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31日 星期一

抑留傅作義60萬大軍是厚黑學偉大勝利



《新史記》蘆笛



我在《毛主席用兵真如神?》一書中指出,毛是個陰謀家而不是軍事家,是個厚黑學大師而非合格的戰爭統帥。平津戰役就是這一論斷的雄辯證明。作為戰例,它顯示的不是毛澤東的軍事才能,而是他出神入化的厚黑學神功。

11月17日,傅作義通過共諜女兒傅冬菊,秘密致電中共,要求和談(注45),此舉立即給了毛一個誘騙傅作義上鉤、藉此將國軍抑留在平津一帶的機會。毛次日即致電林彪等人,告知此事,說“我們擬利用此機會穩定傅作義不走,以便迅速解決中央軍”,要東野提前入關,“突然包圍唐山、塘沽、天津三處敵人,不使逃跑,並爭取使中央軍不戰投降”(注46)。對毛來說,與傅作義暗通款曲的全部目的,就是以此穩住傅作義,令他滯留在北平。只要老傅心存幻想,由他指揮的60萬大軍也就會停留在華北不走,待四野入關後,要加以包圍殲滅易事耳。

為達到這個目的,毛故意遲遲不給傅作義回答。傅冬菊奉父命與地下黨負責人約好面談的時間地點,屆時卻無人如約而來(注47)。老傅不知道,毛定下的“基本方針是徹底解除他們的武裝”,“決不允許這些人保存其反動力量,談判和分化只是達到殲滅他們的一種手段”。傅“本人可赦免戰犯罪,保存私人財產,住在北平或外邊由他自定。他的部屬的生命家財不予侵犯,除此之外,不能再允許給他什麼東西,亦不能稱為起義”(注48)。毛要的是無條件投降,而且還必須是顏面掃地的投降,哪會容他與中共平等談判?

就在傅作義傻等之際,四野在12月中下旬大舉入關,然後才開始與傅作義談判。毛的算盤是:“我們應試圖利用傅作義及其集團內大批幹部對於自己的生命財產危險的恐懼 (傅作義是戰犯,傅集團內某些人是華北人民十分痛恨的),以考慮允許減輕對於傅作義及其幹部的懲處和允許他們保存其私人財產為條件,而以傅作義下令全軍放下武器為交換條件。”“但我們第一個目的是解決中央軍。你們應向傅的代表試探,傅是否有命令中央軍繳械的權力,如果他沒有此種權力,則可向他提出讓路給我軍進城解決中央軍。”(注49)


蘆笛著《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明鏡出版社)
老傅這才發現,雙方條件相差太遠,因而心存悔意。他於是改變了原來的部署,把自家的基本隊伍部署在北平以西,將其他部隊(不能稱為“中央軍”,蓋抗戰後全國軍隊混編,已無“中央軍”“地方軍”之分,中共將原來的中央軍稱為“蔣系”或“中央系”)部署在北平城內及北平以東。如此則既可以用非嫡系部隊為他擋住入關的四野,又可借共軍圍城,脅迫非嫡系部隊隨同他一道投降,自家的嫡系部隊則放在北平以西,若是中共不接納他,則他還可以逃往綏遠,保留私人軍隊。

然而老共哪會由他反悔?12月26/27日,中央軍委甚至指示林彪等人:“不要放走傅作義談判代表,並應停止其與傅作義通電。”(注50)連這種下作手段都能使出來,目的就是讓傅作義面前始終有個釣餌在晃動,而卻又始終不讓他看明白那釣鉤上穿的究竟是什麼好玩意。
何況老傅的周圍也早就被共諜滲透到超飽和的程度了。1948年10月間,老傅想使出當年閃擊張家口的那招來,突襲中共中央所在地石家莊,還沒發兵,消息便被中共發表在新華社電訊以及報紙上,嚇得他半途而廢(這大概是毛抄襲《三國演義》中的空城計,其實當時石家莊相當空虛,傅作義若堅持打下去,定能一擊成功)。如今老傅的部署又豈能逃過中共的耳目?因此,他自作聰明調動的部隊當然只能“落入解放軍的環圍”。

在此期間,老蔣連續派大員飛往北平,敦促傅作義南撤。12月15日,軍令部長徐永昌來到北平,轉告蔣介石的話:“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宜生一人歸來,勝似千軍萬馬”,力勸傅作義率部南撤或離平赴京。23日,蔣緯國攜蔣介石的親筆信到北平,信中說:西安事變上了共產黨的當,第二次國共合作是我生平一大教訓。現在你因處境又主張與共產黨合作,我要借此一勸,特派次子前來面陳,並許諾只要南撤,則有美軍援助;南撤後,將任命傅作義為華東南軍政長官,等等。1949年1月6日,蔣介石還派鄭介民到北平,除了重申徐永昌所說的話外,還表示在北平的軍統人員可以密切配合南撤。

最後一次則是美國西太平洋艦隊司令白吉爾到北平,聲稱今後美國要拋開蔣介石,完全支持傅作義,美海軍將在沿海援助南撤。蔣介石明明給了傅作義直接接受美援的權力,但傅作義卻謊稱自己是地方官員,無權接受美援,要白去跟南京政府說,白吉爾一再強調今後將拋棄蔣,直接支持傅,傅以內政不容干涉為由斷然拒絕,令白吉爾自討沒趣,敗興而去。(注51)

其實早在此前許久,胡適就曾與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一道去北平,勸傅作義退守青島一帶,以其為根據地,由傅作義自己解決兵員問題,由美國提供武器裝備,但軍需後勤必須由美國人監督,以防貪腐。那提議也被傅作義斷然拒絕。(注52)

老蔣對傅作義,不可謂不仁至義盡。1月16日晚,他給傅作義發了份電報,謂:相處多年,你現厄於形勢,自有主張,無可奈何。我現只要求一件事,於17日起派飛機到平,運走第13軍(也就是被傅作義有意陷在北平城內的非傅系部隊)少校以上軍官和必要的武器,約要一周,望念多年之契好,予以協助。傅作義覆電答應“遵照辦理”,隨即發電報給城外共軍,要求他們在飛機來時,以天壇祈年殿為目標,炮擊天壇臨時機場。國軍果然於17日派了飛機來,共軍當即猛烈炮擊天壇,使得飛機始終無法著陸,“如此四五天,終於粉碎了蔣最後企圖飛機運走這個嫡系‘精銳’兵團及裝備的夢想”。(注53)

您說這傅作義究竟是什麼下三濫?你自己要投共,投就是了,卻為了增加自家身價,去玩弄這種陰謀詭計,害得不想投的將士也被陷在圍城中,不得不跟著投降。不過,比起他對老同學、老朋友、老部下陳長捷使的花招來,這還真算不了什麼。(《新史記》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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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八十年代清华“未来与发展协会”人与事


清华大学校园内的各种文体活动是极为丰富的,各种运动队、乐队、文学、诗歌、围棋、书法等社团组织多如牛毛,而且水平也不低。在北京高校的历届体育竞赛中,清华总是与北钢分享前两名的地位。清华的校乐队还可以组织“黄河大合唱”这样的“国家级”专业表演。

这些组织的基本特征都是调剂繁重的专业学习,与同学的精神生活没有多少联系。同学的精神生活是由政治思想工作的部门校学生部,校团委专职负责的,在每个班里,除了班主任,还有政治辅导员和团支部组织,每周星期五就是专门的政治学习时间。在校团委下成立了不少类似“学雷锋小组”、“马列原著学习小组”的预备党员组织。曾当过毛泽东秘书的党委书记林克在报告中常说:“我年轻时冒着生命危险也耍读毛主席著作,你们现在有这样好的条件,更应该珍惜利用才行。”清华党委还发明了“由爱国主义到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者”的思想进步三段论,据说很有成效,邓小平也推崇不已。

所有这些工作,特别由于一九八○年的学生会主席和海淀区人民代表的选举之后加强起来,当然,选举被取消了,因为它冲击了学生的本份。即便有选举,也不能代表同学中的思想交流,没有了这个起码的形式,更促使一些同学突破专业班级和团支部的界限与外系的同学交流,这就是“未来与发展协会”形成的最根本动力吧!

协会没有正式组织

据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在酒吧与朋友的聊天中形成的,维纳的二进制思想也是在餐桌上的聚会中形成的,所以,协会也没有任何正式的组织和成员,同时也不必对外界(校党委等)承担任何责任。它的“成立”可以以第一次的公开讲座来表示。首先是经济管理系七七级的,刚当上海淀区人民代表的顾立基讲九○年代的中国经济分析;其次是由水利系七八级的顾北平用高考复杂的例子说明运筹学的意义,据说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撇开老师的指导而在十五岁时从甘肃考入清华的;最后是水利系八○级的殷雅俊对于爱因期坦相对论的发难。他说,相对论的前提:“光速在任何坐标系中都是相同的”,明显是违反人类常识的,所以,他设计了一种实验可以验証爱因斯坦的错误,并请物理系的人去干。我因为是工程物理系的,深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惭愧。一个教授后来评论殷雅俊的错误,却没有说服他。殷雅俊感到自己的思想很伟大,就把其写成大字报贴到食堂门前,公开招请辩论。此事当然不了了之,我后来学到电动力学,读了马赫对爱因斯坦的启发和批判,也不甚明了,只是意识到我们中国人的思维能力还停留在“机械唯物主义”的阶段。

由于协会没有正式组织,每人关心的领域也不同,但有一点是我们都共同意识到的:这个组织受到校方的格外关注。我隐约听说,这个名称是郭沫若的孙子取的,它的目的就是对中国未来的发展不拘一格地研讨,校党委为此专门开过四次会,最终决定以疏导的形式来处理。我被班主任劝告:少管别的事,多搞专业研究。事也凑巧,我二年级期末的数理方程成绩是全班最低的﹐班主任以此为例写信到我家中,要家里促我专心学习。

协会的召集人是电机系七七级的李年昌,他由其电力系统的专业出发,大力提倡贝塔朗菲的系统论;顾北平则对控制论感兴趣;计算机系八○级的张玉志则称要以倍息论来统一协会的研讨。依这些人而言,“三论”是继进化论、相对论、量子论以后的科学革命,也是指导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自然成为协会关心的主耍课题。尽管的确不断取得成果,同时也惹出麻烦。

先是化工系七九级的刘鸣在《体育日报》上发表了一整版的长文“用系统论的知识来重建国家足球队”,据说国家队还请他去座谈,为万众所期的中国足球队起死回生。后来他毕业离校时沮丧地说:“系统论连一个足球队都救不了,还有甚么法力改变社会,我以后只搞专业工作了!”工程物理系七九级的佟永骏用“三论”研究军事辩証法,请了一位军事科学院的教官来讲过一汰,使我们又对瑞米尔的《战争艺术》、克劳赛维茨的《战争论》热心了一阵。不过,当与我同加速器专业七九级的杨利亚受伽里略“两大系统的对话”的刺激,用系统论写了一篇“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大体系的对话”﹑对这两大体系各打五十大板时,系学生组的老师找上门来与他谈心。老爸本身是地方党委宣传部长的杨利亚脑袋很顽固﹐最后毕业时被分配到四川绵阳的深山里从事核物理研究去了。协会最大的成果是通过学校自然辩証法教研室的魏洪森副教授与钱学森、宋健等人挂上钧。

当时,钱学森摇身一变,成为社会科学的“先驱”,以马列主义教条到处设立新学科。例如,报纸报道说:在钱老的指导下,经过刻苦攻关,创建了交叉学科“政治科学学”,等等。不过,他遇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权威”于光远的阻挠。于先远利用北大和社科院的影响,在争夺“最高权威”的称号中略占上风,在人体特异功能问题上引用恩格斯的讽刺说:“我们马克思主义者看你们还能跳多久!”钱学森哪甘认输,想法利用其“科学元老”的优势,掺加一些“未来学大师”托夫勒、社会学家贝尔的只言片语,在中共上层和清华找帮手。很可惜,聪明过人的顾北平和协会的几个人也甘愿被利用,积极为钱学森摇旗呐喊,为其胜利立下汗马功劳。钱学森的传记《一传风流》出版了,宋健当上中央委员、国家科委主任,协会也出了名,还与美国的“国际学生连盟”挂上钧,对方送来了《第三次浪潮》、《大趋势》之类的科普读物。

协会的精神受挫析

也在这个时候,协会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挫折。原因是七七级的同学毕业离校,顾立基、郭锟(我也搞不清楚同名的中国南极远洋探险队队长是否就是他)、李年昌等人的离去,使协会缺乏组织上的召集人,留在学校的同学发生了不小的分化:我本来对顾北平言听计从,但看到他沽沽自喜于魏洪森、钱学森的召见、签名赠书,很可惜他陷入那种是非之地;张玉志则当上了新成立的“科学协会”的会长(校方想把我们协会全纳入“科学”的领域内),并与北大的学生会主席张伟等人组成“中国青年代表团”访问日本,回来后还要为我们作报告!

协会由此再也无法展开有效的活动了,杨利亚和我仍然力主思想的探索,在勉强维持的交流会上,学习黑格尔的《小逻辑》,有一些低年级的同学参加,刘国庆和胡玉清是比较热心的。刘国庆后来成为校学生会下“哲学小组”的负责人。胡玉清是土木环境系八一级的。在我四年级时因为提倡差额选举学生会,校方以为我“想当学生会主席”,由留校任学生部长的林炎志组织全校的系团委书记与我“辩论”,对我进行“教育挽救”,当时只有他和与我同系同年级的黄虹帮助我应战,使我终身感谢他们。这次辩论对于我们三人而言,都明知毕业分配时的后果不堪设想,迫使我们认真对付研究生考试。黄虹和我都得以留学,胡玉清后来也考上了北大经济系的研究生。

协会中有许多人和事,我都记不太清楚了,值得一提的还有与我同系同级的王云,毕业后留美,在八七年留美学生抗议中共中央倒退的公开信中有她的名字。电机系七九级很有口才的栗志刚毕业后进了中信公司,返校时曾见过一面,很有自信。与我同班的刘云辉毕业后和我俩人骑自行车15天,到上海分手。他放弃物理学,潜心于弗洛伊德,在福州家乡的工作单位结束了人生旅程。

协会活动的完全终止可以认为是我们八○级的同学毕业时大家在清华学堂最后的合影,有十五个人左右。有一个低年级的同学问我有什么劝告,我说:“回到班上,把自己的专业学好。”

回顾起来,把我们这些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同学召集起来的动力就是科学探索的自由精神,我们每个人都程度不同地从协会的交流中受益匪浅。它多少助长了我对历史学、哲学的关心,避开了“科学哲学”、“自然辩证法”这些不毛之地,也没有兴趣进入经济学、“企业管理”等行业,而最终告别了爱因斯坦,从事马克思留下的研究。

作者:比较政策,东京《民主中国》月刊1991年3月号



卢作孚是一块碚石


    北碚的“碚”字,其字义,据说是伸向河中的凝聚的石头。

    既然做了一个地域的大名,便可猜度这块河中之石必有不同凡响之处。此刻,我就眯细眼睛,远远地观望着这块石头,北碚报社的主人用手点着说:看见没有,就是这一块!

    后来,主人又郑重地补充一句:这是我们北碚人的精神象征,我们北碚人视其为魂。

    于是,凸显于嘉陵江激流中的这块狭长的巨石,立即在我眼里灵动起来:江水冲着它光滑的前额且不断撞出水花,听上去像历史在絮语不停。

    江上笼罩着薄薄的雾。江岸、水波、植物与建筑都融在一起,绰绰约约。重庆的历史真是苍茫得很。

    我是刚刚走出卢作孚纪念馆来到江边的。我在纪念馆里看到了锈迹斑斑的铁锚与罗盘,看到了卢先生艰难创建民生轮船公司的图片,我知道卢先生光滑的额头,一直碰撞着粗糙的历史。

    弹片横飞中的那次大撤退,很使我震惊。卢作孚在1937年10月23日急赴宜昌坐镇指挥,指挥他所有的22艘轮船和850多只木船,在长江三峡航段发疯般地穿梭抢运。军情是这样的危急:从武汉紧急撤出而拥挤在宜昌的9万吨工业物资和3万难民,急需撤往重庆。这些来自上海与武汉的工业设备关系到国家的工业命脉,按通常运力,人和物需要1年才能运完,但是40天后三峡就要面临枯水期,1年的任务必须在40天内完成,而同时,日寇的军机正在加紧对长江狂轰滥炸。

    我能想象到卢作孚那40个不眠之夜,以及他眼里蛛网般的血丝,那些血丝是漫天的日军弹片划成的。

    需要指出的是,这一任务并非来自政府的命令,而是他对自己下达的任务。这是民族的任务。他是中国人。

    最终,他硬是在40天之内,完成了这项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中国实业界的敦刻尔克”行动。他的惨痛损失与辉煌战果结伴而至:轮船被炸沉16艘,公司员工牺牲116名,伤残61名。

    卢作孚不是一名战将,他本是一个平静而富有诗意的人。1927年他初到北碚的时候,是想在这片极其贫穷的江边之域试写一篇诗章。那时候,他的头衔是“四县峡防团务局局长”,他的任务是绥靖匪患,但他知道,一个地方只有面貌美丽如诗之后,那些为诗歌所不容的罪恶才能彻底消除。

    于是,他顽强地在穷乡僻壤一句一句地写下这样的“诗行”:

    规划北碚街道。整治北碚环境,建造街心花园。建立北碚学校。开设北碚医院。建设北碚图书馆与博物馆。架设乡村电话网络。开建四川第一条铁路“北川铁路”。组建四川最大的煤矿“天府煤矿”。创办西南最大的纺织染厂“三峡织布厂”。设立农民银行。创办《嘉陵江报》。兴建平民公园与温泉公园。开设温泉游泳池。建立民办科研机构“西部科学院”。修建北碚体育场并举办四川体育史上规模空前的“嘉陵江运动会”……

    这位理想主义诗人在创作他的诗章时,胸中有一个明确的战略:“以交通建设为先行,以乡村城镇化为带动,以文化教育为重点。”为了保证作品的美丽,他甚至还从比利时请来了城市建筑规划师。

    北碚在中国乃至世界突然间的声名大噪,就是从此地成为一首优美的乡村田园诗开始的,人们弄不清北碚是美丽的村庄还是繁荣的城镇,北碚就此成为“中国乡村建设运动的策源地”。我觉得北碚的这一称号对当下的中国而言,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我经常在四面八方的偏远之地看见“新农村建设”,看见破墙上的大片新油漆,以及在公路两旁出现的连绵不绝的“遮羞墙”,这不禁使我在读出“卢作孚”这3个字时热泪盈眶。

    卢作孚把自己经营实业的收益都奉献给了北碚建设,还动员军政大员给北碚建设以捐款。他把每一个子儿都花在民生上,而且都是掰着花的,他甚至以文件形式给下属颁发训令“时时注意节俭”。他自己当然也带头节俭,他以这样的用餐规格接待省政府主席刘湘:一小盘豆花,一小块腊肉,一小碟咸菜。

    而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兴致勃勃前来北碚视察,所受到的宴请规格也是如此:一小盘豆花,一小块腊肉,一小碟咸菜。

    而这些领导用餐后也照样兴致勃勃,并不认为卢作孚怠慢了他们。

    我相信卢作孚不是在作秀,他知道挣钱的不容易和百姓的不容易。

    卢作孚是1952年过世的,只活了59个春秋。我注意到照片上的他长得清秀,前额光滑。他一辈子迎击着时代的艰辛和习俗的流弊,毫不妥协,甚至以死抗争。

    他是激流中一块不屈不挠的巨石。

    他是中流砥柱。

    他是碚。

    听说,前两年航管部门曾计划炸掉嘉陵江中的这块“北碚”,以策航道的安全。但这项从经济出发的考量一出台,便为文化和精神所激烈抵制,市民们为这块石头的存亡纷纷上书请愿,这就使得这块碚石至今还以中流砥柱的雄姿傲立江中。

    我有一个猜想:北碚百姓在大声表达自己意愿的那一刻,不仅是想到了这块土地的根与魂,也想到了卢作孚。

   黄亚洲,《光明日报》




英国与武昌起义后的南北和谈


武昌起义后,在清廷、革命党人、袁世凯三者中,英国在“中立”的幌子下偏向于袁世凯一方。与袁世凯有密切联系的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泰晤士报》记者莫里循等人在南北和谈中名义上充当“中间人”的角色,实际上竭力支持袁世凯,逼清帝逊位,压革命党人与袁世凯妥协。终于,在英国等列强的帮助下,袁世凯取代孙中山登上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宝座。


(一)

  武昌起义后,南方革命党人在长江流域的势力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英国政府看到清政府业已失去了民心,难以维持统治地位,于是就在中国重新寻找它的代理人,并把目光很快集中到袁世凯身上。英国借战乱之机威胁、恐吓清政府,要求重新起用袁世凯,使袁世凯取得内阁总理大臣的职位,拥有统领全国军队的权力。

  革命派反清十分坚决,但对帝国主义的态度却很温和。武昌起义两天后,即1911年10月12日,革命军政府照会汉口的各国领事,承认“所有清国前此与各国缔结之条约,赔款外债照旧担任,保护各国人民财产及既得利益。”(《辛亥革命》(五)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152—153页。)10月16日英国公使朱尔典在致英国外交大臣格雷的函中指出:在起义军自武昌向汉阳、汉江行进过程中,“运动进行的方式有条不紊以及对外国利益所表现出来的显著尊重,使得它同以前所有此类起事区别开来”。(《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5页)但是,革命党人的温和态度并没有得到列强的友好回报。(《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7页)英国对待南方革命党人的态度始终以自身利益为准则。英国一个官员在致莫里循的信中指出,辛亥之役只能是一种“叛乱”,不能称为“革命”。(《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7页)英国政府一心寄希望于袁世凯,认为此时清政府腐败透顶,“所面临的前景是黯淡的。”(《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761页。)而革命党人虽然攻势凌厉,但势力也只局限于中国南部,只能造成南北对峙的局面,而要收拾这种局面则非袁莫属。正如当时在华的一位英国作家指出:当革命爆发的时候,“英国的外交部坚决支持袁世凯的东山再起”。(C·A·史密斯《在华的英国人和远东贸易》伦敦,1930年版第238页。)莫里循也在他的私人信件中说:袁世凯拥有独裁的权力,“是唯一可望从目前动乱中恢复秩序的一个人”。(《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767页。)

  选中目标后,英国所要做的是把袁世凯推上政治舞台让他重新掌握清廷的实权。朱尔典曾多次拜访庆亲王奕劻,鼓动他向摄政王施加压力。其他各国公使也附和响应,劝说清政府起用袁世凯,宣称照目前情形,非袁不足以稳定局势。在内外的压力下,11月1日,清政府被迫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袁再次成为清廷的实权人物。袁氏一上台,英国政府马上撑腰鼓气,外交大臣格雷于15口电告驻华公使朱尔典说:“我们对袁世凯怀有极友好的感情和尊敬”,“这样的一个政府将能接受我们所能给予的全部外交支持。”(《辛亥革命在上海史料选辑》,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82页。)

  英国等列强扶植和支持袁世凯上台的目的,是要让袁世凯以清朝实权人物的身分向革命党人施加压力,进行南北和谈,期以通过和平的手段,实现南北议和的成功,结束战乱,以保护英国在华的全部利益特别是在长江流域势力范围内的利益,并进而操纵和谈后中国的政治命运。


(二)

  为了取得操纵权,控制未来的政府,英国在促成南北和谈的问题上表现得相当积极。此段时间,朱尔典与袁世凯过从甚密,几乎每天都见袁世凯。开始,黎元洪坚持建立民主共和国,而袁世凯却主张君主立宪,谈判成为僵局。袁世凯便把刺刀提到日程上来,派军队猛攻汉阳并于11月27日占领。迫于无奈,黎元洪只得同意袁世凯关于建立君主立宪政府的要求。12月1日,南北双方签订了《武汉地区停战协定》。朱尔典便立即授权英国驻汉江领事葛福作为见证人,以防止任何违背协议条件的情况。12月3日,双方开始停火,并进行休战谈判。

  然而,情况又发生了变化。12日2日,革命军攻克南京。军事上的胜利坚定了革命党人对未来的信心,要求建立共和政府的呼声又高涨起来。他们认为:“实行共和制是确保消灭朝廷的关键,而且是唯一能满足人民愿望的办法。我们在战斗,因为我们认识到,如果把当今皇帝保留下来,即使仅在外表上保留满人的影响,就总会有危险,而永无和平和安全可言。”(《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15页。)这就使袁世凯建立君主立宪政府的计划难以实现。

  面对和谈的僵局,朱尔典精心策划对策。他周旋于各国公使之间,鼓动他们采取一致行动,对南北和谈加以敦促乃至施加威胁。12月15日,北京公使团采纳了朱尔典的建议,由英、美、德、法、日、俄六国公使联合照会唐绍仪、伍廷芳,照会全文为:“顷奉各该国政府命令,拟不用正式公文,敬陈议和大臣之前:现在所办之事,系拟议各款,以复回中国和平。中国现在仍然争战,各该国视为中国地位危险,有碍治安,即于各国实在利益亦属有碍,并致极危险之地位,各国以向确守中立,现虽不用正式公文,仍应请两方议和大臣注意,须早日解决和局,以息现争,谅两方亦具同此意。”(《辛亥革命》(八)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213页。)此照会看起来不偏不倚,实际上是在警告革命党人应向袁世凯妥协。英国等列强此时已经去掉所谓“中立”的伪装,赤裸裸地干涉中国的内政了。

  为促使和谈早日成功,英国在经济上大力扶植袁世凯。外交大臣格雷指出:“除非现在给予袁政府临时的金融援助,否则,在袁的国库已枯竭的情况下要想在目前的停战以后,与革命军达成一个解决问题的协议,可能性甚小。”(《美国外交文件》1912年,第104页。)按照格雷的意旨,朱尔典建议四国银行团向袁世凯提供一笔借款。但是,此时革命党人仍然攻势凌厉,在占领区域内抵制外国商业的危险性甚大,因此,英国仍有顾忌,不敢也不愿与革命党人闹翻。格雷、朱尔典等苦思冥想,最后选择两头讨好的办法,提出借款给袁世凯的条件是首先“通知汉口与上海的革命党,说明借款的目的系促进和谈,并取得他们的同意”。(《德国外交文件有关中国交涉史料选译》第三卷,第208页)英国的这种图谋当然受到革命党人的抵制。他们严正指出,如果英国和其他列强携手合作贷款给袁世凯,革命党人将在长江流域范围内进行大规模的抵制英货活动。革命党人的坚决态度,使得在长江流域有巨大商业利益的上海各界英商立即反对政府的借款做法,英国政府被迫改变初衷,因此以英国为首的四国银行团借款给袁世凯的计划未能实现。

