部地区经由这一海域得到拯救。这一史无前例的成就,甚至受到战争对手的认可。例如,一本以此为题材的书便令人瞩目地使用了这样的副标题:“海军的最大功绩”。

这一海上大规模救援行动的功绩首先记在了仅当了数天的希特勒继承人的海军大元帅的邓尼茨(Karl Dönitz)身上。
Deutschland Sowjetunion Zweiter Weltkrieg die Rote Armee in Königsberg 苏联红军攻入柯尼希堡(1945.2.12)

实际上,邓尼茨本来是要利用希特勒德国长达数年的准备,一旦需要,就通过波罗的海,安全调动规模为60万人的“库尔兰军(Kurland- Armee)”。1945年年初,军事局面陡变,德军的战略转移已无实际意义,取而代之的是救助平民。这样,邓尼茨得以利用原有的军事基础设施用于疏散德 东地区难民,从而成为大规模救援的关键。

在无数次波罗的海救援疏散航行中,共有约3万人丧生,除“威廉·古斯特洛夫号”外,还有“戈雅号(Goya)”、“开普艾柯纳号(Cap Arcona)”等另外数艘大型客轮被战争对手击沉。“开普艾柯纳号”还是被英国轰炸机击沉的。船上所载的是纳粹集中营囚徒。

3个错误决定

海军专家相信,古斯特洛夫号悲剧本可避免。之所以最终发生惨剧,主要与3个错误决定有关:其一,只派一条小型扫雷艇护航。其二,因为猜测海岸线近旁海域有水雷,因此,选择了远海航线;其三,鉴于古斯特洛夫号已停航4年,比德森(Cap Arcona)船长出于谨慎考虑,要求以12节而非15节速度航行。所有这一切的总合构成了该船和船上人员的死亡审判书。军事专家们估计,如果有护航、沿着浅平的沿海航线走、以及加快航速,那艘俄罗斯S—13潜艇本来不会有机会击沉古斯特洛夫号。

Bildergalerie Überbleibsel aus dem Zweiten Weltkrieg 在二战末期被击沉的德国船只“冯·施托伊本将军号”残骸图片(2004.7.26)

无线通话

惨剧发生70年后的今天,围绕古斯特洛夫号依然谜团重重。距第一枚水雷击中前3小时,船上指挥栈桥上突然收到一份神秘的无线电报。这是不是一次阴谋破坏行 为?不管怎么说,这一无线电报警告古斯特洛夫号,当心多艘扫雷艇,称它们正迎面驶来。为防止在大雪横飞、能见度低下的海域发生相撞,船长下令打开显示本船 所在位置的灯光。灯光整整开了一个半小时,却压根儿没见扫雷艇的影子。古斯特洛夫号却因此犹如置放在陈列盘上的物件,成为俄军潜艇“S—13号”的曩中之 物。

有一种理论很有道理。根据该理论,该电报是所谓的“反戈一击”的德国战俘们发的,是俄罗斯人将他们空降到了德国战线后面。对舍恩(Heinz Schön)来说,这可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论。他当年18岁,在古斯特洛夫号上当见习中士。作为这一巨大悲剧的少数生还者之一,舍恩没有把击沉古斯特 洛夫号行为视为战争罪行。他指出,船上载有士兵,船身漆上了灰的伪装色,并有轻武装。战争法允许对该船实施攻击。
  • 作者 Volker Wagener

2015年1月28日 星期三

“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的说法毫无根据


  苏共的历史黑不黑,该不该否定,苏共的口碑佳不佳,形象好不好,该不该垮台,苏联当年全民族的精神支柱是用钢铸的还是纸糊的,该不该倒塌,对那段历史该不该自我否定,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前苏共、今俄共自己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能说马知非是庸人,但其《尊重历史,是制造悦读的底线》一文中的一段言说:“清代思想家龚自珍说过,‘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上世纪80年代,苏联社会上就曾经出现过大量打着‘反思历史’的旗号,抹黑苏共历史的片面历史内容……结果导致了全民族精神支柱坍塌,自我否定成为主流,成为苏联分崩离析的致命缺口”,很有自扰和扰人之嫌。

  龚自珍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晚清思想家,但是,他说的话也未必句句是真理。以“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为例,就值得推敲。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威振四海,灭掉六国,是“先去其史”还是先攻城略地?六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结论明白在那里。随着秦始皇一统天下,建立起中国第一个皇权专制王朝,眼看他造阿房宫,眼看他修长城,眼看他鞭笞天下,人莫予毒。

  到了秦二世,更变本加厉,陈、吴二人振臂一呼,一干人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很明显,这是官逼民反,哪有什么陈胜、吴广或者刘邦、项羽“先去其史”的影子?“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过秦论》和《阿房宫赋》所下的结论,到现在我还没发现有谁质疑过。

  事实上,自秦以降,唐宋元明清,多数王朝都是如秦一样的原因灭亡的。在中国历史上,有两次,一次是蒙古族入主中原,一次是满清入主中原。无论是忽必烈,还是努尔哈赤,都是野蛮战胜文明,凭的是铁蹄。到了国民党政府败走台湾,印证的更是毛泽东总结和发明的那句名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打天下,坐江山,关键是一个打字。与“先去其史”何干?

  改朝换代,有“去其史”的,那大抵是一个皇权专制王朝建立起来后,通过对前朝的否定,以证明自己政权的合法性,达到天下归心而已。但历史证明,这个做法,有用,也有限。秦始皇焚书坑儒,心肠不可谓不狠,办法不可谓不绝,但他忘记了,历史不仅写在煌煌的典籍中,更写在国人心里。焚书坑儒帮不了自己的忙,反倒是“坑灰未冷山东乱”,“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

  始皇帝不行,后来的哪一个皇帝也不行。雍正王朝、乾隆大帝的文字狱够厉害了,武昌一声枪响,满清王朝顷刻间灰飞烟灭。后来,“四人帮”也在“去史”方面忙活了一阵子,徒留下一地历史的笑柄。此为题外话,打住。

  “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历史不是这么回事。话说回来,如果“先去其史”就能“灭人之国”,这个“国”也太不争气、太脆弱了,或许原本就该灭。

  马知非为了给“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找根据,拿苏联说事,对所谓抹黑苏共历史痛心疾首,其对苏联历史的无知,让我惊讶。

  苏共历史需要人去抹黑吗?在早期,高尔基的遭遇给出了答案。

  十月革命后,被誉为无产阶级伟大文学家的高尔基,在彼得堡自己办的《新生活报》上发表了大量文章。他反对一切权力归苏维埃,反对推翻由选举产生的立宪议会,反对取消言论新闻出版自由的政策和对农民的剥夺政策,反对签订布列斯特条约。在列宁五十寿辰之际,高尔基把列宁同彼得大帝相比,说“看见这个伟人,总让人有那么一种恐惧,他随心所欲地摆弄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历史杠杆。”列宁终于忍不住了,以一纸命令关闭了这家报纸,并于1920年10月20日约见高尔基,要他移居国外:“如果你不走,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送你走了”。谁也能听出这是通牒,是最后摊牌,要把他驱逐出境。高尔基从此走上了失去祖国的漫漫七年路。当然,与另一些异见者如诗人尼古拉·古米廖夫被处决相比,对高尔基来讲,这算是很客气很幸运了。

  顺便讲一下,高尔基当年发表的那些文章,曾结集为《不合时宜的思想——关于革命与文化的思考》,当时不能出版,70多年后才见天日,1998年翻译过来,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马知非是不是应该读一下这本书?看看十月革命后列宁领导下的苏联,需要不需要抹黑。

  到了斯大林统治下的苏联,更无须别人去抹黑。20世纪30年代斯大林主导的大清洗是怎么回事,杀死了多少开国元勋、中央领导、红军将领,以及各级领导和无辜群众,马知非未必不知道。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索尔仁尼琴之《古拉格群岛》,就是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的真实写照,哪需要别人去画蛇添足。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与美争霸,穷兵黩武,到处扩张,甚至公然出兵捷克斯洛伐克。中苏交恶后,陈兵百万于我国境线外,并磨刀霍霍,准备对我核基地实施外科手术式打击。如果不是另一个霸主给以颜色,后果不难预料。我们曾经把它称为社会帝国主义而势不两立。那段历史,当然还有更多的解读和教训,但北极熊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毋庸置疑的。用得着马知非自作多情,为人家背书?

  其实,苏共的历史黑不黑,该不该否定,苏共的口碑佳不佳,形象好不好,该不该垮台,苏联当年全民族的精神支柱是用钢铸的还是纸糊的,该不该倒塌,对那段历史该不该自我否定,最有发言权的还是前苏共、今俄共自己。在苏共垮台十年祭日,俄共中央委员会主席久加诺夫不无痛心地尖锐指出,苏联解体、苏共亡党的根本原因在于三垄断:“意识形态垄断,大搞一言堂;权力垄断,大搞政治暴力;利益垄断,大搞特权。”

  三个垄断下,苏共是个什么德行,苏联是幅什么模样,不用多讲。一晃,20多年过去了。如果说当年苏联有什么人别有用心,抹黑苏共历史,苏联人民上了当,导致全民族精神支柱坍塌和苏联解体,今天,俄罗斯人民总该觉醒了,把三色旗换下来了。何以俄罗斯至今没有任何动静,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没有指望?

  还有,除苏联外,东欧那些华沙条约国家,是不是也因为“先去其史”,导致他们全民族精神支柱坍塌而一夜易帜?恐怕齐奥塞斯库同志那只享有军衔的狗听了,也会摇头的。

  在我们这块土地上,老是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总是上错坟头,对着别人的祖宗胡乱哭一起;总是提上猪头,找错庙门,胡乱烧香;总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为别人瞎操心。我不知道,他们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无知,抑或卖傻?

  段协平,共识网,原标题为:《无知,还是卖傻?》



2015年1月27日 星期二

网络反思朝鲜战争的分化



1953年7月27日,板门店,布鲁斯房屋(Bruce house)内景-威廉姆·K·哈里逊将军(左)和南日将军(General Nam II)(右)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朝鲜战争结束。(美联社照片/AP Photo)

10月25日,是中国志愿军1950年出兵朝鲜64周年纪念日。微博上关于当年出兵朝鲜的讨论成为一个热点。

自从博客产生以来,中国人对朝鲜战争的反思一直没有停止过。在接近10年的时间里,反思主体、内容均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在2006年到2008年期间,反思朝鲜战争的主体,是国内被称为右派的一些博客写手。反思的内容主要围,4个问题:1,朝鲜战争的起因,到底是谁发动了侵略战争。2,中国军队伤亡到底是多少?3,真的是抗美援朝吗?4,朝鲜战争谁是胜利者?

关于战争的最初发动者,这个问题比较简单,很快人们就知道了,是金日成的军队在1950年6月跨过三八线,向南韩发动了进攻,开启了战争。关于中国军队的伤亡,则比较混乱,有说伤亡十几万的,有说30多万的,有说近百万的。即便是“官方数字”,不同的资料所显示结果也相差甚远,自相矛盾。而从零星的官方发布来看,中朝方面与美韩方面的伤亡比例大约维持在1:1左右,有些数字甚至显示美韩伤亡数字超过中朝,这是完全不能令人信服的。其实官方对有关数字应该是比较清楚的,只是一直没有发布一个统一的数据。

“抗美援朝”,只是当年的宣传,经过短暂的网络讨论,事实很快就被大众接受:当时对抗的是联合国授权出兵的多国部队。这是分歧最小的反思。

朝鲜战争的胜负,价值判断超出了事实判断,所以成为最有分歧的问题。左派坚持认为中国军队即便没有获得胜利,至少也“在劣质装备下,打出了威风”,取得了气势上的胜利。右派则认为是“惨平”或“惨败”。价值出发点不同。

大约在2010年前后,大家在战争起因、对抗的是联合国军、中朝军队未取胜这些问题上达成一致。左右两派都在问:为什么当年苏联没有阻止联合国,导致联合国通过决议谴责中国和朝鲜?朝鲜战争的幕后黑手逐渐暴露出来:是苏联方面一手策划了朝鲜战争,不仅让中国人付出了惨痛的生命与经济代价,更让中国与西方国家走向对立,只能彻底一边倒,投入苏联阵营。这个损失才是最要命的。

到了2014年,中国博客、微博对朝鲜战争的讨论,主要在6月和10月,一个是战争爆发日,一个是中国出兵日。

一些官方媒体公开承认朝鲜战争的起因是金日成率先发动进攻。并且,在中国内战中编入中共东北军的三个朝鲜师,在朝鲜战争爆发前被编入朝鲜部队,对战争起了重要作用。

这时候的争论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许多左派写手质问:“朝鲜战争中国军队到底死了多少人?谁为这些人的伤亡负责?”类似问题在5年前是由右派质问的,当时左派还在歌颂“朝鲜战争的伟大胜利”。

《毛泽东后悔当年卷入朝鲜战争》的文章在2010年开始流传,在2014年流传范围扩大了很多。

关于朝鲜战争与毛岸英,再联想到金正日、金正恩的金家体系,也是讨论热点……

2014年,网络对朝鲜战争讨论最多的是:如果不卷入朝鲜战争,中国是否会好很多?大家基本认可的观点是,假如没有朝鲜战争,中国与美国的关系不至于那么恶化,中国未必在抄袭苏联体制的路上走那么远。

最让人五味杂陈的问题是:“假如没有朝鲜战争,台湾会如何?”当年,美国政府受左翼思潮影响,在国共内战中倾向于支持共产党,在国民党撤到台湾后,美国政府明确表达了放弃台湾的立场,试图与共产党政府建立关系。那么,如果没有朝鲜战争,中共军队有可能攻下台湾吗?蒋介石真的有可能被迫去菲律宾避难吗?

