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

林豆豆回憶:林彪沒講過這麽彆扭的話



《新史記》林豆豆口述,張清林記錄



《新史記》編者按:本文摘錄自林豆豆1980年10月20日給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黃火青的長信。標題為本刊編者所加。

1967 年武漢的“720”事件是“文革”中轟動一時的大事。毛澤東、周恩來親臨武漢處理保守派和造反派的爭鬥,湖北軍區獨立師和保守派組織“百萬雄師”並不知道 毛澤東在武漢,因不滿謝富治和王力的處理,衝擊謝、王駐地,危及毛澤東的安全。毛澤東乘飛機轉到上海,謝富治、王力也脫險回到北京,北京舉行隆重歡迎謝、 王的百萬軍民大會。隨後,“百萬雄師”垮台,武漢軍區改組。此事對“文革”後來的走向産生重大影響。

林豆豆這篇口述,為這一事件增添了另一種角度的解釋。




                          林豆豆近影


“720”事件發生後,武漢軍區司令被非法揪走了,並牽連了一大片。軍區領導班子被勒令改組。必須任命新的軍區司令員和政委。

“720”事件和武漢軍區原領導班子被破壞,是“文化大革命”開始後對林彪精神上在一連串惡性衝擊的基礎上的新的刺激。他精神上早已越來越憂鬱了,責任能力越來越不正常了,越來越不願見任何人。這次本也不想見曾思玉和劉豐,見他們是形勢所迫的。因為他怎麼能相信陳再道“想害毛主席”呢?他怎麼願意改組武漢軍區,撤陳再道的職呢?但是他沒有權力來執行自己的意志。林彪見即將上任的曾思玉和劉豐等人時講的話,也是被形勢所迫隨口講的。而且是由於毛澤東親自決定的代表林彪參加中央會議的葉群(她去參加中央會議,除了周恩來叫她去外,其他都是瞞著林彪去的。因為林彪嚴格規定她不能參加中央會議)給林彪先說了一番話才講的。

曾思玉和劉豐等人把林彪的隨口講話記了個大意,然後整理了一下,向葉群要求往下傳達他們整理的講話稿。而林彪不准傳達,葉群也不願意傳達這個講稿,就把這個講稿扣壓了兩個多月。後來我聽葉群說,江青他們懷疑這個“講話”,他們需要首長做壞人。在他們以毛澤東的名義施加的壓力下,中央要求傳達這個“講話”。這個“講話”經過七刪八改,最後又經毛澤東親自審閱後以中央名義批轉到各省市和軍區。後來所謂的《“八九”重要講話》,其中還有多少林彪的原話,只有曾思玉、劉豐和當時在場的“林辦”秘書比較清楚了。不過,曾思玉和劉豐上任後不久,劉豐碰見我時,順便親口對我說過:“造反派有中央文革支持,很難對付,現在正準備壓他們,不過要講究方法才行。像軍區原來的領導那樣硬壓不行。”曾思玉的秘書沈家華同志也對我說過同類的話。

我記得1967年8月9日林彪對曾思玉、劉豐等人的講話中沒有“現在的革命就是革我們原來革過命的人的命”這句原話。聽葉群、林立果等人說,這句非常彆扭的話,是事後修改出來的,因為林彪的原話不能公開傳達,否則被正在揪“軍內一小撮”的江青、“秀才”們抓住了,不得了了。林彪的原話究竟是什麼,應以當時直接聽到的準確記錄為準。但是,即使從“革我們……”這句話本身來看,也無非是反映並告訴人民已經客觀存在的嚴酷的事實。並且特別明確說的是指“我們”。從整個意思來看,強調說的是指黨和人民內部思想上的“自我革命”,即“要做到人的思想革命化”。而決非要把同志當敵人對待。顯然,關於“革我們……”這句話並非正確,但是這句話並沒有說革所謂“走資派”、“叛徒”等等的命,意味著與那種關於“中央出了修正主義”的理論,關於“文化大革命”是“中國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廣大人民群眾和國民黨反動派長期鬥爭的繼續”,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革命,即無產階級消滅資產階級的革命”是“今天的革命向反革命進攻”的理論,關於“基本路線”,關於把黨和國家領導人當作所謂“帝修反在黨內的代理人”等等理論,存在著根本分歧。

封建個人迷信時期,江青、康生他們對此倒是特別敏感,以至由於這種根本分歧引起了越來越激烈的黨內原則鬥爭。閉眼不看其黨內原則鬥爭的有目共睹的嚴酷事實,執行法律怎麼談得上忠實於事實呢?

“陳舊的東西總是力圖在新生的形式中得到恢復和鞏固。”有的同志由於封建專制主義的遺毒等種種原因,利用政治特權,並使這種特權深入到包括文藝界的社會政治生活各個領域,持權淩法,不僅先入為主,而且先聲奪人,總是無視事實真相,把自己的雙手洗得乾乾淨淨,然後把髒水潑在林彪一身,藉以轉嫁和掩蓋真正的早已引起人民普通憤慨的現實的和歷史的官僚主義、封建行幫主義、宗派主義和種種特權。不准別人講事實,不接觸真實情況,迴避嚴酷的事實,迴避多次事實的慘痛教訓,迴避吸取教訓的嚴重責任。把客觀存在的事實作隨風轉舵的、按我所需的解釋,採取移花接木,張冠李戴等江青、康生一夥慣用的手段,把林彪上面那句話中帶根本立場、觀點性的“我們原來”四個字攔腰砍掉,重新編了一句話。1977年中央文件早就出現了這樣的一段奇文:“‘四人幫’的這個反革命政治綱領(指“老幹部——民主派——走資派”),是從林彪那裏揀來的破爛貨。早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林彪就說‘文化大革命’就是革‘革過命的人的命’,把鬥爭矛頭指向參加過新民主主義革命的老幹部。‘四人幫’繼承了林彪的衣缽……”