  在共和与立宪问题上,革命党人没有向袁世凯妥协,并顶住了英、美、法、德、日、俄六国的照会。在国会选举中,孙中山以12票赞成,1票反对的绝对多数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并于1912年1月1日宣誓就职。为了使刚成立的中华民国获得列强的承认,伍廷芳奉孙中山之命,在电告各国的《对外宣言书》中指出:中华民国以前“满政府与各国缔结之条约”,“所借之外债及所承认之赔款”,“各国国家或各国个人种种之权利”,“各国人民之生命财产”,都一概加以承认,并“更深望吾国列入公法所承认国家之团体之内”。(《孙中山全集》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二卷,第11页。)

  然而,英国当局认为,要促成南北和谈的成功,必须孤立、压制革命党人。英国等列强不但不承认南京临时政府的合法地位,而且在财政上卡南京临时政府的脖子,英国经手的长江流域及华南各省海关的收入通通被控制起来。朱尔典在致格雷的电中指出,英国方面将采取措施,预防通商口岸脱离清政府而落到革命党人手中,被他们控制关税,用于军用或其他迫切需要。革命党人要求把海关的收入放在新政府的银行里,双方均不得动用。而英国的海关当局却坚持:“关税一定要存入总税务司或领事帐内,最好存入汇丰银行”,“等列强承认新政府后再作处理”。(《中国海关与辛亥革命》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30、331页。)对清军于11月27日收复汉阳,英国的海关官员如安格联之流拍手称快。他们希望清军收复长江流域各省及上海后,把持海关收入的英国便能让清军“毫无困难地弄到一笔借款,然后不慌不忙地克服其他各省。”(《中国海关与辛亥革命》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43页。)安格联格外迷恋袁世凯把持的北方政府,“一直在想一个怎样能帮助北京政府渡过难关的办法。”打算在“谈判成功取得借款以前,北方的税款就可以用来接济北京渡过难关”,(《中国海关与辛亥革命》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35页。)但他对南京临时政府却格外刻薄,在1912年1月5日致朱尔典的函中,主张“有必要给税务司以支持,以便他们能够坚持反对地方当局的指示”,并且建议不承认各地方革命政府所发行的钞票,要各地“一律用现款付税”。(《中国海关与辛亥革命》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37页。)英国不但控制海关的收入,而且还企图利用所控制的口岸,阻挠革命党人运军火进海关。为了光复上海,革命党人用船载军火从青岛转日本到上海上岸,安格联对没有能够及时发现并禁止此事深感遗憾。他说:“如果我能知道军火是什么船载来的,也许可以想办法加以控制。”(《中国海关与辛亥革命》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34页。)

  在英国的破坏下,新成立的南京临时政府财政上处于枯竭状态。“革命派首领们进行军事的和政治的斗争的主要困难是款项问题。”(《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下册,第499页。)同时新政权也得不到列强的承认,外交上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在绝境面前,革命党人只有选择再次与袁世凯进行和谈,以期革命能够廉价地取得胜利。

  不过,革命党人对民主共和的信心仍很坚定。正如一位西方作家所说的:“中国的共和派们对自己的目标矢志不渝。而全国的绝大多数,和他们站在一起。”(A·T·布朗《中国革命》纽约,1912年版,第175页。)对此,英国政府不能不加以考虑,外交大臣格雷指出:“支持赞成君主制的北方,可能促使南方以共和国的形式分裂出去,如果可能的话,避免这样一种分裂是可取的。”(《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19页)朱尔典也说,虽然“维持满洲朝廷,实行君主立宪乃是最良方案。”但是,“现在既以无法强制革命军接受这一方案,就只好从谈判决裂和成立共和政府这两害之中选择其一。”(《日本外交文书选译》,第300页。)莫里循也重弹过去老调:现时舆论既然极力主张共和,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使满洲皇室退至热河,建立共和政体,推举袁世凯为大总统。”(《日本外交文书选译》,第297页。)出于上述考虑,英国政府及金融界转而劝说袁世凯在同意革命党人的民主共和的条件下同南方谈判,结束南北对峙,兵戎相见的局面。认为只要能够在中国建立一个统一的受英国控制的政府,即使接受共和政体也无关紧要。他们知道袁世凯是必定要搞独裁的,“只要他活着就想当独裁者,不论政府是君主立宪制还是共和制”。(《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790页。)因此,没有必要在关于政体问题上作太多无益的争论,只要把袁世凯推上临时大总统的宝座就行了。

  为了操纵未来的政府,英国还迫使其他列强与英国的行动保持一致。日本《朝日新闻》驻北京记者神田正夫在给莫里循的信中曾指出:“共和形式的政府至少在现阶段对中国不适合……如果中国盲目地被共和制的华丽理论所迷惑,而不加考虑地采用它,其自然的结局是寡头政治的专制政府以及领袖之间的摩擦,并导致中华帝国的崩溃。”(《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08页。)日本伊集院也对袁世凯发出通牒:“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日本政府不承认在中国建立的共和政府。”(《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15页。)并威胁,在必要时日本将出兵干涉中国。日本与英国唱对台戏,英国大为不满,就此事,英国政府训令驻日本大使麦克多纳向日本外交部提出强烈的抗议。日本由于与英国有同盟关系,经济上有赖于英国,不得不在此问题上让英国三分。正如1912年1月24日德国外部代理秘书麦曼为总理所作的说帖中所说的“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本系主张采取强硬手段,利用中国乱事者。据云近因英国压迫之故,已由东京方面饬令该使稳慎行事。”(《辛亥革命》(八)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439页。)但日本也满腹牢骚,指责:“英国在这次革命中的行动……纯粹是自私自利的,完全是为着保护它自己在扬子江流域的利益,……而毫不顾及日本的利益。”(A·M·波列;《日本的外交政策》伦敦,1920年版,第70,71页。)但迫于无奈、日本不得不宣布同意英国关于在中国建立共和国的主张。其他在华列强也纷纷表示赞同。

  英国多方面活动的结果,满足了革命党人进行南北和谈后建立民主共和国的要求,同时达到了自己的政治目的。


(三)

  在革命党人有与袁世凯妥协的苗头之后,英国加紧周旋于革命党人与清政府之间。一方面,以外交承认为诱饵使革命党人推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另一方面,借助革命党人的力量,逼清帝逊位。最后,把袁世凯推上临时大总统的宝座。

  为了使袁世凯能当上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朱尔典干得相当卖力和出色。在他的挑拨下,列强一致放出舆论,若非袁世凯出任中华民国总统,南北战乱将会持续下去,为“维护和平”列强将出兵干涉。列强还抓住革命党人强烈要求各国承认新成立的资产阶级共和国的心理暗示说,只有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中华民国才能得到列强的承认。

  袁世凯其人,南方革命党人对他颇反感。但是,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政体,并获得列强的承认,谁来当大总统是无关宏旨的,因为当选的总统必须受制于国会,宪法。伍廷芳,陈其美呼吁:与其南北混战,招致列强干涉,使中国有再次受瓜分的危险,不如让袁世凯当总统,早日结束兵戎相见的局面,实现中国的统一及革命党人抛头颅、洒热血所追求的民主共和国的目标。

  革命党人已有与袁妥协的倾向,朱尔典万般高兴,对促进南北和谈表现得比以前更为活跃。1912年1月11日,他在和袁世凯的密友的私人谈话中指出:“袁世凯博得了各国的信任。”(《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41页)金融界也放出消息,如果袁世凯组织临时政府,将会得到英、美、法、德四国银行团的一笔借款:“伦敦金融界预料中国局势将因皇朝地位的解决而很快定下来。他们还预见将出现一个在袁世凯之下的半共和式的独裁政权。伦敦金融界已准备一笔大借款以协助这个混乱国家的改组。”(〔美〕李约翰著,孙瑞芹译,《清帝逊位与列强》,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302页。)

  事已至此,孙中山也感到无能为力,于1月14日提出只要袁世凯能够使清帝逊位,他愿意辞职,并推举袁为总统。袁世凯也放弃了建立君主立宪政体的主张,派私人秘书告诉朱尔典。“中国大部分地区既然都已宣布赞成共和,所以决定立即接受这个不可避免的命运。”(《英国蓝皮书有关辛亥革命资料选译》上册,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280页)南北和谈的成功似乎指日可待。

  但就在这时,华北有股政治势力反对南方革命党人坚持的民主共和国的主张。北京于1月17日发生了一次暗杀袁世凯未遂的事件,京都一片混乱,袁世凯逃往天津。此时,孙中山的追随者们态度也变强硬起来,主张用战争扫除通往民主共和道路上的障碍,反对利用袁世凯逼清帝逊位、廉价实现共和的策略。为了避免在政权交替时期发生混乱的情况,孙中山于1月20日撤回他原来的诺言,坚持临时政府应设在南京,皇室直接向南京临时政府移交权力,并且在推举袁世凯为总统以前,列强必须承认中华民国。

  为了能够操纵民国的政治,英国对革命党人寸权不让。英国根本就不相信孙中山为首的共和派能够实现中国的统一,只要袁世凯未当上民国的大总统,就拒不承认民国政府的合法性。莫里循这样说道:“我在上海见到不少共和派的首领,我认为我帮袁世凯做了许多工作。我向他们指出,任命象孙中山或黎元洪这样的领袖为民国的总统,决不能指望会得到列强早日承认。孙中山对中国的情况一无所知,而黎元洪则在省外毫无地位。我对他们说,只有袁世凯才能得到列强的信任,因为他已经显示出他的治理国家的才能比中国当代的任何政治家为高。”(《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18页。)另一个驻南京的英国官员则声称:“若不是美孚石油公司,我才不会让孙文”(《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34页。)在总统宝座上过六个星期的舒服日子。

  与此同时,为了南北和谈早日成功,并借助革命党人的力量逼清帝逊位,英国改变了原来从经济上扶植袁世凯的做法,反对四国银行团给北方的一笔贷款,相反却给长江流域的革命党人一笔地方性私人借款,摆出坚决拥护南京共和制的姿态给清廷看,为袁世凯的逼宫创造条件。

  此时,全国处于混乱之中。革命党人处境艰难。徐州府以南70公里的铁路线某处发生激烈的战斗,共和军被击退,全部军火被掳获。汉口也发生战斗,革命党人节节败退。南京共和政府根基不稳。“它没有固定的财政来源,也不能控制其治下各省的财政。事实上各省各行其是,也不希望有什么中央政府。”(《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世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第825页。)外交上,英国等列强又不承认其合法地位。北京城则混乱不堪,王宗贵族纷纷逃离北京。列强宣称,如果不在北京设临时政府,将出兵保卫使馆和侨民的安全。

  在绝望之中,孙中山只有选择与袁世凯妥协的道路了,2月12日,袁世凯逼宫成功,清帝逊位。2月13日,孙中山宣布辞去临时大总统并推袁代之。2月15日,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民国临时大总统。英国所苦心追求的目标,实现了。它下一步所要做的便是一脚踢开革命党人,公开地支持袁世凯的独裁,从脚踏两只船到脚踏一只船了。

  林海龙,《华南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0年第2期

毛泽东的最后一名守灵人——孟锦云(下)


  1975年12月26日这天,毛泽东度过了他最后一个生日。这天,毛泽东又重复了他平时常说的一句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每当他平静地说起这句中国古老的谚语时,他漠然的外表下,流露着不尽的悲哀。

  他对自己的身体如何有相当的认识。

  有一次,小孟对小张透露了自己的想法:“张姐,我都快三十岁了,我真想要个小孩呢,你跟主席替我说说。”

  “主席,孟夫子想要个小孟夫子啦。”小张果然把小孟的意思告诉了主席。

  “再等一年吧,等我死了,她再要吧。”这是毛泽东的回答。

  毛泽东也许早已感到,他已不久于人世了。

  1976年,毛泽东身体时好时坏。但总的趋势,是每况愈下的。随着身体的时好时坏,毛泽东的情绪也随之变化。他有时变得很急躁,很容易发火。

  这天上午,毛泽东自己提出去大厅里坐坐。小孟扶着他从卧室穿过十几米长的宽宽的走廊,来到了会客厅。毛泽东坐在大厅里,提出要看看当天的“大参考”。小孟赶紧把“大参考”拿来,又给主席换上看书报用的眼镜,然后自己搬来一把小沙发椅子,放在主席的对面,坐下来,用手举着“大参考”给主席看。这是习惯的做法了,因为毛泽东的手抖得厉害。所以在他自己看书看报时,有时就让小张或小孟给他举着。小孟一边举着“大参考”,一边还注意着主席的目光所及,随时调整着位置。小孟举着“大参考”,越举越高,不知是累了还是疏忽,上升的速度超过了主席阅读的速度。啪的一声,毛泽东用手把“大参考”打掉到地上。小孟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捡起“大参考”,连忙说:“主席,对不起,是我不好,您别生气。”

  “滚出去。”毛泽东大声地吼着,脸也涨得通红。

  这不是毛泽东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记得1975年夏天,她刚进中南海四个多月,对她很热情的毛泽东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小孟有几次同他说话,他都不愿理睬,要不然,就用手向外摆着,意思是让她离开,显出心烦的样子。怎么啦,我怎么得罪他啦,刚开始的那段日子,主席不是这样啊。讲故事、开玩笑、唱京戏,在大厅里跳舞,生活得顺顺当当。小孟思前想后,找不到答案,就把这种想法和小张谈了。

  “张姐,你见主席高兴的时候,帮我问问,他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干吗老对我发脾气?”

  “唉!对你这样,对我也是这样,常爱发火,有机会我问问他。”

  过了几天,张姐这样告诉小孟:“我问过主席了,他说你把他吓着了。他房间里特别静,你进房间时一点声响也没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常常把他吓一跳。你以后进屋时,先给他点声音,比如咳嗽一声,或鼻子里出点粗气,这样他好有个思想准备。就这么点儿事。”

  “这点儿事啊,我还真不知道,主席也真是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直接说嘛,又不说,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想到这里,小孟当然没就此“滚”出去。她知道,这是主席心情烦躁的表现,这段时间里,他常常喜怒无常,一点儿事情,就使他激动。小孟知道,他过一会儿就会好的,而且每次都会向小孟道歉。

  这段时间毛泽东更多的是在沉思。这点,连并不敏感的小孟也察觉到了。所以每当主席在那里闭目养神时,小孟总是尽力不去打搅。此时,屋里便静得出奇。小孟坐在离主席不远的沙发椅上,静静地看着主席,却无法排遣心头油然升起的一种好奇:主席在想什么呢?

  这天,毛泽东又在那里似睡非睡地靠在沙发上发呆,右手的拇指还在不停地弹着食指。心里装不下事的小孟,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她轻声问主席:“主席,您这段时间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

  毛泽东听到这里,把微闭的眼睛睁开。从神态上看,他并不怪罪小孟的打搅,也不反感小孟的提问,而是苦笑着回答,但语调里仍不失那种从容不迫的幽默。

  “要说不舒服,这段时间是天天不舒服,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看来,我的本钱已不多啰。”说到这里,毛泽东像是沉入了对往事的深深回忆之中。

  “我的家乡有句俗话,叫做甘蔗没得两头甜,世上的美事难两全。”毛泽东在十几分钟的沉默之后,突然对小孟说了这样一句。

  “孟夫子,你看我发愣,觉得奇怪对吗?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呢。我这个人,不能说没有值得回忆的事,可我不愿在回忆中过日子。我历来主张,人总要向前看,这已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了。可最近,不知怎么的,一闭上眼,往事便不由得全来了,一幕一幕的,像过电影,连几十年前的人和事,都很清楚。你说怪不怪?”

  听着主席这坦率真诚的话语,小孟不禁受到了感染,她不假思索地说:“主席,我听人家说过,只有在现实生活中不痛快的人,才爱回忆往事呢。您这么大一个主席,还有什么事……”

  听了这脱口而出的话,尽管在主席的脸上并没有现出什么高兴或不高兴的神态,可把话说到这儿,连心眼并不多的小孟,也隐约地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妥,她猛然停住了话头。

  看小孟突然不讲了,主席蛮有兴趣地说:“孟夫子,讲得不错嘛,知无不言,讲下去嘛,我这里可还想听下去呢。”

  听到主席的肯定,小孟倒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但看看主席那么有兴趣和充满期待的眼光,小孟得到了鼓励,她感到自己充满了信心。她一改自己平时那种连珠炮式的讲话方式,很平静地向主席表达起自己的看法来:“主席,我觉得您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其他方面都挺好的。再说您的病,如果能好好治,听医生的话,打针、吃药,会治好的。您这个人就是怪,不爱治病,有病哪能不治呢?我要是您,我就赶快治好病,整天都会高高兴兴的。”

  “整天都会高高兴兴,那是你小孟,我的孟夫子噢。”

  “您是主席呀,您这么大一个主席,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像我们,说话得先想想人家爱听不爱听,办件事也不那么容易,您办什么办不到啊。您忘了,决定华国锋当总理,您谁也不用商量,只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决定了。这么大的事情您都能决定,还有什么事不能决定呢?”

  毛泽东被他的半个小同乡的坦率感染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可把小孟笑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自然地坐在那里。主席笑完了,小孟忙问:“我说得对不对呀?”

  “你说得也对也不对。”主席很认真地回答。

  又停了一会儿,主席便说:“说它对,是因为我说话确实算数,说话不算数,还叫什么主席?人称‘最高指示’嘛,衡量一个人有权无权,就看他说话算数不算数。说话算数,当然事情就好办。所以有些事办起来,要比一般人容易。可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如果只看这一面,本人可真是神气得很哪。但是问题还有另一面嘛。”

  主席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望着小孟,似乎在等待小孟回答什么。“另外一面是什么,您有什么事儿办不到?”

  “比如,你下了班,可以和家里人,和朋友到大街上转转,我可就没有这个自由噢。我要是走到街上,大家都认得我,说毛主席来了,一下都围上来,越围越多。围着你喊万岁,搞不好还会影响交通呢,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是,谁让您是大主席呢。”

  “你们可以随便聊天,但和我谈话的人,大都是有顾虑的。这点,我看得出来,人都是好人,但话未必是真话,难得口吐真言呐。”

  听到这里,小孟问了一句:“主席,那您说话也有过顾虑吗?”

  “那看对谁啦,人说话总要负责嘛,不但要对内容负责,还得对后果负责嘛。你和同志探讨点问题,发表点见解,甚至一句玩笑话,传出去,就成了‘最高指示’,有人还以此大做文章,闹得你哭笑不得。”“您说了那么多玩笑的话,我们可不敢给你传出去。我和张姐都特别注意,每次我下班回去,总有些同志喜欢打听您的情况,我可一句也不说。”

  “噢,孟夫子不是心直口快嘛,还是蛮有心眼的啰。”

  “那当然,说错了,那可不得了。”

  毛泽东忽然又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起来,带着一种和缓,但也有一种隐隐的不满。

  “有人说,我的话一句顶一万句,言过其实,说过了头嘛。不用说一句顶一万句,就算一句顶一句,有时也办不到呐。我说要把有的人撵出政治局,分道扬镳,硬是撵不动,分不开嘛!”

  听到这里,小孟知道,毛主席是在讲江青了,这是小孟始料不及的。

  主席主动谈到江青的时候几乎没有。

  “孟夫子,如果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和江青离婚的消息会怎么样?”

  小孟愣在那里,她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您不是没跟江青离婚吗?”

  “孟夫子,不要你回答,你是答不上来的。离婚,我到哪里去起诉哟。离婚,总要办个手续吧。到那时,不知道是法官听我的,还是我听法官的,那可能要大大热闹一番。总有一天一了百了,统统解决。”说到这里,主席又笑起来。那笑声里,既有一种顽强的自信与豁达,又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压抑。

  这是小孟自进中南海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主席主动谈江青。但直到今天,有一个问题仍令小孟不解:“主席真的想过与江青离婚吗?”


  “我很难受,叫医生来”

  毛泽东的身体日渐恶化。这是医生们、周围的工作人员早已看到了的事实,而且已是无可挽回的趋势。

  1976年5月12日,毛泽东会见新加坡总理李光耀。那天上午,主席的理发员小周给他理了个发,又刮了脸。在接见前的一个小时,小孟从主席专用的大衣柜里拿出了那套灰色的毛式服装。

  “主席,您今天还穿这套衣服吧?”小孟说。

  “就穿这个。不穿这个,穿哪个嘛!”主席点头回答着。

  小孟帮主席脱下了睡衣,换上中山装。穿好后,又前后左右地看看,抻抻拽拽把衣服弄得平平整整。看到毛泽东现在的样子,小孟反而感到有些新鲜了:头发整齐,服装笔挺。真显得精神多了。

  平日的毛泽东,多数是躺在床上,多数是穿着细布睡衣,头发不理,很有些不修边幅,简直使小孟感觉不到他是个众人瞩目的一国领袖。

  “您现在才像个主席了。平时,您哪儿像个主席呀。”小孟像是在开玩笑地说。

  “他就是扮成个主席呢,一扮就像,别人谁也扮不像。”小张刚刚从外边走进来,也打趣地说。

  “我去接见外宾,就像出去演戏。演员登台,哪有不化装的?”主席也开着玩笑。

  时间到了,小张、小孟一边一个,搀扶着毛泽东,走到游泳池接见大厅。他刚刚坐下来一两分钟的时间,李光耀已由华国锋陪同来到大厅。小张、小孟把主席扶起来,她俩赶紧退后。但主席刚刚站起来与李光耀握完手,扑通一下就坐下了。当时小张、小孟在屏风后面看得很清楚,她们不约而同地小声“呀”了一声。接见只有一两分钟,寒暄几句,便匆匆结束。但是,这并不是最后一次的接见外宾。

  1976年5月27日,毛泽东又会见了巴基斯坦总理布托。

  这次接见,毛泽东没有站起来,只是坐着与布托会面。但此时的毛泽东已明显地让人看出,他面容憔悴,表情麻木,行动不便。更严重的是,他的口水不断从嘴角流出,需一次又一次地取纸块擦拭。

  封锁极为严密的关于毛泽东的健康状况信息,不得已透露出来。人们从电视中看到了无法再回避的真情。

  毛泽东会见布托之后,再也没有在外交场合露过面。

  毛泽东在最后的日子里,依然是既不愿打针,也不愿意吃药。他依旧相信,靠自己身体的抵抗力能战胜疾病,他依旧坚守着治病也要“自力更生”,因为用药打针,是“外援”。

  但越来越虚弱的身体,使他固守的道理已处于失败,他几乎是水米不进。在医生的多次劝说下,他才同意用了鼻饲插管。这种插管很细很细,是从国外进口的,可以从鼻子一直插到胃里去。用其输送营养,维持生命。

  “主席,您别老不听医生的意见,人家刘伯承身体不比你好,用了鼻饲管,效果特别好。您老说靠自己的抵抗力,您没有营养,怎么有抵抗力呀。”有一天,小孟又对主席进行了一番劝说。

  主席这次听了之后,睁开他微闭的眼睛,轻轻说:“那就试试吧!”

  插鼻饲管之后第二天,他果然感到身上有点力气了。他显出高兴的样子。

  “小孟呀,你比我懂得多,我得听你的了。”

  “您就得和医生好好配合,您的病会治好的。您不是要听我的,要听医生的。”

  1976年9月的一天,小孟请假外出回家,晚上5点多钟到家,7点15分,突然有人来找,要求小孟马上返回中南海。

  小孟回到主席的卧室,才知道,主席犯了病,心肌梗死,十分危险。只见主席的脸色灰黄,嘴唇呈现青紫,呼吸短促。主席的几个医生都来了,政治局的人也来了,气氛相当紧张,抢救二十多分钟之后,主席才脱离险情。

  9月8日晚7时10分,毛泽东的呼吸重又急促起来。小孟过来,低头给主席按摩胸部。主席用很低的声音说:“我很难受,叫医生来。”

  医生赶紧把氧气的管子放在他的鼻子处。他用手去拽,肯定是不舒服,过了几分钟,呼吸开始平静起来。这时,医生看见主席的鼻孔里有一点嘎巴儿,就把输氧管先拿下来,用棉签儿给他弄出来之后,又给他戴上输氧器时,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了。又是处于极度的昏迷,抢救,抢救,四个多小时的抢救,但一直是昏迷,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小孟说的:“我很难受,叫医生来。”

  临终前,伟人没有感人肺腑的遗言。

  1976年9月9日0时,毛泽东停止了呼吸,继而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个护士从毛泽东的卧室里走出来,走得那样轻,她向外边等候着的人们说了一句:“主席去世了。”

  小孟把主席最后换下来的内衣、内裤,叠得平平整整、放在床头的小柜子里。

  小孟把主席用过的铅笔拿起来,细细地看着,这是小周给主席削好的。这支铅笔永远不会再被人用了,她真想拿去做个永久的纪念,但她这种念头闪现的同时,一种指责声已在她耳边响起:“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行,不能办这种事情。”她把铅笔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依旧放在小桌子上。

  此时,小孟的视线变得那么模糊,她的神志变得那么飘摇,她忘记了空间,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失落的自己。

  毛泽东离去了,她不知她将来会怎样,她没有太大的悲痛,她更没有心碎神伤,她只感到一片茫然。

  小孟,毛泽东的半个小同乡,毛泽东身边的最后一名护士。当毛泽东离开中南海之后,她却还留在中南海里,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

  她不用轮流值班了,她也不用再去服用速可眠了,为的是抓紧时间休息。

  一个多月里,她每天都在毛泽东的卧室书房里,整理,整理。

  中南海,还不能告别,你将永远留在小孟的生活里,永远留在她生命的旅途中,永远留在她的记忆里……

  郭金荣,《名人传记》





毛泽东的最后一名守灵人——孟锦云(上)



  当年的中南海舞会

  是谁,陪伴着毛泽东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是谁,护理着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旅程?