许多人在网络上推演当年的战争可能。

事实上,中共军队当年确曾进攻过,进攻的目标是金门,结果遭遇惨败。但这一次惨败并不能说明中共军队就不可能在今后的战争中取得胜利。正如中国军队在大陆战争中的胜利并不能证明就能取得对台湾战争的胜利。

1950年的时候,金日成想攻下韩国,毛泽东想攻下台湾。结果,在苏联的挑动下,中朝两国都上了金日成的战车,朝鲜战争的结局是金日成的地盘比以前还小了一些。然后,美国宣布军舰进驻台湾海峡,中共失去了进攻台湾的可能。

朝鲜战争对中国最大的影响,是保留了台湾吗?今天的台湾,对全体中国人意味着什么?这不是一个无用的历史猜想,这表达出人们内心的价值观。

网络厘清事实,网络反映并引导人们的价值观。这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

王思想,东网

无与伦比的邱吉尔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温斯顿·邱吉尔(Winston Churchill)是英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政治家。

哥哥和我曾通读吉尔伯特(Martin Gilbert)爵士为邱吉尔撰写的传记作品《图片人生》(Life in Pictures),对其题注耳熟能详。我知道,邱吉尔带领我的国家战胜了历史上最恶心的暴君;我知道,他是演讲艺术的大师;我知道,当年这样的艺术正在没落;我知道,他有趣、出言不逊,甚至以他那个时代的标准,政治上都不正确。

饭桌上,我们听到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一天,邱吉尔如厕时,有人说御玺勋爵(英国最古老的职位之一,负责君主的私玺)要见他。邱吉尔回复:他自己正被黏在马桶上(御玺的英文是Privy Seal,Seal同时有粘黏之意,Privy有马桶之意)。还有就是,工党女议员布拉多克(Elizabeth Braddock)指责邱吉尔喝醉了,而邱吉尔粗鲁地反击,说她是个丑婆娘。而第二天一大早,邱吉尔便清醒如常。

1950年的丘吉尔

我知道,他年轻时曾经非常勇敢,在四个大陆都上过战场,亲手杀死过敌人;我知道,在伦敦附近那所著名的哈罗公学(Harrow)读书时,他曾被人欺辱。身高只有5尺7寸而胸围31寸,他克服了自己的口吃、抑郁,以及那个糟糕的父亲,成为最伟大的英国人。

我的爷爷奶奶一直保留着邱吉尔1965年以90岁高龄去世那天的《每日电讯报》头版。我想,这人身上一定有神圣而神秘之处。很幸运,我在他去世的前一年出生──对他了解得越多,就越为曾和他在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过而自豪。

大部分美国人谈起邱吉尔时,总是充满崇敬之情。然而,令人费解而悲哀的是,在他逝世50年之后,被他拯救的祖国却似乎要将他忘却。那些上课注意听讲的英国学生觉得他是那个为了犹太人而和希特勒作战的人。2012年6月,有人对1,000名11到18岁的英国学生做了个调查,92%的学生可以认出一个有名的保险公司广告中那只名叫邱吉尔的狗,而同时却只有62%的学生可以认出邱吉尔爵士的照片。

消失的记忆特别令人唏嘘。对当今的年轻一代,邱吉尔显然应该是一个很有感召力的人物:他古怪、过分,以他独有的穿着和天才标新立异。

当然了,每年都有上百本关于他的书出版,但这仍然不能令人释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士兵们在逐渐老去,我们正在失去那些记得他声音的人,但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他的丰功伟绩。
曾几何时,我们以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是因为苏联的鲜血和美国的金钱。在某种程度上,这有些道理。但同样真实的是,没有邱吉尔,希特勒几乎肯定可以得逞,纳粹对欧洲的占领近乎定局。

我们应该记住,这位英国首相是如何参与缔造了我们今天生存的世界。走遍全球,从欧洲到俄罗斯到非洲到中东,我们可以追得他的智慧留下的痕迹。

1921年3月,作为英国殖民大臣,他召集了中东所有的重要人物到开罗的塞米拉米酒店(Semiramis Hotel),讨论第一次世界大战奥斯曼帝国战败之后中东地区的统治问题。T.E.劳伦斯(即著名的“阿拉伯的劳伦斯”)认为这次峰会是个极大成功。11年后,他致信给邱吉尔说,这次会议做出的安排带来10年的和平。

当然,和平并未持久,邱吉尔所热爱的帝国也未能长治久安。他会为此悲哀,但不会吃惊。他确信世界的未来在美国人之手,而事实的确如此。在我们的时代,轮到了美国人来试图执哨巴勒斯坦、捭阖以色列、对付被邱吉尔称作“忘恩负义的火山”的伊拉克。作为一个大英帝国主义者,他试图挽救那个日落西山的帝国,失败不可避免。而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他极力召唤人类的崇高价值、抵御其邪恶,在这方面,他取得了持久的成功。

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学家们认为,历史是由巨大并与个人无关的经济力量来决定的。对此,邱吉尔是一个有力的实例反证。邱吉尔在他公众生活的70年中,以其鲜明个性屡次影响这个世界及重大事件,程度远超我们记忆所及。

邱吉尔对上世纪初福利国家的建立影响巨大:他为英国的工人们建立了就业中心,提供茶歇和失业保险。他是创立皇家空军并发明坦克的重要推手,他深刻影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程。他在以色列(及其他若干国家)的建国过程中的角色不可或缺,更不用谈他对欧洲联合的奔走呐喊。

在若干重大的历史关头,他是力挽狂澜的舵手。1940年,当他和他的国家独自面对希特勒时,他的影响改写了历史的进程。没有邱吉尔,希特勒将铁定赢下战争,纳粹对欧洲的占领几成定局。当不列颠孤立无援之际,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邱吉尔的话语触及民众的灵魂深处,其抚慰之情无人能及。他的语言,朴实老派但激动人心,正应时运。

是什么样的肩膀使他担当如此重任?在什么样的铁匠铺里铸造出这样的思如刀锋志如钢铁?借用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所言:“是铁锤,还是钢索?什么样的熔炉铸就了他的头颅?”
2014年6月,我和邱翁外孙,中萨塞克斯(Mid Sussex)的保守党议员索姆斯(Nicholas Soames)爵士在萨沃伊酒店共进长午餐,试图为上面的问题求解。当侍应生送上邱吉尔般庞大的账单时,我想起是他的外祖父在二战时期决定以油代煤来驱动著名的无畏战舰(Super Dreadnoughts),从此改变了历史。那么邱吉尔自己靠的是什么样的燃料?他何以前行?

索姆斯爵士沉思了一下,然后出乎意料地说,他的外祖父其实就是个普通人。和其他的英国人一样,他喜欢在家里晃荡,喜欢作画等等,“你知道,他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宅男”。
但是,正常的宅男没有像他那样:出版的文字超过莎士比亚和狄更斯二人相加,赢得诺贝尔文学奖,曾服务于政府所有的重要部门并两次担任首相,赢得过两次世界大战,其绘画作品在逝世后以每幅百万美元的价格出售。

这种精神力量源自何方?是精神的还是生理的?莫非他被赐予了某种可以带来超凡迸发的基因或荷尔蒙?或是来自幼童时期的精神训练?或是兼而有之?

我记得,当我15岁的时候,曾读过心理学家斯托尔(Anthony Storr)的著作,其中说到邱吉尔最重要的胜利是战胜他自己。邱吉尔读书时一直对自己个小、瘦弱、胆怯很在意,所以他立志要战胜自己的怯懦和口吃──用哑铃刻苦训练,从一个80磅重的瘦小子到拥有阿特拉斯(Charles Atlas,著名健美运动员)那样的身躯。战胜了自己的怯懦,从此便可以所向披靡。

我一直觉得这个分析不能自圆其说。为什么他决定要掌控自己的恐惧?难道他真的怯懦?一个怯懦的男孩,怎么可能像邱吉尔那样,在因偷块糖被校长掌掴之后,会怒而把校长的草帽踢成碎片?

那么,我们对邱吉尔的心理状态到底知道多少?毋庸置疑,父亲兰道夫·邱吉尔(Randolph Churchill)的确是他的痛处:被父亲拒绝、批评,深恐自己不能如其所愿,在父亲死后又想报复和超越。母亲的帮助和推动显然也不可忽视──他的辉煌至少部分也是她的荣耀。

时势造英雄。邱吉尔诞生时,不列颠处于鼎盛之时,但此时也需要超人的努力来维护其帝国的存续。这种使命的紧迫性使得维多利亚时代的人们豪气冲天,雄杰辈出。

天性自负,乃人类皆有,只是多少而已。对声望和个人成就的追求,同样不可或缺。我一直觉得,在邱吉尔的思维里,一定有个秘密的推论:英国是地球上最伟大的帝国,邱吉尔是大英帝国最伟大的人,因此邱吉尔是地球上最伟大的人。

这种说法其实不太公平。邱吉尔的确超级自负,但他的自负中饱含幽默、自嘲、深厚的人性、对他人的同情、服务大众的承诺、以及对人民可以赶他下台这一民主权力的捍卫。1945年,人民确实赶他下了台。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他有一颗伟大的心。那天离开萨沃伊酒店时,索姆斯爵士给我讲了最后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趣事,从中可以看出邱吉尔的多愁善感和慷慨:

二战时期的一个晚上,国防部一个清洁工准备搭公交回家时,在排水沟里看到一样东西:一份粉丝带捆扎的文件,上面写着“绝密”两个字。她从泥水中把文件捡起来,裹进雨衣带回家。儿子看了,立即意识到这事有多重要。

他急冲冲带着没打开的文件回到国防部。当时已经很晚了,几乎所有人都已回家。门口的保安对这个年轻人很无礼,他们告诉他把文件留下就可以,第二天会有人来处理。但年轻人说,他一定要见到当官的才肯走。

最后终于有一个高级军官下楼取走文件──其中内容是有关安齐奥(Anzio)的作战方案,盟军计划在意大利的西海岸建立一个滩头阵地。

战时内阁次日立即开会,质询这个安全事件有多严重,以及是否还要执行安齐奥登陆计划。他们仔细看了文件,发现在水里时间只有几秒钟,清洁女工所述真实。经过考虑,内阁决定攻打意大利计划不变。

邱吉尔向帝国总参谋长伊斯梅(Hastings Lionel Ismay)将军询问这事的经过,伊斯梅告诉了他有关清洁女工和儿子的事情。听着听着,邱吉尔哭了起来。

“她应该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邱吉尔说,“赶紧去办!”