在這段話裏,把林彪的原話根本篡改了!從而嚴重歪曲了歷史,混淆了是非!在這種人為製造的“社會”輿論壓力下,“林彪、四人幫”或“林彪、江青一夥”這個時興的提法,成了解釋十年內戰一切問題的一個到處流行套用的政治公式。正是根據這個公式,出現了以訛傳訛、張冠李戴的荒誕離奇“作品”和文章。真是“一從惡名自天降,爭得謗語竟未休”!(《新史記》 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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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当选大总统前的南北博弈


  南北议和,是辛亥革命的重要转折。议和的结局是清帝退位,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通过和平谈判实现政权更迭的重大事件。清帝退位后,孙中山辞职,南京参议院依法选举袁世凯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只是兑现政治承诺而已。于孙无所谓让,于袁无所谓夺。

  辛亥年九月十一日(1911年11月1日),清军与民军在汉口激战,袁世凯督师到鄂,驻节孝感萧家港。这一天,上谕电达前线:“袁世凯现授内阁总理大臣,所有派赴湖北陆海各军及长江水师仍归袁世凯节制调遣。”同日,奕劻、那桐、徐世昌总协理大臣及载泽、载洵、傅伦、善耆等亲贵大臣均上奏辞职。袁世凯取得了足以控制朝政与指挥军队的权力,他一面奏请朝廷停止进攻,一面命刘承恩给黎元洪写信求和。

  刘承恩是袁世凯的旧部,又是黎元洪的同乡和朋友,早在袁世凯来鄂之前,他就给黎元洪写过两封信,转达袁“和平了结,早息兵事”之意。两信未复,九月十一日,刘承恩给黎元洪写了第三封信,仍未回信。袁世凯亲自致函黎元洪,表达善意,黎元洪这才复信:“公果能来归乎?与吾徒共扶大义,将见四百兆之人,皆皈心于公,将来民国总统选举时,第一任之中华共和大总统,公固不难从容猎取也。”(张国淦:《辛亥革命史料》,龙门联合书局,1958,页279)九月十九日,身在汉阳前线任民军总司令的黄兴也致函袁世凯,对袁寄予厚望:“明公之才能,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建拿破仑、华盛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亦无有不拱手听命者。”(《黄兴集》,中华书局,1981,页81-82)

  刘、蔡过江,袁世凯伸出橄榄枝

  袁世凯接到黎、黄信后,九月二十日,派刘承恩、蔡廷幹(袁的副官,海军正参领,他是黎元洪的学友及黎在北洋水师时的同僚)以他私人代表的名义过江议和。

  就在这几天,山西、云南、贵州、上海、苏州、浙江、福建相继独立,黎元洪通电各省派全权委员赴武昌组织临时政府,湖北民军士气大振,主战派占了上风。九月二十一日,刘承恩、蔡廷幹赴武昌请见黎元洪。迫于主战派的压力,黎元洪劝袁世凯倒戈北伐,克复京师:

  “以项城之威望,将来大功告成,选举总统,当推首选。”刘、蔡摸清了黎元洪的态度,第二天离开武昌。黎元洪又给袁世凯写了一封亲笔信,洋洋洒洒一千二百余字,作为对刘、蔡谈话的补充,交刘向袁复命。

  清廷连发上谕催袁世凯回京组织内阁,九月二十三日,袁进京赴任。审时度势,他深知民军士气正盛,此时求和,尚缺筹码,惟有攻克汉阳,方能折杀民军锐气,把黎元洪逼上谈判桌来,也向朝廷和北洋军中的主战派有所交代。袁到京后,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前来拜谒,表达了有意调停武汉战事、促成袁内阁与黎元洪停战议和的愿望。十月初七(11月27日),朱尔典致英外部葛垒电:“今署理汉口总领事电称如下:清军攻克汉阳,革军退避武昌,军心已挫。黎都督元洪现预备承认立宪政府,并因此事已发寄公文。”

  清军大获全胜,冯国璋准备乘胜渡江,再取武昌。武昌起义元勋中的主战派见民军不敌北洋军,北伐无取胜的希望,更恐武昌失守,丢掉独立各省盟主的地位,遂同意黎元洪通过英国驻汉口总领事与袁世凯联络,接受袁提出的停战条款。

  十月初十(11月30日),袁世凯再派密使刘承恩、蔡廷幹过江,与黎元洪谈判。同日,各省代表由上海来到武汉,因武昌陷于清军炮火之下,乃假汉口英租界顺昌洋行为会场,召开第一次会议,同意与袁世凯议和。英国驻汉总领事表示,黎元洪须能代表各省,方可开议。为使黎元洪有与袁世凯谈判的对等地位,各省代表会议当日议决:以鄂军政府为中央军政府,请黎元洪以大都督名义,执行中央政务。

  袁世凯、黎元洪达成停战协议:从十月十三日早八时至十月十六日早八时(12月3日至12月6日),停战三天。这是辛亥革命时期,民军与清军的第一次停战,以后又签署了五次协议,将停战期一直延续到1912年1月29日。