  是她,孟锦云,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

  孟锦云,对人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如果查查1976年9月13日的报纸,就可以在给毛主席守灵人的长长的名单中找到。孟锦云,最后一名守灵人。她的知名度几乎是零。然而,就是她,却和一个伟人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度过了四百八十九个白天与夜晚。

  她,是毛泽东最后一段生命旅程的见证人。在孟锦云的叙述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毛泽东,一个由神变成人的毛泽东。毛泽东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老人,也具有普通人的特性。毛泽东也要流泪,也要大笑,也要愤怒,也要固执己见……他既是伟人,也是一个具有普通人的种种情感的凡人。


  “您的痣子是湖南痣子,我的痣子是湖北痣子”

  孟锦云,是个湖北姑娘,十二岁就考入了空政歌舞团,1959年被选进了舞蹈学员班。

  1963年4月,小孟被安排去中南海“出任务”。那时候,中南海的首长们,经常性的娱乐活动就是跳舞。空政歌舞团的一些舞蹈演员,在过了政治上、作风上、生活上的严格审查之后,可以进中南海,去完成陪首长跳舞的任务。

  那时的小孟只有十四岁,按理是没有资格承担这样的任务的。去中南海跳舞的是些老同志,当然,所谓“老”,其实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岁。但天长日久,这些老同志有的结了婚,有的要生孩子,再加上演出任务重,因而领导经过请示批准之后,决定带些小学员进去见习见习,熟悉熟悉,好接老同志的班,孟锦云就是被选中的小学员中的一个。

  来到中南海的舞厅,小孟和几个女伴坐在软垫靠背椅上等候。眼前的一切使小孟感到新奇,但又似乎和临来之前所想象的大相径庭。她看着,等着,心稍稍平静了些。

  晚上10点多钟,舞厅里的人忽然纷纷起立,乐曲停止,舞步停止,毛主席来了。

  毛主席从左侧那个红门稳步走入舞厅。小孟站在那里,痴痴地,忘了自己,忘了周围的一切。这就是毛主席?“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她耳边突然响起了这首歌。

  毛主席来了,他的装束极为随便。只见他一身灰色中山装,并不笔挺,袖筒又肥又长,几乎遮手一半,特别是那条过分肥大的裤子,宽松,舒适,更增添了洒脱之感。

  主席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沙发上。一名服务员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上放着白色的打湿了的毛巾,毛主席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只见服务员小声跟主席讲了句什么,主席轻轻点点头。不多时,小舞台上的乐队奏起了舞曲。在众人目光的集中之下,一个女文工团员,一个常来跳舞的老同志,走到主席面前,微微倾身,伸出臂掌,作出邀请姿势,主席会意,站起来,与那个文工团员跳起了舞。

  全场人的目光,像舞台的追光一样,追随着主席和那个文工团员。

  小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主席如何跳舞。主席的舞步很大,他高大的身躯不怎么灵活,像在蹭着地板走步。一边跳,主席还一边与那个文工团员谈天。主席并不像初学跳舞的人那样,总往脚底下看。他显得很轻松,毫不拘泥。

  一曲终了,主席和那个文工团员停在了主席的沙发那儿,女文工团员用手往沙发那边一伸,主席便走向沙发,坐下来休息了。

  小孟观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主席,仿佛要尽量从他身上发现些秘密来,但看着看着,那种神秘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主席是领袖,也是个凡人呢。他不也在说,也在笑,也在随着舞曲,一步步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地走着跳舞吗?

  又一首舞曲开始了,是欢快的《喜相逢》。主席侧脸,好像突然发现了小孟,他对她笑了。小孟也在意识到的一刹那间,向主席报之一笑,有点尴尬,有点生硬,有点不自然。她太没有思想准备了,但机敏的小孟毕竟看出了主席的意图。她的感觉,她的判断是绝对准确的,她慌忙站起来,向主席走去,学着前面那个老同志的样子做出了请主席跳舞的邀请动作。主席微笑着站起来,拉住了小孟的手,同她向舞场里走去。这时,小孟真有点手忙脚乱了,刚刚消失了的神秘感又升腾起来,刚刚平静了的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她慌忙上阵,不知该怎么跳舞,什么节奏、音乐、舞步,都成了模糊的一片。她不知该进哪只脚,该向哪一边转。此时的小孟有如腾云驾雾,晕晕乎乎。主席已看出了她的慌乱,轻轻松松地对她说:“小同志,别紧张,你的舞步不错嘛。”

  跳着跳着,小孟又逐渐感到轻松了。

  “你是新来的?”

  “我第一次来。”

  “怪不得没见过你。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孟锦云。”

  “噢,孟锦云,跟孟夫子同姓。这个名字好听,锦上添云比锦上添花还美呢。你是什么地方人?”

  “是湖北武汉。”

  “噢,湖北,一湖之隔,是我的半个小同乡呢!”

  ……

  跳舞,闲聊,小孟感到主席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主席的亲切自然驱散了小孟的紧张、慌乱。

  就这样,她和毛主席认识了。

  之后,小孟几乎每周都要去中南海参加舞会,每次都要和主席跳舞,主席总是亲切地称她半个小同乡。

  小孟开始在主席面前无拘无束了。她的单纯、机敏、活泼,她充满了稚气的发问,常常引得主席开怀大笑。

  “主席,您嘴巴下面有一个痣子,听我奶奶说,这是有福气的痣子呢。” 小孟望着主席,笑眯眯地说。

  主席听了,看到小孟白白净净的脸蛋上,也有一个小小的痣子,便笑着说:“你的脸上也有一个痣子,那你也有福噢。”

  “那可不是,您的痣子是湖南痣子,我的痣子是湖北痣子,长的地方不一样。”

  主席听了小孟的回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九头鸟呢。”

  “什么?九头鸟?”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九头鸟可厉害呢。”

  “那也就是说,你这个小九头鸟很厉害啦。”

  “我可不愿意当九头鸟,我不愿意人家说我厉害。”

  “噢,还有这么大的顾虑?我可愿意当个九头鸟呢,只是想当而当不上噢。”

  “我觉得九头鸟不好听,怪可怕的。哎,我们武汉的黄鹤楼您去过吗?”

  小孟又转了个话题。

  “黄鹤楼?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提到黄鹤楼,主席显然是想起了他写的那首词,脱口便吟了两句。

  主席和小孟交谈着。武昌鱼的鲜美,孝感麻糖的甜香,东湖的美景,龟山蛇山的故事,武当山的传奇……毛泽东都是那么了解。那熟悉的神情,仿佛是在谈论自己家乡屋前的水塘、屋后的翠竹一样。

  小孟在主席面前显得很少有框框,稚气十足,又妩媚动人。她脸颊上常出现的那个似乎特意酿成的小酒窝,更增添了她娃娃般的可爱。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总有一种探索的神情。

  主席对新来的小同志很喜欢,而对他的半个小同乡——孟锦云,尤其喜欢。

  渐渐地,这些小同志,已取代了那些老同志。

  中南海的舞会,仿佛是一座桥梁,联系着这些文工团员和中南海里的大人物们,周复周,月复月,年复年。

  中南海的舞会啊,瞬间的快乐,曾带给人们永恒的回忆。

  也是因了这样的初识,孟锦云在经历了曲折的十多年后,1975年5月,终于来到了毛泽东的身边,应毛泽东要求到他身边工作。


  “孟夫子,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孟来到主席身边工作,开始的那些日子里,主席十分高兴。小孟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着顺眼,小孟对他的一些提醒劝说,他都听着中意。

  在小孟刚来主席身边的时候,他身边有两个工作人员,除了张玉凤是他的生活机要秘书,还有个护士小李。

  小孟来了之后,主席与她有说有笑。饭后茶余,花园小径的散步,卧室客厅里的谈天,显得十分和谐,主席常常把小孟逗得开怀大笑。

  “孟夫子,来,我给你讲个故事。”主席喜欢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

  小孟把沙发椅向主席的身边搬近一些,主席操着难懂的湖南话,给小孟讲起来。此时的小孟,就像几岁时听爷爷奶奶讲故事一样,听得那么专心,那么入迷。

  “有一个人,从自己脖子上捏下一个虱子,害怕别人嫌脏,赶忙扔到地下说:‘我当是一个虱子呢,原来不是个虱子!’另一个人马上捡起来说:‘我当不是个虱子,原来是个虱子!’”

  小孟听完了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瞪着她那清澈如水的大眼,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发问了:“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一点儿也不好听。”

  “傻丫头,你什么都不懂噢,这是告诉我们要讲实话嘛,虚伪的人真是可笑。”

  小孟听了恍然大悟。

  “主席,再给我讲一个,你看看我能不能猜出什么意思。”

  主席又给小孟讲了另外一个故事:

  “有一天,乾隆皇帝和一个大臣来到一个庙里,里面是个大肚子弥勒佛。乾隆便问大臣,‘弥勒佛为什么对着我笑啊?’那大臣说,‘这是佛见佛笑。’乾隆听了很高兴,当他往佛的侧面走几步之后,又回头一看,见弥勒佛正对着那大臣笑呢,于是便又问那大臣:‘弥勒佛为什么也对你笑呢?’那大臣赶紧回答说:‘他笑我今生不能成佛。’”

  小孟听到这里,咯咯地笑起来,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这是讲那个大臣会拍马屁。”

  主席点头称赞:“进步很快嘛,好聪明的丫头!”

  这天,主席把诗刊杂志要发表的他的两首词的清样,拿给小孟,对她说:“小孟,请你把这两首词读给我听听。”

  小孟拿过来,也不先看一遍,马上就读起来:

  念奴娇·鸟儿问答

  (1965年)

  鲲鹏展翅,
  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天朝下看,
  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
  弹痕遍地,
  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
  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
  雀儿答道:
  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
  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
  土豆烧熟了,
  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
  试看天地翻覆。

  小孟高声快速地读了起来,当她读到“不须放屁”这句的时候,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主席,您写不须放屁,可您今天放了二十八个屁。我都给您数着呢。”

  “噢,你还给我记着黑账。”主席也笑了。“活人哪个不放屁,屁,人之气也,五谷杂粮之气也。放屁者洋洋得意,闻屁者垂头丧气。”

  小孟听了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小孟边笑边说:“那您为什么在词里还写上‘不须放屁’?”

  “两回事情嘛,孟夫子。”


  毛泽东最后的生日

  1975年12月26日这天,是毛泽东的最后一个生日。这一天,中南海毛泽东的家里,毛泽东的女儿李敏、李讷来了。她们平时很少来,但每次过生日,那是一定要来的,她们都带来了对爸爸的祝福。

  这天,以前的护士长吴旭君、护士俞雅菊和李玲师的到来给毛泽东带来了喜悦,他那有些木然的脸上,一下子添了笑容,有了些生气。毛泽东今天没有长久地躺在床上,他自己提出去大厅里坐坐。小张、小孟搀着他来到大厅里,坐在沙发上。小孟说:“今天是您的生日,按我们家乡的习惯,孩子要给老人磕头。”主席听了高兴地说:“你的意思是要给我磕头,我可不敢当,我承受不起噢!”小孟听了,很随便地说:“您都不敢当,还有谁敢当,我先给您磕。”说着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跪在了主席面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主席也不时向前起身表示回敬。见小孟磕了头,吴旭君、李玲师、张玉凤也先后磕了头。

  毛泽东这时很高兴。他说:“记得小时候,在我的家乡,母亲常常带着我去庙里烧香拜菩萨。那时,我比你们现在小多了,我很信神。一边给菩萨磕头,一边嘴里念叨着要菩萨保佑。你们今天给我磕头,我不是成了神啦,你们也让我保佑吧!”

  这天,江青也来了。她还特意亲手为主席做了两个菜:一个是用胖头鱼做的鱼汤,一个是肉丝炒辣子。她还带来了白菜、大葱、核桃、红枣。

  当江青走进大厅的时候,正好碰上要往外走的小孟,江青一见小孟,马上露出了笑容。

  “江青同志,您好。”小孟上前问候。“小孟同志,你好啊,你辛苦了。主席今天过生日,我来看看他,他最近吃饭怎么样?还得加强营养啊,我今天还给他带来了山东的大葱、白菜。别小看这普通菜,那是很有营养的,山珍海味不能代替。” (摘自《名人传记》)

  “主席今天精神不错,您进去吧。”小孟简单地回答着。

  “主席的生活、身体,全靠你们关心了,我得感谢你们。”江青说完,就把脚步放得很轻很轻,踏着小小的步子,几乎是蹑手蹑脚地向主席的卧室里走去。

  江青悄悄地走进了毛泽东的卧室。此时,主席正躺在床上,眼睛微闭。江青进门便说:“主席呀,我给你祝寿来了。”江青说话的声音虽然又轻又细,但主席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毛泽东睁开惺忪的睡眼,把头稍稍移动了一下,无神地望了望江青,脸上依旧是木然,无喜无忧,无惊无奇,什么话也没有说,几秒钟的沉默后,主席很快又把双眼闭上了。

  毛泽东对江青,不愿理睬,这已是长时间以来的做法了。

  毛泽东早已对江青产生了厌倦,甚至是反感。(未完待續)

  郭金荣,《名人传记》

王鼎钧:台湾特务的骚扰


  王鼎钧,被誉为“一代中国人的眼睛”。他一生流亡,阅历丰富,经历过学潮,当过国民党宪兵,做过解放军俘虏,到台湾后曾任台湾广播公司节目组组长、《中国时报》主笔。1992年至2009年,王鼎钧陆续发表回忆录四部曲《昨天的云》《怒目少年》《关山夺路》《文学江湖》,震动了整个海外华文世界。近日,该回忆录四部曲简体字版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推出。


  五十年代,台湾号称“恐怖十年”,国民政府绝命挣扎,“检肃匪谍”辣手无情,大案一个连一个公布,士农工商党政军都不断有人涉及,罪案的发展和罪行的认定往往出人意料,“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也惊”。我在“敏感媒体”广播工作,每当看见文化界的人士被捕了,判刑了,甚至处死了(据报纸公布,十年间以文化人为主嫌的案子至少二十一案,总计处死三十五人,判囚三十二人,牵连被捕受审打入“列管名册”者不知多少人),更使我惴惴难安。


  文化界以外的大案也很多,像中共在台湾发展地下组织的案子,一九五年由三月到五月连破五案,死四十五人,囚二十三人,论行业、论生活圈子,我跟他们中间没有任何关连,仍然受到惊恐。更不幸的是国防医学院学生出现匪谍案,学生迟绍春判死,王孝敏判囚,我跟这两人是抗战时期流亡学校的同学,案发之前我曾到国防医学院的宿舍去探望他们,那时没有事先预约的习惯,我扑了个空,给他们留下一张字条,这张字条流落何处?它可是个祸根哪!……


  我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战战兢兢地“拥护领袖、反共抗俄”。


  记得有一天,名记者王大空在“中广”办公室里大发议论,说什么“引刀成一快”,正好“中广”那英俊高大的特务小头目站在旁边,那人立刻用鼻音反击:“哼!没那么快!”听听那一声“哼”吧,那声音只有蓄势待发的恶犬才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够你回家做连床噩梦。


  乱世梦多,我常常梦见解放军追捕我、公审我、挖个坑要活埋我,我大叫惊醒,喝一杯冷水再睡。又梦见我在保安司令部上了手铐、灌了冷水、押到“马场町”执行枪决,我又大叫惊醒。我坐在床上自己审问自己,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有理由怀疑我、惩治我,我两面都有亏欠。我站在中共公安的立场上检查自己,有罪;我站在台湾保安司令部的立场上检查自己,也有罪。


  一九五年我进“中国广播公司”以后,渐渐感受到治安机关对文化人查察严密,编辑组长寇世远被捕,牵连播音员王玫,广播剧作家胡阆仙被捕,节目部气氛紧张,我也赶上热闹,遭保安司令部传讯。


  那时捕人并不公布案情,别人的事我不知道,而我自己是因为写错了一篇文章。


  一九五年,国军在台湾和前线各岛推行“克难运动”,号召全军勤劳节约,克服困难。


  那时,军人眷属的生活十分困难,住屋劈竹编墙,涂上石灰,号称“竹骨水泥”,铁皮搭顶,时常有锈落下来,夫妻儿女拥挤在一间屋子里,有门无窗,夏天像蒸笼一样热,遇上大风大雨的天气,关起门来烧煤做饭,随时有中毒的危险。


  我每星期写一篇广播稿鼓吹“克难运动”,心中别有思量。克难运动初期还没教军营种菜养猪,也没辅导军眷从事家庭副业,我也没有所谓“积极性的想法”,只觉得生活条件已经这样匮乏,如何能再降低水准?我写了一篇“故事新编”,孔子提倡克难,要大家吃青菜、喝白开水、枕着手臂睡觉,大弟子颜渊完全照着老师的话去做,结果营养不良,生病死了!夫子自己吃饭要摆好席位,讲求菜色刀法调味,活到七十多岁。文章登在创刊不久的《民族晚报》上,结果麻烦来了。


  从保安司令部来了个年轻人,“请”我到他们办公室谈谈,还加上一句:“我可以替你请假”,等于说一定要去,没有理由可以推拖。


  我傻傻地坐上吉普车,来到西宁南路,登上一座破旧的楼房。他们也是大办公室,我站在一角听候传见,大约枯等了一个小时,忽有一彪形大汉指着墙壁向我大喝一声:“转过脸去!”接着从我背后朝前一推,我的鼻梁撞上墙壁,墙壁新近粉刷,贴满通告之类的印刷品,我饱吸油墨和灰石的气味,还好,没有流血。后来知道,“中广”公司主管侦测员工思想的那个英俊高大的人,要躲在隔壁“旁听”我跟保安官员的对答,参加分析研判。他迟到了,我不可以看见他走进来。后来进一步知道,特务机构第一次传讯,照例对应讯的人来个“下马威”,那些案情重大的嫌疑犯进入拘留所之后,首先要挨一顿毒打,而且是脱光了衣服打,打得你满地翻滚,然后你就知道自己在外面那一点子资历声望,那点靠山背景,完全成泥化灰,你再无倚仗,再无希望,你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看见但丁描写的地狱,门口悬匾大书“入此门者一无所有”。那天我在保安司令部虽然仅仅受到一声断喝,立时也有前尘如梦之感。


  他们把我引进一个小房间,面对一个两颊瘦削的人,他厉声斥责我,他说《孔子克难记》一文破坏国军的克难运动,要我交代写作的动机,我矢口否认他的指控。然后他拿出我的另一篇文章,那是我根据《诗经·汝坟》篇构想的一个情节,诗中有一句“鲂鱼赪尾”,小注说,鲂鱼发怒的时候尾巴变成红色,鱼也有发怒的时候,那一定是忍无可忍了罢。我觉得好可怕,好像将要发生不可测的行动,我借着故事人物的口说:“你不可欺人太甚。”我写这个小故事只是炫耀一下我读过《诗经》而已,可是受“孔夫子克难”连累,保安官员也做了有罪推定,他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你们这套把戏我清楚明白,鱼代表老百姓,红色代表共产党,你分明鼓吹农民暴动!”我也矢口否认。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我知道要你说实话不容易,我叫人拿大杠子压你。”我知道“压杠子”是酷刑,可是我还没看见杠子,我必须坚决否认,要我说谎话也没那么容易。


  我这才知道他们注意我已经很久了!他摔给我几张纸,要我写一篇自传,由六岁写到现在,写我干过的职业,读过的书,到过的地方,认识的人,怎么到台湾来的,怎么进“中广”公司的。吩咐完毕,走出小房间。那时报馆和电台已把我训练成一名快手,我毫不踌躇,振笔疾书。不久有人送进来一碗蛋炒饭,我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事后知道这碗蛋炒饭大大有名,保安司令部每天都要约人谈话,作业模式相同,早晨把人接过来,下午放回去,中间供给蛋炒饭作午餐,“吃过保安司令部的蛋炒饭”也就成了一句暗语,一项资格。


  我一口气吃完蛋炒饭,然后一口气写好自传。后来知道他们暗中观察我,见我能吃能写,一心不乱,判断我应该只是个不成熟的作者,背后没有什么秘密组织。也许因为如此,下午换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审查我的自传,态度十分和善。天津失陷,我进了解放军的俘虏营,他对我这一段经历并未盘诘。他和我谈安徽阜阳一带的流亡学校,问我这个杂志看过没有,那个杂志看过没有,我都没有看过,他又问我这个剧团的演出看过没有,那个剧团的演出看过没有,我也都没有看过。他提出来的杂志和剧团都是共产党人的文化活动,这位保安官对当年“淮上”的情形很熟悉,他旁敲侧击,比刚才那人的虚声恫喝要高明多了。


  然后他的兴趣转移到萧铁身上。萧先生介绍我进 《扫荡报》,《扫荡报》停刊,他又介绍我进“中广”公司。这位保安官问我萧铁对时下局势的看法。我说最近王云五创办华国出版社,出版萧铁的剧本《黄河楼边》,萧不肯卖断版权,他要抽版税,因为版税可以终身享有,看来他对台湾的前途有信心。他问萧铁近来读什么书,跟哪些人交游,我说我从未到他家去过,他下了班就回家,没看见他约朋友喝茶看电影。保安官对我的答复不满意,叮嘱我用心了解萧铁,随时向他报告。


  话题一转,保安官问我对邱楠和姚善辉有什么看法。我的天!他们一个是节目主任,一个是工程主任,我只是个新进的小职员,刚刚试用期满,我能对他们有什么看法!他问我最近看什么书,我的答案中有曹禺和李健吾,他两眼一瞪:你从哪里弄到他们的书!我告诉他,这是公司的参考书,公开摆在资料科的图书室里。几个月后,公司里突然出现保安人员,没收了这批文艺作品,紧接着大搜全省各地中小学图书馆,各县市旧书摊,打算做到一本不留,看来都是我惹的祸。


  好不容易,保安官说:“你回去吧!”来时有车接你,去时没车送你,正好我也需要步行舒解心中郁闷。回到“中广”节目部,公园里已有暮色,节目部主任邱楠、资料组组长蒋颐都坐在办公室里守候。后来知道,那天节目部气氛紧张,无人知道我究竟是一块浮冰还是冰山一角。


  节目部有位老者,只身在台,常常工作到深夜。他一人有个小小的办公室,小到没有窗户,为了流通空气,经常开着房门。他对我很关心,我不由得走进他的小房间,向他诉说保安司令部约谈的经过。我告诉他,要我为政府宣传,我得先有被信任的感觉,我无法在怀疑监视下工作,我想辞职。他很严肃地说:“别处也是一样,这里还有几个人了解你,别处就未必。”我说保安官员要我每星期去报到一次,向他报告萧铁、骆仁逸、赵汉明的言行交游,甚至还有姚善辉和邱楠,我怎么能去!他说,“还是去吧,你不去,他们会另外找一个人。”


  老者的话我听从了一半,没辞职,也没定时到保安司令部打小报告,我想等他们来催促责备我再去也不迟。他们再也没有动静,我也慢慢松懈了。可是老者的话终于应验,他们果然从我们中间另外找了一个人,那人知道怎样规划自己的前途,后来进“革命实践研究院”木栅分院受训,步步高升,我做了他的垫脚石。


  我很感激那老者,对他很尊敬,经常到他的小房间倾心吐胆,可是我还是得罪了他。有一天,他和我讨论一条新闻,莽汉怀疑妻有外遇,动刀杀人,完全捕风捉影。老者说,莽汉未经调查,没有证据,犯下大错,一门之内尚且如此,可见“安全工作”对国家如何重要。又有一次读《三国演义》,谈到曹操“梦中杀人”,他认为曹操“幼稚”,冤杀许多好人;现代国家有调查机构,可以帮助当局作出正确判断,所以安全工作名副其实,可以使大家更安全。我这才知道他在节目部做什么,不禁脱口而出:“我忠党爱国,但是不做特务!”他变色不语,从此不再理我。


  我还得罪了另外的人。萧铁是抗战时期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他有一个同期同队的校友干特务。萧老编的那同学屡次和我接触,他打电话约我到新公园里见面,从不进“中广”大门。经过一番观察试验和调查之后,有一天,在新公园那棵伞盖一样的大树底下,他正式劝我加入他们的组织。我当场辞谢,他的表情是出乎意料之外。“今天我们只有跟着国民党走,与其留在外围,不如进入核心,这样难得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是否有另外的幻想、另外的出路?”我赶快告诉他想做作家,他很纳闷:“作家算什么?社会根本没给作家排座位,我请你屋子里坐,你为什么要站在院子里?”