我试图从有关邱吉尔的各种档案中来证实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都未能如愿。但是,这件事
只说明一个基本的道理,那就是邱吉尔有一颗伟大的灵魂。

不难理解,为什么众多历史学家和历史人物传记作者都采纳托尔斯泰的立场:人类的故事,讲的并不是伟大的人物和光辉的行为。人们通常认为,伟大的人物,无非是人类历史巨浪滚滚衍生出的绚丽泡沫。演变的背后,是深层的经济力量、技术进步、粮食价格变化、以及无数普通人行动的颠覆性能量。

但邱吉尔的故事,是对这种谬论具有讽刺性的反驳。他,一个人,改变了历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作者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是伦敦市长。本文选自他即将出版的新书《邱吉尔因素:一个人如何创造历史》(The Churchill Factor: How One Man Made History)。
翻译:劳伦斯

中国事务转载



2015年1月26日 星期一

尼克松访华接待幕后秘闻


  形势突然转弯的思想后果还是如官方预料得那样严重,不少单位上报了群众在学习活动中自发提出的疑问,有的单位多达一百多条,充满了对“美帝头子”突然来京的疑惑和本能排斥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却吹皱了一池原本封闭的静水,深深地触动了京城的方方面面,带来了很多改变的机遇和可能。本文根据新开放的档案文件,首次讲述少为人知的中方接待方面的幕后故事。

  怎么能让各级干部、广大民众的头脑及时转弯?

  1971年夏秋之际,中美两国政府确定尼克松总统访华的意向,消息传出立即轰动全世界。在世人惊奇万分的同时,中方高层更觉辣手的是,在高调反帝几十年后,怎么能让党内各级干部及广大民众的头脑及时转弯,接受“美帝国主义头子”即将来到北京这样匪夷所思的严酷事实。从当年冬季开始,一直到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到达北京之际,中方先后开展了三个阶段的尼克松访华内部教育活动,下发多种学习材料,组织宣讲活动,努力平抚党内外的思想强震和巨大疑虑。

  高层为此次宣讲活动定义为“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线的教育”,最早下发的是《毛主席会见美国友好人士斯诺谈话纪要》,紧跟着的是外交部、北京市委印发的有关教育材料,学习的目的在于:“希望广大干部群众对于尼克松为什么要来中国、我们为什么要让尼克松来等问题有了进一步认识,解决一些糊涂思想,提高执行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线的自觉性。”(见外交部材料)在1972年春节前后,对事态进展颇为担忧的北京市委几次下达指示,要求加快学习进展,号召革命群众“为捍卫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线尽最大的力量”。

  从北京市第二通用机械厂党委致市机械局党委的一份报告中可以看出,从1972年1月23日至2月3日,该厂共用了八个业余活动时间,除了学习毛主席与斯诺谈话纪要之外,还组织职工围绕毛泽东的《关于重庆谈判》和五二0声明、周恩来1月17日关于外事工作的讲话及乔冠华在联合国大会的发言进行讨论,“在学习文件提高思想认识的基础上,深入发动群众,逐步加深教育效果。”(见1972年2月20日报告语)

  1970年12月18日毛泽东接见在延安就相熟的美国记者斯诺,交谈长达五个小时之久,后来形成了只供传达的官方简本《谈话纪要》,并择要刊发《参考消息》。此次被中央钦定为基层群众需要反复学习、解开疑惑的主要材料之一。毛在讲话中几次强调尼克松是自己主动要求到中国访问的,中方是被动接受的。这样充满优越感的表态排遣了民众的思想惶恐和焦虑,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外交政策上的难堪,显示中方强大示人、不可藐视的主体一面,倒看出美国人的几分狼狈和焦急。

  毛说:“(尼克松)他早就到处写信说要派代表来,我们没有发表,守秘密啊。他对于波兰那个会谈不感兴趣,要来当面谈。”“尼克松要派代表来中国谈判,那是他自己提议的,有文件证明,说愿意在北京或华盛顿当面谈,不要让我们外交部知道,也不要通过美国国务院。神秘得很,又是提出不要公开,又是说这种消息非常机密。”他很明确地表态:“为什么要让右派来?就是说尼克松,他是代表垄断资本家的。当然要让他来了,因为解决问题,中派、左派是不行的,在现时要跟尼克松解决。”

  斯诺问:“主席愿意见他(尼克松)吗?”毛回答了一段事后闻名全国的著名语录:“我说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意和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当作旅行者来谈也行,当作总统来谈也行。总而言之,都行。”凭着高度专一的领袖权威和不可置疑的解释权,他诙谐轻松、举重若轻的语态很好化解了国内民众的困惑,反而让民众颇为受用和自傲。那时中方还一如既往地在越南、柬埔寨、拉美等热点问题上保持反美的理论姿态,这也从侧面舒缓了“尼克松访华”对社会层面的压迫感。

  当时周恩来也多次在内部讲话中引到台湾问题,言语之间给人们的印象,似乎尼克松来京是为了解决统一台湾的大事。这也多少淡化了干部群众对尼克松之行的恶感,逐渐减弱了群众最初的震惊程度。但是,无论如何,形势突然转弯的思想后果还是如官方预料得那样严重,不少单位上报了群众在学习活动中自发提出的疑问,有的单位多达一百多条,充满了对“美帝头子”突然来京的疑惑和本能排斥。市委宣传部门及基层单位党委无力全盘解答,只能笼统地表态说,“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提问题,找答案,自我教育。”

  吴德要求保证外宾在本单位不出问题

  周恩来作为主事者,在前景险恶不测、极左思潮泛滥的政治大局下,深知接待工作的超级难度和复杂性,他只能谨慎从事,异常小心。1971年12月初,他以中性的标准制订接待尼克松的总方针:“不冷不热,不亢不卑,待之以礼,不强加于人。”他强调,对尼克松总统的接待,一定要反映出无产阶级的原则、作风和严格的纪律,一切事情有条不紊,实事求是,行不通的就改正,行得通的就认真办好。对外宣传上注意不要夸大,不要过头。(见《周恩来传》第2062页)

  随着到访日子的临近,重大责任慢慢下移到基层,整个京城也随即呈现躁动、紧张的局势。1972年2月10日、17日,市委连续两次下达关于进一步搞好接待准备工作的指示,迅速传达到各局、区县,希望在尼克松到达以前逐一落实各项工作。2月17、18日,市革委会副主任万里、杨寿山等人率队分头检查十七个重点参观工厂和六个游览单位,着重在参观路线、安全保卫、环境卫生以及解说词等方面一一把关,提出了从未有过的高标准。2月18日市委负责人吴德亲自来到北京工艺美术工厂,在厂区逐一检查重点部位,并在现场指示市委人员再传口信,要求各单位坚决把接待任务完成好,保证外宾在本单位不出问题。

  实际上,从职权来分,北京市只负责尼克松随行人员参观工厂、商店、游览景点及社会层面的安全问题,重点接待单位约有二十家左右。2月17日晚上,市委、市革委会负责人吴德、杨寿山和市公安局长刘传新把相关单位负责人叫到市里,再三强调:“这是一项极为光荣、重要的政治任务,要讨论可能遇到的问题,进行实际演习,做到人人心中有底。”结果各基层单位负责人回去后,又在第二天清晨匆促召开干部会议,传达市委的工作精神。市里的高压态度致使基层单位“草木皆兵”,如履薄冰,不得不高调表示:“天天检查,天天抓落实,直到尼克松走,确保不发生任何问题。”(见1972年2月19日北京工艺美术工厂党总支《关于尼克松访华准备工作汇报》)

  为慎重起见,在尼克松访华前一个月,市委又临时补充一批工厂参观点做为备选。按市里的要求,各接待单位纷纷成立以党委(或支部)书记为主的十人领导小组,下设思想教育、政治环境、安全保卫、卫生防病、接待服务等工作机构。各车间也相应成立了3至5人的接待班子。仅以北京市第二通用机械厂为例,全厂各级接待队伍人员多达130名,还特地举办学习班,专门学习毛主席的有关教导,对相关工作事宜进行反复研究,逐条落实。(见工厂简报语)

  作为外事接待大户,北京工艺美术工厂党总支对参观线路、环境布置格外重视,多次排演外宾接待保卫的具体过程,通过模拟来验证有否漏洞,明确每位保卫人员的分工和位置。2月19日晚上召开全厂职工大会,再次对与会者进行组织纪律性教育,让大家充分认识到搞好这次接待是保卫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线的一场斗争,要求做到“四不”:不围观、不隔窗观望、不在厂内、楼道内外来回走动、不离开生产岗位。(见工作简报语)

  市革委会工交城建组是把这“四不”作为纪律条例下发各单位的,明确指出这是市委布署工作的一部分。当时中国与外界基本隔绝,基层单位很少能看见外国人的身影,能见到美国总统的随行人员,工人届时难免会好奇地围观,前颠后跑。面对这种可以预见的细节,高层人士觉得有碍国家政治形象和人民精神面貌,因此不得不处处设防,以严苛的纪律来加以控制。

  工艺美术工厂等单位还提出,职工要真正从始至终做到“四个显示”,即“显示出我们社会主义祖国的变化和精神面貌,显示出社会主义的道德风尚,显示出中国工人严格的组织纪律性,显示出我们有条不紊、按计划办事的工作作风。”(见1972年2月19日北京工艺美术工厂党总支《关于尼克松访华准备工作汇报》)

  每逢重大事件来临,基层单位总会习惯性地拿出类似“四显示”的表态性言论,让它们充斥各种简报汇报之中,以满足上级焦虑的维稳需求。各单位的工作表面上有所松动,甚至还略嫌轻松,其实还是被板结凝重的内部气氛所弥漫。尤其遇到“尼克松访华”这种不告而来、异常的外交事件,官方在台面上对美帝国主义的说法、判断没有彻底改观,只是策略性的应变和最高层的谋划,对党内和民众根本没有交待领袖的真实想法,政策界限不分明,各级干部无从了解事变的要领,头脑陷于混沌茫然之中,只能靠着熟悉的老调和惯性穷于应付。

  目标中的各类敌对分子不敢轻举乱动

  治安保卫工作成了接待尼克松访华的重中之重,市委在此问题上非常强硬,提出几项刚性要求:“对五类分子和其他危险人物逐个做了安排,严格控制和防范。参观沿线的各种隐患,都采取了预防措施。对易燃、易爆、剧毒等物品,进行了普遍检查,订了保管、使用制度,预防意外情况发生。保卫人员进行了具体分工,各负专责,确保绝对安全。”(见1972年2月22日《市革委会工交城建组致吴德、吴忠、丁国钰》)为此,公安部门已提前向各系统下达“冬防”安全保卫工作的指示,力争在尼克松来访前在安保上万无一失。

  在工业各系统中,以从事民族工艺生产为主的市二轻局是外事接待较为集中的重点部门。据简报称,局党委先后召开五次保卫工作会议,逐项研究并做了细致的布置。局党委还下文强调,要百倍警惕,决不让阶级敌人有可乘之隙。经过各单位汇总,确定二轻全系统共有“九种人”(包括地富反坏右)四百八十九人,对其中表现不好的三十人需要严加把控,采取留厂专人负责看管的措施,要组织监改小组,对怀疑对象早晚安排劳动,加强管教,不给其破坏时机。

  吴德等市委领导特别指示,在尼克松访华期间,严格城区、单位出入管理,对生产需要增替的设备、产品,在可能的范围内均要提前配置。为此,各单位都要提前备货,尽量让外地人员在此期间少进入城区相关区域。譬如料器厂原来每天都有外地来人取料,厂领导对外来人员的政治情况不太了解,因此决定在二十日前将七天外加工材料一次发完,在尼克松来华期间不再发货,以此堵塞可能出现的安保漏洞。(见1972年2月20日北京二轻局党委致市委、市革委会《关于我局系统接待尼克松准备工作落实情况报告》)

  实际上,到了1971年尼克松准备来华之际,经过文革以来几番“清理阶级队伍”,“过滤”了城区芜杂、可疑的人口,大大提高了首都市民的红色净化度。据1968年11月市革委会《关于清理阶级队伍情况的报告》,截止11月13日,全市揪出的各类阶级敌人已达80100人,其中叛徒3927人,特务4761人,死不改悔的走资派3207人,现行反革命分子9993人,新挖出的五类分子14435人,没有改造好的五类分子27566人,其他坏分子14320人。

  转年2月20日,市革委会上送中央的报告中称:“到二月底,全市(清理阶级队伍)已揪出9.9万人……已定案的1.5万人中,其中定为敌我矛盾的,占已经定案总数的百分之五十四。”定案人中有一半以上确定为敌我矛盾,结案处理时会格外加重。

  1970年12月开展声势浩大的“一打三反”运动,12月24日市革委会向中央报送的《关于“一打三反”运动的情况报告》披露,全市又挖出各类反革命分子、坏分子5002人。市委高层确信,通过这么几次定点定时的运动式清理,已在全市范围内基本摸清了“各类阶级敌人”的状况,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早已发挥到极致,目标中的各类敌对分子基本上不敢轻举乱动。