  1913年10月10日,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第一任正式大总统。图为出席典礼的证件“庆祝券”。 图片采自《莫理循眼里的近代中国》

  袁世凯委任唐绍仪为议和全权代表,南下议和

  十月十七日,上谕:“著袁世凯为全权大臣,由该大臣委托代表人驰赴南方,切实讨论,以定大局。”(《辛亥革命》,卷八,页200)袁世凯发内阁咨文,委任唐绍仪为议和全权代表。同日,黎元洪提名伍廷芳为民国议和全权代表,温宗尧、汪兆铭、王宠惠、钮永建为参赞,胡瑛、王正廷为湖北特派代表,组织议和代表团,并颁发照会,钤 “中华民国中央军政府大都督之印”。

  黎元洪主张南北议和在武昌举行,借以主导议和进程,维护湖北的革命中心地位。但江浙联军占领南京后,在武昌的各省代表受同盟会方面的影响,已议决“南京为临时政府所在地”,并于十月十七日议决“各省代表于十八日同船发赴南京”,他们把议和地点改在了南京。十月二十一日(12月11日),唐绍仪抵汉口,第二天过江会晤黎元洪,才知伍廷芳不愿来武昌,要他到上海谈判。原来,伍廷芳受张謇、赵凤昌等人劝阻,托英驻沪总领事请朱尔典向袁世凯说项,令唐赴沪议和。于是,袁世凯十月二十三日电令唐绍仪“赴沪讨论”。

  据在汉口参加各省代表会议的江苏代表雷奋说:“……南北协商,由精卫居间说合。凡参与辛亥秘密者,皆甚了解。即精卫本人,虽为中山心腹,亦视此为收拾时局,合理解决之最好方案。当时协议之条件有三:(一)双方即日停战;(二)清廷宣布退位;(三)选举项城为大总统。……先是独立各省,对内对外,均感不便。由鄂督黎公电邀各省,派遣代表赴鄂会议。……各代表抵汉口之次日,已由北京公使电致汉口英领事,转告各代表,提出三项条件,谓如能照办,则共和即可成立。各代表讨论之结果,并征求黎元洪、黄兴、程德全之意见,均可行。”(《辛亥革命史料》,页282-283)


  伍、唐达成共识:召开国民会议表决国体

  十月二十八日(12月18日)下午,南北议和第一次会议在上海公共租界市政厅举行。

  伍廷芳首先表达了南方对于议和的基本原则:清帝退位,建立共和。唐绍仪的态度也十分明确:“共和立宪,我等由北京来者无反对之意向。但此为同胞之事,今日若无清廷,即可实行,既有清廷,则我等欲为共和立宪,必须完全无缺之共和立宪,方为妥善。黄兴有电致袁内阁云:若能赞成共和,必可举为总统。此电由汪君转杨度代达袁氏,袁氏谓此事我不能为,应让黄兴为之。是袁氏亦赞成,不过不能出口耳。共和立宪,万众一心,我等汉人,无不赞成。不过宜筹一善法,使和平解决,免致清廷横生阻力。今所议者,非反对共和宗旨,但求和平到达之办法而已。”

  会谈气氛良好,伍廷芳对唐绍仪的表态很满意,他说:“皇室之待遇,旗兵之安置,自有善法。总之,君既赞成共和,则我等所求者息事后之和平办法而已。盖承认共和,则一切办法皆可商量。”但就实现“和平解决”的途径,伍、唐均语焉不详,争论一番之后,唐绍仪才亮出底牌:“昨夜见黄兴,当以告君。自武昌起事之后,我曾拟一摺,请国民大会决定君主民主问题,服从多数之取决,清廷不允,现时,我尚持此宗旨,盖此办法,对于袁氏非此法不可也。其军队必如此可解散。开国会之后,必为民主,而又和平解决,使清廷易于下台,袁氏易于转移,军队易于收束。窃以为和平解决之法,无逾于此也。”唐绍仪的主张合情合理,伍廷芳未表反对,他说:“各省代表已在南京,现在即可以表决。”唐绍仪不同意,他认为,独立各省的代表皆为都督所派,而直隶、河南、东三省、甘肃来沪代表并非官派,只具个人资格,无合法代表权,不能将现在南京的“各省代表会议”等同于将来的国民会议。这样,各省代表的资格、人数,召集国民会议的办法,会议地点及开会时间,就成了伍、唐以后几次谈判的焦点。

  伍、唐第一次会议,即在“召开国民大会表决国体”议题上达成共识,出乎中外意料。原来,伍廷芳虽是南方议和总代表,幕后操盘手却是张謇、赵凤昌,他们与袁世凯、唐绍仪在议和的关键问题上早有默契。

  张謇是江苏省谘议局议长,实业界领袖,袁世凯的故交。五月十一日(1911年6月7日),张謇从汉口赴京途中在河南彰德下车,拜会罢官隐居的袁世凯,他俩对如何应对将来时局的变化交换了意见,袁向张承诺:“有朝一日,蒙皇上天恩,命世凯出山,我一切当遵从民意而行。也就是说,遵从您的意旨而行。但我要求您,必须在各方面,把我的诚意告诉他们,并且要求您同我合作。”武昌起义后,袁世凯果然信守诺言,主要表现在:一、攻克汉阳后,他若要攻取武昌,易如反掌,但他并未这样做,反将主张急攻武昌的冯国璋从前线调离,派主和派将领段祺瑞统率清军;二、当张勋在南京被江浙联军围攻时,他若派清江、徐州的军队,两路过江增援,至少可以守住南京,但他也没有这样做;三、派唐绍仪到南方议和,临行前他嘱咐唐:到上海后,必须想法先与张謇见面,你得告张謇,我必尊重他的意见而行事。唐绍仪一到上海,果然先见张謇,请示机宜。(刘厚生:《张謇传记》,龙门联合书局,1958,页181-182)