  他放弃了我,他们也从此“发现”了我,不断发生一连串事情。办公桌抽屉上的锁被人撬掉了,我不声张,也不修理,留下破坏的痕迹任人参观。几天以后,事务组忍不住了,自动派工匠来换锁,我把新锁和钥匙都放在抽屉里不再使用。中国文艺协会发给我的证件不见了,可想而知,小细胞发现这张盖了大印的文件,以为是什么罪证,拿去给他的小头目表功。员工信件由专人统收分发,我的信总是比别人晚一两天,封口的浆糊未干,那当然是先拿到什么地方拆开看了。


  那时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一具电话,我接电话的时候,总有工友在旁逗留不去,他们让我看见“竖起耳朵来听”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好像无所用心,低着头擦不必再擦的桌子,但眼珠滚动,耳轮的肌肉形状异乎寻常。如我会客,总有一个工友殷勤送茶换茶,垂着眼皮,竖着耳朵。这些人懂什么!有能力复述我的言论吗!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星期天如果我逛书店或者看电影,总是遇见人事室的一个胖子,他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眼睛从不看我。几次巧合以后,我决定做一个测验,我到公共汽车站候车,他也跟着排队,车来了、又去了,我不上车,他也不能上车,最后剩下我们俩,他十分窘迫,满面通红,狼狈而去,始终不和我交谈。


  我觉得耶稣布道那几年,一定常和特务打交道。福音书记载,有人跑来问他是否应该纳税,那人一定是特务。耶稣告诉门徒:“那时两个人在田里,取去一个,撇下一个。两个女人推磨,取去一个,撇下一个。”他是在描摹大逮捕的情况。他警告门徒:“你们在暗中所说的,将要在明处被人听见,在内室附耳所说的,将要在房上被人宣扬。”翻译成明码,就是特务的小报告和公审的指控。最明显的是,耶稣发现有人跟踪他,他就回头朝那些人走去,那些人“看不见他”,他就脱离了监视,看似“神迹”,其实“盯梢”一旦曝光就失败了,盯梢的人最怕“对象”突然回头走,一旦彼此撞上,任务立即取消,那些小特务并非“看不见他”,而是装做没看见他。这是我的独得之秘,解经家没有想到。


  以前种种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都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人生如戏,莎士比亚的台词有一句:“台上演戏的人不能保守秘密,他最后什么都会说出来。”人有泄漏机密的天性,人到中年,会说出自己幼年的“龌龊”,人到老年,会说出自己中年的“龌龊”;因缘无常,效忠的手下随时可能脱离掌握,抖出内幕,死党很难到死,除非你有本事杀他灭口。龌龊的脑子、龌龊的手,都有一天会曝光。岁月无情,江山易改,最后“万岁”已成木乃伊,江山风化为散沙,这些曾经是特务的朋友、或曾经是朋友的特务,一个一个也退休了,老了,移民出国了,他出于成就感,或是幽默感,或是罪恶感,让我知道当年他手中怎样握住我的命运而没有伤害我。

来源: 文汇读书报



希特勒之死——西方相关实证史学的研究



  希特勒之死是20世纪的重大历史事件,标志着纳粹德国的彻底灭亡。但由于希特勒一直“死未见尸”,所以长期以来,就其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尸骸去向等问题,产生出种种虚妄的猜测、荒诞的故事和离奇的传说。事实上,国际史学界从未停止对希特勒之死的严肃研究,现对西方相关实证史学研究做一简单的梳理、回顾,有助于我们澄清认识,进一步了解事实的真相。

  西方实证史学对希特勒之死的研究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二战结束至上世纪60年代后期,这一时期,对希特勒之死的记载多采信英国学者罗珀的研究成果。罗珀认为,在纳粹帝国末日降临的时刻,希特勒向嘴部开枪自杀身亡,其尸体被焚烧殆尽,所剩骸骨无迹可寻。

  H·R·特雷弗·罗珀,二战前是英国牛津大学的青年历史讲师;二战期间,在英国的秘密情报部门服役。二战后,他受到英国情报部门的委托,赶赴柏林调查希特勒死亡的真相。罗珀走访、讯问了不少当事人,主要包括那些在帝国末日来临之际,和希特勒一起在帝国总理府地堡中生活过的政治家、军人、秘书以及勤杂人员等。1947年3月,罗珀出版了《希特勒末日记》一书。根据该书记载,1945年4月30日下午3点30分,当希特勒的侍从林格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希特勒已向嘴部开枪自杀身亡,其妻埃娃·布劳恩吞服了氰化物毒药,也已经死去。随后,希特勒的副官京舍、帝国宣传部长戈培尔、希特勒青年团领导人阿克斯曼等人进入房间。根据希特勒临死前的嘱托,他们搬出希特勒夫妇二人的尸体,在地堡出口附近的空地上浇上汽油加以焚烧。罗珀认为,焚尸灭迹的工作做得相当成功,“已经没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了”。罗珀的叙事、结论是以实地调研为基础的,无疑具有很强的可信性和权威性,因此,该书一经面世就大受欢迎,成为当时的畅销书。直到上世纪60年代后期,罗珀的说法在西方都是一枝独秀,无人能够撼动。

  上世纪60年代后期至80年代末是研究的第二阶段。这一时期,苏联的某些调查结果渐渐浮出水面,这些结果显示,经确认的希特勒尸体有服毒迹象。对此,西方学者的反应不一,有的表示强烈质疑,仍维护罗珀的观点,有的干脆摆出分歧,回避激烈的争论,还有的学者综合了东西方的两种认识,试图给出第三种解释。

  1968年,苏联记者列夫·别西缅斯基在西德出版了《阿道夫·希特勒之死》一书,书中透露了迄今为止西方知晓不多的、苏联政府和军队在战后调查希特勒之死的某些情况。根据他的记载,1945年5月5日,在帝国总理府花园内地堡出口附近的弹坑内,苏军发现了两具尸体残骸,认为是希特勒及布劳恩的尸体。苏联人找到了尸体颅骨中的牙齿,由此确认了这两具尸骸的身份。苏军验尸专家还对尸体进行了解剖,根据男尸颅腔内发现的安瓿碎片,及尸体散发出来的苦杏仁味道,他们认为,死者因氰化物中毒而死。报告还提到,男尸的部分头盖骨失踪了,但在现存的尸骸中,找不到中弹的痕迹。以上结论一经传入西方社会,就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针对别西缅斯基的颠覆性说法,德国历史学家维尔讷·马泽尔提出了强烈的质疑。首先,他认为,当年希特勒自杀后,尸体被焚烧得非常厉害,脸部根本就烧光了,残余的头部及身体其他各部也高度碳化。在焚毁加掩埋后,再从尸骸嘴中发现安瓿薄壁玻璃碎片是不可能的。其次,马泽尔指出,1971年10月,当年帮着苏联红军鉴别希特勒牙齿的牙科技师埃希特曼翻供,说他不能肯定那就是希特勒的牙齿。最后,尸骸检测报告显示,该男尸缺左侧睾丸,而马泽尔出示了希特勒1944年的外科体检报告,报告显示,希特勒的身体各项器官未见异常。根据上述质疑,马泽尔断言,苏联人找到的所谓希特勒遗骸,根本不是希特勒本人。有关希特勒的自杀方式,马泽尔还补充道,他不排除子弹打在太阳穴上的可能。

  与马泽尔的全盘否定不同,另一位西德学者约阿希姆·费斯特对别西缅斯基的说法持谨慎的态度。在研究中,他干脆摆出上述分歧,不予评论。还有的研究者,如美国人詹姆斯·奥唐奈,试图将枪杀说和服毒说糅合在一起,对希特勒之死做出第三种解释。这些说法都未得到学界的一致认可,未能平息学界的争论。要想打破僵局,形成新的研究局面,也只有等待新材料、新证据的出现了。

  1991年苏联解体,苏联所藏希特勒之死档案随之开放。这些档案显示,自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史家们对别西缅斯基的揭秘式研究的质疑是颇有道理的。苏联现存档案中证据不足,不少证据前后矛盾,不足以支持希特勒服毒自杀说和希特勒尸骸发现说。在诸种口供、证据中,能够令人信服的是,希特勒向右侧太阳穴开枪自杀身亡。从上个世纪90年代至今,第三阶段的研究多采信了这一点。

  战后,苏联方面为了找到、确认希特勒的尸体,为了证实希特勒确已死亡,做了大量的秘密调查、审查工作。在苏联政府档案开放前,学界根本无从知晓调查过程的全貌,即便是别西缅斯基对此也只略知一二。事情的开始正如别西缅斯基所描述的,战后苏军找到了被认为是希特勒和布劳恩的尸骸,通过解剖判断,二人系服毒自杀。但在随后进行的尸体器官组织提取物化验显示,这两具尸体均未含有氰化物。档案中的这一点,不仅推翻了希特勒服毒自杀说,更让人怀疑这两具尸体的真实身份。为了确认希特勒已经死亡,苏联方面不仅做出了寻尸、解剖、化验的努力,还完成了一系列的审讯、现场指认、刑事鉴定工作。上述调查结果都支持希特勒开枪自杀的说法,苏联方面的结论是,希特勒向右侧太阳穴开枪自杀,他的妻子埃娃·布劳恩服毒自杀。

  鉴于苏联档案在希特勒之死问题上暴露出来的矛盾性和不确定性,西方史家在近年来的研究中,多不采信服毒自杀说和尸骸发现说,而是对罗珀的学说稍加修正,采取了较为保守的提法。例如,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现代史教授克肖在其力作《希特勒》一书中,采用了最保险的说法,即德国巴伐利亚州贝希特斯加登地方法院于1956年做出的结论:1945年4月30日下午,约3点30分,希特勒向右侧太阳穴开枪自杀身亡。这个结论与苏联方面进行的现场刑事鉴定结果一致。至于尸骸的去处,克肖采用了现场目击证人的供述,尸骸被长时间焚烧,烧毁的程度“令人吃惊”,“用脚轻轻一碰,就散了架”,而且根据京舍的猜测,在苏军重炮的轰击下,总理府花园内的尸体残骸早已化为齑粉,不知所踪了。苏联人将希特勒尸骸带走的说法受到西方学界的质疑。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历史学系。

李维,光明网-《光明日报》

毛泽东是打算传位给江青毛远新吗?


毛泽东是打算搞“家天下”,传位给江青、毛远新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很重要。

前国防大学教授、中共党史专家辛子陵先生写过不少文章,认为毛泽东就是想搞“家天下”,传位给江青、毛远新。他的根据主要有这么几条:姚文元在回忆录里写道,在四五天安门事件后,毛泽东多次讲到身后的安排,江青任党主席,华国锋任总理,王洪文或毛远新任人大委员长。在1980年12月审判四人帮时,江青曾在法庭上大声宣布:在毛泽东给华国锋的条子“你办事,我放心”这六个字后面,还有六个字——“有问题,找江青”。再有,据说在1976年逮捕四人帮时,从王洪文的住处搜出一份四人帮的组阁名单,其中写着党中央主席江青。另外,毛泽东晚年几次讲话和批文,说江青可以“挑大旗”,要江青“做老夫人”,“不要做红娘”。这意思就是要江青掌握最高权力。如此等等。

近年来,网上流传一幅“八人帮”的照片。画面上,从左到右八个人:张春桥、王洪文、江青、华国锋、毛远新、姚文元、陈锡联、汪东兴。这八个人手拉着手肃立在毛泽东遗体前沉痛告别。提供这幅照片的是当年的宫廷摄影师杜修贤,拍摄时间是毛去世第三天。这幅照片确实很蹊跷,为什么偏偏是这八个人?为什么没有叶剑英、李先念?为什么毛远新和华国锋一道位居正中?照说毛远新连政治局委员都不是,论和毛泽东的亲属关系,毛远新又比不上江青。这是否意味着,毛远新已经被内定为下一届接班人,华国锋只是过渡人物而已?

不过,作家张戎对此事持有不同观点。在《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一书里,张戎提到,在晚年,毛三番五次对叶剑英等老军头讲“周勃安刘”的故事:在刘邦死后,军事长官周勃与丞相陈平合谋,铲除掌握了政权的吕后一党,使汉室重新成为刘家天下。当时,人人皆知江青以吕后自诩。毛讲的故事给老家伙们一个信息:你们不妨也像周勃、陈平一样,搞掉江青一党——但要等我死了以后。张戎认为,在生命的最后岁月,毛只求自己生前不出事,对他死后天塌地陷毫不关心。毛没有指定接班人,没有留下任何遗书,也没有向任何人交代遗言。

章立凡先生在《解读乔冠华晚年际遇的一封信》这篇文章里提到一件事,也值得注意。在1975年8月,唐闻生曾对章含之讲过,江青应当退出政治活动,将来叫她养老。唐闻生不过是毛的翻译,怎么敢说出要江青退休养老这种看上去很“犯上”的话呢?当章含之把唐闻生这句话告诉毛泽东,也没见毛对唐闻生有什么惩戒。这是否表明毛本人出于保护江青的考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呢?

我的看法是,第一,按照毛泽东的本愿,他很可能希望江青、毛远新接班。但是直到毛去世,他都没有做相应的安排。江青始终连政治局常委都没当上,毛远新则连政治局都没进。就算毛泽东在下边做过另外一些筹划,打算让自己家里的人当大任,但是在共产党体制和当时的政治形势下,这些筹划都不可能有多大的效力。因为共产党制度毕竟不是君主制,最高权力并不是世袭的。毛泽东毕竟不是皇帝,他不可能通过一纸遗书或密诏就确定接班人选;共产党也没有靠领袖遗嘱或密诏确定接班人的先例和传统。如果毛泽东想叫江青、毛远新接班,他只有在生前就完成相应的安排,把他们提拔到仅次于自己的最高职位,掌握仅次于自己的最大权力。金日成就是这样安排金正日接班的,如今金正日也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安排金正恩接班。可是毛泽东没有做类似的安排,所以我们应该说毛没有认真打算传位给江青、毛远新。

为什么毛没有安排让江青、毛远新接班呢?因为那样做太冒险。江青、毛远新根基浅,实力薄弱,又四处结怨,树敌甚多。毛担心,自己一死,右派就会发难。既然江青、毛远新都是毛家人,又都是毛亲自扶上去的,右派要造反,不能不打出反毛的旗帜。到那时,别说江青毛远新会被推翻,连自己的牌位也会保不住,一锅端的。

第二,毛泽东也没有让江青退休养老。我想这是因为他心不甘。毛知道,左派即文革派靠着他老婆打前阵,右派即反文革派不看僧面看佛面,投鼠忌器,拿着左派还不大好办;要是江青一退出,自家老婆倒是安全了,可是左派阵营却不战而溃,右派得势就更没有阻力了。所以毛明知让江青继续站在台上,日后右派复辟,免不了会把江青当作头号打击对象,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毛也顾不上自己老婆的安全了。

第三,在周恩来去世、四五天安门事件之后,毛一方面发动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一方面让华国锋接任总理兼任党的副主席,并且特别声明是第一副主席,以便和其他副主席拉开距离,成为仅次于毛的第二号人物,并保持这种地位直到毛去世。毛的考虑无非是,希望华国锋能平衡左右两派,稳住既有的政治格局。至于说毛是否还指望华国锋在稳住政局的前提下,既尊重江青的摄政地位,又去扶持毛远新,毛可能有这种打算,也可能没有。但无论有没有这种打算,毛很清楚,那以后的局势将如何演变,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毛去世不到一个月,华国锋就与右派联手,利用毛授予他的正统地位而轻易地打倒了左派。这就应了毛在林彪事件后公布的那封据说是几年前写给江青的信里的一种预言,右派果然在毛死后闹事,但还是打出毛的旗号。毛的名字竟被利用来做反毛的事,但毛的名字却也因此而得到保护。就这点而言,毛并没有全盘失算;你甚至可以说,以毛犯下的滔天大罪,包括对他的党所犯下的滔天大罪,毛身后的名誉居然还能得到该党的精心保护,他的算计已然是很精明的了。


胡平,《中国人权双周刊》2011年3月24日



酷吏张汤用酷刑换取“政绩”


  核心提示:在权力系统秩序井然的官场上,酷吏是一伙善于投机的人。在皇权遇到麻烦,需要酷吏站出来清除障碍的时候,也是酷吏迎来自己机会的时候。他们会不断将自己的“合法伤害权”升级换代,将这种伤害能力兑换成“政绩”以获得提拔。

  在古代权力结构中,普通民众与官员之间还存在一个非官非民的“中介”,这就是胥吏。胥吏虽然不在官员行列,但却操纵着隐性的权力。明朝的一本书中就讲到一个胥吏如何利用隐性权力操纵官司骗钱的故事。

  酷吏是中国古代官场的特殊群体,酷吏的酷,是对犯法者动辄处以极刑,杀头无数的表现手法。在权力系统秩序井然的官场上,酷吏是一伙善于投机的人。在皇权遇到麻烦,需要酷吏站出来清除障碍的时候,也是酷吏迎来自己机会的时候。他们会不断将自己的“合法伤害权”升级换代,将这种伤害能力兑换成“政绩”以获得提拔。

  汉武帝元狩六年,汉武帝突发奇想决定制造白鹿皮币。白鹿皮币的提法,主要是因为汉武帝刘彻迷信方术所致。古人经常以白鹿为祥瑞,白鹿出没,则与仙人为伴。下面我要说的这个人,叫颜异,时任大农令,也就相当于国家的农业部部长。作为部级干部的颜异很能干,也非常廉洁,从综合考评来看也算是一个好官。汉武帝对他还算器重,将他提拔到九卿的位置上。“九卿”是秦汉时期对中央各部门长官的一种尊称。汉武帝刘彻就征求颜异对造白鹿皮币的意见,颜异并不客气,明确表示反对。刘彻本来是想听好话的,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所以对颜异的言论很不满意。

  皇帝的心理反应是下面人揣摸的重点,有人就根据刘彻不高兴这一政治动向,给颜异“找茬儿”了。于是就有人站出来告发颜异,汉武帝就派长安吏张汤负责这个案子。善于捕捉政治风向的张汤本来就与颜异有旧怨,所以这正是一个将颜异整趴下的天赐良机。

  没有等到张汤亲自动手,就有人站出来告发颜异。告的是什么呢?很怪,只是一个表情。有人说:颜异与客人谈到缗钱(西汉时期出现的新税目)等法令时,他的表情不对。客人说这些法令制定得不符合国情,扰民。颜异当时一句话没说,只是微微撅了撅嘴唇。张汤就抓住这一微妙的动作,开始大做文章,向汉武帝上奏说:“颜异见法令有不恰当的地方,不到朝廷陈述,反而在心里非议,应判死刑。——罪名就叫“腹诽”。张汤这个人真是太有创意了,比较一下我们会发现,他这一招要比一千二百年后整死岳飞的“莫须有”罪名,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张汤这种给人定罪的艺术,来自于他在司法实践中的大量总结。他总结出的理论很有“后现代”气息,可以称为“政治上正确”的始祖。理论上并不算太高深,但实用性却非常强大。在张汤的一手操办下,汉武帝时期恢复了汉初废除的连坐法、族诛法、妖言诽谤罪等严刑峻法。张汤的闪亮登场,使得文景盛世宽厚之风荡然无存,西汉也由此进入了酷吏统治的恐怖时代。

  我们具体来看一看张汤任侍御史专司刑法时处理的三个案子。

  第一个案子是“巫蛊”案。“金屋藏娇”中的那个陈阿娇成为皇后以后,帝后感情虽笃,遗憾的是陈皇后始终没能为汉武帝生下接班人。一次汉武帝巡游至姐姐平阳公主府邸,看中了平阳公主府上的歌女卫子夫,遂将其纳入宫中,因为怀孕生下皇子而三千宠爱集一身。陈皇后不甘心失宠,召女巫楚服为其祈祷,以图汉武帝能够回心转意。时间久了,引起武帝猜疑,就命张汤来调查这个案子。楚服仗着背后有皇后撑腰,并不买账,从而激怒了张汤。张汤一怒之下将楚服以“巫蛊”定罪,随之牵连到宫中300余人,均被处以死刑。此案办得快速利落,皇帝一高兴,张汤官也就做大了,不久擢为廷尉,成为最高司法长官。

  第二个案子是淮南王刘安谋反案,这个案子倒是证据确凿,张汤明白谋反大案都是皇帝最为忌恨的案子,从律令来说又是十恶不赦的,而且谋反案人少是反不起来的,所以,他办起来更是杀气腾腾,审讯时,所有能让人魂飞魄散的刑具全部搬上大堂。数百案犯,或鞭笞,或刀割,或签扎,或火烙,或烟熏,无所不用其极。此一案,就有2万多人被杀。

  张汤办的第三个大案仍旧是谋反案。在审理淮南王谋反案时,张汤已经侦得衡山王刘赐也参与同谋,但武帝不想牵连过多,就将此事压了下来。孰料3个月后,刘赐的儿子刘爽上了一个奏折,告他的弟弟刘孝与父妾通奸,并与父亲串通谋反。武帝下令张汤立即查办。刘赐自杀。此案也造成2万多人被杀。

  张汤这种动辄见血封喉的做法使权贵们感到威胁,为求自保,他们只好联合起来欲除之而后快。

  当时西汉和匈奴长年间大规模的战争导致国库空虚。为解决财政危机,汉武帝又让张汤主管经济改革,策划国家与百姓争利,负责制造白金货币和五铢钱,实施盐铁专卖法案,到处张贴缉拿令,严刑打击豪强富贾,酷法压迫平民弱势,全国被搞得通货膨胀,骚动不堪。最终张汤沦落到万夫所指的地步,张汤的权势也快走到尽头了。

  公元前115年,武帝元鼎二年,由于盐铁收归中央政府独占,极大地损害了同姓诸侯国的利益,再加上以前的个人恩怨,赵王刘彭祖率先指控张汤与其下属鲁谒居合谋危害国家。鲁谒居是张汤的心腹手下,曾故意炮制冤案以陷害张汤的旧怨御史李文。这次因赵王上告被关入狱中不久病死。被连累的鲁谒居的弟弟认为张汤见死不救,于是在牢里揭露了其兄与张汤违法挟私寻仇的黑幕。武帝特命廷尉减宣调查李文案,而同为酷吏的减宣恰恰是张汤的老对头,欲借此案置张汤于死地。他私下秘密行动罗织大罪。正在这危机时刻,有贼偷盗了汉文帝陵园的下葬钱,依惯例,丞相庄青翟与张汤相约一同向武帝谢罪。

  谁知张汤临时变卦,单方面推卸责任,准备先弹劾庄青翟,将罪名全归于丞相。而丞相府的三位长吏朱买臣、王朝、边通也都与张汤结有深怨,三人得知张汤计划后,一起联名先发制人,替丞相声辩无罪的同时,告发了张汤平日的种种非法行径,将前后数件事一一联系。武帝暴怒,认定张汤内心险诈,一贯欺君,便不由分说,派使者带着罪名簿以八项大罪痛责张汤。

  武帝还派出当年与张汤情同兄弟的酷吏赵禹来质问他。张汤见了好友,自以为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正准备解释,却被赵禹当头痛斥:“今天你觉得自己冤枉了,当年被你杀的那么多人就不冤枉吗?现在别人告你都是有真凭实据的,皇上关你到牢里,就是希望你自我了断,为什么还要争辩呢?”(这与成语“请君入瓮”有神似之处)这么一折腾,张汤终于清醒了,回想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再以自己对武帝的了解,尽管不甘心,但还是非死不可了。

  于是在诸侯、部属、酷吏、同僚上下内外四面八方的夹击下,皇帝也抛弃了这个曾经为自己摆平一切违规者的战友。

  位居“三公”的张汤在权贵们的合力构陷下,被逼自尽,死后全部家产不过500金。这是他为官一生的俸禄加上皇帝的赏赐。下葬时,张家仅以牛车送至地头,有棺无椁,这在当时是少见的。其实张汤在这里做了冤大头,他捞取的酷吏恶名都是拜一人所赐,那就是他所效忠的皇帝。为了维护皇帝的颜面,张汤时时处处按照皇帝的指示精神在做人和办事。说到底,他不过是皇帝豢养的一条忠狗。


  原载于:《灰章程》 作者:宗承灏


  《现代快报》 2011年9月13日



揭开“中共中央书记处”神秘面纱


中国共产党成立85年来,中央机构几经变化。20世纪30年代,中央设立书记处;1966年8月,中央书记处停止工作;1980年十一届五中全会时,又恢复了中央书记处。中央书记处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与中央政治局是什么关系?这要先了解中共中央机构的变化,这个变化与中国共产党的发展紧密相关。

以最小的官称“书记”作为党中央的最高领导的称谓

1921年7月,中共一大召开时,全国只有50多名党员。人员少,事务少,中央只设由三人组成的中央局,负责人称为书记。中共二大、三大,虽然选举了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央机构仍是中央局,负责人称委员长,到四大时改称总书记。委员长或总书记“总理各级党务”,既是决策机关,也负责日常工作。

中共一大时,将共产党的最高领导人称为“书记”。“书记”在当时是最小的官职,即“书记官”,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文书、秘书。为什么共产党选择最小的官称、与老百姓最近的官职作为党的各级负责人乃至党中央的最高领导的称呼呢?

中国共产党为表示与旧社会决裂的决心,为人民谋利益的决心,决不当官僚,决不做欺压百姓的老爷,选择了最小的官称“书记”,称呼党的各级领导乃至党中央的最高领导。

五大时,第一次选举了中央政治局委员、政治局常委、总书记

1927年4月,中共五大召开时,中国共产党已发展到5万多人,成为群众性的大党。中央机关仅有中央局已不足以有效地领导全党。在代表大会上,第一次选举了中央政治局委员、政治局常委、总书记,将决策机关与负责日常工作的机关第一次分为两个机构。政治局是决策机关,常委处理日常工作。总书记是常委之一,既领导决策机关也领导负责日常工作机关。

1928年6月,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沿用五大的惯例,仍是政治局决策,常委负责党中央的日常工作,从常委中选举总书记一人。中共六大通过的党章规定:“中央委员会由其本身委员选出政治局,以指导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前后期间内党的政治工作,并选举常务委员会以进行日常工作。”因全国各个农村根据地的建立、发展,政治局常委分散到各个根据地担任第一把手。此时,各个根据地均受到敌人的包围、“围剿”,难以召开常委会,党的领导力量显得有些薄弱。

中央书记处应运而生

1933年初,党中央迁入江西苏区。当时全国各苏区发展到十几块,红军达30万人,党员达30万人。仅一个总书记难以领导这样一个大党, 中央书记处应运而生。

中央书记处成立的确切时间,现在已无据可考。中央红军长征离开中央苏区时,因将装文件的担子挑错了,中共中央的会议记录、中共中央向共产国际的报告,都留在苏区,后被烧毁,不留片纸。

1943年3月,中央机构调整,决定在两次中央委员会之间,中央政治局担负领导整个党的工作责任,有权决定一切重大问题,政治局推定毛泽东为主席;书记处是根据政治局所决定的方针处理日常工作的办事机关,书记处由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组成,毛泽东为主席。这是中共中央第一次用“主席”的称谓。

八大时,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分开了

1956年9月,召开了中共八大。八大除设中央委员会主席外,第一次设了副主席。毛泽东继续当选为主席。选出的副主席有: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1958年5月的八届五中全会增选林彪为副主席。

八大时,中央书记处第一把手不再称“主席”。新的党章规定选举总书记一人。

此时的总书记与六大不同,六大的总书记是党的最高领导,而八大最高领导是党中央主席。 八大党章规定:“中央委员会的主席和副主席同时是中央政治局的主席和副主席。”七大规定“中央委员会主席即为中央政治局主席与中央书记处主席”,而八大没有规定他们是中央书记处的主席、副主席。这样,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就分开了,决策机关与领导日常工作的机关就分开了。中央书记处有很大的权力,如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任总理的国务院要接受中央书记处的领导。书记处的权力高于政治局委员,甚至副主席。

毛泽东这样安排自有道理,他说:“我说我们这些人,包括我一个,总司令一个,少奇同志半个(不包括恩来同志、陈云同志跟邓小平同志,他们是少壮派),就是做跑龙套工作的。”他要培养邓小平,因而让邓小平先任中央秘书长,后任书记处总书记。

邓小平不愿当总书记

邓小平于1954年任中共中央秘书长,副秘书长有:李富春、谭震林、李雪峰、刘澜涛、宋任穷、马明方、林枫、杨尚昆、胡乔木。当时几乎天天开秘书长会议,讨论研究各方面的工作。毛泽东召集一次秘书长会议,说得很明确:你们是干事的,对外一律用中央名义,不用秘书长、副秘书长名义。

酝酿八大中央名单时,邓小平表示愿意当中国的秘书长,不愿意当外国的总书记,怕不顺。邓小平说:“对总书记这一职务,我只有六个字,一不行,二不顺。”邓小平之所说“不顺”,一是和刘少奇不顺。刘是副主席、党的接班人。另一个是和周恩来不顺。邓小平之所以说“不行”,是因为刘少奇与周恩来同岁,比邓小平大6岁,他们党龄、资历、威望都在邓小平之上。

毛泽东做邓小平和中央同志的工作,讲得很风趣:“至于秘书长改为总书记,那只是中国话变成外国话。其实,外国的总书记就相当于中央的秘书长。”邓小平插话:“我还是比较安于秘书长这个职务。”毛泽东解释:“他说不顺,我可以宣传宣传,大家如果都赞成,就顺了。”最终,八大选出的总书记是邓小平。邓小平比毛泽东小11岁,52岁,和毛泽东在开七大时的年龄一样。

书记处的同志比政治局的一些同志消息更灵通

邓小平曾向毛泽东提出,书记处还是作为政治局办事机构,负责对军队和国务院的文件承送。毛泽东不同意,强调书记处是党中央的办事机构,什么事都要管,中央的事由你们做,发文用中央的名义。凡是党政军各方面送中央常委的报告、文件都要先送书记处。一般问题,书记处讨论决定,即可下达、执行。重大问题,书记处先拿意见再报中央常委讨论、决定。