  那几年间,市里还数次进行规模很大的治安大清查,往往会出动公安干警、卫戍部队和街道积极分子二三十万人次,沿街盘查,深入住户,每次都能查出有疑问人员数千人,按政治轻重的情况一般能收容其中的三分之一。

  为了确保尼克松访华过程不出差错,北京卫戍区和各区公安分局还派出专业人员,深入到各接待单位进行岗位与任务的预习,也就是训练治保骨干“散落”在群众中发挥作用。市第二通用机械厂抽调65名可靠的治保工人散布在参观沿线,安排300多人在车间班组的不同部位定时巡查。该厂通过摸底,早已列出各类问题人员192名,对五类分子和精神病患者作了重点安排,让他们届时有工作任务在身,无法有空隙离岗。

  尼克松是七十年代初第一位到访的西方国家元首,中方安保工作尚在摸索之中,防范严苛,又因经验缺乏而略嫌拘谨。到了1973年9月法国总统蓬皮杜访华时,政治保卫的内部规格更为严厉和细化,甚至明确提到:“对帝修反的间谍、特务和五类分子,加强侦察、控制。”(见1973年9月11日市委简报56号)

  北京所有公园里的其它饭馆不再允许炒菜

  到了1972年2月,北京全城进入了临战状态。接待单位开始全力打扫自己区域内的厂区、室内卫生,参与人员之多为历年少见,各单位纷纷报告称“面貌大有改观”。2月20日市第二通用机械厂党委向市革委会外事组上报说,全厂抽出近千名人员突击卫生环境,动员34辆汽车、两部铲车、两台推土机、50辆大马车以及数十辆电瓶车、手推车等运输工具参战,共清理运走积土2000余立方米,就地平整积土500多立方米。(见厂党委《关于接待尼克松随行人员准备情况的报告》)

  有意思的是,在尼克松到访前的一个星期内,各接待单位突然整建车间里的更衣室,理由是不合规格,建筑材料过于简陋,有碍观瞻。北京不少工厂的更衣室多是建设中利用剩余物资随意搭建的,样子破旧,这次市里下令予以全部撤除,重新翻建。有的车间男女更衣室整修后的面积共达八百多平方米,宽敞而又整洁,工人们借此享受外事带来的福利。

  市外事组此时收到基层大量的汇报材料,譬如说沙发、地毯、桌椅等都已布置好,供电线路作了几次检查,室温始终保持在22、23度左右等等。市里领导也特意叮嘱,接待人员的衣着尽量穿得干净,女同志尽量穿花衣服。同时,市革委会根据最新的上级精神,派人对主要街道上的画像、语录牌、标语口号等作了调整和更新,并指示建设部门对外宾可能到达的街道的门窗、墙壁、厕所等,抓紧进行简易的粉刷和修整。

  从尼克松、田中角荣相继访华,一直到1973年秋季法国蓬皮杜来京,这一连串重磅人物的访问都给北京的社会层面带来许多细微的变化,官方有了改进诸项工作、弥补市容不足的动力,原有的一些简陋、凑合方法因此得以改善,整个城市的服务功能在调节之后明显有了良好的提升。

  市民的副食供应由此得到切实的保障,商店中的食品、农产品比以往大大丰富,副食品的售卖方式在很短的时间内有了难得的改观。譬如水产公司规定变质有味的鱼不准上市,对质量太次的小带鱼不准投放市场,零售店禁止出售冻盘里边夹杂的坏鱼。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市革委会财贸组推广西单菜市场大肉带毛、带血、带泥、带土和痘肉“五不卖”的经验,人们所不喜的不雅外观的大肉就此难以摆上案板。

  过去副食店是用敞篷汽车运送大肉,承受尘土洒落,此情景难免会为外宾观察到。副食部门当即决定在尼克松来京前夕,以领导、职工和技术人员三结合的方式,突击改制帆布篷汽车,限令在2月20日全市八十余部运肉敞车全部篷盖化,并规定苫盖不严,司机不准开车。

  存在多年的副食店小吃店的卫生问题也终于摆在财贸组的工作议程里,譬如生鱼、生肉和糕点柜台的部位挨得很近、小吃店脏乱差拥挤不堪等等,都是顾客意见很大,多年未得解决的。市里一声令下,副食部门紧急开会商讨,决定迅速在全市范围内做出调整。最生硬的一条决定是,为了避免外宾在公园见到乱扔的鸡骨、鱼刺,市里强令除了颐和园听郦馆、北海公园仿膳食堂和中山公园来今轩外,所有公园里的其它饭馆不再经营炒菜。

  有趣的是,商业副食部门重点关照了尼克松随行人员及记者所住的饭店及周围的商店,陈列了品种齐全的名特商品,制造琳琅满目的观感,随时销售,随时补充,一直供应到贵宾离京。

  尼克松访华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中方却因国家形象、外交观瞻的政治面子需求,吹皱了一池原本封闭的静水,深深地触动了京城的方方面面,带来了某些改变的机遇和可能。这是尼克松本人在来华前万万想像不到的,相信他当时对这些的中国国情特别是基层状况的了解也是远远不够的。

  陈徒手,北青天天副刊



2015年1月25日 星期日

中日百年较量背后的资本逻辑


   郝一生先生1953年生于天津,曾任天津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经济研究室副主任,1984年参加中青年经济学家讨论会--“莫干山会”,1985年4月任《中青年经济论坛》杂志副总编辑。1989-1991年任日本东京大学经济学部客座研究员,1991-1994年任日本政法大学经济学部客座教授。最近回国省亲,作客1980学社做了题为“中日百年较量背后的资本逻辑”的演讲。经作者修订并授权大学问全文刊载,实录如下:


   《日出日落》这本书,为什么叫这个书名呢?因为120年来,在东亚有两次日出,两次日落。一次是120年前日本的日出,明治维新让日本蒸蒸日上,那时的中国日落了。今天,30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又拔地而起,而日本却冬眠了25年。我1989年3月到东京,从那个时候的泡沫崩溃到现在,日本慢慢进入冬眠,整个国家变化很小,与1960~1990年的高速增长时期判若两人。

   两次日出日落,引出了深度的逻辑问题。120年前,甲午惨败以后,所有的中国知识分子、政治家、史学家、社会经营,都在反思我们为什么会被打败?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败得冤。

   第一,中国的人口是日本的12倍;第二,中国的国土是日本的12倍;第三,中国1840年的人均GDP还比日本要高一点;第四,清军的陆军参战60万大军,日本只有17万。我们的北洋舰队拥有"定远号"这样的超级战舰,日本没有。那为什么会败得这么惨?

   不对称的战争

   中国人一提甲午战争,大凡只提海战,不提陆战。为什么呢?因为陆战跟本就没怎么打,中国不是打败了,是没打就败了。从平壤一路溃逃,说第二天要跟日本人打仗了,今晚偷袭日本人一下,结果黑灯瞎火的、清军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死了20个人,伤了80多。其实日本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哪里放鞭炮呢。第二天就开始跑,一直逃到鸭绿江,600里地跑下来,中国军队是一路溃败。说中国军队当时是“撤退”,那是瞎鬼,因为清军把所有的粮食和辎重都扔给了日本人,自己跑了。最后自己路上没粮食吃了,又去抢人家北朝鲜老百姓的粮食。

   清军陆军很多人里面穿着民服,外面穿军服,敌人一来把军装一脱,站在路边装老百姓。日军到了中国的村里,为什么去挨家挨户搜呢?倒不是抢老百姓的东西,是搜军人。几万人全跑村子里,你们家老娘再有本事,也不能生10来个岁数差不多的儿子吧。

   上海前两天踩踏事件还死了36人,可日军攻占旅顺军港只死了24个人。热兵器时代、有枪有炮,比上海踩踏死的人还少,那还能叫打仗吗?基本就没打。

   在十年后的日俄战争中,日本又去攻打俄国人盘踞的旅顺。天皇对已经退役的乃木西典说,你甲午战争打过旅顺,这次还得你去。虽然上次只死了24个人,可这次为争夺203高地,日军一个冲锋就死了16000人,尸横遍野,根本看不见山是什么颜色的了,全是日军黄色的军装的尸体。前后三次攻势总计死了5万多人。

  “制度派”、“技术派”的纠结

   对甲午战败的根源,中国的史学界有两派,一个叫“制度派”,一个叫“技术派”。制度派说我们制度不好,皇上无能、慈禧太后挪用军款过生日;我们的官僚制度不好、科举制度不好。所以要辛亥革命,要推翻这个政权,走暴力革命的路。

   “技术派”说我们的枪不好,炮不好,枪炮都买来了炮弹又不行、炮弹让洋人装了沙子。电影《甲午风云》的一个镜头,一个士兵拿了一个炮弹,把炮弹头拿下来,跟邓世昌说,我们的炮弹里全是沙子。所以,甲午海战打不赢。

  其实人家欧洲军火商卖的就是训练弹,弹头里本来就是装沙子。丁汝昌的旗舰“定远号”,主炮只有三发实战炮弹,剩下的全是训练弹。所以我们的炮弹,打到日军的军舰的燃料仓库里没有炸是理所当然。日军战后把它挖出来,摆在那儿做了个纪念碑。有专家说我们的炮弹没炸,要是炸了就能可能扭转黄海海战的战局,那不过醉人说梦。

   电影里甲午战争虽然打得很英勇、很惨烈,但实际上是北洋水师是在用训练弹在跟敌人打演习,而对方是真枪实弹。所以,北洋水师在那场战争中沉了7条船,伤了两条船,而日军一条船没沉。不是日军军舰经打,而是不可能被训练弹打沉。

   北洋水师定远舰先开的炮,第一发炮弹打出去以后,不但没有打中敌舰,却把自己的飞桥震塌了。丁汝昌腰部严重摔伤,英国的海军教练干脆就摔晕了。这证明北洋水师很长时间就没开过炮,连训练都没有。

   因此,北洋水师是纸老虎,定远舰是花600万两白银买来的。600万两是多少钱呢,是大清国6年的军费开支。清政府花大价钱买来的北洋水师,却买得起马、配不起鞍;买得起军舰,配不起炮弹。

   甲午战前,李鸿章曾几次给皇上打了奏折,要求增加军费开支、增购速射炮。皇上批示:海疆无事,停购船械。1890到1894年,北洋水师就没有再增加新的装备和弹药,这仗怎么可能打赢?

   工业总投资11倍的巨大差距

   经济学的规律是,一个国家的GDP增长率,也就是总收入的增长,最终靠投资。你没有投资,一切无从谈起。中国1840年至1894年之间的工业化投资总量是多少呢?

   统计数据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中国此间工业投资的总量大约7770万美元,而日本同期是8.6亿美元。就是说日本是中国的11倍,而那时中国人口是日本的12倍。这意味着,当时中国的人均投资是日本的1/120。中国每人投资1块钱,日本每人投了120块钱。

   所以在甲午战前,几乎所有的工业的相关数字,纺织厂的纱锭数、铁路公里数量、钢产量、煤炭使用量,学校、学生,电话、电报,方方面面日本几乎都是中国的大约10倍。

   甲午战争没打就输了。因为你的国力低10倍,差距太大。举个例子,1937年中日开战,中国的钢产量还不到5万吨,而日本是580万吨,差距超过100倍。相当于日本有580发炮弹和子弹,我们只有5发。

   同样,太平洋战争日本把珍珠港炸平了,所有太平洋舰队几乎被炸光了(除了航母),后来怎么样呢?在此后太平洋战争中的将近5年时间里,日本又新造了3艘航母,而美国却造出了124艘。因为美国的钢产量6000万吨,是日本580万吨的10倍。山本五十六早在太平洋战争前就说了,日本可以开战、但却不可能打赢美国。

   钱都去哪了?

   我把这些数据和想法和朋友分享,其仁第一句话就问我:那中国的钱都去哪了?

   当时中国的主要社会财富,大都落到了地主手里。这就造成了“两头穷、中间富”。皇上穷、百姓穷,地主富。

   皇上怎么会穷呢?很多人说,慈禧太后挪用北洋水师200万两军费修圆明园,所以甲午战争被打败了。这与事实不符,慈禧太后确实动用了200万两白银过生日,但这笔钱是清政府以海关关税作抵押,向德意志银行借款500万当中的200万。这个钱并没说是用在哪儿,只是政府借款。但是很少有人反过来想:大清帝国怎么穷成这样?连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过个生日都没钱了?4万万中国人一人出一毛钱,慈禧太后有什么样的生日都过了不是?