  赵凤昌何许人也?他是江苏常州人,曾是跟随张之洞多年的亲信幕僚,参与机密,言听计从,后被张派到上海办洋务,结交了许多南方士绅,他和张謇友情深厚,与伍廷芳、唐绍仪也是旧交。唐绍仪很信赖赵凤昌,在和议过程中,他天天都与赵通电话。北方代表团成员张国淦回忆:“伍、唐同乡老友,共和主张,又在同一条路线。有赵凤昌者,曾在张文襄幕,与伍、唐俱旧识,有策略,此次革命,活动甚力。赵住上海南阳路,伍、唐遂假其寓所,每晚同往聚谈。在议场上,板起面孔,十足官话,及到赵处,即共同研究如何对付北方,以达到目的。赵参与密议,且在沪久,革命党人及江浙知名人士,尤其张、汤等,皆能联络。据魏宸组告余:‘所有和议中主张及致北方电,俱是夜间在赵寓双方商洽,精卫(汪兆铭)与本人(魏自称)常到彼处,皙子(杨度)则未参加,而袁内阁与唐,亦先有秘密私电往还,均从促成共和着手。’”(《辛亥革命史料》,页292)

  双管齐下,段祺瑞、黄兴派代表在上海签订密约

  南北议和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进行的,既摆脱了黎元洪的控制,也摆脱了同盟会的控制,成了江浙士绅的代表与袁世凯的代表进行的谈判。独立各省的领导权大多不在同盟会手中,江、浙两省又面临光复会的竞争,若再失去对南北议和的控制,一旦和议成功,清帝退位,袁世凯当选大总统,同盟会将被边缘化。为扭转被动局面,同盟会方面双管齐下,化解危机:一面由陈其美策动各省代表会议的留沪代表,选举黄兴为大元帅,代行民国临时政府中央政务(后遭黎元洪及各省代表的反对,在南京重新选举黎元洪为大元帅,因黎不来南京,黄兴以副元帅代行大元帅职权);一面绕开伍廷芳,另辟蹊径,直接与北方谈判。

  这时,清军中的主和派将领揣摩袁世凯的心机,知其无意做曾国藩,他们见黄兴已取代黎元洪即将成为南方临时政府的首脑,便开辟第二渠道,由段祺瑞的参谋长靳云鹏派出私人代表廖宇春(字少游,江苏人,保定陆军小学堂监督)潜赴上海,谋求与黄兴谈判。参与其事者有黄兴的亲信、江浙联军参谋长顾忠琛,联军先锋队长朱葆诚、洪承点,文明书局经理俞复,北军红十字会会员夏清诒。洪承点是顾忠琛的学生,朱葆诚是廖宇春的学生,二人共事于联军先锋队,廖、夏到沪,经朱葆诚介绍先认识了洪承点,又经洪承点介绍认识了顾忠琛,顾忠琛则告以黄兴。黄兴指示顾忠琛和廖宇春会谈,探其来意。于是,顾忠琛乃约廖宇春、夏清诒密会于文明书局二楼经理室。

  就在伍廷芳、唐绍仪举行第二次会议的那天(12月20日),顾忠琛手持黄兴的委任书(“兹委任顾忠琛君与廖宇春君商订一切。十一月初一。黄兴。”《黄兴集》,页98)再赴文明书局与廖宇春会谈,签订五项条款:(一)确定共和政体;(二)优待清皇室;(三)先推覆清政府者为大总统;(四)南北满汉军出力将士各享其应得之优待,并不负战时害敌之责任;(五)同时组织临时议会,恢复各地之秩序。(钱基博《辛亥南北议和别记》,《辛亥革命》卷八,页103)

  黄兴明知黎元洪委任的议和全权代表伍廷芳正在上海与唐绍仪谈判,又遣顾忠琛与廖宇春签订密约,悖理违法,实属不义。

  南京成立临时政府,国民会议胎死腹中

  十一月初九(12月28日),袁世凯领衔率内阁十大臣上奏摺,代奏唐绍仪近电,请召集临时国会,公决国体。清廷接奏,即开御前会议,载涛、毓朗反对,奕劻主张允唐绍仪所请,隆裕太后乃下懿旨:“兹据国务大臣等奏,请召集近支王公会议,面加询问,皆无异词。盖内阁即以此意电令唐绍仪转告民军代表,预为宣示。一面由内阁迅将选举办法妥拟,协定实行,尅期召集国会。”(《辛亥革命》卷八,页155)第二天,伍、唐举行第三次会议,伍廷芳提出了修订后的“关于清皇帝之待遇”、“关于满蒙回藏之待遇”两项提议案,当日议决条款,首项即为“开国民会议,解决国体问题,从多数取决。决定之后,两方均须依从”。