书记处要处理大量日常工作,经常每周开会三四次,常常得到毛泽东的直接领导。书记处的同志最早听到毛泽东的声音,知道中央核心的决策,反而比政治局的一些同志消息更灵通。

十二大上,总书记成为党的最高领导职务

邓小平任总书记3年,1959年4月中央在上海召开八届七中全会,毛泽东说:小平是副统帅。1966年8月12日,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进行中央领导的补选和选举,林彪排在毛泽东后面,是第二位。邓小平仍然在第六位,但是陶铸、陈伯达排在他的前面。政治局常委的变化必然影响到书记处的前途。此次全会虽然书记处增补了谢富治、刘宁一两位,但因邓小平受到批评,书记处很快就停止工作。

1980年,十一届五中全会“决定恢复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所决定并在十年间证明是必要和有效的制度,设立中央书记处作为中央政治局和它的常务委员会领导下的经常工作机构,并且选举胡耀邦同志为中央委员会总书记”。 1982年召开的中共十二大决定,中国共产党不再设主席、副主席。从此,总书记成为中国共产党中央的最高领导职务。但是,中央政治局仍是决策机关,在中央政治局及其常务委员会领导下,中央书记处仍负责党政军的日常工作。

作者不详,人民网

2012年12月30日《歷史日報》

2012年12月30日 星期日

敢當面斥責江青的,除了毛澤東就只有林彪


《新史記》司馬清揚


在紅軍東征中,紅一軍團的某些幹部領導對紅三軍團的幹部產生了更嚴重的誤解。3月下旬,紅4師按照上級命令,攻擊山西省比較富庶的洪洞縣,但是洪洞城防堅固,紅4師部隊久攻不下,傷亡很大。這時,師長陳光和政委彭雪楓之間產生了重大分歧,彭雪楓在前邊命令吹收兵號,陳光卻命令吹衝鋒號,倆人當眾吵了起來。有人說彭雪楓當時可能是給要恢復的紅三軍團多留點種子,以便可以恢復紅三軍團。原紅三軍團幹部彭雪楓、王平等人聯繫自身情況作了檢討,說打仗時有些瞻前顧後,爭打硬仗惡仗的思想不如以前。王平回憶說:林彪對原紅三軍團的幹部的評價卻是,過去對紅三軍團的幹部不太瞭解,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覺得紅三軍團的幹部作風正派,生活艱苦樸素。同一次談話中,林彪還同意了王平到一個新的單位鍛煉的要求。

至於“整的過份了”主要是指逮捕許世友等人事件,事實上在抗大的對原紅四方面軍幹部的批判是在毛澤東的一手領導下進行的。上述毛澤東的電報就是一明證。關於逮捕許世友等人的事情,根據現存有關文獻確證如下:原紅四方面軍紅四軍政治委員王建安告發,以原紅四方面軍紅四軍軍長許世友為核心的十幾名軍、師級抗大學員密謀午夜逃離。校政治部副主任莫文驊報告正在毛澤東處開會的林彪。毛澤東當即指示:先把鬧事者抓起來;注意保密,封鎖消息;切實防止事態進一步擴大。林彪立即返回學校,召集當時任職於抗大的劉亞樓、傅鍾(時任抗大政治部主任)、莫文驊以及保衛科的人開會,宣佈毛澤東的指示:立即將許世友、洪學智等人逮捕,以防止事變的爆發引起惡劣的後果。

對四方面軍幹部的批判,連時任抗大副校長的劉伯承都說:“張國燾是一枚毒藥,投到井裡,四方面軍的同志都喝了這口井的水,需要洗一洗。”可是身為抗大校長的林彪對此卻十分漠視,採取了超然於上的態度。作為被批判的中心人物張國燾說:抗大的批判,張聞天、凱豐為鬥爭的指導者,副校長羅瑞卿(當時實際上是教育長——筆者註)、莫文驊則是實際指揮人。林彪則擺出校長的姿態,表現置身事外的樣子,不公開捲入鬥爭漩渦。

事實上,林彪對整人一直沒有興趣。無論是早期的中央蘇區整肅“AB團”還是後來延安整風都證明了這一點。對於林彪延安整風期間的表現,高華對此有個評論:“林彪於1943年7月與周恩來等一行從重慶返回延安,受到毛澤東的特別關照,毛囑林彪休息,林彪只是掛名擔任中央黨校副校長,並不具體過問黨校的具體工作(此時延安除整風、審幹外,沒有任何緊急工作)。林彪在延安對康生一直保持距離,對審幹、搶救持沉默態度,完全置身於運動之外。”曾彥修也說:林彪從重慶回延安後,也無特別的大事。延安的整風、審幹、反特、搶救這三年的緊張事情,林以身體不好,似乎是局外人似的。毛對這類事似乎也根本未要林彪參與。那兩三年,林彪在延安像個隱士,幾乎沒人知道他的動靜。林彪主要是去讀書去了。對於延安整風,林彪有個評價:“整風是殘害青年。”

誠然,林彪在中共這個大染缸裡面長期被黨內鬥爭文化薰陶,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在賀龍、羅瑞卿兩案中,林彪還是要承擔一定責任的。


林彪不怕得罪江青。

5,林彪根本不懼江青

吳法憲回憶林彪痛駡江青時說:“據我所知,在當時的中央常委以至整個的中央領導層裡,敢於這樣當面斥責江青的,除了毛澤東之外,就只有林彪了。”

針對江青的活動,林彪曾對軍委辦事組諸人說:“他們對誰出氣不是實質問題,主要是有人沒當上中央常委,沒有創造出騎在別人頭上的條件,在發洩不滿。對她這個特殊問題,我們要多用腦子,想複雜一點不夠,還要想到兩點、三點……”邱會作還問林彪一句:“林總,日後真要是主席百年了,你怎麼擺弄那個三點水(江青)。”林彪不假思索地說:“就讓她當個‘宋慶齡’!冷一點還是熱一點,看她的表現。”由此可見,林彪如果上台,一定會把江青為代表的勢力清除出去,不許他們再興風作浪。

林彪還給黃永勝等人出主意:對中央文革要軟頂,不能硬頂。

江青要整周恩來,林彪對周恩來伸出援手,不怕得罪江青。這方面內容我在《周恩來與林彪》一書中多有論述,在此不再贅言。(《新史記》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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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司法改革成就及意义


  在晚清司法改革运动中,沈家本、伍廷芳是两位最值得注意的专家型人物,正是他们的智慧、知识、贡献,方才使中国司法体制能够在很短时间里转向现代,构建一个全新体制。


  列强的建议,各位封疆大吏的敦促,使清廷很快意识到司法改革的必要性,因而在1902年5月13日任命刑部右侍郎沈家本、四品京堂候补伍廷芳负责修法,责成他们将一切现行律例,按照交涉情形,参酌各国法律,悉心考订,妥为拟议,务期中外通行,有裨治理。

  朝廷这个判断本身就已承认中国传统法律中有与国际规则脱轨的内容,已不能适合于国际规则。所谓参酌各国法律,其实就是要将中国现行法律制度根本改造,使之与国际接轨,与世界同步,通行中外。

  沈家本与伍廷芳,一中一西,是当时中国最有名也最有成绩的法学专家。沈家本出生于律学世家,他的父亲长时期任职刑部,是受人尊重的法律权威。沈家本早年孜孜不倦于科举考试,同时也在乃父影响下钻研法律问题,精通中国古典法律,著有《历代刑法考》等专门著作,是中国传统律学向现代法学转变的关键人物,当然,也就是中国法律现代化的重要先驱者之一。

  伍廷芳的出身与沈家本大相径庭,他祖籍广东新会,生于新加坡,后留学英国攻读法学,获大律师资格,为近代中国第一个法学博士,也是香港立法局第一位华人议员,后被李鸿章招揽幕中。伍廷芳对东西各国近代政治制度、司法体制高度认同,对东西各国法律条文乃至其立法背景格外娴熟。自1880年代起,他先后追随李鸿章参与中法谈判、中日谈判,1896年被清政府任命为驻美国、西班牙和秘鲁三国公使。伍廷芳是当时中国极为罕见的法律人才,以他对东西方法律制度的理解,协助沈家本修订法律,其价值趋向不言而喻。

  对清廷而言,修订法律或许只是一个权宜之计,只是对列强的应付,只是使中国法律怎样更好地与西方接轨,不至于直接冲突,屡屡吃亏。然而当沈家本、伍廷芳等人对大清王朝现行法律条文进行全面清理之后,发现问题相当复杂,深切认识到所谓独树一帜的中华法系确实到了非改不可的程度。在他们看来,这种改革,不可能是一种在原有基础上的小修小补,而必须通过对原有法律的清理,参照东西各国现行法律条文,另起炉灶,重建中国现代法律体制。

  经过几年精心准备,沈家本等人主持的重要机构“修订法律馆”于1904年5月15日正式开张,这个普普通通的机构在袁世凯等督抚大力支持下,高薪聘请日本法律专家参与中国新法律条文的制定。在日本专家的帮助下,修订法律馆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对大清帝国现行法律进行了全面清理,对未来可能需要的法律法案进行了系统规划,尽最大可能翻译和研究东西方各国法律,酌定名词,考辨文义,以东西各国法律为参照,大规模、大幅度对中国法律中与东西各国法律相抵触的内容、不适应的内容进行删减、修改,主要参照日本的法律建构重新规范了中国的法律制度。

  中国当时之所以愿意参照日本的法律体系重构自己的法律架构,一方面因为中国和日本同文同种,语言文字上比较容易沟通,另一方面毫无疑问是中国此时发自内心佩服日本这个民族先走了一步。日本通过脱亚入欧已经在远东建立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西方国家,即便在法律制度这个层面上,日本人已经将许多西方各国行之有效的法律条款译成日文,通过“日化”重建了日本的法律制度。中国此时通过日本这个媒介,自然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日本法律专家帮助下,沈家本等参照东西各国法律体系,大刀阔斧地删减、重建中国的法律体制,经过几年时间的努力奋斗,大致建立起来了一个现代法律体系和司法制度,一些重要的、必备的法律、法规也都在那几年匆匆完成。这些新制定的法律法规为新政时期和此后的市场经济、自由经济和现代社会的运转提供了法律依据和制度支援,比如《奖励公司章程》、《商标注册试办章程》、《商人通例》、《公司法》、《破产律》、《各级审判厅试办章程》、《法官考试细则》、《集会结社律》等,都是当时迫切需要的法律法规,也在后来的政治实践和现代社会运作中发挥了非常好的作用。

  不过,对晚清十年乃至后来数十年中国政治法律制度发生重大影响和启示的,可能还是沈家本等人参照东西各国现行法律制定的几部根本大法,比如《大清刑事民事诉讼法》、《大清新刑律》、《民律草案》等,这几部根本大法分别在程序法和实体法领域为后来的法律现代化奠定了良好基础,开了一个很好的先例。

  《大清新刑律》抛弃传统诸法合体的旧制,规范为一部单纯的刑法典,废除中国传统法律中的旧名词旧概念,诸如笞杖徒流死等五刑终于被规范为死刑、无期徒刑、有期徒刑、拘留和罚金,附加刑有剥夺公权和没收;确定了死刑的唯一原则,彻底废除了旧律中繁杂的死罪名目。此外,还有在西方各国习以为常的禁止刑讯、实行陪审和律师制度、改良监狱等,也都在那个时候逐步进入中国的法律体系。凡此,均使大清国的法律制度大踏步前进,大致能够满足中国与世界各国的交往需求,像清廷最初所要求的那样,与东西各国正常交流而无滞碍。

  清末新政法律体制改革,虽然还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虽然许多新法典并没有得到完善,且大部分没有得到执行,但这场改革本身确实是中国法制史上前所未有的革命,是趾高气昂的中华法系第一次低下头来吸收东西各国法律优长,重造中华法系,为此后中国法律走向规定了大致不变的路线图。即便大清国后来成为历史陈迹,大清王朝新政时期制定的法律制度依然被标榜为“民主共和”的中华民国所继承。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同时也表明新政时期制定的法律法规实际上已不再反映传统中国的社会状态,实际上葬送了自秦汉以来传承了两千年之久的中国固有法律体系,参照近代中国社会的实际变动和发展,全面引进了西方法律的大框架大格局,因而这样的法律体系不再反映中国的过去,而是对未来新社会新制度有很高很殷切的期待,为新社会制度的发生准备了种子。

马勇,作者博客



“抢救大陆学人”计划与留守大陆学者的结局


   “抢救大陆学人”计划名单上几乎全是清一色当时国内卓有成就的杰出知识份子。

    1948年12月初,国共内战接近尾声,战局对国民政府十分不利。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代理部长的陈雪屏,奉蒋介石之命由南京紧急飞往北平,召集北大清华校 长梅贻琦、胡适等教授开会,秘密商讨“抢救学人”的实施办法。与此同时,蒋介石亲自指派的飞机也冒着解放军的炮火飞抵北平,停留在北平南苑机场等待被“抢 救者”登机南飞。

    “抢救大陆学人”计划由蒋介石手谕指令傅斯年与朱家骅负责制定,并在具体执行和实施上由傅斯年、陈雪屏与蒋经国三人组成小组,负责具体“抢救”事宜的研究谋划和具体操作。

    按照蒋介石的指令,此计划中以下学人是要必须“抢救”出来经南京送赴台湾的:一是大陆各大专院校的负责首长;二是原中央研究院院士;三是因政治原因必须限 令离开大陆高级知识份子;四是在国内外学术上有杰出贡献者,等等。于是,一份经傅斯年、陈雪屏和蒋经国三人共同商议拟定的“抢救”的名单很快出炉了,名单 上几乎全是清一色当时国内卓有成就的杰出知识份子。

    “抢救大陆学人”计划结局

    然而,在北平的大多数卓有成就的杰出知识份子人各有志,许多人不准备去南京跟蒋介石赴台,而是愿意留在大陆。1948年12月14日,“抢救大陆学人”的 飞机在北平南苑机场等候了两天时间,才有胡适、毛子水、钱思亮、英千里、张佛泉等少数著名教授登机,大部份机舱座位都被空闲著。12月21日,第二批被 “抢救”的学人也只有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以及李书华、袁同礼、杨武之等20几位教授。到达南京后的梅贻琦,当着蒋介石的面似乎该为不能多载几人前来南京而 表示惋惜。

    据资料统计,当时国民政府中央研究院共拥有81位院士,仅有10几位院士跟随蒋介石去了台湾,而有60余位院士选择继续在大陆。选择离开的知识份子是少数,大多数还是选择留下来。

    比如,北大文学院长汤用彤就被列为“抢救”名单,但他没有选择离开,胡适离开后曾写信劝其南下,并派人送来两张机票,汤用彤依然不为所动。

    辅仁大学校长陈垣决心留下来,胡适邀他同机飞走时被他断然拒绝。在致胡适的公开信中,陈垣天真地认为:“在北平解放的前夕,南京政府三番两次地用飞机来 接,我想虽然你和陈寅恪先生已经走了,但青年的学生们却用行动告诉了我,他们在等待光明,他们在迎接新的社会,我知道新力量已经成长……”

    据中国科学院估算,当时散居海外的中国科学家大约有5000余人,到1956年底有2000余名科学家陆续返回大陆,但后来的遭遇大概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

    大陆学人对“新政府”抱幻想的原因

    当时中国绝大多数知识份子之所以选择留在大陆,以及后来大批留学欧美的科学家放弃舒适环境和优厚待遇,毅然回国,其原因很多。原因之一是,这些优秀的中华 儿女都满怀着对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无法自拔地爱,都怀抱着对国计民生地殷切关怀,或是深深眷恋着这片土地,或是对国民党统治感到失望等。

但是,促成他们留守大陆或是回国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对共产党印象颇好,对共产党的统治抱有希望和幻想,那么,这种希望和幻想是从哪里来的呢?

1947 年1月,国共双方在前线打得正欢,《新华日报》却在国统区庆祝了创刊9周年,也无人阻拦,郭沫若、张澜、沈钧儒、黄炎培、陶行知、许广平、陈铭枢等等所谓 民主人士纷纷写贺信贺词,说它是“人民号角,民主喉舌”。《新华日报》,1939年创刊,中共中央的机关报,自创刊后一直在国民党统治区公开发行。针对允 许其自由办报的国民党政府,该报采取“愤怒控诉,彻底否定,置之死地”的态度,坚持不懈地骂了近十年,公开号召工人和农民一起推翻国民党,甚至公开号召国 民党军队站出来对政府反戈一击。

    让我们摘录共产党机关报《新华日报》的部份内容,就可以得到问题的答案:

    “他们以为中国实现民主政治,不是今天的事,而是若干年以后的事,他们希望中国人民知识与教育程度提高到欧美资产阶级民主国家那样,再来实现民主政治……正是在民主制度之下更容易教育和训练民众。”——《新华日报》1939年2月25日

    “有人说:共产党要夺取政权,要建立共产党的一党专制,这是一种恶意的造谣和污蔑……只要一有可能,当人民的组织已有相当的程度,人民能否选举自己所愿意 的人来管理自己事情的时候,共产党就毫无保留地还政于民,将政权全部交给人民所选举的政府管理。共产党并不愿意包办政府……”——刘少奇,1940

    “人民的自由出版是近代文明的道路。它需要文明的创造,它需要文明的批判和自由研究——健全的文明都容许批评,它没有什么经不起文明批评之理——真正的出 版法以人民的自由出版为常道,因为人民的自由出版是思想信仰、良心、学术、言论自由集中的镜。”——《新华日报》1944年社论

    “中国人民文盲太多,进行选举时非常麻烦,这也是事实。……选举的能否进行和能否进行得好,关键在于人民有没有发表意见和反对他人意见的权利,在于人民能 不能真正无拘束的拥护某个人和反对某个人,至于选举的技术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的……”——《人民文化水平低,就不能实行民选吗?》1944年2月2日

    “首先要说明,候选人决不是指派的,而是由人民提出的,在乡选中每一个选民都可以单独提出一个候选人。在县选中每十个选民可以连合提出一个候选人。选举的 方法是分成两种:一种是识字的人,写选票;一种是不识字的人,则以投豆子代替写选票。”——《新华日报》1944年2月2日社论

    “我们尊重并且愿意接受美国朋友善意的批评和建议,正如我们对孤立主义提出批评,应受到尊重一样,这也是从彼此激励互求进步以加强两国人民的合作出发的。我们丝毫也不心存疑惧,认为美国朋友的批评是对中国内政的干涉。”——《新华日报》1944年3月15日社论

    “我们并不需要、亦不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我们并不主张集体化,也不反对个人的活动——事实上,我们鼓励竞争和私人企业。在互惠的条件下,我们允许并欢迎外国对我们的地区作工商业的投资……我们相信着,并且实行着民主政治。”——《新华日报》1945年4月19日

    “他们说这一套(指民主)都是外国人的东西,不适用于中国……顽固派还在用八十年前用过的方法来反对真理……民主制度比不民主制度更好,这和机器工业比手 工业生产更好一样,在外国如此,在中国也如此。而且也只能有在某国发展起来的民主,却没有只适用于某国的民主。”——《新华日报》,1944年5月17日

    “中国人民为争取民主而努力,所要的自然是真货,不是代用品。把一党专政化一下妆,当做民主的代用品,方法虽然巧妙,然而和人民的愿望相去十万八千里。中国的人民都在睁着眼看:不要拿民主的代用品来欺骗我们啊!”——《新华日报》1945年1月28日

    1945年9月27日《新华日报》二版头条刊登毛泽东答记者问,标题是《毛泽东同志答路透社记者中国需要和平建国》:“自由民主的中国将是这样一个国家, 它的各级政府直至中央政府都是由普通平等无记名的选举所产生,并向选举它们的人民负责。它将实现孙中山先生三民主义,林肯的民有民治民享的原则与罗斯福的 四大自由。它将保证国家的独立、团结、统一及各民主强国的合作,这里不需要橡皮子弹。”

    “罗斯福总统说过:‘吾人历史上无时不表现美国人民准备作自由人民,且为此权利而奋斗’现在,也只有集合全世界爱好自由的人民的力量来奋斗,才能怀着信心 瞻望将来,让全世界所有各国人民,都可以自由生活,不受暴政摧残,而凭他们多种多样的愿望和自由的良心而生活。”——《新华日报》1945年4月13日

    “一个民主国家,主权应该在人民手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一个号称民主的国家,而主权不在人民手中,这决不是正轨,只能算是变态,就不是民主国家…… 不结束党治,不实行人民普选,如何能实现民主?把人民的权利交给人民!”——《新华日报》,1945年9月27日

    ……

留守大陆学人的结局

    那么那些留在大陆的学人们,等待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限于文章篇幅,这里只摘录部份留在大陆知识份子的结局。

    一代大师陈寅恪,他学贯中西,通晓十余种语言,甚至包括梵文、西夏文和突厥文,被称为“中国最博学之人”;文革开始后,他家被大字报覆蓋,远望如白色棺 材;红卫兵还把几个高音喇叭放于其床头,使双目失明且患心脏病的他彻底崩溃。去世前一天下午,气脉已竭的他还要“口头交代”,他说“我如在死囚牢中”,留 下了“涕泣对牛衣”的诗句。

    曾昭抡,曾国藩侄重孙,与妻子俞大絪,都是民国知名学者,1949年两人滞留于香港,蒋介石欲抢救二人去台湾,两人断然拒绝,归来报国。文革时红卫兵将俞 大絪教授上衣剥除,用皮带死命抽打,俞教授悲愤难抑,是夜仰药自尽。4个月后曾昭抡也被含冤折磨死,兴盛百年的曾氏传承,至此香断。

    胡思杜,胡适幼子。北京沦陷前夕,蒋介石派专机接胡适,胡思杜不愿随行,说:“我又没有做什么有害他们的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1950年,胡思杜发 表《对我的父亲胡适的批判》,骂胡适是“帝国主义走狗及人民公敌”。1957年,胡思杜被划为右派,“畏罪上吊自杀”。胡适直到1962年病逝也不知其子 已先他而去。

    在一次批判大会上,已经72岁的大师吴宓被勒令下跪,跪了两个多小时。批斗会结束后,有人偷偷问他身体可吃得消,他说“跪着比站着好些”。到批林批孔时,吴宓不肯批判孔子,说“没有孔子,中国仍在混沌之中”,并说“宁愿杀头也不批孔”,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刘盼遂,北师大中文系教授,著名古典文学专家、古典文献学家、语言学家。1925年,清华国学研究院第一届招生,以一甲名次考入,师从王国维、梁启超、陈 寅恪。1928年毕业后执教于北京女师、清华大学、燕京、辅仁大学。46年起任北师大教授。1966年8月被红卫兵打死。

    潜艇专家、船舶工程专家王荣璸,第一代潜艇研发核心,曾在英德美三国学习,1949年积极参加“反搬运反疏散反破坏”斗争,留住了许多本想前往台湾的技术 人员,1969年被打为走资派、反动学术权威、美苏双重特务,关入牛棚,遭残酷批斗和抄家。1938年冒生命危险从德国带回国的潜艇资料底片也被抄走遗 失。
    1975年9月15日,漫画大师丰子恺含冤去世。他在文革中被诬为“反动学术权威”、“反革命黑画家”,遭严重迫害。如《昨 日豆花棚下过,忽然迎面好风吹》一画,被认为是欢迎蒋反攻大陆。“好风”者,好消息也。《炮弹作花瓶,人世无战争》本倡导和平,结果被认为是迎合日本帝国 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派的需要。

    萧光琰,化学家。建国后最早从事石油化学研究的科学家。他1920年就移居美国,读了博士并工作。1949年,他花几千美元购买翻印器材,花一年时间蒐 集、翻印和整理他认为祖国需要的资料,然后几经波折回到国内,在文革中被关押,遭遇日以即夜的残酷殴打和侮辱,后自杀身亡。三天后,其妻子和15岁的女儿 自杀。

    董铁宝,力学家、计算数学家,中国计算机研制和断裂力学研究的先驱之一。抗日时曾冒着日军轰炸参加抢修滇缅公路桥梁,1945年赴美获博士学位,后参与第 一代电子计算机eniac的设计编程。1956年放弃一切,绕道欧洲,花费三个月辗转回国,任教北大,在1968年清阶运动中被指控为特务,隔离审查,上 吊身亡。

    周寿宪,1951年26岁时在美国获博士学位,并留美从事研究工作,1955年冲破阻挠回国,任职于清华,参与筹建计算机专业,是中国计算机科学的创建人 之一。文革中被送到江西鲤鱼洲清华五七干校,被长期摧残后患上精神病,但军宣队员说他是装的,常拳打脚踢谩骂侮辱,后因病情严重送回北京,1976年跳楼 自杀。

    虞光裕,中国航空科学元勋,曾在美国和英国飞机工厂从事设计工作。1949年拒绝赴台,辗转香港和南朝鲜,历时三个月艰难回国。1956年成功主持研制中国第一台喷气发动机,并主持建设中国第一个航空发动机试验基地。文革遭迫害,在车间劳改,拆卸旧锅炉时被跌落的通风管道砸死。

    钱晋,1944年毕业于北大,领导研制成功多种高级炸药、塑料粘结炸药,为两弹一星的研制作出巨大贡献。文革时被打为反革命,被逼交代子虚乌有的“国民党 西北派遣军”问题。当时有两个口号:“会英文的就是美国特务,会俄文的就是苏联特务”,钱晋拒不承认自己是特务,结果被活活打死。

    詹安泰,古典文学家,书法家,词学造诣最深,有“南詹北夏,一代词宗”称誉,任教于中大。1957年被打为右派,文革遭批斗,多年文稿被烧毁,其子曾每天 偷藏几张手稿带出去埋在地下,保住少数心血。1967年4月淋巴癌复发,医院不肯医治,凄凉离世,家人随后被中大赶至集体宿舍居住,其两室藏书后被贱卖。

    董坚毅,哈佛大学博士,52年回国,55年支援大西北。57年被定为右派送夹边沟劳教。60年饥荒袭来,董亦不能幸免。其妻顾晓颖(也为留美生)来探视, 待寻得其遗体时,周身皮肉已被割食一空,仅剩头颅挂在骨架之上。夹边沟劳教人员2800多人,饿死2100多人,死难者掩埋草率,累累白骨外露绵延两公 里。

自由文化

FBI機密文件 揭夢露疑接觸共產黨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圖為瑪麗蓮夢露(前右)與劇作家前夫米勒1956年飛抵倫敦。(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圖為瑪麗蓮夢露(前右)與劇作家前夫米勒1956年飛抵倫敦。(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圖為瑪麗蓮夢露(右二)1962年在墨西哥市與喜爾頓大陸酒店的經理皮奎特飲酒。(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公布檔案,揭露已故性感女神瑪麗蓮夢露疑似勾結共產黨員。圖為瑪麗蓮夢露(右二)1962年在墨西哥市與喜爾頓大陸酒店的經理皮奎特飲酒。(美聯社) 
 