   超低税率的陷阱

   晚清超穷政府的根子是由于超低税率。清朝的税率从始至终5%就没变。实际上到清末,连5%都没有。

  清政府的税收制度规定,一个县太爷,年俸只有1900两银子,但县太爷的总收入都在3万两左右。因为县太爷收税上缴后可以“提成”24%。但是,清朝同时允许官员收受礼品。有人送字画、元青花,县官可以接受。

   最后就会为地方官与地主联手逃税留下漏洞。例如,某地主或商人,向县太爷送礼50两,要求自己少缴税100两的税。这样的结果是:地主逃税50,县官受贿了50,皇上少了100。

   清末的真实税率算到最后只有1.9%,而同期日本的总税率却高达35%,比今天中国的税率还高。日本的税是怎么收上来的呢?日本是按地价收税。建立税收制度之前,先颁发土地所有权证书。然后再按地价的3%征税,税逃就比较难了。

  中国是按收成收税,如果今年“受灾”,不但交不了税,还要请皇上赈灾。赈灾款大多进了地方官的口袋。结果是清政府收不上来税,变成了超穷政府。

  那老百姓呢?中国是小农社会,自耕农大约2/3、占将近70%没错。但中国近代,所有社会问题的症结都出在雇农和佃户身上--无地农户占大约1/3。

   表面公平下的不公平

   中国人口从清初到清末涨了一倍,从2亿涨到4亿。中国的人均耕地面积,也就从将近7亩多地,降到了2亩多。最少的像福建,人均耕地只有0.9亩。按照平均亩产量217斤计算,基础代谢量(维持一个劳动力吃穿住、生儿育女,更新农具)需要517斤。人均1亩地才收217斤,而人均需要500多斤,本身就差了一半。所以福建人逃出去闖南洋,去种橡胶、咖啡、水果的人特别多。为什么?他在福建活不下去。按照马尔萨斯人口论的结论,当我们的食物不能满足人口增长的时候,就只能让人口来适应食物。就像太平天国10年暴乱,中国就死了至少7500万人。

   当时英国人口才700多万,相当于10个英国全死光了;日本当时是2000多万人,相当于死了3个日本人口。这么庞大的战争、农民暴动,死这么多人,皇上就会嘀咕:是不是税高了?其实不是。

   实际上是因为有1亿3千万的中国无地农户,他们要把自己50%的收成给地主交租。本来就不够,再把一半给了地主,口粮缺口将近60%。到了年根只能向地主借高利贷。《暴风骤雨》有一句有名的台词:我给地主干了1年,到头来我欠地主100块钱。

   中国的1.3亿没有吃饱的农民就只能到地里去挖野菜、扒树皮,整个农村迅速沙化,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第二年再发洪水也会比以前更大。

   天灾人祸的宿命

   在1840到1894年的甲午战前,中国有各种自然灾害2000次。包括地震、旱灾、风灾、水灾、虫灾、瘟疫。而日本同期灾害却在下降(主要是地震和海啸、台风)。农民穷到这个份上了,李自成起义,我跟你走也许还有条活路,反正不走也是死。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参加太平军、上井冈山。这是中国农民问题的根。

   惨败的资本逻辑

   结论,甲午战争打败了,是因为我们没钱军备、没钱军备是因为穷政府、穷政府是因为低税率、低税率又造成了两头穷、两头穷导致工业投资超低、工业投资少又使国力相对弱小、国家税收愈少。这就是晚清百年积弱的资本逻辑。

   李约瑟难题新解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无法解释著名的李约瑟难题。李约瑟完成了十五卷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后,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的中国朋友在科学技术、聪明才智方面,绝对不比我们差,四大发明全在中国。那么,英国工业革命为什么没在中国爆发呢?

   据说在英国的大学定期举行李约瑟难题的研讨会。为什么一定要破解李约瑟难题,因为即便可以为中国百年积弱找出100个理由,但日本明治维新却已经证明东方人其实也行。如日俄战争就向西方世界证明,黄种人也能打败白种人。那,日本既然这么行,英国工业革命之前你到哪去了?

    不光是中国和日本,1730年当时的英国还不如荷兰。荷兰能成为海上马车夫,是因为造船能力强,造船能力强的背后,是因为荷兰港口背后有大片森林,随时可以砍伐、就近有充裕的木材造船。荷兰当时三天就可以造一条快船。

   荷兰在整个东印度航线船舶的数量有1800多艘,是英国的1倍。有一个著名的史学家曾说:1620年以前,如果你问一个在欧洲非常博学的人,100年后欧洲将发生一场工业革命,引领世界走向一个新的时代,你认为会是哪个国家?他一定会告诉你是荷兰,而不是英国。

   1792年,马嘎尔尼率一个代表团,160多人,几百个大箱子的礼物,给乾隆皇帝拜寿。当时和珅劝乾隆,跟英国人做生意可以赚钱。乾隆皇帝一问,英国多少人呐,500多万,也就相当于大清一个县。乾隆说,算了,我们自古以来是以农为本,不可动摇。

   那么,一个二流的欧洲中等国家——英国,怎么就爆发了工业革命?

   在浩瀚的历史资料中,我注意到一个事件,安汶岛屠杀。安汶岛现属印尼,是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岛。但盛产丁香,是当时商家必争之地。当时,主要的东印度贸易是香料:胡椒、丁香、肉桂。

   英国人比荷兰人晚去了20年。1600年前后,荷兰人先到了东印度,把葡萄牙人赶走了。20年后英国人又去了之后,荷兰人坐不住了,他们不愿意让英国人抢了自己的生意。

   英国人和荷兰人同时在岛上有商馆(商务办事处)。荷兰人找了个茬,说英国的商务办事处的20人(其中11个英国人、8个日本人、1个葡萄牙人)要杀荷兰人。1623年荷兰人把这20人都抓来,严刑拷打,逼供、画押后,把这20人全杀了。从此,英国和荷兰交恶,当时英国人不敢跟荷兰人拼,荷兰把英国赶出了东印度。

   次后,英国东印度公司不得不转头去做印度印花布生意。做胡椒生意,一克多少钱,跟黄金一个价,可以赚8倍利润;那时没有人愿意做印花布生意,太重压船、利润率低。但是也总不能跑空船。

   这样,从1623年开始的70多年里,印花布向英国和欧洲的出口不断增加。以前英国是穿毛和麻,但穿麻不舒服,毛又太贵、而且夏天太热。棉布可不一样,轻薄、易染色、便宜,可以织到80支纱这么细的线,做出来的布像蝉翅一样。不光是英国,整个欧洲,开始风靡印度印花布。

   可是当时英国已经有1/4的人口在从事毛纺织业。大量棉纺织品的进口,造成了英国毛纺织工人的恐慌。印花布抢了毛纺织品的饭碗,工人们开始担心:这么下去没人穿毛了。

   按600万人口计算,英国当时有100多万人口和毛纺织业有关。至少有40万到50万的人专门从事毛纺织业,剪羊毛、梳毛、染毛、纺毛线,织毛布。最后工人上街造反,最多的时候有5000人,推倒了东印度公司的围栏,把房盖都挑了。

   英国议会迫于压力,于1700年颁布《印花布进口禁止法》。但同时又给东印度公司留了活路。法律规定印花布不许进口,但没印花的白布可以进,不违法。白布进到曼切斯特去染,再买到欧洲,也很赚钱。在这个过程当中,出现大量的印花布走私。

   这样,实际上英国的棉布进口仍然没禁得了。到20年后的1720年,英国又不得不颁布了《印花布使用禁止法》,不许穿印花布。一件衬衫0.5英镑,谁穿罚款200英镑。即便是400倍的罚款,仍然法不责众,一些农村干脆所有的女人全穿印花布。

   在这1690到1733年的40多年间,整个英国的毛纺织业承受了巨大的生存压力。他们必须找出路:通过技术进步、提高毛纺生产率、战胜印度棉纺。

   1773年,飞梭终于问世。有人说,英国工业革命是大机器生产代替人们小机器生产。这个定义值得商榷。英国的工业革命,实际上是自动化机器代替手工机器生产。飞梭让整个织布行业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了好几倍,这一下绵线又不够了。

   英国科学与艺术协会悬赏:谁能发明纺纱(线)机,给多少奖金。这个奖金悬在空中30多年没人能拿到。直到1760年代,珍妮纺纱机才问世。

   珍妮纺纱机把纺纱的效率又提高了几十倍。织布机反过来又跟不上纺纱了。生产规模的扩大,需要寻找新的动力,最初是在河边,靠水流获得更大动力。瓦特把他的蒸汽机发明出来以后,卖500英镑,根本就没人买。后来才开始走向蒸汽机。说工业革命是蒸汽机革命,不是火车,最早是用作纺织工业生产的动力。

   从此以后,技术和科学的进步就刹不住车了。织布促进纺纱、纺纱再促织布。大量生产又促进了运输,铺设铁路,蒸汽机和轮船反过来推动煤炭和炼钢,再后来是飞机,一直到美国的电气化。第一张多米诺就被推倒以后,就是几何倍数的裂变。这就是工业革命的洪流。

   英国工业革命是一个孤儿

   英国工业革命爆发的原因,跟迄今为止学术界所描述的几乎相反。资本主义和金融体系的建立、圈地运动导致的资本积聚、和廉价劳动力的供给、科学技术的进步、煤炭成为新能源主力、手工工厂和行会的诞生等等。所有这些,过去认为构成英国工业革命基础的东西,其实都在某种程度上是工业革命的障碍。

   举个例子。过去说英国的行会,促进了工业革命,其实相反。在英国的行会有严格的规定,梳羊毛必须使用木梳。学徒工如果敢用效率更高的铁梳子,马上会被开除。行会是极端抵制技术进步的。最初发明出来的纺纱机、织布机,全部被纺织工人捣毁了,连发明者的家都烧了。

   另外,“资本主义”也并没有在英国工业革命之前,给英国毛纺织业提供任何资金和援助。资本只会“锦上添花”,绝不可能“雪中送炭”。因为资本会担心,这炭送出去是不是还可以收回来。

   应激突变

   什么叫应激突变呢?你身体里有6000白血球,病菌侵入人体后,白血球会突然提高到2万,就是应激反应。这种外来的生存压力,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并持续相当一段时间之后,就可能出现“突变”。

   当然,生存压力过强,不仅不会发生突变,反而会将受压主体压垮,就像美洲移民后的印第安人,以及英国机织棉布大量进口后,被挤垮的印度棉纺织业。

   晚清:超弱的应激压强

   那中国在1840年以后的实际情况如何?日本在被迫开港通商后所受到的应激压强(人均进出口/人均GDP),比中国同期高23.4倍。例如,当时日本有1/4的农民是棉农,开港后所有棉农全部倒闭、另谋生路。进口的印度棉花,丝又细、又长、又结实。但是中国开港后,在山东、河南还是自己种棉花,因为便宜。

   同期1853年前后,欧洲正闹蚕慌,蚕不吐丝了。导致日本99%的蚕丝全部出口欧洲,因为价格涨了1倍。弄得日本连“幕府将军”都没衣服穿了。逼得将军下了一道《五品江户回转令》,包括蚕丝、蜡烛、稻米、菜籽油等5种商品,要先运到江户供给将军后再出口。

   中国呢?中国1843年开始五口通商,从1843到1853的10年间,中国的进出口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为什么?因为大量的鸦片不能进口后,中国的很多有钱人不得不自己到云南去种鸦片。另外,中国的贫苦无地农户又没有钱买曼彻斯特那么漂亮的机织布,而有钱人家又爱俏不穿棉。

   日本在当时巨大的压力下,发挥出了他们全部的能量,把几乎所有的钱都用在工业投资上了。最后,创造出了明治维新后的辉煌。而中国,1894年后战败觉醒的也只是知识分子,和社会上层。而在日本,被唤醒的是整个民众。

   复旦大学创办人马相伯先生晚年说:我就像一条狗,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人唤醒。孙中山先生辛亥革命以后在广州演讲,认为中国之所以百年积弱,是中国人没有觉醒。拿破仑也说了,中国是一头睡狮。中国人为什么没有醒?不是没有人去唤醒中国人,而是中国人受到的刺激和压力太小。他自己动不起来。坐立不安的只是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左宗棠,以及梁启超、康有为那些知识分子。老百姓没有被深深触动。八国联军从下水道钻进北京城墙,北京的老百姓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洋人跟皇上打仗,跟我没什么关系。