  国民会议表决国体,清帝退位后袁世凯做民国首任总统,同盟会方面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孙中山恰在此时回国,黄兴、陈其美等人考虑孙革命一生,眼看满清将倒,应给予其民国首任总统的职位,以示尊荣。“总理回沪后,黄克强、陈英士两先生朝夕不离。十一月初七日(12月26日),假哈同花园公宴总理。席次,克强、英士、遯初(宋教仁)密商举总理为大总统,分途向各代表示意,计已定。马君武公言于《民立报》,唤起舆论。晚间复集总理寓所,会商政府组织方案。”(《居正文集》,上,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页71-72)十二月初八,黄兴、宋教仁等人赴南京,连夜召集各省代表开会,提出成立政府、改用中华民国纪元并改用阳历、政府组织采用总统制等,筹备选举临时大总统之事。

  十一月十二日(12月31日),伍、唐(这是南北议和期间伍、唐举行的最后一次会议)签署协议,其第四条为:“伍代表提议国民会议在上海开会,日期定于十一月二十日(1912年1月8日),唐代表允电达袁内阁,请其从速电复。”

  孙中山当选临时大总统后当即致电袁世凯解释情由:“文前日抵沪,诸同志皆以组织临时政府之责相属。问其理由,盖以东南诸省久缺统一之机关,行动非常困难,故以组织临时政府为生存之必要条件。文既审艰虞,义不容辞,只得暂担任。公方以旋转乾坤自任,即知亿兆属望,而目前之地位尚不能不引嫌自避;故文虽暂承乏,而虚位以待之心,终可大白于将来。望早定大计,以慰四万万人之渴望。”(《孙中山全集》第一卷,页576)

  袁世凯认为南方太无诚意,1912年1月1日致电唐绍仪,说他12月30、31日以来的行动超越权限,政府不能承认。唐绍仪当即电请辞职。1月2日,袁世凯准唐绍仪辞去议和代表,并电告伍廷芳,否认伍、唐所订条款,嗣后应商之事,直接与伍廷芳电商。

       孙中山抢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成立政府,意在逼迫袁世凯将他视为平等的谈判对手,增加推翻满清后政治权力再分配的筹码。他的目的达到了,袁世凯不得不与他打交道。唐绍仪辞职后,南北议和中断了几天,经张謇、赵凤昌斡旋后,又继续开议。“清帝退位优待条件”和“南方如何兑现承诺”已成最后的议题,前者伍、唐已基本谈妥,后者成了决定和谈成败的关键。直隶、河南两省谘议局通过汪精卫转给孙中山一电,提出三个条件,头一条即是:“清帝退位后,能否举袁为大总统?”1月14日,孙中山在复电中保证:“清帝退位,共和既定,袁有大功,为众所属,第一条件自无不能。”第二天,孙中山又致电伍廷芳,请他转达袁世凯:“如清帝实行退位,宣布共和,则临时政府决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职,以功以能,首推袁氏。”(《孙中山全集》第二卷,页20,页23)


  孙氏斗法,一波三折;袁氏妥协,议和成功

  就在孙中山信誓旦旦之际,接连发生的几件事,更加深了袁世凯对孙的不信任。

  1月16日,袁世凯退朝回家,行至东华门丁字街三义茶馆门口遭炸弹袭击,炸死卫士六人、平民二人,袁未受伤。刺客当场被捕,自认属于北方革命党。该党总部设在天津,虽属同盟会的分支,但组织独立,自行其是,他们反对南北议和,主张以武力推翻满清政府。当时,清帝退位之说久传于外,而又迟迟不能实现,他们以为是袁世凯从中作梗,因此设计炸袁。

  1月18日,孙中山忽然提出五条“要约”,命伍廷芳转达袁世凯,其中第二条:“在北京不得更设临时政府”;第三条:“得北京实行退位电,即由民国政府以清帝退位之故电问各国,要求承认中华民国彼各国之回章”。孙中山电邀伍、唐“入宁面商,以决大计”,伍、唐拒不赴宁。从1月18日至21日,孙向伍连发五电,修改所拟的“要约”,并向黎元洪通报:“现虽未列入正式谈判,而进行颇确。若清廷仍不肯就范,则再战有词”。1月22日,孙罕见地将“要约”公诸报端,以最后通牒之势向袁摊牌。袁世凯以孙提出的条件与以前协商的内容不符,拒绝接受,他认为:清帝退位后,倘各国未能即时承认中华民国,斯时北方诸省清帝统治权既已消灭,南方临时政府事实上又不能统一,中国便成无政府之状态,何以维持秩序,对付外人?如果孙中山非要为议和附加新条件,他将把与伍廷芳先前谈妥之事,即时作废。孙中山此举使伍廷芳颜面大失,一怒之下,电孙请辞议和代表。

  孙中山就任伊始,即通过王勋(孙的亲信、外交总长王宠惠的哥哥)与流亡日本的盛宣怀密商,由盛向日本财团借款,然后转借给南京临时政府。1月26日,民国政府、汉冶萍公司、三井物产株式会社于南京签订《汉冶萍公司中日合办草约》,合同规定:“由公司借政府500万元应付现金若干,其余作为政府向三井购买军装之需(英文本作 ‘购买武器与军火’)”。(《辛亥革命前后——盛宣怀档案资料选辑之一》,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页235-236)此事泄露后,中外哗然,终因参议院不承认合办条约及汉冶萍公司股东大会的反对,合约作废。