聯邦調查局(FBI)28日公布有關已故影壇尤物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最新的、更完整的檔案。這些早先經過大量修改的檔案,對了解50年前(1962年8月5日)夢露香消玉殞的死因,沒有多大幫助,但揭露了與 夢露來往的一些可疑共產黨員的姓名,也顯示FBI多麼密切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以及與她來往的人。

美聯社根據資訊自由法要求FBI公布這些檔案,FBI並應它的要求移除許多修改的部分,予以還原。FBI自1955年開始觀察夢露並建檔,重點放在她的旅行和來往對象,尋找她有無思想左傾或與共產黨有關係的跡象,但從未找到她是共產黨員的證據。

早先一個幾乎完全被修改的檔案顯示,情報界1955年非常關切,因為夢露與其他一些藝人該年申請前往蘇聯訪問的簽證。1962年,夢露訪問墨西哥,會晤了思 想左傾的費爾德(Frederick Vanderbilt Field),不僅FBI十分關切,連她的隨行人員都感到不安。

費爾德後來在自傳中寫道,夢露當時告訴他,她很同情民權運動,支持非洲裔爭取平等,對中國當時的作為感到欽佩,對當時「追剿」共產黨的麥卡錫主義(McCarthyism)非常憤怒,而且痛恨當時的FBI局長胡佛(J. Edgar Hoover)。

夢露在銀幕上風情萬千,迷倒眾生,傳與已故甘迺迪總統過從甚密,前途無限,但卻於1962年以36歲之年突然香消玉殞,死因成謎。洛杉磯當局認定,夢露是自殺身亡。

世界新聞網
編譯中心綜合洛杉磯28日電


《铁幕》:共产主义的尖刀如何在苏联磨利

在荣获普利策奖的《古拉格》(Gulag)一书中,安妮·阿普勒鲍姆(Anne Applebaum)出色地记录了斯大林时期苏联恐怖机器带来的苦难。现在她又推出了大部头续集《铁幕》(Iron Curtain),讲述二战之后的十年中,同一机器在东欧进行残酷镇压和建立殖民地的故事。她的证据同样也来自于档案研究和幸存者访谈,极为详实,富有说 服力。但这个故事的中心思想并不新颖。

在莫斯科受训的特工随着苏联坦克进入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和东德境内,西方世界当时知晓此事,而且一直加以详细的记载。 特工们不仅着手把这些国家变成苏联的友好势力国,而且也开始建立一道可以有效回应俄国人指示的独裁统治警戒线。1945年,纳粹刚刚投降不久,温斯顿·丘 吉尔(Winston Churchill)就警告说,一道铁幕已经在欧洲的心脏地带降下(他首先在给杜鲁门总统[President Truman]的一封信里使用这个比喻说法,整整一年之后,他才在密苏里州富尔顿公开用这个词)。匈牙利的“小斯大林”马加什·拉科西(Matyas Rakosi)做过另外一个恰当的比喻,也非常出名,他说这个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上的反对势力会“像萨拉米香肠切成片”那样被摧毁。

  
Jack Esten, Picture Post/Getty Images 匈牙利起义:布达佩斯的苏联坦克,1956年。

阿普勒鲍姆追踪了在波兰、匈牙利和德国进行过典型实施的“香肠切片”过程,她端上来给读者的不仅是香肠中的牛肉,还有脂肪、醋和大蒜,极尽详实。阿 普勒鲍姆记叙了二战结束前夕,为东欧共产党准备的尖刀如何在苏联特工训练营里磨利,以便让可靠的特工在“被解放”的国家里建立和控制秘密警察部队。她描写 了他们当时如何控制所有的广播电台——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大众传播工具,以及苏联的傀儡如何以惊人的速度骚扰破坏从青年团体、福利机构到学校、教堂和反对党 派的所有独立机构,并最终封禁了它们。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满足苏联的领土野心,数以百万计的德国人、波兰人、乌克兰人和匈牙利人被无情地赶出他们世代居住的家园。另有数百万人被认定为敌 人,被殴打、监禁或是送到西伯利亚服苦役。对于偏执多疑的斯大林来说,完全控制这些国家的经济和文化生活还不够。为了更彻底地施行恐怖统治,他甚至还对每 个卫星政权的共产党领导人加以清算,指控他们犯下叛国罪,在他们做出屈辱的供述时把他们示众立威。

既然现在有更多的档案可供查阅,一些目击者也仍然健在,可以回顾这些恐怖经历,重新提起这段肮脏的历史也是一件好事。然而,在大半个世纪之后,我们为什么要去阅读如此庞大的细节呢?

阿普勒鲍姆在《铁幕》的序言中说,我们需要记住“在历史上,有些政治制度渴求彻底的控制权”,这种控制不仅是针对国家机关,也是针对人性本身。她认 为我们应该研究极权主义的运作方式,因为“我们说不准手机、互联网和卫星图像会不会最终在某些地方变成控制工具”。虽然弗拉基米尔·普京有可能做出她所说 的那些事情来,但本世纪直到现在为止,技术已经变成了一种值得欢迎的防暴政工具。

跟当前现实之间关联更大的,是阿普勒鲍姆在《铁幕》中提到但却没有展开的一些主题。在书的开篇,她坚称美国和英国承诺过让东欧实现民主,但很快就把 他们抛给了苏联。这倒是事实,但是西方当时有什么选择呢?在1945年时,欧洲的大门是为斯大林敞开的,因为美国人很快就重新部署到跟日本的战斗中,并热 切希望在太平洋战争中争取到斯大林的支持。当时本来该如何预见到苏联的殖民统治呢?或者我们现在应该对古巴、朝鲜、叙利亚或者中国采取何种有利于自由的干 预措施?在这些方面阿普勒鲍姆没有进行深入思考。

同样,她也几乎没有触及一些历史学家的不同看法。这些学者认为,引发斯大林强硬回应的不是西方的绥靖政策,而是西方对苏联的敌视。他们指责美国引发 了冷战,激怒斯大林采取了欠成熟的防御对策。对于这种“修正主义”理论,阿普勒鲍姆的证据提供了有力的反证,但她一直没有在这个方面真正展开。

书中最明显的缺失,是对苏联暴政统治东欧的动机缺乏持续的检视。俄国人想要什么呢?是想报复德国及其盟国吗?是想让他们补偿苏联在战争中失去的大量 生命和遭受的苦难,并向胜利者缴纳战利品吗?统治邻国是一种狂妄的防御政策,避免再有像拿破仑和希特勒那样觊觎莫斯科的征服者出现吗?还是俄罗斯帝国希望 吞并波兰一半以上的领土,平定难以控制的乌克兰,收服波罗的海诸国和相邻的巴尔干领土这一野心的复苏呢?

斯大林的疯狂暴政是阿普勒鲍姆最感兴趣的地方,它加剧了苏联国内的战后恐怖统治,同时又被斯大林在东欧的党羽盲目模仿,直到1953年斯大林逝世。 然而,斯大林的继任者们也同样热切地维护这种统治。为什么呢?阿普勒鲍姆声称,斯大林之前曾推迟了苏联点燃国际共产主义革命的梦想,1944年红军向西推 进时,他“准备重新启动这个计划”。但是,这样的信口之辞 ——以及值得商榷的假设 —— 就是她用来解释苏联政策的全部依据了。

《铁幕》在史实方面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少记录一些事实,多进行一些分析会更好。共产党在东欧遭到最终失败的原因分散 在从头到尾的整本书中,但作者几乎没有进行任何解释。阿普勒鲍姆展示了共产主义政权为人民提供的消费品有多么贫乏,他们如何以工人的名义进行统治却又疏远 了工人。为什么呢?共产主义与该地区根深蒂固的民族主义之间的冲突难道不需要大篇幅讨论吗?阿普勒鲍姆淋漓尽致地描述了令罗马天主教领袖和共产主义政权的 其他反对者感到苦恼的道德困境,一些人进行了公开反对,一些人不情不愿地参与合作,很多人只是采取消极姿态。但是,我们应该如何评价他们的选择呢?

《铁幕》并不是完整的“铁幕”历史,因为阿普勒鲍姆决定把它结束在1956年,就在波兰和匈牙利公然违抗苏联命令的时候。在那之后,克里姆林宫又进 行了30年的努力,希望维护所有共产主义政权的稳定并进行改革,但东欧国家仍然很难驾驭,只是惧于苏联的武力才维系下来。在这些国家殖民给苏联经济带来了 巨大负担,西方民主制度和经济成就的诱惑在铁幕上腐蚀了孔洞。最后,当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Mikhail Gorbachev)拒绝靠开枪来维持成本高昂的帝国时,铁幕彻底瓦解了,同时也拖垮了作为核心的苏联。

远在这个高潮出现之前,阿普勒鲍姆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即极权主义的魔力无法长期维持。但她没有归纳出原因以及防止其他极权主义威胁的可能方法。相反,她给我们提供了一份真实而伤感的记录,以告慰那些在疯狂极权的道路上被屠杀、折磨和镇压的数以百万计的人。

Max Frankel是《纽约时报》前执行编辑,曾担任过多年驻莫斯科和东欧记者。
MAX FRANKEL,纽约时报中文网2012年12月28日。本文最初发表于2012年11月25日。
翻译:杨洋

我的远征军经历及两次牢狱人生


  颠沛流离,忍辱负重,酸甜苦辣,歪打正着,这是好些人真实的人生。

  我是1917年出生的,今年已95岁了。方正是我的笔名,我真实的名字叫蒋伟。因为过去总是用“方正”作笔名,真实名字反而没人叫了。我出生在上海,家里很穷,14岁就在当铺里当学徒,上不起学,初小都没毕业,一辈子一张文凭都没有。但是我有文化,完全是自学成才的。因为我能写能画,别人都叫我“万宝全书”和“多面手”。我这一辈子算是被文化害了,却又沾了文化的光、被文化救了。


中国远征军


  到缅甸去作抗日宣传

  我喜欢新文艺,尤其是话剧。在上海的时候我和洪深、田汉以及云南的聂耳等人有接触。1937年八·一三事变之后,我加入了上海文艺界抗敌后援会。当时抗战文艺工作处在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管理之下,第三厅是由共产党领导下的进步文艺工作者组成,厅长是郭沫若,文艺处处长是田汉,戏剧科科长是洪深。

  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日本侵占上海租界,孤岛时期结束了。活跃在租界这个“安全岛”的文艺人员只好向敌后方撤退,我们几经辗转,最后到达重庆。1942年,中华民国政府首次组建远征军,需要一定数目的文艺工作者。第六军请求文艺界的戏剧联合会派人支援,我便被派到第六军特别党部做中校宣传科长。那时军部已经出发,到达缅甸作战。特别党部书记长吴博夫率领我们十几个人于3月底到达缅甸雷列姆。

  在缅甸我们发现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缅甸老百姓家里几乎都挂着蒋介石画像。这种情景当时在中国都不会出现,由于语言不通,我们也不知道原因。有可能是缅甸人觉得中国人来帮他们打仗,所以敬仰蒋介石。敬仰归敬仰,宣传工作却很难做。第一个问题是语言不通,普通缅甸百姓又不懂英语。我们学习缅甸文,没学会之前,就用简单的英文来做宣传工作,主要是散发漫画传单、办壁报、板报等。第二个问题是缅甸当时为英国政府的殖民地,对于英国与日本的战争,多少有点1904年日俄战争时期清朝政府的心态,那就是——“你们打你们的,我们还要过日子”。他们的抗日积极性并不高,平时不配合中国军队的工作,只有在中国军队撤退的时候,他们才一起跟着跑,有一些缅甸散兵和平民跟着撤退到中国境内。我在缅甸只工作了一个月,4月下旬就随大部队撤退回来了。


  我们最瞧不起英国兵和印度嘎啦兵

  我们最瞧不起英国兵和印度嘎啦兵(嘎啦兵是对印度军队的蔑称),人们都说我们六军、五军都是出去打败仗。他们不知道,打败仗主要的原因是中国人在前面打,英国军队和印度嘎啦兵分布在中国军队两边,他们看到日本人就吓得后退,一枪不发啊!把处在中路、正面位置的第六军给凸出来。打仗最怕的就是凸出,敌人包抄过来,后路被切断,仗就没办法打了。他们太贪生怕死,没有骨气,我们的士兵不怕死,但也不能这样打啊。1942年4月24日,第六军放弃雷列姆,边打边撤退,当时的情形十分混乱悲惨,走到大河的时候,头上有敌机轰炸,很多人被炸死在河边。

  第六军属于第十一集团军,当时的总司令是宋希濂。1942年8月,为了以后反攻日本军,培养抗日军事人才,宋希濂在大理三塔寺成立了“军事委员会滇西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就是滇西干训团。干训团需要教官,我就被派过去当中校教官兼训导处科长。团里有十个男生纵队,一个女生纵队,我教授的课目是“民众组训”。学生一年期满就毕业了,后来我的学生有的留在了大理,有的被分派到远征军各个部队,参加了滇西大反攻战役。离开大理之后,我就在第六军特别党部当了两个月的上校秘书,之后又被调到中国远征军总政治部当上校附员,听候调派。


  因“红色”书籍而获罪坐牢

  1944年,我被安排到新编三十九师政治部任上校副主任,林为周被安排做主任。新编三十九师当时驻扎在猛撒(Mong Hsat),猛撒属于缅甸,位于泰缅边境,是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到了那里我发现政治部没有政工队,就想组织一个来耍,第一件事便是找会文艺的人。在猛撒根本招不到人,我就跑回大理。那里有我教过的学生,可以招到人来参加。我带上一个勤务兵到了大理,又是贴招生广告、又是登报。第十一集团军中我教过的学生们看到我来了,都很兴奋,拉着我去给他们排戏。

  林为周拍了一封电报给我,说他另调工作了,让我回去代理主任一职。我回不去啊,一是还没有招到人,二是我那些学生不让我走。在大理停留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就在这两个月里,出了大事。

  宪兵第三团派人到大理找到我,把我带到楚雄中国远征军长官部,第二天直接把我送到了县政部监狱关押起来。他们什么都不说,没有任何审讯,就把我关了起来。而且一直关着,我大哭大闹,也没有人管。直到有熟人来探监,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在大理的两个月里,由于我没有及时赶回去做代理主任,政治部群龙无首,人员混杂。有人翻我的藤篾箱子,看到我有很多“赤色”书籍,如《共产党宣言》《经济学大纲》《马克思传》《恩格斯传》,我被揭发出来,报告给师部。当时国共合作已经破裂了,一个政治部负责人竟然有一箱子反动书籍,被抓进监狱就不足为奇了。我被关押了将近两年时间,直到抗日战争胜利放炮仗的时候,我还在监狱里。

  1944年入狱直到1945年底出狱,在监狱这近两年时间,我没有受到什么审讯打骂,就是关着你,不理你。像我这样官职的人大概有三四个人,唯一的优待是住在靠近狱监室的优待室里,其他则与普通犯人没啥区别。抗战胜利后,很多人被释放出去,却没有人来提审我。我又哭又闹也没人理。

  我就写了一封给楚雄县县长的信,信中说自己是最早的青年团抗日救国青年,只是因为思想比较激进,现在抗战结束了,自己还很年轻,又有工作能力,希望能继续为国家效力。我把这封信托付给一位被释放的官员,让他一定亲手交给县长。这个人真的帮我把信交给了县长,第二天行政官秘书就调我出来问询,调查到我所说的都是实话之后,就将我释放出狱了。


  有了靠山好演戏:再次做国民党的文化官员

  出狱后,本来我想回上海老家。但是昆明文艺界的朋友都劝我留下来,一起从事戏剧工作,我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和朋友们一起创办“50年代艺术剧社”。创办的过程一波三折,十分艰辛。那时,民间成立剧团需要报请省政府民政厅批准,靠典当与借债来维持剧团开支倒是其次,民政部的民政厅不予批准才是最大的难题。在当时紧张的政治环境下,国民党四处都在抓“赤色嫌疑”,做文艺工作的人都容易被“盯住”。昆明警备总司令部下有个工作队,里面的一个小喽啰见到剧团的人就威胁道:“叫你们的方正杨震赶紧滚了,不然我们对他们不客气了。”

  当时方杨二人在昆明文艺圈子里是很有名气的人物。杨震赶紧与我商量对策。以前我们在桂林从事文艺活动的时候,军事委员长行营的政治部有个少校刘善述,经常来看他们排戏,相互认识。抗战胜利后,刘善述担任昆明警备总部政治部主任。我就说如此情况,只好去找做官的了。

  我找到刘善述,告诉他我们只是搞文艺活动,不从事政治活动。刘善述说:“你自己搞剧社那么辛苦,我正好有一个上校文化专员的缺,不如你来当这个专员吧。”我犹犹豫豫不答应,朋友们都劝我说,“搞文艺工作的人如果没有靠山,就很容易被戴上‘红帽子’,有了靠山我们就能放手去做事了”。于是我就接受了这个职务,再一次担任国民党的文化官员。当官之后,马上就以警备总部的名义演了两出戏,一个是阳翰笙写的《天国春秋》,另一个是曹禺的《雷雨》。这个文化专员,我一直担任到1947年。


  穿西装的文化特务

  解放初期,昆明很多大中学校的学生成立了义勇队。有一次我在大街上走,义勇队里面有个学生认出我来,大喊——“这个穿西装的我认识,他是国民党的文化特务”。他们把我抓住,扭送到昆明钱局街第一监狱。这件事跟“昆明夏令营”有关。

  1948年5月19日,美国公布了“特赖伯计划”,要减少日本的战争赔偿,扶持日本财阀。这个计划激起了中国人的愤怒。1948年10月昆明市大中学生发动“反美扶日”的学潮,持续了20多天,等到学潮结束后,所有聚居云大、南菁两校学生,一部分由治安机关详加侦查后移送特种刑庭依法处理,大部分学生遵令由警备总部及教育厅筹办组织昆明夏令营。夏令营的目的就是对学生们进行思想控制。刘善述想让我去夏令营担任训导主任。我起初不愿意去,因为去了肯定被人骂汉奸。与朋友商量此事,大家都说我不能只爱惜自己名声,我去了可以借训导主任一职来暗中保护学生,我一想是啊!就同意了。后来夏令营结束,有很多被认为有问题的学生都是我批示“没有问题”才释放的。问题比较严重的青年,我就挂着警备部的章,带他们离开封锁线,亲自送出去。这样的事情我做过很多。但是这些事情学生不知道,他们只看我的身份,不看我具体做了什么事情。

  在夏令营,我从来不穿军装,都是穿西装。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文人,不属于国民党军队,所以穿西装。但是在学生看来,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下穿西装的都是文化特务。在第一监狱受到审讯的时候,我告诉审讯员,自己一生的经历百分之九十都在昆明,自己是进步的文艺工作者,解放前还因为思想左倾而入狱。不久,我就被释放出狱。

  出狱后,因为我当过国民党的文化官员,我只能参加云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当时各个专区成立文工团,向省文联要工作干部,玉溪专区专门要我来当干部,到了玉溪,因为省政府财政困难,文工团一律暂缓组建,我想回昆明。专区文教科不允许我走,说:“你是我们要来的宝贝,老文艺工作者,怎么可能让你回去?先安排你去通海二中教书吧。”我就在通海二中做文史教员,也教授音乐美术。再后来,我当了玉溪市人民戏院的编导委员会主任,这是我开始18年劳改生活之前的身份。

  1956年毛泽东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鼓励党外民主人士给共产党提意见。我们也开大会,当时玉溪地委领导来参加。他劝我说:“你是主任,又是老文艺工作者,你应该主动发言。”我就开口提意见了。因为这一次发言,1957年我被第一个打成右派,遭到毒打,被人踢倒在地上,被打得脸上都是血。我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玉溪了。我被投进玉溪化念农场劳改,直到1975年中央“宽大释放并专业安置原国民党县团级以上的党政军特人员”,才被释放出狱,这时我已经是58岁了。

  坐牢的时候,我算是沾了文化的光了,农场里所有那些编书、编教材、办板报、办壁报啥的,写的画的活儿都是我去干。在文革期间,农场就是防空洞啊。如果不是在农场,我恐怕早都死了。


  第三次“国共合作”

  出狱之后,我被分到昆明的一家小型集体企业民族花边厂工作。刚去的时候,还没有落实政策,我是二级工,32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我的工作本来是烧开水、看大门,时间一长,文工团的青年发现“这老伯原来是很有文化啊”,便让我帮他们写写画画,花边厂就以工代干,把我调过去搞宣传工作。

  1980年之后,我才获得平反,平反之后我是身兼数职啊:花边厂返聘我做文化干部,昆明电大的纺织公司电大分校和昆明市农业学校都请我当老师,我自己还在马市口开了个小广告公司。那段时间,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我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往于各个地点,也不觉得累。

  在电大教书的时候,很多学生问我师母在哪?我一直都没有成家,没有子女,电大的朋友给我介绍了现在的老伴儿。她比我小五岁,她第一个老伴儿是过去南下的共产党的干部,她跟着老伴儿从重庆南下到昆明来支边,在工厂企业中当干部。她在“文革”中也受过罪,我们这是同病相怜。我结婚的时候是71岁,她66岁,这件事成为一时的新闻,《春城晚报》还报道了。有人说,一个是国民党的干部,一个是共产党的干部,暮年结为伉俪,也算是“第三次国共合作”。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我25岁离开上海,直到80多岁才第一次回老家。几十年后的上海跟少时记忆中的上海已经完全不同,当时感慨万千啊!哥哥一直留在上海,他曾师从上海一位有名的画家,学会了一技之长,靠“画广告”为生;妹妹已病故;弟弟最为传奇,他在泉漳中学上学的时候,加入了地下党,后来还参加了新四军。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因为我这个在国民党中做官的哥哥而备受牵连。这一次哥仨儿终于团聚了,我和弟弟碰杯的时候,说我们这是国共合作啊!

  我这一生的经历坎坷曲折,朋友们都劝我写下来。现在小孙女还特意买了个录音机,让我口述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不再工作之后,就在家里读书看报,很少主动出去参加活动。远征军老兵这个身份被发现后,也是远征军协会主动找的我。问我对国共两党的看法?我的看法是——我作为一个文人,对于太政治化的东西不喜欢,一向都不大赞成政治斗争。

  笔者单位:南京大学

  方正,《文史天地》 2012年第12期




腐败晚清,中国海关何以独善其身?


  晚清的中国,全民丧失精神信仰,社会风气江河日下,腐败已成整个社会最清晰的时代影像。官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两广总督曾春煊巡视陆军学堂一次宴会便“动需洋酒千数百金”,作为中央机关事务局的内务府,1911年支银预算为1024万两,足超咸丰年间(40万两)24倍。军队参与走私贩私,腐败至极,以至于号称世界八强的北洋海军,在甲午海战中不堪一击全军覆没。尤其甚者,面对外敌入侵割地赔款,大清王朝一把手慈禧竟然为自己作奢靡70寿庆,以掩盖世道乱象粉饰盛世太平。曾经为中国国民精神信仰支柱的孔孟之道,也已沦为升官发财必须掌握的理论工具而已,一旦蒙恩受赏,便成为歪嘴和尚,即便是中央的惠民政策,也会因得其位不行其道最终导致“美意不能贯彻至民间”。腐败如此盛行,难怪日本间谍也以为清国“上下腐败已达极点,纲纪松弛,官吏逞私,祖宗基业殆尽倾颓”。
  
  清朝著名小说《官场现形记》,确是大清腐败的真实写照,小说的人物,大都有现实的原型,以至于慈禧曾以该小说为蓝本,按图索骥查究官员。官场腐败必会造就司法不公,造就百姓申冤无路,告诉无门,金钱和权势压制下的社会公义丧失,使得民怨沸腾,政府尽失人心,“上下交征利,则国危”也就成为无法规避的王朝宿命。
  
  但就是这样的腐败王朝,却有一个以廉洁闻名于世并被称为“世界行政管理史上的奇迹之一”的政府衙门——海关总税务司,就不能不让人感到疑惑和好奇。世风日下,中国海关却能独善其身,全民腐败,中国海关却能出淤泥而不染,到底是谁,用什么方法,成就了这一不可思议的廉政建设奇迹?
  
  说到晚清海关总税务司,就不能不说英国人赫德。他是这个廉政奇迹的打造者,在1861年至1908年他任总税务司的50年时间里,中国海关基本杜绝了其他政府衙门普遍存在的腐败现象。晚清的中国海关有“洋关”和“常关”之分,“洋关”管理国际贸易,由赫德等洋人主持;“常关”管理国内贸易,由清朝官员主管。与之相对应的是,“洋关”高效廉洁,“常关”贪腐蔓延,甚至同样都是中国人,在“洋关”能廉洁自律,而在“常关”却又贪污腐败,如此非常现象,不得不归结于体制的原因。
  
  海关职员全球公开招聘,拒绝用人唯亲。由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用人唯亲便也成了晚晴官场公开的事实,比如当时全国四大海关中最重要的粤海关最高长官,就由皇帝从内府直接差使钦派。赫德显然没有按照中国官场的传统规则出牌,他面向全球公开招考,且不论洋人或华人,想进入海关,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据说,赫德有位牧师朋友希望为其儿子安排一个职位,碍于面子,赫德将其儿子列入推荐报考名单,但同时也附上了自己的态度:“谁不符合我们的条件,就不录用。”结果,这位伦敦大学的毕业生因条件不符被淘汰。拥有完全用人自主权的赫德如此公正遴选职员,或正是能够打造廉洁海关队伍的重要基础。
  
  科学定制,使海关职员不能贪、不想贪。赫德借鉴英国海关内部防范贪污腐败的管理制度,健全了人事、财务、统计、审计、缉私、员工管理等多项制度,科学而规范地管理海关事务。海关进出口货物按章征税,申报、查验、估税、审核、征税、交款,直至验放等各个环节,都有严格的制度规定,从根本上防止了营私舞弊问题的发生。赫德非常重视海关人员的素质建设,持续加大对首任长官李泰国提出的“诚实、高效、热心公众服务”的海关行业道德宣传力度,以图海关职员能从观念上将工作定位于服务的社会角色。海关待遇很高,远远超越晚晴官场普通官员,而且海关工作稳定,亦能定期升级加薪,甚至在年老之时还可一次性领取相当于10年工薪的退休金。有了这等金饭碗,谁还冒风险去谋取那些蝇头小利?
  