   改革开放前的巨大落差

   中国改革开放前的应激压强有多大呢?当时说中国国民经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其标志并不是绝对贫困。1979年中国的人均粮食产量300多斤,比解放初期还多出40%,1949年解放初期粮食人均产量才200多斤。中国不是绝对贫困,是相对贫困,相对超贫困。

   广东一个农民,地里干一天活,收入只有7毛钱;对岸香港的农民,一天的收入70港币,是中国农民收入的100倍。100倍意味着,你在香港干一年,回广东一辈子不用干活了。这个巨大的压差,逼出了中国南方12省、60多个县、56万人的大逃港。

   逃港不是跑着玩的,边防军可以开枪。于是出来一个行业,叫“拉尸佬”。掩埋一个尸体,15人民币。有一个拉尸佬,最多一天赚了750块钱,埋了50多个人里面有4个是自己的亲戚。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带队逃港,开誓师会的口号就是: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胜利。这不是笑话,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这本《大逃港》。作者本人就是大逃港的幸存者,他爸背着他逃,前六次都被抓回来了,第七次边防军都认识他了,看他是个孩子,放他过去了。后来他在香港安定下来,在当年他逃港的地方立了一个碑,以为纪念。

   中国1979年改革开放已经到了一个边缘、国家的凝聚力已经下降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这些人宁可死在逃港的路上,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再不搞改革开放,国家就散了。

   改革开放30年,终于有了重新崛起的今天。这时我们就会问,当年总结甲午战败、百年积弱时,说是因为中国官不好、民不好,老百姓教育不好,四书五经不好,孔孟儒学不好,甚至于我们的哲学和中庸之道也不行,中庸怎么可以?你得跟着孙中山广州起义、跟着毛泽东上井冈山。

   一旦30年后的今天,面对改革开放的成果,中国GDP总量不仅超过了日本,现在GDP总量已经是日本的2倍。你怎么解释呢,是祖宗好了呢?是我们的哲学好了、还是我们的四书五经好了呢?

   其实什么都没变。因此,不要妄自菲薄。当年的惨败和今天的崛起,都有着更深的渊源和逻辑在背面。

郝一生,大学问



2015年1月10日 星期六

周恩來迎接尼克松,身後站的誰?


《新史記》丁凱文/本刊編輯

 
讀者丁凱文來信

【編輯您好!
今天在閱讀21期《新史記》時,發現第26頁上尼克松訪華與周恩來機場握手的照片是有問題 的。這張照片其實是中共變造過的照片:顯示周恩來的身後是王海容,但是真實的照片卻是周恩來身後站著翻譯冀朝鑄。周恩來生怕在外交上得罪毛澤東,發表照片 時有意識地用王海容取代了冀朝鑄。
丁凱文】

編輯核查

周恩來在機場迎接尼克松總統的照片,確實有兩個版本,一張周身後是王海容,一張周身後是冀朝鑄。


尼克松的女兒朱莉寄給冀朝鑄的美國記者所拍照片。


新華社發布的照片。

查《三聯生活週刊》發表李菁對冀朝鑄的專訪中,專門提到這件事:

【……站在周恩來身後那位高大的翻譯——冀朝鑄幾乎出現在美國所有的報紙上。奇怪的是,在 中方發表的所有照片中,周恩來的身後卻變成了王海容,原本是冀朝鑄的位置變成一小塊空白。冀朝鑄說,他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 的。而若干年後,尼克松的女兒朱莉特地給他寄來了美國記者所拍的照片,冀朝鑄又“回”到了總理身旁。為此一直“耿耿於懷”的老人特地帶我到他的書房,看那 張被掛在顯眼位置的照片,並叮囑我,一定要澄清此事。冀朝鑄並沒有詳細解釋個中原委,這個小插曲似乎也是那個時期國內複雜政治鬥爭的微妙體現吧。

此前,周總理特地要求,“小冀近一點,每句話都得準確地聽清楚,準確地翻譯”。然後,冀朝鑄替尼克松翻譯出了那句有名的話:“我是跨越太平洋與中國人民握手。”】

由於我們工作不够細心,《新史記》21期中配文照片有誤。感謝丁凱文先生的指正,並祈盼今後讀者多多賜教!(《新史記》22期)

2015年1月7日 星期三

恩格斯晚年承認:歷史表明我們錯了


《新史記》辛子陵 專稿


王偉光替權貴資產階級說話自覺心虛輸理,把馬恩語錄作為重兵器抬出來與憲政派作戰,就像從博物館抬出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一樣,橫刀立馬,以為一報名號就能把 對手鎮住。經查證,王偉光引用的那些語錄,不僅被20世紀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失敗的實踐所否定,特別是早在19世紀末葉就已經被比馬克思長壽12年的恩格斯 本人公開否定。1895年3月6日,恩格斯在《〈法蘭西階級鬥爭〉導言》中對馬克思主義的整個理論體系進行了最後的反思和修正:


馬克思與恩格斯的畫像和塑像一度泛濫於社會主義陣營國家,上個世紀蘇、東變天後大幅拆毀。這是匈牙利布達佩斯保留在革命雕像公园門口的二人塑像局部。(高伐林攝)

“歷 史表明我們也曾經錯了,我們當時所持的觀點只是一個幻想。歷史要做的還要更多:它不僅消除了我們當時的迷誤,並且還完全改變了無產階級進行鬥爭的條件。 1848年的鬥爭方法(引者注:指《共產黨宣言》中說的暴力革命、消滅私有制和無產階級專政),今天在一切方面都已經陳舊了,這一點是值得在這裡較仔細地 加以研究的。

“歷史清楚地表明,當時歐洲大陸的狀況還遠沒有成熟到可以剷除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程度……在1848年要以一次簡單的突襲來達到社會改造,是多麼不可能的事情。”

“舊式的起義,在1848年以前到處都起決定作用的築壘的巷戰,現在大都陳舊了。”

“如果說在國家之間進行戰爭的條件已經起了變化,那麼階級鬥爭的條件也同樣起了變化,實行突然襲擊的年代,由自覺的少數人帶領著不自覺的群眾實現革命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無 產階級的一種嶄新的鬥爭方式就開始被採用,並且迅速獲得進一步的發展。原來,在資產階級藉以組織其統治的國家機構中,也有許多東西是工人階級利用來對這些 結構本身作鬥爭的。工人開始參加各邦議會、市鎮委員會以及工商業仲裁法庭的選舉;他們開始同資產階級爭奪每一個由選舉產生的職位,只要在該職位換人時有足 夠的工人票數參加表決。結果,資產階級和政府害怕工人政黨的合法活動更甚於害怕它的不合法活動,害怕選舉成就更甚於害怕起義成就。”(注7)

說完這些話後的五個月,1895年8月5日他就去世了。如果蓋棺論定,這是恩格斯對歐洲各國革命策略問題的最後意見。他期待的是通過工人階級的合法鬥爭取 得政權,保留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恩格斯晚年主張用民主共和國代替無產階級專政》連載2。《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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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2日 星期五

西方專業人才陷入東方專制泥沼


《新史記》譚愛梅

美方在印度訓練駐印軍的同時,也把大批美式裝備運到昆明,在中國境內複製了一個藍伽訓練中 心。美方把訓練官送過去,甚至把千里迢迢從美國中西部運到印度的高 大騾馬,也運了一部分過去。美方按約定在中國境內為重慶訓練十幾個師的兵力,作為滇西反攻之用。可是,訓練完成後,蒋委員長卻起私心,打算把大部分的部隊 留在身邊。他想觀望,因為到了1944年,外在形勢迅速改變,盟軍在歐洲和太平洋戰場都已佔上風。按兵不動,日本如果很快戰敗而不需出兵滇西,這批裝備先 進的精銳部隊就是委員長的政治籌碼了。我們見到滇西遠征軍後來浩浩蕩蕩的出師,最後與駐印軍勝利會師的令人振奮局面,不會想到那是美國總統羅斯福五次發電 報催促的結果。羅斯福甚至露骨地暗示,如果委員長不履行當初的協議,“立即採取行動”(出兵滇西)美國就會中斷對華援助。

然而,性急的史迪威覺得,把美國政府幫助訓練的40萬部隊用來包圍監視共產黨,而不投入抗日,不但有違中美協議的初衷,而且也是兵力的浪費。他說服羅斯福 給蔣介石發電 報,要求蔣任命他為中國戰區最高指揮官,擁有實際指揮調度中國軍隊作戰的權力。史迪威從扭轉戰局打敗日本的軍事角度著眼,固然有他的道理,但卻犯了蔣的大 忌。這其實非關蔣在日記中所抱怨的“民族尊嚴”、“國家恥辱”、“個人屈辱”等顏面問題。對蔣來說,授予史迪威絕對的指揮權,就是大權旁落。失去了對軍隊 的實際指揮權,中國戰區最高統帥變成了一個空頭司令,他的統治基礎就動搖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委員長要求羅斯福撤換史迪威,解除他在中國和印緬戰區 一切職位的真正原因。


蔣介石夫婦與史迪威。1942年攝於緬甸。

史迪威和孫立人,一個出身於美國西點軍校,一個畢業於普渡大學與維吉尼亞軍校。他們都是典型的西方專業人才。在西方,專業主義有以下特徵:(1)它有一套文 憑制度;(2)由於具有一套專業知識與技能,在工作領域有相當程度的自主性;(3)它有一套專業標準,這套標準由文憑制度和專業協會國家的立法機關所建 立;(4)它有專業倫理與行為守則。 由於有這些條件和標準,專業人員對於他們的專業也有一種足以自豪的成就感。
對孫立人來說,在外在於中國的惡劣而單純的環境裡,一個受西方訓練的職業軍人,能夠帶領著 美式武裝的中國官兵,以寡敵眾,打出漂亮的勝仗,而獲得國際殊榮。 可是,同樣一個職業軍人,一旦回到中國的環境,在另一套體制所形成的氛圍裡,很快就被各種爾虞我詐的陌生因素所干擾而無法發揮所長。孫立人的遭遇似乎是一 個職業軍人逐步陷入複雜的政治泥沼裡,最後被吞沒的過程。(《緬甸戰場上的史迪威與孫立人》連載3。《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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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30日 星期二

日軍承認這回面對驚人的中國軍隊


《新史記》譚愛梅

反攻緬北計劃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軍事行 動。它還包括中印公路的修建,從加爾各答到阿薩姆輸油管以及從阿薩姆到昆明輸油管的鋪設,這些都是浩大的工程。中印公路從印度東北的雷多到緬甸密支那的一 段,長達434公里,經過幾座高山與叢林河谷,工程尤其艱鉅。從密支那向南經八莫到畹町與滇緬公路銜接的一段,也有330公里。再加上沿線鋪設油管的工 程。而一離開印境,立刻就要面臨日軍佔領下的緬甸。英國人認為,在凶險的自然環境下築路,鋪油管,還要面對惡敵的攻擊,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受過美軍訓練的中國軍隊在巴莫用野戰炮轟擊頑抗的日軍。攝於1944年12月11日
史迪威相信,築路只要有軍隊在前面開道,打到哪裡,築到哪裡,即使進展緩慢,雨季時停頓,仍然是可能完成的。進入緬甸的軍隊負有攻擊敵人和保護工程人員與民 工的雙重任務,而路築到哪裡,補給供應運到哪裡,油管鋪到哪裡,也保證了軍隊行進的後勤支援。在當時緬北的陌生環境下,這是現代戰爭概念的一次大膽實驗。

當然,佔領了緬甸全境的日軍也不是省油的燈。日軍在戰略要地早已有周密的部署,在森林和險要的山隘入口,修建碉堡,據險而守。為應付盟軍反攻緬甸,1943 年初春成立南方軍的緬甸方面軍,下轄第15軍、55師團和直轄部隊。而指揮緬甸中、北部和雲南作戰的第15軍,其中負責緬北防務的第18師團,就是侵華之 初戰攻陷上海、南京的一支勁旅—-久留米師團。這支熟悉熱帶叢林戰的部隊,在前期緬戰中,也是攻佔曼德勒、橫掃緬東奪取滇西的常勝軍。他們架設電台,在廣 播中還譏刺美國的築路計劃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工程。因為路修成了,正好讓日本軍隊徒步走到印度去。