  2月3日,孙中山会见充当日本政界、财界联络渠道之人森格时表示:“余等希望将满洲委托给日本,而日本给革命以援助”。“万一数日间无足够资金以救燃眉之急,许多军队要离散,革命政府将遭瓦解的命运”,如在阴历年底得不到一千五百万元,则只有把政权让给袁世凯。当天会谈的内容与结论,由森格以加急电报发给三井物产顾问益田孝,电报稿先由森格写成中文,经孙中山与胡汉民修改后发出:“孙答应租借满洲,日本为防止革命军之解散,在汉冶萍公司五百万元外,应立即借一千万元,以中止与袁世凯和议,故孙文或黄兴为了满洲之契约将到日本一行。孙文答应‘满洲之事如有意实行,在四日之内,汇一千万元并电告,即可与袁中止和议’。”其后,2月5日、6日孙中山致电森格催促日本方面答复。日方深恐借款给临时政府引起外国干预,2月8日,益田孝复电森格,没有允诺提供一千万元军费,相反劝孙中山及黄兴与袁妥协。(藤井升三:《辛亥革命时期有关孙文的资料——森格关于“满洲问题”的书信》,1982年,日本亚洲经济研究所调查研究部刊印。陈锡祺主编:《孙中山年谱长编》,上册,中华书局,1991,页647-648)

  孙中山之所以节外生枝,甘冒议和破裂的风险,所恃全在借款,借款不成,只得言和。最后的谈判更像一场交易,孙中山为袁世凯继任大总统设置了许多条件,又在新内阁人选上讨价还价,袁企盼和议早成,屡屡向孙妥协,宋教仁(农林)、陈其美(工商)、王宠惠(司法)、蔡元培(教育)得以跻身总长之列(内阁设十位总长),加上由倾向同盟会的唐绍仪出任内阁总理,南方总算如愿以偿。

  辛亥年腊月二十五(1912年2月12日),清帝下诏退位。袁世凯通电全国:“共和为最良国体,世界之公认。……大清皇帝既明诏辞位,业经世凯署名,则宣布之日,为帝政之终局。”2月13日,孙中山向参议院辞职,并谘文参议院:“此次清帝逊位,南北统一,袁君之力实多……且袁君富于经验,民国统一,赖有建设之才,故敢以私见贡荐于贵院。请为民国前途熟计,无失当选之人。大局幸甚。”(《孙中山全集》,第二卷,页85)2月15日,南京参议院举行总统选举会,以十七票(全票)补选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并在通告袁世凯的电文中称他为“世界之第二华盛顿,中华民国之第一华盛顿”。

  范福潮,《南方周末》



苦难岁月:我所见到的大跃进与大饥荒(下)


当时共产党所控制的舆论一再为1958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唱赞歌,听不得任何批评的意见。作为一个学生,当时我对许多事情尚不明就里,只是现实中的所见所闻在心里产生疑惑,因为组织上常教导我们要相信党,听党的话,相信社会主义,对许多问题尽管思想上有看法,但不敢说,也未能往深层次去思考吧了。

很快到了1960年的春节,学校放寒假我回家了。回到家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目荒凉的景象。村里许多壮年劳力都还在外面修水库没有回来,显得冷冷清清的。往年在过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做年糕、糍粑、炸油果、打饼子,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准备鸡、鸭、鱼,杀年猪,准备过年。而今这种景象是看不到了。直到过年前的三天,外出修水库的人才陆续回村。

由于当时是集体食堂,也是集体养猪场养的猪。过年了,食堂暂停伙,把粮食分给各家回去自己开伙;年猪也是生产队杀的,按人头每人只分得两斤猪肉,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家还好些,父亲是一个中医生,多少有些猪肉及副食品之类的东西供应,我作为城里回来的学生,县食品公司也供应了一些猪肉,比别的家庭要好多了。

1月29日是农历的正月初一,也就是农民过年之日。以往家家户户要燃放许多鞭炮,还要舞龙舞狮,走亲戚,是一派热闹的景象。而今这一切是全没有了。因为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两斤肉过年,客人来了吃什么呢?老人们只有昏昏欲睡,儿童们也没有了往日的喜闹声,大人们或在做点什么家务,或是趁机好好睡觉,整个村庄实在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母亲告诉我,上个月工作队和大队干部来过,对各家各户检查,查看生产队和各家是否有隐瞒和私藏了粮食,名曰搞“反瞒产”运动,不但一些生产队的干部被批斗,我的一个婶娘有几十斤粮食没有藏好被查出来,被干部们捆绑起来进行批斗。我的一个远在阳朔的叔叔是大队干部,参加县里的四级干部会,因完不成上面规定的粮食产量任务,被诬为“瞒产”而遭到批斗。我听后心里十分难受,心想怎么会出现如此局面呢?难道社会主义就是这样的吗?

1959年的冬天和1960年的春天,全广西各地都在开展反瞒产运动。上级压下来的高指标,各队必须完成,否则就是隐瞒产量,生产队的干部就要被批斗,有的甚至被捆绑吊打,把产量按上级的要求申报了,就过关了。如此的虚假产量能不害死人吗?