  严惩腐败,使海关职员不敢贪。海关不容忍腐败,哪怕在中国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腐败,也不会给予通融的方便,总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迁就。晚清年间,福州海关一位外勤关员,午夜交班后提着一条鲜鱼回家,半路被查岗的外籍副监察长遇上,立即询问鲜鱼的来源,最后查实鲜鱼是报关人员馈赠,于是,带着该关员回关写检查,嗣后,逐报上级,最后将该关员开除。这种一条鱼丢掉金饭碗的事情,在中国人看来实在是小题大做,甚至是蓄意的鸡蛋挑骨头,但又不能不说,正是预防了这些微的蚁穴,才使得晚晴海关的大堤固若金汤。
  
  严防一把手腐败,谨防上梁不正下梁歪。赫德出任总税务司时曾写下这样的信条:“不必用花言巧语,以中国的利益为重是必须遵守的正确原则。”廉洁的保证,完全寄望于一个人的人格品质和道德自律显然是靠不住的,必须进行预防一把手腐败的制度设计,将其权力运行置于监督之下,才能有效防患于未然。同时,对于下属海关职员而言,亦能起到“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的示范效果。赫德不是清朝皇室的裙带关系,而是中国政府的国际雇员,他必须以高效廉洁的工作业绩让中国政府满意,才不至于丢掉维护大英帝国在华利益至关重要的职位;作为英国人,除了维护本国利益,还得注意个人形象,不能因行为不检而丢了英国政府的脸面;同时,海关总税务司职位对于操控中国实在太过重要,难免有别国竞争对手人多眼红垂涎三尺,赫德自知其中利害,必会谨慎从事,不授人以把柄给人以可乘之机。赫德掌控中国海关半个世纪却没有贪腐之行,即便今天看来,也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
  
  晚清时代的海关衙门,能够在腐败的淤泥中独树一帜独善其身,足可证明腐败尚不足以成为制度的癌症欲除不能。其最为重要的廉政建设经验在于,除了科学的制度设计,还需要无事可以例外、无人可以特权的坚决的贯彻执行。倘若拿制度建设糊弄民意,有法不守,有令不行,那制度定会“犹如老屋废厦加以粉饰”般无聊,最终经不住大风大雨而轰然倒塌。
  
  冯相军,博客中国



高华谈国民党为什么会军事失败


  国民党马上失天下,中国历史在1949年由枪杆子翻开了新的一页。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华认为,尽管国民党的失败是“历史的合力作用”,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军事上的失败。作为“党国”重心,以一人领党、国、军,蒋介石对军事失败负有最大的责任。



  国民党的失败是个大题目。政权能出自枪杆子,也能失自枪杆子吧。

  高华:那是啊,在东方许多国家政权更迭是由枪杆子决定的,当然在枪杆子的后面有政治等因素。关于国民党在大陆的失败原因,最全面和流行的答案是:国民党的失败乃是“历史的合力作用”,既是政治的,又是军事的,也有文化、思想的,以及教育等等因素,多种因素交互作用,导致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覆亡。如此说法,确实每个方面都能找到许多证据,但在我看,最重要的原因还在军事,如果朴素地还原到基本史实,军事失败乃是最重要的失败,其他原因都是从这里派生出来的,说到底还是军事第一。

  1949年3月5日,毛泽东在西柏坡举行的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说:所谓人民共和国就是人民解放军,蒋介石的亡国,就是亡了军队。他说的完全对。

  抗战后,国民党的军事实力至少在账面上占很大优势。

  高华:抗战胜利后,很少人想过国民党政权有可能被中共打败的问题,因为从实力对比上讲,双方悬殊太大,国民党占绝对优势。1945年底,国军数量有四百五十万(内有正规军两百万),共军只有一百二十七万(内有野战军六十一万)。在武器装备方面,国军多为美式,又接收日本和伪军武器,明显优于中共。据航委会主任周至柔报告,国军有可起飞的飞机三百四十四架,完全掌握制空权,并有海军船舰两百四十多艘。在获得外援方面,苏联在东北虽然也给共产党不少援助,但总量上大大少于美国对蒋的援助。故而蒋介石轻视共产党的思想非常严重。1945年9月23日,他说:“长江以南各重要都市接受投降大体完毕,陇海路亦已接收过半,共匪祸患已除其半矣。”而实际上中共力量集中在长江以北,实力俱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彭学沛说,共军只是“毫无训练的老百姓”。1946年5月,四平战役国民党得手后,蒋更不把共军放在眼里,他对其内部人员说,“中共除一部分外,本属乌合之众,经此次打击,势必瓦解无疑”,“共果不就范,一年期可削平之”。6月17日,蒋还说,“共产党的战术和江西时代一样,并无多少进步……他们在东北虽然得了不少日本的武器,但并不知道运用。”“我们有空军,有海军,而且有重武器和特种兵”,“如果配合的好,运用灵活……就一定能速战速决,把奸匪消灭”。

  连毛泽东也没想到中共会快速战胜国民党,毛虽在1944年12月20日说过,“这次抗战,我们一定要把中国拿下来”。可在当时,那只是在党内高层表达的一种心理愿望,还看不出有实现的可能性。几年以后,毛泽东提出要敢于胜利,敢于打败蒋介石的问题,换言之,就是到那个时候,许多中共党员也没想到果真能打败国民党。

  国民党恐怕是过于轻敌了。

  高华:现在看,国民党在1945-1946年的骄傲是没有道理的,是虚火上升。经八年抗战,共产党生聚教训,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国民党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抗战以后双方毕竟没有大规模交手,而国民党在1934年江西剿共成功的经验又严重误导了国军的中高级将领,使之严重轻敌。其实,国民党历史上的几次成功是有特殊背景的:1934年逼迫红军向西突围,那是因为国军占了绝对优势,国民党又处于上升时期。抗战期间国军打日军取得许多胜利,那是因为民族主义激发了国军的抗日斗志。1946年春,国民党在东北挟抗战胜利之势,加之由善战之白崇禧督兵,致使林彪败退四平街,一直退到哈尔滨。但是1947年后国民党打中共就不行了,蒋所面临的内外矛盾进一步加剧,这一年确如金冲及所说,中国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国民党从强者变成弱者,只是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不知道。

  国军是怎么由强变弱的?

  高华:那是因为八路军有正确的军事战略方针,而且很快适应了大兵团作战的方式。的确,抗战期间八路军的作战方式多为游击战,不少高级将领连运动战都不会打。为适应和国民党的战争,解放军在战法上实现了迅速转变。万毅回忆说,当他在1946年初开始和中央军作战时,他还弄不清楚这运动战应当怎么打。在东北打了几仗后,提高很快,迅速掌握了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的战法。特别重要的是,在军事战略上,解放军以消灭国军有生力量为最高原则,无所谓一城一地的得失,大踏步前进,大踏步后退,根本不在乎国内和国际舆论会有什么看法。而经过土改,解放军兵源充足,又接收一些投诚的伪军,扩充了兵力。黄克诚说,几个月时间,开往东北的十万部队就扩大为三十余万,其中许多为前伪军。共产党在用人之际,没有教条主义,只要有用,都吸收,以后再改造。相比之下,陈诚就显得十分迂阔,他在东北就拒绝吸纳前伪军,他说如此会打击“民族正气”。

  同时,在思想上,中共和国民党夺天下的意识十分明确,而组织上,八路军(解放军)指挥统一,都服从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调遣,党、政、军完全军事化,轻装上阵,军队不需发工资,只要吃饭穿衣就可。国军则与此相反,蒋介石没有绝对权威,令行禁不止,政府更要为打仗支付巨额军饷,国民党短期内又不能打赢,从而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蒋介石却不在意,以为只是暂时现象。

  共产党干部没有私产,这点尤其重要,蒋介石在1949年6月8日写的日记有一段为“以敌人之长处为借鉴”,列数中共优点七项,将“干部不准有私产”列为中共优点第一条。

  国民党的军事动员能力怎么样?

  高华:在大陆时代,蒋介石一直未能建立有效率的军政机构,用余英时的话说,蒋介石是“无效独裁”。内战爆发后,国民党无从建立举国一致的军事动员体制,“总体战”只是一句口号,甚至连口号都称不上。国民党没有办法让人民接受它对“戡乱”的解释。虽然国民党政府宣布全国进入“戡乱”时期,上海、南京、北平、武汉、广州等大城市,仍一如往常,国人完全没有进入非常时期的感觉。1949年8月24日,蒋介石飞重庆指挥,其时重庆已非常危急,随行的蒋的机要秘书周宏涛发现当地百姓“表面上看来作息正常”,和陪都时代“没有多大改变”。

  国军和老百姓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高华:这要看在什么时间段,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在成都郊县为美军的“空中堡垒”修九座机场,四十五万老百姓自带干粮,男女老幼,肩挑手提,用最原始的人工,几个月就修成了机场,这种场面,谁见之不感动落泪?那个时候,政府对底层普罗没有关怀、照顾,大家也以“抗战第一”多予谅解,但是内战爆发后,就不一样了,老百姓是不愿打仗的。国民党忙于和中共争夺地盘,而共产党赶到前面去了,以土改争取农民支持,国民党为反制中共的土改,也制定了不少条令,诸如:《修订土地法草案》等等,但是全为具文。土改对国军冲击巨大,连国民党的文件都称,许多农民接受了“国军是替地主打仗”的说法。1946年12月21日,地政署署长郑震宇呈文行政院,更是直接点明:“共产党策动减租与分田之运动,深合于农民之要求……故能广泛号召农民受其驱使,为其效命。”台湾名作家王鼎钧回忆,在山东战场,国军将领因老百姓为共军通风报信而气急败坏,有人提到老百姓就咬牙切齿,就是那时情况的一种真实写照。1949年10月19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今后整军要着重解决为谁而战的问题,他说,“要为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实现民生主义而战”;“实行军民合一,真正做到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武力为人民的武力”。蒋有此省悟,只能说对稳定台湾有益,但就大陆而言,历史已不复给他实践之机会。

  蒋介石个人军事才能与毛泽东的差距也是失败的一大原因吧。

  高华:说起来蒋介石是靠军事起家,打了几十年的仗,但是他没有形成概念的军事思想,而毛泽东有“十大军事原则”。虽然有时蒋的战略眼光是正确的,只是明明自己意见是对的,当遇到反对,蒋却不能坚持。1948年2月,蒋多次要卫立煌撤主力至锦州,卫不听,蒋也就听之任之。蒋要傅作义撤军南下,傅作义不舍离开察、绥老地盘,说出的理由是:坚守华北是全局,退守江南是偏安,蒋也同意了。

  更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军事战略方针有重大缺陷,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是他的以“保城守地”为中心的军事战略方针。蒋介石非常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及国际观感,1947年后,他进一步明确以争城夺地及确保城镇和土地为作战目标,这些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国民政府既为执政当局,就要承担所谓“守土保民”的责任。可是,国军要守护的摊子太大,面对解放军的进攻,顾此失彼,兵力不敷使用,遂被解放军各个消灭;蒋介石为此深为忧虑,他感叹“防不胜防,此剿彼窜,颇难为计”。国民党于是就“抓壮丁”,又造成民怨沸腾。

  蒋对国民党军队的指挥也有严重的问题,他一向喜越级直接指挥,在蒋身边负责作战事务的国防部三厅厅长郭汝瑰几十年后写道:由于当时通信不发达,战场情况千变万化,蒋虽是根据前方的报告作指示,下达命令,可是命令下来,情况已经变化,而军师长因怕受军法审判,有时明知蒋的指令有错也执行。白崇禧当时就批评道:蒋“远离前方,情报不确,判断往往错误”,认为国民党军队的失利为蒋军事干预的结果。何应钦则批评部队用人,团长以上皆由蒋亲自决定,完全不经国防部评判会议审定,故而造成军事失利。

  对于白等的上述意见,蒋完全拒绝。1948年8月7日,蒋在日记中加以辩驳:“近日何、白之言行态度,谓一切军事失利由于余直接指挥部队所致,而归咎于余一人,试问余曾否以正式命令指挥某一部队作战,惟因前方将领径电请示,余身为统帅不得不批露督导责任。”蒋并大骂何应钦:“此人推过争功之技术,机巧已极,而其宣传方法完全学习共匪所为,可谓投机取巧尽其能事者矣,惜乎心劳日拙,毫无所得耳,培养二十馀年,仍不能成材自立,始终为人利用而毫不自觉,无骨气,无人格,诚枉费我一生之心血。”

  蒋介石好歹也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正牌毕业生。

  高华:蒋介石的军事教条主义非常严重。内战初,他把胜利的“宝”压在“速战速决”,还细定了战术守则:“在共军主力未溃之前,各路行军纵队仍应严守战术原则,每纵队应以一旅兵力为基准,每日行程以二十公里为度,至多不得超过二十五公里,其行军序列亦应照旧日战术分尖兵、前兵、前卫、与本队及后卫、侧卫等部署。”这样的指令固然称得上是细腻、严整,犹如旧时普鲁士、日本士官学校的战役学教程,怎么能应付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

  蒋还有一些很具体的战术指导,诸如:“口袋战术”,“反口袋战术”,“坚壁清野”“主动出击”,“防中有攻”,“攻中有防”等等,皆为永无错误的教科书式的语言,机械搬用之,怎么能追上身手敏捷,不拘固定战法的解放军?相比之下,林彪则是从战场上总结出战术原则,国军将领叶锟败退去台后,五十年代初在“革命实践研究院”总结说,“林彪之一点两面战术,所有共匪各级指挥官以至所有士兵都能了解,都能奉行,形成一个整套体系。”

  在用人上,蒋介石也未见高明之处吧。

  高华:在东北,蒋介石临阵换将,先杜聿明,继陈诚,再卫立煌等,都无堪重用。在淮海,这是关键到党国生死存亡之战,蒋仍然没有章法,他重用的几个人都不行。毛也在东北换将,但都是为了减少矛盾,以求高度统一,林彪等与东北局其他领导存在矛盾,1946年6月16日,毛任命林彪为东北最高军政首长。在东北的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都归林彪节制。

  蒋介石很少有像林彪、彭德怀、刘伯承、粟裕这样的统帅型的将领,1948年3月25日,蒋在日记中写道:“甚叹今日求一李鸿章、胡林翼、骆秉章之流而不可得也。”

  蒋之用人,一看派系,二看服从和人身依附,白崇禧为国民党军中少见的统帅型的将领,因不是蒋的人马,聪明才智不能得以发挥。蒋重用胡宗南几十年,而此人只是一个师长、旅长的才能和气局,却被蒋当作统帅用。1943年,陈立夫去西安劝胡宗南突袭延安,“建不世之功”,胡未敢。当然,胡宗南即便敢偷袭延安,也无济于事,因为他身边的熊向晖肯定会提前把消息密报给延安。

  可与共产党相比,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履历要辉煌多了。


  高华:毛泽东在建国后多次说过类似的话,“老粗出人物。我们军区司令百分之九十都是老粗,行伍出身。”“我们人民解放军的元帅、将军中间,只有林彪、刘伯承等有数的几个人是军事学校中出来的……不是黄埔军校的洋包子打败了土包子,是土包子打败了洋包子。”毛自问道:“许世友念过几天书!……韩先楚、陈锡联也没有念过书……刘亚楼也是念过高小。”他说:“结论是老粗打败黄埔生。”应该说,毛说的这番话是事实:在国民党军内,特别是中央军的高级指挥官,都通文墨,有的还通外文,善诗词。相比之下,中共将领普遍文化低,多为贫苦农民出身。至于国军的中低级军官,也大多有文化,许多人还是“十万青年十万兵”时,投笔从戎,怎么会被没文化的“老粗”打败?共产党确实是创造了一项奇迹。

  这个奇迹与国民党的派系斗争也有关,蒋介石就听之任之么?

  高华:蒋介石在大陆时期,从没有实现真正统一,特别在军队方面的统一,不同军系间存在着尖锐的矛盾,在局势危急时,内部冲突更加剧烈。蒋介石一向私心自用,嫡系与非嫡系,划得很清楚。在蒋系内部也是矛盾重重,战场上的拥兵自重,见死不救,已是常态。1948年7月,第五军军长邱清泉看着第七十五师师长沈澄华被共军包围也不救,致其被共军消灭,使蒋大为愤怒,蒋在日记中写道:“此全由于邱清泉违令不进之所致。中原战局从此万分严重,将领自私自保,不能团结互助,而又怕战,毫无出击精神,至此能不叹军事前途之惨暗淡乎?”邱为蒋的嫡系,就是见死不救,事后也没事,到了淮海战役时邱又故伎重演,黄伯韬兵团被共军包围,向他求援,邱还是按兵不动,连参谋总长顾祝同亲飞徐州,请他出兵也被拒。

  对于国军的失败,蒋介石一直不解,他说,从武器装备到后勤补给,国军样样在先,怎么还是“不能迅速把匪军消灭”,“匪军何以能用劣质装备而以毫无现代训练的部队来击败我们整师整旅的兵力?”蒋不找自己的原因,把责任往下推,只能骂下属。但是怎么骂,还是不同的:蒋的嫡系打败仗,蒋也骂,但和骂李宗仁、白崇禧是不一样的。杜聿明和邱清泉兵败淮海,杜被俘,邱自杀,蒋在1949年1月10日,即邱清泉自杀当日写道:“而杜聿明、邱清泉二将领虽作战失败,但其始终听命,奋斗到底,实不愧为革命军人。”

  国民党“军统”头目毛人凤总结辽沈战役国军失败原因就提到:高级军政长官往往擅离职守,当“匪军”未及抵沈阳时,就先逃跑了。此等情况在解放军渡江后更加严重,蒋介石愤然道:“无论上海、厦门、广州,每一次撤退,高级将领总是先部下而退,置部下的生死存亡而不顾。”所以说,国军既非“党军”,更非“国军”,而是将领们拥兵自重的“私军”,这样的军队怎能不败?

  国民党军中的政工部门不起作用吗?

  高华:国民党军中的政治部从来就是军事主官下的一个幕僚机构,1946年6月,也就是内战爆发之时,在美国的压力下,国民党开始学美军,从军中撤出党部,军委会政治部改为新闻局,另外成立国防部监察局和民事局,将原政治部的职能一分为三。党部退出军队后,政工人员在军中更无地位,普遍被视为“卖狗皮膏药的”,使军队内部更无凝聚力。据王鼎钧回忆,内战后期,国军官兵谈论国军失败,像是谈别人的事,都“幸灾乐祸”,直到大家都当了解放军的俘虏。

  国军貌似强大,内里十分软弱,这当然就是解放军的机会,早在1945年10月25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就发出《关于成立国军工作部的指示》,要求各中央局、各分局,军委、大军区、野战军,各纵队、师、旅、团政治部和军分区政治部,都要建立起做国军工作的机构,调选与国军有各种关系的干部,经过训练后,将他们打入国军长期潜伏,交结朋友,用各种途经,对第一线的国军和被国民党收编的伪军进行策反,策动他们实行战场起义。以后的事实证明,这项决策是完全成功的,内战后期,特别在解放军渡江后,国军果然如潮水般的大面积起义、投诚,许多时候,解放军几乎不需打仗,只管收编国军就可以了。


  您刚才提到了熊向晖,国民党在情报方面的失败看起来一点也不亚于战场。

  高华:在四十年代后期内战环境下,国民党的情报失败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双方在战场上的胜负。1988年,建国后长期负责情报工作的杨尚昆在纪念李克农的一篇文章中说:“为配合解放战争在全国的胜利,我情工人员深入到国民党的机密决策指导机关内,及时准确地供给了党中央和军委及各地区战略性和动向性的重要军事情报,为党中央和毛主席研究战局,制定解放战争的战略方针提供了主要依据,使我军在解放战争中对敌人的主要情况了如指掌,始终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然而多数论者并不了解,在抗战前国民党反共的大环境下,处于“非法”状态的中共很难向国民党党政军系统大规模渗透,钱壮飞等是个别的事例,在此之后,就很少有类似成功的事例了。


  中共情报工作获得全面转机是在1937年抗战爆发后,由于国共合作,从而给中共的情报工作提供了非常广阔的空间,1938-1939年,就成为中共向国民党大渗透的时期,由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李克农等操盘和布局,将张露苹、熊向晖、王超北、沈安娜……等一批情报人员,打入到国民党党政军系统,长期潜伏。

  中共还对一些意欲回头的原脱党人员和前“转变”人员进行思想和感情感化,让他们重新回炉为中共做情报工作,但是一般不给党员名分。1943年延安指示中共西安情报处:“为要(了)开展情报工作,必须大胆放手地吸收各种各界人员,这是我们的既定方针。你处工作干部中,无论曾脱离过党或自首叛变过党,或是特务,只要他愿意为我党工作,均可使用。”

  为什么1938年后,有许多人为中共做事呢?显然不是为了名利。

  高华:中共有抗日的形象,平型关之战影响巨大,很多人敬慕八路军;中共有廉洁和奋斗形象,而国民党有浓厚官僚气,抗战中期后腐败严重,很多人转而欣慕中共;中共有民主形象,特别是新民主主义一改苏俄式的色彩,国民党“一个主义,一个党,一个领袖”,引起许多人的反感,中共反而有强大吸引力;中共有平民形象,在根据地实施了一些社会改革,获得很高的声望,满足了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同情、关怀底层的民粹情绪。

  据说就连蒋介石身边都是“谍影”重重。

  高华:是啊,南京电信局有一个“军话专用台”,专门接转总统府、国防部等要害部门的电话,共有九名工作人员,其中七人为中共地下党。蒋介石之“用人不疑”,与毛泽东“保持高度警惕性”之风格迥然不同。蒋的特点被周恩来、董必武等抓住,特别为他和他所重用的部属胡宗南等量身定做了一些情报人员,派在他们的身边,虽有国民党情治人员的多次举报,蒋和胡宗南等对彼等的信任仍不改变,参谋次长刘斐即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据长期担任蒋介石医官的熊丸透露:“我记得那时总统在黄埔路官邸设地图室,地图室三巨头是总统、周菊村与刘斐(为章),三人在南京指挥徐蚌会战……那时大家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蒋先生下的命令共方都知道……后来大家都认为刘为章十分可疑,蒋先生却都听不进去,也没人敢直接告诉蒋先生,故直到最后证实这点时,蒋先生连想都没想到。”陈诚去台后非常后悔,他说本来是商定由薛岳主持徐州方面的,就是因为刘斐“挑拨离间,才换了人”。

  刘斐建国后担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据郭汝瑰说,他本和刘斐关系很坏,只要刘有建议,他必反对,后党组织派人带话给他,叫他注意搞好和刘的关系,不要被敌利用,他才意识到刘也是在为共产党工作。正是因为有刘斐等潜伏在国民党核心部门,为中共提供了重要的情报,还有长期潜伏在国民党军中的韩炼成、何基沣、张克侠、廖运周等,都是带兵的重要将领,他们和解放军里应外合,一到关键时刻,或阵前起义,或诱国军进入解放军包围圈,蒋怎能不败?

  迁台之后,蒋介石对国民党的失败有什么反思么?

  高华:民国将亡,人心涣散,大势已去,蒋不是恨毛泽东,而是一恨美国,二恨桂李。蒋责美袖手旁观,不救他。1949年1月31日,他在日记中写道:此次革命剿匪之失败并非失败于共匪而是失败于俄史(斯大林),亦非失败于俄史而是失败于美马(马歇尔),“美必后悔莫及而马歇尔须负全责”。蒋自欺欺人地认为,如果他不是被逼下野,中共就不会获胜,所以他在1949年5月的《上月反省》中大骂:“桂李投机取巧争权夺利寡廉鲜耻忘恩负义。”

  当然蒋介石也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的过失所在:1949年2月1日,蒋介石在故乡溪口写道:“为政二十年对于社会改造与民众福利着手太少,而党政军事教育人员,更未注意三民主义之实行,今后对于一切教育,皆应以民生为基础。亡羊补牢未始已晚也。”到该年年底,蒋介石在台北草山的革命实践研究院曾总结出国民党军队失败的原因:“我们此次失败,并不是被共匪打倒的,实际上是我们自己打倒了自己。”因为“我们的军队”是“无主义、无纪律、无组织、无训练、无灵魂、无根底的军队”,“我们的军人”是“无信仰、无廉耻、无责任、无知识、无生命、无气节的军人”。

  1949年的最后一天,蒋在日记中自省:“一年悲剧与惨状实不忍反省亦不敢回顾。”而最令蒋感到苦痛且悔之已晚者,乃是“军队为作战而消灭者十之二,为投机而降服者十之二,为避战图逃而灭亡者十之五,其他运来台湾及各岛整训存留者不过十之一而已”。

  作为领袖,蒋介石对国民党的失败还是应负主要责任吧?

  高华:蒋介石是党国的重心,以一人领党、政、军,他对国民党的军事失败当然要负最大的责任。蒋是过渡年代人物,他的主要活动年代在二十世纪,这使他的言与行都有了若干现代色彩,然而他却保留了大量宋明儒修身齐家的传统思想。到了二战后,他仍坚持把西洋“科学方法”与中国的传统思想结合起来,甚至“对牛弹琴”般要求他的那些世俗化的文武官员“必须皆有哲学与修养基础,能以圣贤自期,而以英雄之魄力以实现圣贤之宗旨”。他教育他的部下,他说军事教育应以“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为中心,这句话,他从黄埔军校,一直讲到重庆,再讲到大失败之后的台北。1949年8月15日,国民党政权已陷入灭顶之灾,蒋介石还在日记中写道:“自强自立之道,莫急于兴学、养廉,而兴学之要,在于穷理致知,实践笃行;养廉首务,在节约勤俭,敦厚朴素;戒浪费,祛消耗;明礼义,重廉耻。”如此这般,只能称得上是迂阔了。由是观之,在尚力又尚智谋的现实世界,蒋之落伍甚矣。蒋的军事学“六艺”本无错误,但怎么可抵抗或消解解放军的“翻身打老蒋”、“诉苦”?

  从日记中看,蒋介石在1949年雪崩般的大失败的环境下,已尽了他个人的最大的努力。他自我打气,奔波各地,督促部下,部署那些毫无希望的救党救国的行动,也就是他所说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对我更是如此”。然而,国民党是一个世俗化的党,国民党政权也是一个世俗化的政权,它的军队更是世俗化的,在当时的条件下,蒋是很难战胜超凡脱俗的、带有强烈理想主义色彩的中共和解放军的,国军失败乃是不可避免的。蒋所有的努力和辛苦皆为徒劳,大陆江山易手,他不得不退避台岛。中国的历史由枪杆子翻开了新的一页。

  张明扬,《东方早报》 2009-09-13




老舍狠批吴祖光之际的内心挣扎


  言之罪

  1957年1月16日,老舍在英文《人民中国》第1期发表《自由和作家》一文时,绝想不到在不到五个月之后的6月8日,中共中央会发出《关于组织力量准备反击右派分子进攻的指示》。就在这一天,《人民日报》发表了那篇经毛泽东亲自修订的反右檄文《这是为什么?》的社论。鸣放的大门瞬间关闭,反右的大幕倏然拉开!