可是,同新38師派去印緬邊境保衛築路工兵的部隊實際接觸後,日軍首次發現,每次偷襲都被迅速擊退。1943年九月雨季結束後,集結到印緬邊境的新38師和新22師部隊以及駐印軍直屬的戰車營、炮兵團先後運到,反攻緬北的作戰行動正式展開。

日軍在作戰檢討中不能不承認,這一回他們面對的中國軍隊,素質有驚人的不同。裝備優良,射擊準確,戰術高超, 指揮聯絡和攻擊戰鬥都比過去強得多:“進攻於邦的敵軍,總是逐次浸透到我陣地側背,突然進攻,使我軍的障礙設施和正面火網完全無用武之地,不得不被迫後 退……”這正是孫立人迂回戰術的最佳寫照。(《緬甸戰場上的史迪威與孫立人》連載2。《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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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7日 星期六

緬甸戰場上有中美兩顆耀眼將星


《新史記》譚愛梅

《新史記》編者按:本文係為在華盛頓舉辦的“國家記憶—緬懷二戰中緬印戰區盟友情”圖片展覽而作。

2010 年,中國民間學者章東磐整理出版了《國家記憶:美國國家檔案館二戰中緬印戰場影像》一書,該書照片,係美國通信兵第164攝影連的攝影兵在1943年至 1945年期間拍攝的中緬印戰場上國軍與美軍合力抗戰的情景。這些珍貴照片藏於於美國國家檔案館,沉睡數十年,後被攝影師牛子所發現。章東磐從中挑選出一 批,在世界各地巡迴展覽。2014年10月15日,這些照片重回美國首都展覽。
譚愛梅係《被遺忘的年代》(台北衛城出版,2014年3月)一書的作者。


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在緬甸戰場上,史迪威和孫立人無疑是兩顆耀眼的將星。

世人談起緬甸之戰,都要稱道孫立人運籌指揮的仁安羌大捷。仁安羌之役,孫將軍以不足一千人的兵力,同時指揮英軍一個裝甲旅的部分戰車與炮兵部隊,運用奇襲、 迂迴、聲東擊西等戰術,對抗人數七倍的日軍,經過晝夜激戰後,解救了被日軍圍困在仁安羌油田北面的七千英軍與記者傳教士等。孫將軍為此獲得英皇頒授的“帝國司令”勛章。


孫立人將軍。

仁安羌這一仗打得漂亮,後來美國國防大學還將這場戰役作為“以寡敵眾”的一個經典教材。可是中國遠征軍1942年春第一次入緬作戰的行動,卻是以失敗告終。失敗的原因,就軍事行動而言,是缺乏空軍支援,部隊的武器裝備不足,通訊後勤也缺效率。

但根本的問題還在於指揮系統紊亂,權責不明。

本來,遠征軍入緬是依照《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協同駐緬英軍抵抗日軍的進擊。但在部隊入緬之前,仰光就陷落了。因此,保衛仰光變成收復仰光。緬甸作戰 的指揮權,名義上是在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手裡,可是遠征軍司令部卻不聽命於他,代理總司令的第五軍軍長杜聿明,隨時拿起電話向遠在重慶的委員長請示機宜。因此就變成一個太上總指揮遙控戰局,杜聿明傳達決策的情況。(《緬甸戰場上的史迪威與孫立人》連載1。《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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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3日 星期二

一心想在火星上退休的創業牛人


《名星》季高 專稿

就 深刻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思維方式而言,馬斯克當之無愧有資格躋身屈指可數的人士之列。幾乎他的每一次創業,都強烈沖擊甚至顛覆所屬行業——Zip2將報 紙搬上了互聯網;Paypal改變了人們的購物方式以及資金流動方式;Tesla讓汽車行業成功跨入電動時代;Space X是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成功發射火箭的私營公司……


馬斯克和第二任妻子英國女演員塔露拉·萊莉。

曾 與馬斯克共事的企業家布魯斯·利克(Bruce Leak)說:“當他跳躍著前進時,他擁有比爾·蓋茨那樣的能量,而他現在放慢了腳步,因為他實在是太聰明了。”馬斯克的朋友、電影《鋼鐵俠》的導演喬 恩·費夫洛(Jon Favreau)說,在將漫畫英雄、製作飛行盔甲的發明家托尼·史塔克(Tony Stark)搬上大銀幕時,他頭腦中想到的原型就是馬斯克。

在 馬斯克看來,人類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得在地球上生存,讓人們活得更多快好省,還是最需要操心的。於是,他想出了一個名為“超回路列車” (Hyperloop)的計劃,他沒有透露具體細節,但他說,這是一種像管道那樣的運輸工具,人們只需30分鐘就可以從舊金山市區來到洛杉磯。他將其稱為 繼火車、飛機、汽車和輪船之後的“第五種交通工具”。他說:人們真正想要的是一種不會發生事故的交通工具,它的速度不僅比飛機至少快一倍、比高鐵快三倍, 還采用太陽能驅動,而且隨到隨走,不用等候特定的出發時間。馬斯克的朋友說,2013年夏天,他在Hyperloop的技術問題上取得了突破。他表示想和 州長或總統談談,因為他們提出方案出資600億美元建造加州高鐵,是世界上單位英里成本最高而又跑得最慢的高鐵。“他們完全搞錯了方向”,他設想中的舊金 山至洛杉磯的Hyperloop,投資大概只要60億美元。

馬斯克還打算設計一種垂直起飛的超音速飛機。他甚至透露正在推進一項計劃,打算在未來10到15年內建成火星航天器,屆時他可能會是乘客之一。馬斯克說:“我希望死在火星上,當然不是降落時一頭撞死。”(《創業奇才伊隆·馬斯克》連載2。《名星》第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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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0日 星期六

“狂人”是粘在他額頭上的標籤


《名星》季高 專稿

2014年6月,美國電動汽車企業特斯拉(Tesla Motors)的創始人伊隆·馬斯克(Elon Musk)在博客上宣布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將秉承IT開源精神,允許其他公司使用特斯拉的知識產權,以推動電動汽車行業的發展。

美國專利與商標局官方網站提供的信息顯示,特斯拉目前擁有超過160餘項美國專利,包括保護電池組的系統、過量充電、以及電動馬達中改進的轉子結構等。

雖然不是公司的正式通告,但由於他的身分,這就是宣布特斯拉將向其它企業開放其獨家專利技術,歡迎大家抄襲。

許多人說,在科技產業的視野中,馬斯克的這一決定並非破天荒,IBM已採用過這樣的戰略,但在汽車產業,就顯得與眾不同——只有馬斯克敢這麼幹!


伊隆·馬斯克

有人借用托爾斯泰《安娜·卡列琳娜》開頭那句名言說:成功者都是相似的,失敗者則各有奧妙。用這句話來套創業奇才馬斯克顯然就遇到了例外。且不說與爺爺輩、 父親輩的傳統大亨相比了,就是與比他大16歲的比爾·蓋茨(Bill Gates)和喬布斯(Steve Jobs)、比他小13歲的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urg)等人相比,馬斯克的成功軌跡似乎與他們反其道而行之。他選中了三個最想涉足的領域——在他看來都是深刻影響人類未來發展的領域,三個領域是:互聯網,清潔能源,太空。

馬斯克在應邀作為嘉賓到一所大學畢業典禮上演講時說,感謝主持人“在介紹我的時候,沒有稱呼我是‘狂人’”,引起鬨堂大笑。“狂人”確實在很長時間內,就像 粘在他額頭上的一個標籤。他的每次投資創業,都曾經被人視作瘋狂之舉,被斷定孤注一擲必會輸個精光。(《創業奇才伊隆·馬斯克》連載1。《名星》第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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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9日 星期五

仇恨當先的政黨把人民帶往何處


《新史記》朱諾 專稿


泰國和越南同柬埔寨的領土爭端一直延續到了現代。2003年1月,由於一位泰國女影星發表了有關“吳哥窟本應屬於泰國”的言論,上千名柬埔寨人衝進金邊的泰 國駐柬大使館,放火焚燒了泰國國旗、車輛、並點燃使館大樓以示抗議。而直到2011年,泰柬兩國仍在為爭奪被列為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的帕威夏神廟而交戰, 兩國的關係在英拉擔任泰國總理之後才逐漸得以改善。

越柬兩國的對立則更加嚴重。朗諾政府是反越的,推翻朗諾的紅色高棉也不甘於成為越共的傀儡,他們與越共的意識形態分歧也成為中國與蘇聯分歧在印度支那的縮影。但 是,意識形態的分歧不足以造成雙方之間的徹底反目,波爾布特的指導思想中不僅有馬克思主義,還有強烈的愛國主義情緒。他的軍隊搗毀了國內眾多的寺廟教堂, 卻留下了吳哥古跡,毫髮未損,就是因為他將吳哥作為高棉民族強盛的圖騰,立志有朝一日要讓柬埔寨重新成為東南亞的強國。


2013年9月,柬埔寨救國黨組織的反政府遊行中,金邊民眾在燒毀越南國旗。

我曾在金邊一次與柬埔寨媒體朋友的聚會上問起,柬埔寨人最“仇恨”的是哪個國家?一位《金邊郵報》的編輯毫不猶豫地回答:“越南。”

幾 十年來,柬埔寨人對於1979年越軍打進金邊、趕走紅色高棉的行動一直存在著針鋒相對的看法。柬埔寨的網絡論壇上一直都有以《越南解放了柬埔寨還是侵 略?》為題的民意調查,兩種觀點的支持者長期辯論,誰也說不服誰,但明顯的數據顯示,支持“侵略”說法的一方人數比例正在逐年增加。在紅色高棉的反人類罪 行已經公佈於天下的今天,仍然有相當一部分柬埔寨人深信,“殺人場”和“集中營”是不存在的,或者紅色高棉殺死的人數遠遠被誇大了,這都是越南人編造出來 的,為了轉移柬埔寨人的視線,而使他們的侵略戰爭顯得具有“正義性”。(《柬埔寨有個“國恨日”》連載4。《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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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6日 星期二

中美兩國也在柬埔寨仇恨名單上


《新史記》朱諾 專稿


上世紀80年代,在“國恨日”這天受到譴責和聲討的並不止紅色高棉和西哈努克,示威者的抗議口號中還有“打倒美帝國主義”和“打倒中國擴張主義”。

中國政府曾經是紅色高棉最堅定的支持者和軍備提供者,中國還因為越南入侵柬埔寨而在中越邊 境上打了一仗。這場戰爭在中國國內被稱作“自衛反擊 戰”,而在全世界其他地方都被稱作“第三次印度支那戰爭”(第一、二次分別是越南與法國、越南與美國之間的戰爭)。戰爭的名稱決定了戰爭的性質,那場戰爭 與中越兩國的邊境界定關係不大,戰爭發起的主因是中國不願意讓蘇聯支持的越南在印度支那坐大,而出手幫助紅色高棉“教訓教訓”越南。

因此,由越南扶植的柬埔寨政府在“國恨日”裡提出反華的口號,就不足為怪了。

紅色高棉執政期間,柬埔寨華人的數量減少了一半。很多人逃出柬埔寨,相當一部分華人與柬埔寨人一樣,在勞改營裡被餓死或打死。我曾就紅色高棉時期一些華僑被 驅除出境或被押送勞改農場一事向多位柬埔寨人詢問,得到的回答是,如果有華人在紅色高棉時期受到打擊,那不是由於他們的“族裔身分”,而是由於他們的“階級成分”。大多數華人在柬埔寨是富裕階層和知識階層,他們是紅色高棉“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

柬埔寨現政府在“國恨日”中對中國宣泄的“仇恨”並沒有保持多久。90年代後期,隨著中國 與洪森政府關係逐漸走向正常化,柬埔寨人民對於中國的“仇恨”很快就消解了。近20年來,中國為柬埔寨提供了30億美元的發展援助,並成為柬埔寨最大的外 資來源。僅2013年,中國對柬埔寨的實業投資就達到將近100億美元。如今的柬埔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中國,不僅需要中國的經濟援助,而且需要中國 來制衡柬埔寨人最“仇恨”的鄰居。


公元9世紀的東南亞地圖,強大的高棉帝國幾乎統一了中南半島

(《柬埔寨有個“國恨日”》連載3。《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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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3日 星期六