听到这一切,我的脑子里茫然了。怎么我们在学校时领导上给我们说的是全国形势一片大好,而现实中却是农民没有饭吃,一些干部和群众还要挨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春节期间我们没有去走亲戚拜年,家里也少有客人来。只有姐姐带着小外甥回来了。姐姐不是外人,虽然生活清苦,一家人春节团聚,也增加一丝快意。

春节后不久我就返回学校。这是我4年来的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必须集中精力努力的学习,排除种种不愉快的见闻,完成最后的学业。

1960年的4月中旬,我们毕业班开始毕业实习了。我和班上的20多名同学被分配到273地质队实习,273队在贵县(现在的贵港市),开始我被分配在铁矿普查组工作,任务是沿贵县至黎塘沿线郁江组地层中寻找铁矿,为贵县钢铁厂找到可供冶炼的富铁矿石。我们在铁路边的山坡中寻找,都没有找到含铁高的富矿层;我们也爬到了镇龙山上,这里有较多的黄铁矿和毒砂矿,有地方乡镇企业组织农民在此开矿。这些农民工穿着破烂,硫、砷都是有毒的东西,开矿的民工没有任何劳动保护,饮食又特别差,民工们面黄肌瘦的,有的人眉毛都掉光了,样子十分可怜。

在沿线的农村,我看到许多村庄都是冷冷清清的,人们都显得无精打采。显然这一带是严重缺粮。我们虽然每月有35斤粮食,饭是够吃的了,但副食品供应太差,也感到十分不是滋味。到黎塘镇后,我们用地质队的介绍信到供销社联系,供销社也只供给我们一些玉米饼,别的一概没有。在那个年代,玉米饼可是上等之物了,也只有我们才能买到,农民是不可能买到的。拿着这些玉米饼,回到住地后,晚上我们就分了一些给住家的房东,他们可是高兴极了,万分的感谢我们。我们只能给这一家,还有村上的众多人家谁来照顾他们呢?想到这些,心里十分难受。

一个月后,我和几个同学被调到了平南普查组。这是我第二次到平南了。回想1958年在平南检查矿点时的所见所闻,至今尤在脑海中时时浮现。而今再次重返平南,怎不令人感慨呢?

此次到平南的主要任务是进行砂矿的普查,地点就是沿大新到古和至六陈一带的山间平地中。旧地重游,当年千军万马大炼钢铁的景象是没有了,只见那些小高炉的残骸尚在,当年所烧出的结铁尚堆在地上,是根本不能用的废物。当年的民工们放开肚皮吃饭,而今是每人每天只有半斤不到的粮食,还要劳动,他们是如何生活呢?

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农民,无精打采的,毫无生气,劳动起来慢慢的蠕动,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干劲。许多人是挖野菜,野山芋充饥,大新、古和、六陈等地农村中都有不少人得浮肿病。农村中一片荒凉的世界,少有人走动,偶尔只有几声犬吠罢了。看到这一次,好不使人心痛。

6月底我们的实习结束,回到了学校,从7月初开始进行毕业前的个人总结,7月底就进行毕业分配了。

我被留在学校从事教学工作,并且下学期就要走上讲台上课,放假期间必须很好的准备。8月份学校就给20多名留校人员发工资了,第一次领到工资,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9月初开学上课了,我担任58级地质专业两个班古生物、地史的教学。第一次走上讲台,心里是紧张的,但上课的结果同学们还是欢迎的,我与同学们相处得较好。此时正是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学校每周都安排一定的时间从事劳动,主要是开荒种地,以图增加蔬菜、杂粮,补充国家供应的不足。我们教研组也种了几块菜地,下班后许多时间都要去淋水、施肥。

上课两个多月后,学校就组织一些班级的学生到龙胜县去摘茶果。龙胜是个山区,茶果多,大概因为当地农民要修水利,缺粮使许多人生病,劳动力缺乏,桂林市就组织不少学校的师生前往支援。摘到茶果后,榨出茶油来学校也可以得到一部分,这在那个困难的年代可是雪中送炭了。我虽然留在学校编写教材没有去,但,不时也要搞些劳动。后来听回来的师生们说,这次去劳动是十分艰苦的,生活条件差,摘茶果爬山消耗的体力大。当地农民缺少吃的,他们更没有体力去收茶果,如果我们不去,许多茶果就只好丢在山上了。

由于粮食供应困难,我们的口粮标准也一减再减,从原来的每月每人33斤,减到30斤,现在又减到27斤,加上肉类和副食品供应少,许多教职工和学生就因此而缺乏营养,不少人患了营养不良症,有的甚至得浮肿病,我们教研组就有3个教师得浮肿病。全校有近300人得浮肿病。像我们这样的单位都出现如此情况,农村中就可想而知了。为了解决这些困难,学校一方面向市里申请一些豆类和副食品的支援,另一方面组织部分教职工专门负责养鸡、养兔子、养小球藻,企图改善师生们的伙食,以减少浮肿病人的出现。

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了。寒假我回家,与家人团聚过春节。这时家乡的粮荒越来越严重了,集体食堂解散了,各家各户重新开火,但每人一天只有半斤米,许多人就全靠杂粮和野山芋配合充饥。过年了更是一片静寂,没有一点生气。我们这个小小的山村只有100多人口,竟有几十人得浮肿病,其中有蓝耀甫、蓝耀德、蓝老荣等数人已因浮肿病而死去了。母亲告诉我,我们大队许多人去修平口水库、谢家水库,劳动强度大,又缺少吃的,一些人在工地上就饿死了,一些人在回来的路上,走不动了,半路上倒下就死了,我们大队的钟天发、潘文茂等人就是这样饿死的。多么悲惨的情景,“路有饿死骨”,我听到这些心里实在不好受,母亲还说到我家的一个堂弟,只有十岁,因饥饿难耐,一次大人们尚未回家,他把蒸好的本不属于他的那一盅饭也吃掉了,等大人们做事回来就没有吃的了,为此遭到了她母亲的一顿暴打。谁会这么打自己的孩子呢?听母亲说到这些,我沉默不语,沉入悲痛的冥想之中……不是说大跃进取得了伟大的成绩么,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怎么会使人没有饭吃呢?