  不过,我想,在这个时候,老舍可能会在心里自问:这是为什么?

  作为一个在此前写出了《猫城记》、《骆驼祥子》、《离婚》、《四世同堂》等长篇小说,已由北京市人民政府加冕“人民艺术家”的桂冠,手头儿正反复打磨话剧《茶馆》的作家,无疑,他深刻懂得的是文学,清晰明白的是文学的标准。对政治,或许懵懵懂懂,或许一知半解,更或许是有着出自文学的了解,至少对于政治之于文学,有着自己的认识和理解。

  他在《自由和作家》中写道:“一部文学作品肯定是政治宣传的一件武器。但应该是具有影响力和吸引力的。文学要遵从其自身的规律。没人肯读那种说是文学,其实满是政治词句的作品。”“行政干预不论动机多么好,都必然会妨碍创作真正的艺术。”“我们不该强迫自己去写我们不大了解的事情。”“每一位作家都该写他所喜欢和能够把握的人物、生活和主题。一个作家应该在他想写的内容上有充分的自由。”“作为作家自己的作协有义务帮助作家解决困难;但是没有权力干涉作家的自由。”“从现在起,我们应该出版一切有道理的东西,而不管作家属于什么思想形态——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

  事实上,对于老舍,这早不是什么新见。退回到20多年前,当他1930年到1934年在济南执教齐鲁大学时,就在编写《文学概论讲义》(当时为铅印,直到1984年6月老舍去世几乎整18年,才由北京出版社初版。)时,对五四文学革命的成果和结果,提出了反思。

  老舍当时提出,五四的提倡白话文,例如胡适那著名的“八不”(不做言之无物的文字;不做无病呻吟的文字;不用典;不用套语滥调;不重对偶,文须废骈文,诗须废律;不做不合文法的文字;不模仿古人;不避俗话俗字。),只是“消极的把旧文学的弊病提出来,指出新文学所应当避免的东西。”但考察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作品,不能说已把这“八不”做到。他以新诗为例,不用古典故,而改用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故事与人物,还是“用典”;“言之无物”、“无病呻吟”的作品很多,不合文法的文字比比皆是。“这种现象,在文学革命期间,或者是不可避免的;其重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文学革命运动是局部的,是消极的,而没有在‘文学是什么’上多多的思虑过。就是有一些讨论到文学本身的,也不过是把西洋现成的学说介绍一下,我们自己并没有很大的批评家出来评判指导,所以到现在伟大的作品还是要期之将来的。”

  换言之,这个时候,已经出版了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二马》,手头正在写着另一部长篇《猫城记》,且已通过小说人物对五四的学生运动有所针砭的老舍,凭着自己起点很高的文学实践,微词地表达了对于“文学革命”的不甚满意,同时,还显露出一种创作上“要期之将来的”由衷自信。他说:

  最近有些人主张把“文学革命”变成“革命文学”,以艺术为宣传主义的工具,以文学为革命的武器。……这种手段并不是新鲜的,因为柏拉图在他的《理想国》中也是想以文艺放在政治之下,而替政治去工作。就是中国的“文以载道”也有这么一点意味,虽然中国人的“道”不是什么具体的政治主义,可是拿文艺为宣传的工具是在态度上相同的。这种办法,不管所宣传的主义是什么和好与不好,多少是叫文艺受损失的。以文学为工具,文艺便成为奴性的;以文艺为奴仆的,文艺也不会真诚的伺候他。……

  ……文艺作品的成功与否,在乎它有艺术的价值没有,它内容上的含蕴是次要的。因此,现在我们只听见一片呐喊,还没见到真正血红的普罗文艺作品,那就是说,他们 有了题目而没有能交上卷子;因为太重视了“普罗”而忘了“文艺”。

  撇开老舍的其他所有文字不谈,单拿以上这两段出自《文学概论讲义》与《自由和作家》的文字,即便是用1957年右派言论的严格标尺去衡量,都是要因言获罪的。而从时间上看,《文学概论讲义》中的罪言比1942年3月先后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的丁玲的“错误文章”《三八节有感》和王实味的“反党文章”《野百合花》,还要早10余年。


  罪之言

  才子型的剧作家吴祖光,是与老舍相交忘年的小朋友,两人年龄相差18岁。老舍还是吴祖光与评剧演员新凤霞的大媒,而且,在吴、新结婚那天,老舍是以女方家长的身份当了主婚人。1957年因言获罪的吴祖光被打成右派,并于1958年初发配北大荒劳改,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跟他断了来往。只有老舍时常去家中探望新凤霞,鼓励那时还识字不多的她多给丈夫写信,带去温暖。老舍说:“写信也是学文化,像作文一样,多写,一天一篇,让祖光看了高兴。”就这样,吴祖光成为他那一批劳改人员里收到家信最多的人。

  1960年临近春节的一个下午,从北大荒返京的吴祖光与新凤霞走过王府井大街时,与拄着拐杖迎面走来的老舍不期而遇。老舍一把紧紧抓住吴祖光,说“我知道你回来了,正要找你,我有一样东西拿给你看,现在就到我家去。”老舍拿出一幅齐白石画的玉兰花,左侧题字是“过去董狐刀笔绝,好花含笑欲商量——白石并句”。吴祖光一看就愣住了,这是落难的新凤霞为贴补家用、抚养孩子卖给画店的画。老舍说:“这张画是我在画店买来的,发现在画轴签条上有你的名字!”吴祖光眼里含着泪,说“请先生在画上写几个字吧!”老舍遂挥毫提笔,写的是“某年某月在画店购得此画,今还赠祖光,物归原主矣。”吴祖光问买画花了多少钱。老舍答曰,“不用问了。对不起你的是,我没能力把凤霞卖掉的画全给买回来。”

  以上这段真实的故事,早已成为文人间患难见真情的佳话,也常用来说明老舍是一个对朋友,尤其落难中的朋友,悲悯到体贴入微且有豪侠性情的人道主义者。我觉得,这个故事除了透露出老舍的温情、善良,还有一层极易被忽略掉的更深邃的意味,即老舍在心底深藏着一份对朋友的愧疚和自责。

  老舍十分清楚,吴祖光的右派罪言主要是因为他发表在1957年第11期《戏剧报》上的那篇题为《谈戏剧工作的领导问题》的文章:

  ……在我们接触过,或是听说过的许许多多的文艺部门,以及一些文化机构里却常常由于领导人物的政治、思想、业务水平的种种不同情况,所谓领导只不过是行政领导。换句话说,行政领导成为万难,成为一切的领导。这些领导人物经常把政治和艺术截然分开,认为自己就是政治,于是艺术家都成了政治落后的人。

  ……在过去这些年的文艺工作当中,我总感觉到所谓领导常常只是行政的、事务的、物质的、团结、统战一类的领导。假如是这样,对于文艺工作者的“领导”又有什么必要呢?谁能告诉我,过去是谁领导屈原的?谁领导李白、杜甫、关汉卿、曹雪芹、鲁迅?

  谁领导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贝多芬和莫里哀的?……既然我们的领导屡次说到行政命令不能领导文艺工作,那就该明确行政命令不领导文艺工作。

  显而易见,若把老舍在《自由和作家》里的言之罪放到天平上,至少不会比吴祖光的分量轻。换言之,老舍能闪到一边没有被划为右派,表面幸运地躲过反右这一劫,或实在是因为他自身的重量和用途比吴祖光要大得多,也重要得多。我没有文献的资料证明反右开始以后,毛泽东或周恩来是否钦定了一个那些虽鸣放了罪言,却不一定非要令其获罪的需要保护的人的名单,以及老舍是否就在这份名单里。

  但在反右开始之后,老舍倏忽间便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乾坤大挪移。1957年7月22日,他在《文汇报》发表了《创作的自由》,文章对自己在半年之前提出的“创作的自由”,提出了自我否定的主张:“有人说,创作必须自由,不受任何干涉。这似乎是说,作家宜有绝对的自由,否则碍难创作。可是世界上从古至今有没有绝对自由呢?没有。”“既要为社会主义服务,就得接受社会主义文艺方针的领导。领导为的是明确方向,不是干涉写作。以行政命令方式干涉创作是不好的,但不能因此而排斥文艺事业的社会主义领导。”“克服个人主义不是消极的,而是要积极地把思想感情改变到集体主义上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逐渐变为社会主义的文艺战士。”

  毫无疑问,以老舍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光否定自我是不够的,他必须得主动或至少得装作主动甚或有可能是完全被动地站出来,真心地或至少装出是真心地也许完全是违心地否定和批判别人的言之罪,哪怕这个人曾几何时是他的朋友。

  老舍不仅不得不批判吴祖光,批得蜻蜓点水、浮光掠影还不行,一定得鞭辟入里,甚至一剑封喉。1957年8月20日,他在《人民日报》发表《吴祖光为什么怨气冲天》。为了显露真情,表达忠心,他说感觉“过去认识他(吴祖光)真是对我的一种侮辱。”“他最近发表的几篇文章我都读了,全是攻击和诬蔑新生活的,……他的精神世界就是粪坑、蛆虫与牛鬼蛇神。但是,很可惜,我们这个社会是个是非分明的社会,是个自由平等的社会,没有吴祖光的那种‘自由’,也不能满足他的‘趣味’。……在材料里,我看到:吴祖光说,他在抗战八年写了好多剧本,而在解放后一个戏也没有写,证明不该有领导,证明新社会束缚了他的创作。……以反右派斗争以来的事实证明:思想上反动,必然会进一步有政治上的反动活动。……吴祖光的反动小集团,就是一个例子。同志们,不能温情,要警惕啊!”

  巧得很,在同一天出版的《北京文艺》8月号上,登出了老舍的另一篇文章《旁观、温情、斗争》。他说:“在斗争右派分子的同时,好好检查我们自己,是有极大的好处的。可以这么说: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些鬼,时常出来作祟。……我们脑中那些鬼,封建思想的鬼、资产阶级思想的鬼、个人主义的鬼,都会时时拉我们走向与社会主义相反的路上去。……我们每逢一骄傲自满,以为自己的社会主义思想已经可以及格,那些小鬼便会在我们得意忘形之际,把我们捉了去。右派分子是有形体的鬼,可以看得见;我们心中的鬼却是无形的,所以更可怕。斗争吧!斗争右派分子(同时也斗争我们自己心中的群鬼),不许旁观,不许有温情主义。”

  我想,老舍当然能够清醒地意识到,《自由和作家》在此时此刻根本就成了一部展示他“无形的”“心中的鬼”的舞台,他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感到后怕。因此,他要努力以外在的具体、实在的言行,向反右的人们昭示,他在拼命捉自己心里的鬼——那些戴罪之言。

  第一步是捉鬼,捉住以后是洗涤。老舍深知洗净“心中的群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反反复复、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洗。1957年反右运动开始之后的老舍,无疑就处在了这样一个不遗余力地洗涤心鬼的过程里。他必须不断积极热情地参加斗争会,主持批判会,发表批判文章。他还要努力在批判文章中写出风格,写出新意,写出力度。

  9月8日,老舍在《文艺报》第20号发表了《祝贺<收获>创刊》一文。具有反讽意味且不无吊诡的是,老舍那与曹禺的《雷雨》一起被誉为中国现代话剧并立双峰、“文革”中在他投太平湖自杀以后被批是“为封建主义唱挽歌”的“大毒草”的三幕《茶馆》,就是发表在7月24日刚刚出版的这期《收获》创刊号的“剧本”专栏。

  我不知老舍此文是否源自心灵的深处,如果不是,倒的确能够看出,也能真切感受到他在努力洗刷自己。他说:“右派分子反对文学事业应当有领导。他们要的是‘创作自由’,‘出版自由’与一切‘自由’,包括着乱搞男女关系,提倡文人无行,海阔天空,胡作非为。……假若这种自由而能通行无阻,势必暗无天日,鬼哭神嚎……他们宁肯虚此一生,也绝对不肯‘奉命创作’,为人民服务。……加强党的领导,加强作家的领导纪律,我们的创作一定会蒸蒸日上。创作的信心和建设社会主义的信心密切地结合在一起,我们就会创作出前无古人的社会主义的优秀作品;反之,个人主义的野心与资本主义复辟的野心串成一气,作家与作品便同归于尽。右派分子的兴风作浪,不过落个心劳日拙而已。社会主义万岁!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的文学万岁!”

  吴祖光的那句“谁能告诉我,过去是谁领导屈原的?谁领导李白、杜甫、关汉卿、曹雪芹、鲁迅?谁领导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贝多芬和莫里哀的?……”从来是坊间著名的右派罪言,它的毒自然深、大、广,洗涤起来自然十分艰难、麻烦。也许是老舍自觉他在众人眼里是吴祖光的朋友,因此,他的批评须来得更加用心、用力,这样,既可表明姿态,又可漂白自己。

  9月17日,中国作家协会召开党组扩大会议,老舍在发言中具有针对性地指出:

  他们说:没有人领导莎士比亚呀,也没有人领导巴尔扎克啊,所以他们才伟大。请 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若有领导就必定不伟大,或者不更伟大呢?伟大的鲁迅接受了党的领导,所以越来越伟大。……没有党的领导,我们的人民便无从创造社会主义事业,文艺工作者就无从创作任何进步的作品。想在党的领导之外、人民之外,找到创作的灵感与源泉吗?且慢,那么一来,就走出圈外,成了可耻的右派分子啊!……党的领导配合上我们的政治热情与严格的劳动纪律,我们才会享受创作的自由。这种关系是愉快而亲切的。独立思考由社会主义与集体利益出发,才能得到为人民服务的结果。想了半天而归顺了右派,既非独立,也不叫思考。……

  老舍的这个发言,以《树立新风气》为题,发表在9月29日的第25期《文艺报》上。

  也因此,我觉得,当1960年春节前的那天下午,老舍将白石老人的“白玉兰”还赠吴祖光,并当面说出“对不起你的是,我没能力把凤霞卖掉的画全给买回来。”时,他的内心独白应该是:“祖光啊,对不起你的是,我1957的罪之言不比你轻,可我不止一次地批判了你,伤害了你,刺痛了你!你就权当把还赠你的白玉兰,当成我干干净净的心迹吧!”

  傅光明,《信睿》2012年第11期,原标题为《一九五七——我的言,我的罪!》



美國南加州華裔移民簡史


第一章 南加華裔移民概要

一  概述

華裔移民美國已有150年以上的歷史,這已經成為共識。馬裡蘭大學在2009年公佈的『美国华裔状况』研究報告中,認為新的研究显示,華人進入美國的最早時間是在1785年。那一年,3名中國海員乘“帕拉斯號”(PALLAS) 海船,抵達了馬裏蘭州的巴爾的摩。不過,研究報告作者、同時也是馬裏蘭大學亞裔美國研究計劃負責人的施納嘎瓦表示,中國人到達美國的時間可能還要久遠。他說,“我要強調的一個多樣性是,在美國的中國人可以追溯10代人,有的中國人早在1700就到達了密西西比河流域以及加利福尼亞南部一帶。1840年代移居美國的中國人,到現在也已經是第七代和第八代了。”

華裔移民到南加州的歷史,也應該接近150年。華裔作家鄧瑞冰在2006年7月介紹早期華工在加州修鐵路的照片時曾說過,洛杉磯最早的華人,是1856年從舊金山南下洛杉磯的3華裔,從此開啟了南加州的華人移民史。

根據華美博物館顧問陳燦培的記載,1870年人口調查記錄, 洛杉磯當時人口有5728人, 其中172名是華人。那時,洛杉磯的華人聚集在當時洛市的黑人巷( Calle de los Negros),也就是現在 Los Angeles 街的一部份。1871年,這個”原始華埠” 因發生械鬥誤殺一白人,導致500白人到此放火搶劫,亂殺華人,結果是19為華人被無緣無故殺死;1987年,”原始華埠”又被縱火,一切蕩然無存,因此華人遷到現在的聯合總車站(Union Station)處居住,這就是 “老華埠”。

1933至1938年, 政府修建火車站, 老華埠奉命拆遷, 華人遂到處覓地遷移。 1938年,司徒元發與 Herbert Lapham為首的大中華實業公司, 興建了現在位於北百老匯街(North Broadway)900號地段和曉街(North Hill)間的 ”新華埠”, 也就是今日的 “中山廣場”,由此發展到現在的華埠。洛杉磯華埠也就是老僑所說的羅省華埠,應該是南加地區華裔移民的發祥地,也是南加華裔移民史的源頭。透過羅省華裔移民史,可見南加華裔移民擁有今天這樣的發展和地位,實屬不易。這段歷史是應該被牢記的。

在南加州地區的凡圖拉縣(Ventura)縣,也有華裔先民早期生活過的歷史遺跡,華人抵達凡圖拉的時間應該是在1782年到1866間,由此也印證,華裔移民在南加地區的歷史,早已超過百年。

2010年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美國的亞裔人口為1470萬人,其中華裔是亞裔族群中人數最多的族裔,有380萬人。回顧華裔移民的歷史,看到現在華裔社區的繁榮,很多人會有感慨。一般認為,美國移民和留學生政策的變動,以及台灣和中國大陸經濟的發展,是美國華裔移民大量增加的主要原因。

對於南加州而言,華裔的增加還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洛杉磯地區良好的氣候條件、優越的地理位置和華裔社區與兩岸千絲萬縷的聯繫和相對繁榮,讓很多華裔把洛杉磯作為移民美國的第一落腳點。還有,洛杉磯地區乃至南加地區的產業結構,吸引很多留學生和華裔移民來此稚鷦摌I。

19世紀中期,由於淘金熱和避太平天國戰亂,大批中國人移民來到美國。儘管華人對加州貢獻巨大,但由於經濟和就業競爭加劇,美國排華情緒開始發酵,在勞工領袖卡尼、加州州長以及加州的白人至上主義團體的推動下,美國國會於1882年5月6日通過了《排華法案》,這也是美國歷史上唯一一個針對某一族裔的移民排斥法案。

《排華法案》連同其他歧視性法案,在長達60年的時間裏,禁止華人在美國買房,禁止華人與白人通婚,禁止華人在政府任職,甚至禁止華人妻子兒女移民美國等。1943年12月17日,美國總統佛蘭克林·羅斯福簽署法令,廢除《排華法案》。雖然廢除《排華法案》后的新移民法,每年只允許105名中國人移民美國,但重要的是,按照這項法律,已經在美國居住的華人被允許歸化為美國公民,這是以前的法律所不容許的。這樣,美國才為華裔真正打開了移民的大門。需要補充的是,今年美國國會已經就當年的《排華法案》,通過了道歉的決議案。

很多專家學者認為,1965年是美國華人發展曆史的分水嶺。因為美國政府修改移民法,承認種族移民機會平等,此後,華人移民源源不斷湧入美國 ,成為美國增長速度最快的移民群體。

如果歸納一下美國華裔移民的歷史,大致可分為4個階段。 早期的第一波移民是在清朝末年,歷史上留下的”苦力勞工”的形象,被歧視、遭迫害。二次世界大戰後, 因中美兩國是同盟國, 因此美國政府才開始以”平等”對待華人。 美國國會通過民權法案后, 廢除”配額法案”的限制, 這才使大量的華人再度移民新大陸來, 這是第二波華人移民來美國。

第二波華人移民的特質與早期第一波移民完全不同, 他們大部份是留學的知識份子與科學家, 他們沒有聚居在中國城, 而是散居各地。這批移民對美國作出了很大的供獻,比較著名的有建築界的貝聿銘、電腦界的王安;獲得諾貝爾獎的楊振寧和李政道;政治界的陳香梅和吳仙標等。

在1980年前後, 由於東南亞經濟高度成長、港台政局變化等原因,各地華人紛紛移民美國,這應該是第三波的華人移民。這些華裔移民的特點是挾著大量的資金,到美國后就開始進行商業經營。在第三波移民中,也包括臺灣一些大企業投資美國后,往返於美國與臺灣之間的工程師或管理人員,以及他們的家屬。

在1990年前後, 由於美國的經濟逐漸衰退, 臺灣的經濟發展有成效, 臺灣的一些大企業, 如臺塑, 長榮, 鴻海, 臺基電等等, 常以數十億美元的規模投資美國, 這些大企業經常有數以千計的工程師或管理人員, 往返於美國與臺灣之間. 在此同時,  很多的新興中小企業也以投資移民的方式進入美國, 他們一到美國即購買豪宅, 及名貴轎車並送子女進入名校就讀. 這些中小企業在美國的投資分散在各行各業, 總投資額數倍於大企業.

近20年來, 中國大陸由於改革開放, 經濟突飛猛進, 大陸的留學生和移民也開始大量湧入美國。1990年以后移民到美國的華人,與前三波的移民成份大不相同。特點之一是來自臺灣的移民逐年減少, 大陸的移民逐年增多;特點之二是,移民構成非常多元化,從專家學者到工商企業界人士,從留學生到一般打工者,移民構成非常多元化。這就是第四波。

南加華裔移民的增加和華裔社區的擴大,就是在這樣大的移民歷史背景下實現的。

芦鹤,万维博客

2012年12月29日《歷史日報》

2012年12月29日 星期六

毛主席對林彪說:你就不怕羅瑞卿有刺?



《新史記》程光



編者按: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總後勤部長邱會作的兒子程光所著《歷史的回顧:邱會作與兒子談革命經歷和若干歷史問題》(香港北星出版社出版),用父子對話的方式叙述了許多他親歷的重要歷史事件和接觸的歷史人物。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經作者程光授權,《新史記》選載該書第十七章“新軍委成立”。小標題為本刊編輯所加。
邱會作(1914—2002),江西興國人。1928年參加革命,1929年參加紅軍。參加了中央蘇區一至五次反“圍剿”和二萬五千里長征。中共建國後,他於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總後勤部部長等職務。1971年“913”事件之後,邱會作被打成“林彪反黨集團”成員被拘押,被開除黨籍、撤銷職務,1980年“兩案”審判,他被判處有期徒刑16年,後保外就醫。2002年逝世。

對話者“子”係程光,“父”為邱會作。


2002年春節,邱會作人生最後一張照片。(作者提供)

軍委班子林周提名毛澤東認可

子:1959年7至8月,中共中央在江西廬山召開了八屆八中全會,批判彭德懷的“右傾機會主義”,做了《關於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反黨集團的錯誤的決議》。隨後又在北京召開軍委擴大會議,揭發批判彭的“反黨罪行”和“資產階級軍事路線”。

父:八屆八中全會期間我正在高等軍事學院學習,我參加了軍委擴大會議。會後,我被任命為解放軍總後勤部長、軍委辦公會議成員。

八屆八中全會後中央決定對軍隊的統帥部進行改組,總參謀長黃克誠、總後勤部長洪學智等人因為和彭德懷的歷史與現實關係,不能再任職了。

後來,周恩來在中央決定了我任職時和我談過一次,他說,八屆八中全會結束前,毛主席在廬山上對他說:“你對軍隊幹部比較熟悉,找些什麼人到軍委來辦事,你物色一下。林彪同志身體不大好,讓他先休息幾天。”

子:林彪原來請病假沒有參加廬山會議。

父:毛主席在會上做出了搬開彭德懷的決定以後,林彪才被匆忙叫上山。林彪對於中央決定由他主持軍委工作,事先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毛主席叫周恩來參與挑選新一屆軍委工作人員,既有毛主席的信任,也是從現實情況出發。

對總參謀長的人選,周恩來曾提到許光達和劉亞樓。毛主席說,許光達可以考慮。劉亞樓能力可以,但作風霸道,還可以考慮其他的人。

周恩來找了長期擔任解放軍總幹部部長的羅榮桓,羅提出了一條建議,儘量維持軍隊人事安排上原來的歷史背景,即總參謀長最好由紅軍三軍團或紅二方面軍的幹部擔任,總後勤部長則要從紅四方面軍的幹部中選,這樣有利於黨和軍隊的團結。羅榮桓提的總參謀長候選人是裝甲兵司令員許光達或北京軍區司令員楊勇;總後勤部長候選人是副總參謀長王新亭、海軍副政委王宏坤。

周恩來把情況向林彪通了氣。林彪認為決定國家和軍隊這樣重要的幹部,提出的人讓毛主席滿意,得到他的同意才能定下來,並建議和周一起到毛主席那裏去談。林彪和周恩來交換了意見,向毛主席提議,羅瑞卿擔任總參謀長,我擔任總後勤部長。劉少奇、鄧小平都在場,也贊成這個提議。毛主席說:“你們很會選人,羅瑞卿當總參謀長,這個提議好!恐怕只有林彪同志才能想得出來。”毛主席又對林彪說:“你就不怕羅瑞卿有刺?”

周恩來說:“羅瑞卿是林總的老部下,老上下級關係了,這次林總又親自提議對他委以重任,他對別人可能霸道,對林總不會。”

子:看來周恩來對林彪和羅瑞卿的關係很瞭解。

父:毛主席接著說:“邱會作的情況,在座的恐怕要數總理最瞭解。此人長征中我就認識,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很好的幹部。”周恩來說:“我和邱會作在江西瑞金就認識,他在紅軍總供給部,到延安以後,作了軍委供給部長,一直在我們身邊工作,所以主席也瞭解他。他後來到前方打仗,也不錯。他最大的優點是愛動腦子,幹勁也大。”毛主席又說:“現在對軍隊的事,總理過問得多,挨彭德懷的罵不少。我是‘轉業’了,一點也不‘參’了。你們選羅瑞卿、邱會作到軍委來辦事是合適的。”

子:中央決定你任總後部長時,你還在高等軍事學院學習。

父:周恩來把我叫到他那裏“吹風”。他先把政治局常委會的情況介紹了,然後說:以前我要你到國家經委當副主任,你卻要學習。我同意你先學習,然後再到國務院來。現在這個“君子協定”不行了。你當總後部長,這是我和林總不約而同提出來的,毛主席對你很讚揚。軍隊後勤工作和國務院有密切的聯繫,過去彭德懷就知道向我要錢,向我發脾氣。現在你把軍隊裏的事情辦好,讓我省事放心了,就是對我很大的幫助。

1959年8月中央政治局召開擴大會議,一些軍隊的元帥列席,討論中央軍委改組。會議決定:軍委常委由毛澤東、林彪、賀龍、聶榮臻、朱德、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羅榮桓、徐向前、葉劍英、羅瑞卿、譚政十三人組成。毛澤東任中央軍委主席,林彪、賀龍、聶榮臻任副主席,林彪主持軍委日常工作。會議還決定瞭解放軍統帥部新領導的任命,也就是對軍委總部進行改組,這個決定於1959年9月26日向下面發佈。
(《新史記》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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