不徹底的審判並不能化解仇恨


《新史記》朱諾 專稿


80年代,柬埔寨政府借“國恨日”允許佛教僧侶在全國範圍內展開超渡亡靈的活動,使得被紅色高棉幾近消滅的佛教事業得以復興——在紅色高棉執政期間的三年多時 間裡,柬埔寨的佛教機構被摧毀殆盡,寺廟被焚毀,僧侶被強制還俗,不合作的僧人被處死,佛教僧侶人數從8萬多銳減到了三千多人,而這三千多名倖存者中的大 多數還是因為逃到鄰國而免遭劫難。


柬埔寨佛教僧侶在“國恨日”這天為死難者超渡

30多年過後的今天,包括首犯波爾布特在內的一大批紅色高棉領導人都已病逝,柬埔寨政府公開審判的罪犯只有5名,而最後判刑的則只有3人。惡名昭著的S-21 集中營負責人康克由(Kang Kek Iew)於2010年被“紅色高棉特別法庭”以戰爭罪和反人類罪判處有期徒刑35年,後又改為無期徒刑。紅色高棉二號人物農謝(Nuon Chea)和三號人物喬森潘剛剛於2014年8月7日以反人類罪被判無期徒刑。另外兩名被告——英薩利和英蒂利——因中途病逝和患有老年疾病而中斷審判。

柬埔寨人民原本希望,正義的伸張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化解他們心中的仇恨,但是,由於洪森政府的干涉和阻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紅色高棉特別法庭”不會再起訴 更多的前紅色高棉領導人。

2013 年的“國恨日”後不久,86歲的農謝在法庭上首次向大屠殺的受害者表達了歉意,但他辯稱自己當時負責宣傳和教育,並不了解全部情況。對波爾布特的殺戮計劃,他完全無能為力。然而,正是當時主管紅色 高棉意識形態宣傳的農謝,在1975年5月佔領金邊後的第一次公開演講中,提出了“嚴密甄別”的原則,宣稱紅色高棉的軍人在“無產階級革命”的進程中,可以隨時使用暴力,把那些反對者和不滿者清除掉,對“反革命”實行無情的“無產階級專政”。

紅色高棉的“無產階級專政”於短短的3年多時間裡,在柬埔寨人民心中種下了強烈的仇恨種子。這股仇恨的火焰在越南扶植的韓桑林政府趕走紅色高棉後得以釋放,而仇恨的對象則遠遠不止紅色高棉的那些前領導人,國王西哈努克也在仇恨名單上。(《柬埔寨有個“國恨日”》連載2。《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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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0日 星期三

在柬埔寨度過“國恨日”


《新史記》朱諾 專稿


每年的5月20日,柬埔寨人民都會迎來一個特殊的節日。說它是節日,因為它確實是政府公佈的法定假日;而說它特殊,卻是因為在這一天,沒有鮮花,沒有鞭炮,甚至也不應該有歌舞和歡笑。這就是柬埔寨的“國恨日”(National Day of Hatred)。

2014 年的“國恨日”這一天,我正好是在柬埔寨度過的。雨季早已到來,像往日一樣,上午的天空還很晴朗,午後,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把街道清洗得很是乾淨。一個小 時之後,雨過天晴,一切如舊。電視裡的歌舞升平卻驟然中斷,所有的新聞頻道都暫停了其他內容,開始現場直播金邊“國恨日”的紀念活動。

幾 百名僧侶和上千名紅色高棉時期死難者的家屬聚集在金邊著名的“殺人場”(The Killing Fields),觀看由大學生們表演的、再現紅色高棉軍人屠殺百姓的活報劇。在僧侶們撼動天地的禱告聲中,年紀大些的觀眾們在擦拭著止不住流下的淚水。身 穿紅色高棉軍服、戴著紅白格子圍巾的表演者手持木棒和竹棍,劈頭蓋臉地“毆打”倒在地上的“反革命們”,然後,用竹棍的尖頭將他們一一“刺死”。我曾在參 觀“殺人場”時,從錄音介紹中得知,紅色高棉的領導人禁止處決死刑犯時使用槍決手段,而這樣做的原因只是為了——節省子彈!


2014年“國恨日”,在金邊著名的殺人場,柬埔寨大學生演出再現紅色高棉暴行的活報劇。

全 世界恐怕沒有幾個國家會把“仇恨”這樣充滿負能量的情感字眼用作一個全國性節假日的名稱。儘管紅色高棉政權被趕出金邊已經有40多年了,但柬埔寨人民仍一 直無法忘懷這個國家曾經歷過的那段痛苦歲月,無法撫平那些日子為整個民族留下的心靈創傷。然而,如果從歷史的縱深去了解這個國家,你會發現,柬埔寨人的仇 恨情結有著更為悠遠的根源,而其仇恨的對象也並不限於紅色高棉這樣的罪人,甚至也不限於那些與柬埔寨世代相爭的鄰國侵略者。《柬埔寨有個“國恨日”》連載1。《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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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6日 星期四

沒有僧侶的仰光,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仰光筆記:現實生活場景及其禁忌

《新史記》安琪 專稿


在仰光行走,看成群結隊的中小學生放學回家,是非常賞心悅目的。他們著裝一律,白上衣,綠裙子(籠基),與仰光鬱鬱蔥蔥的綠蔭相互映襯,自然和諧,令人愜 意。然而,一套校服在6000到8000緬幣左右,約5-6美元。對許多有著兩、三個學齡兒童的家長來說,置辦校服,相當於一家人半個月的飯錢,負擔之 重,可想而知。但沒有校服,就不能上學,他們只好在親友間借錢購置,或借用他人嫌小不能再穿的舊校服。


饑餓的學齡兒童。安琪攝於2007年10月。

2007 年8月15日,緬甸政府調高油價,公共交通票價隨之猛漲三倍以上,令本來就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不堪重負。一個簡單的事實是,漲價的部 分,差不多正是一個人一天辛苦勞作的收入,也是一家人賴以生存的指靠。現在這點微薄的收入被吞噬了,那麼再辛苦也算白費,吃飯問題即刻成為危及到人們生死存活的大問題。

民不聊生的現實,打破了僧侶的寧靜。2007年9月18日這一天,僧侶上街了。面對壓迫,他們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身軀來抵 擋傾瀉在老百姓身上的無盡苦難。他們排成長行走上街頭,高誦經文,為百姓祈禱。他們中有人將手中的黑缽翻過來,拒絕軍政府的給予,以示抗議。僧侶的行為, 深深地感動了市民。他們手拉著手,在街道兩邊築成一道道“人牆”,讓僧侶隊伍暢行。

遊行很快就被軍政府鎮壓了。9月26日槍聲之後,仰光 實行宵禁和夜間大搜捕。軍警抓走了上千僧人,並進駐寺廟,禁止僧人上街,禁止他們五人以上集結成行。在宵禁的一個月裡,仰光瑞光金塔和公園都設有重重路障 和軍警把守,停止向公眾開放。仰光街市少有僧侶。偶爾見到,從眼神和走路的姿態看,總是感到有點怪異。本地人告訴我,那是便衣。再次觀察,那眼中的警覺和 窺視,讓人心怯。看來,緬甸“家有僧侶”的現實,也給便衣警察帶來了某種機會和便利。袈裟總是好找的,沒準“假和尚”穿的就是自家當年的袈裟。這種情形令 人窒息。在這無所不在的警察國家,人們的唯一寄託就是宗教信仰。現在連僧侶也被抓、被打、被關了,處於水深火熱中的人們,還有什麼期望呢?

宵禁解除後,街面上雖然看不到大批的軍警了,但是許多要地的“路障”還沒有撤。稍有不慎,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便警,隨時都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那麼僧侶呢?除了市場上化緣的小沙彌和老僧人外,那些隨處可見的手持黑缽、三五成群、結對而行的成年僧侶呢?

沒有僧侶的街市,缺少了袈裟的色彩和那種常見的感人生活場景。

沒有“僧侶行”的仰光,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仰光筆記:現實生活場景及其禁忌》連載2。《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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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1月4日 星期二

緬甸不是一般的窮,而是極窮


仰光筆記:現實生活場景及其禁忌

《新史記》安琪 專稿


奇葩的“汽車博物館”

佇 立仰光街頭,英殖民時期的建築群掩映在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和花草之間,眼前流動的,是那些形形色色、不同型號、不同年代的老舊汽車。如超高齡的各種英美 “老爺車”、吉普車、美式軍用卡車、寬型大轎車、德式甲殼車等等。這些早已在其產地變成廢鐵的老款名車,在21世紀初的仰光行駛著,被遊客稱為“移動的萬 國汽車博物館”。

這是自1994年丹瑞軍政府執政之後,西 方社會對緬甸實行經濟制裁的直接後果。這些車,一如容顏盡失的女人,除了鏽跡斑駁的外形,讓人依稀記起它昔日的美貌富貴外,其內臟全部是重新更換組裝的。 因了這種需求,緬甸的汽車修配行業非常發達。如同其它許多行業一樣,各種能工巧匠遍及緬甸每一個角落。電子產品、傳統手工藝、電視冰箱,汽車飛機,等等等 等,他們無所不能,任何一個在先進國家被丟棄的東西,經他們的手都能延長壽命並獲得再生。

比 較普遍的是從泰國轉賣的日本二手舊車,一些車上還留著日文印記。其它還有標著雲朵一樣緬文的印度巴士、緬甸本土生產的公共汽車和各種簡易車。在這裡,駕車 靠右行,但駕座則有左有右。其中最奇葩也是起價最低的——20緬幣就可乘坐——當屬類似小型卡車的蓬頂“公交”。常見擠滿人的車尾部的踏板上,總是掛著一 串青年男子,他們穿著籠基,用兩個腳趾挑著丁字拖鞋,人多時,常常一隻腳踩在車踏板邊緣,另一隻腳懸空在外。車開起來,搖搖欲墜,酷得讓人驚心。


最酷的公交車。安琪攝於2007年12月20日。

每 天一早,這些五花八門的交通工具,將人們從仰光城郊的四面八方帶向市中心。儘管政府部門2004年遷移到奈比多了,但仰光仍然是這個國家名副其實的首都。 近30個外國使團及其相應的服務設施,可供舉辦大型宴會的高級賓館,絡繹不絕的外國遊客,金光燦燦的佛塔景點,遍布街頭的市場和茶座,這一切都給人們提供 了各種工作機遇,讓這個城市布滿生機。

但是,一旦走近仰光,深入進去,一切便都顯得荒誕不經,令人心酸焦慮,無所適從。(《仰光筆記:現實生活場景及其禁忌》連載1。《新史記》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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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0月7日 星期二

中國人來了!當年帶著大把槍,如今帶著大把錢


《名星》特約記者 徐長發


曾慶紅的兒子曾維和蔣梅買下豪宅後,計劃斥資500萬澳元(近3800萬人民幣)將此豪宅拆卸重建,此工程也是悉尼有史以來最大手筆民宅重建工程。

葵 閣墨豪宅所坐落的派珀角(Point Piper),是悉尼最昂貴的街區,這個小小的半島,伸入悉尼海港,整個派珀角只有11條街,沃尓斯利街 (Wolseley Road)為其主街,又是澳洲最貴的街道。2009年初,《華爾街日報》財富榜公佈全球最貴街道排行榜,沃尓斯利街名列第九。葵閣墨佔據了整個半島上最佳 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最昂貴的價格。從曾維豪宅的草坪,不僅可俯瞰有悉尼“三個代表”之稱的標誌型建築——悉尼歌劇院、海港大橋和悉尼塔,更可以看到總督 府、總理府、悉尼軍港、丹尼斯堡、皇家植物園、摩天大樓林立的中央商業區,以及海港中五彩繽紛的帆船。


《名星》第9期

豪 宅院牆高聳,大門緊閉,即使是武功高強的人士也難以潛入。在主街上的入口窄小,看不出什麼名堂,一般人根本無從知道這就是南半球最昂貴的私宅。要想看到豪 宅的正面,必須要到3公里以外遠處通過長焦鏡頭才可觀看。有文章描述說,“偶爾會看到一輛最新款的勞斯萊斯或是賓士,駛入或駛出某一全自動的大門。街上又 恢復了寂靜”。

如今,這樣又有景觀、又有歷史的豪宅,竟要被中國權貴暴發戶的後代拆毀重建,這怎能不引起當地民衆又驚又怒!(《名星》第9期)

曾慶紅之子摧毀悉尼天價古宅(連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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