春节是过得很不愉快的,但我们家因为有父亲和我在外面工作,设法使家里增加了些粮食和副食品,总算不致于饿死。不久我就回学校了。

新学期开始后,我被安排到野外队带学生实习。这在当时来说可算是个好差使,到野外不但每月有15元(当时可是够一个月的伙食费了)的津贴补助,而且粮食定量每月可增加至40斤,实在是一个美差。我们是带学生到栗木锡矿实习,协助270队完成一定的生产任务。到野外师生们情绪好多了,吃食比学校增加了,野外心情特别好,大家都很高兴。我见到矿山的工人们生活还过得去,下井的工人还可享受到营养餐,我们跟着下井也有这种待遇。但矿山附近的农村就差多了,听说有不少农民得浮肿病,出现不正常死亡的情况。难怪在矿山经常可见一些衣服褴褛的农民(特别是老人和小孩)在这里乞讨。如果生活好过有谁会出来要饭呢?

从1959年冬以来,特别是1960年期间,不但我所见到地方有饥荒,出现饿死人现象,听说全国许多地方都出现类似的情况。1959年冬至1962年春,是全国大饥荒的时期,当年各级党的领导人说是三年困难时期。造成这种困难,这些领导人和当时的报纸、广播都说,一是由于天灾;二是由于苏联逼债;三是少数干部瞎指挥,刮共产风。党的领导干部向我们作报告就是这么说的。要我们相信党的领导,一定能克服这临时的困难;要树立坚定的信心,跟党走,共产主义社会是一定能实现的。我的心中虽然有疑问,也只能听党的话了。

随着各级党的官员和媒体的如此宣传,此时的政策也做了某些调整,如允许农民有自留地、自留田,允许农民种养搞副业,农民生产的农副产品也可以拿到自由市场去卖。这一政策推行的结果,从1961年春以后,市面上慢慢有些东西卖了,虽然价格昂贵,但,人世间显得有一些生气了,确是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大跃进和随后发生的大饥荒。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苦难的岁月。

大跃进有多少人去大办钢铁,有多少人去大修水利,特别是大饥荒的年代到底饿死了多少人,毛泽东在世时 是从未向世人公布的,剥夺了人们的知情权。

40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事情都清楚了,这一切都是毛泽东所造成的,是毛泽东独裁专制造成的恶果。且不论毛泽东当时的主观愿望如何,他的共产主义怪论,他的种种倒行逆施,把中国人民推向了苦难的深渊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对于造成如此的大饥荒,当时他们解析说是因为天灾,因为苏修逼债,这完全是在骗人。现在有人统计了当时全国的气象资料,1958年是好年景,其后几年也属正常年景,并无特大的自然灾害。而苏修逼债也根本无此事,是毛泽东为了批判所谓“苏修”,强装面子,主动要把苏联的债务还清(即使还这点债也不致于饿死人)。大饥荒的真正原因就是人祸,是毛泽东这个天字第一号的人祸所造成的。

有学者估计,三年大饥荒,全国大约有3千多万人被饿死,几乎接近八年抗战死亡的人数。这是一段多么悲惨的历史。号称代表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为人民翻身求解放的共产党和他的领导人毛泽东,他所制造的谎言和种种荒唐之事,使人民深受其害,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公开出版的资料披露了大跃进和大饥荒的具体事实。我翻阅了80年代以来出版的广西所有各县的县志,其中有些县志在数字上说了真话,公布了大跃进和大饥荒的具体数字。现就一些县的县志所统计的资料记述如后,仅从这些记载人们足可以透视广西乃至全中国大跃进和大饥荒的真实情况了。

平乐县:1958年7月平口水库开工,数万人投入水库工地;8月至10月,全民大办钢铁,全县8万多人投入挖矿炼铁、砍树烧炭。1960年元月至四月中旬,全县发生营养性缺乏而患浮肿病人13000多人,出现严重的非正常死人情况(死人数字未公布,估计在千人以上)。

临桂县:1958年9月1日起,组织3.5万人大办钢铁,10月中旬增至18万人,至11月中旬,在13个“钢铁基地”建成土高炉3000多座,烧去木炭2.63万吨,木柴60万立方米,拆毁民房1380间。10月20日,数万民工组成4个民兵师兴修青狮潭水库。

1960年春、夏,农村中因缺粮发生浮肿病,妇女子宫下垂,儿童营养不良等严重疾病,当年出现死亡人数1.58万人(含灵川县)。

资源县:1958年1万多人大办钢铁,各村寨风景树几乎都被砍光。

1960年全县共饿死4200余人,皆因高指标、高征购、反瞒产等错误政策所致。

忻城县:1958年9月25日,县委决定抽114名干部,民工10441人,支援南丹县砍树烧木炭炼铁。10月11日,全县抽调7万多民工到红渡挖煤,14日向上级报捷,以19小时产煤67.1万吨,放了所谓“煤炭卫星”,27日,再放一颗110.35万吨的“煤炭卫星”,11月8日,又抽调5000多人上山砍树烧炭。

1961年因缺粮,全县饿死2191人。

河池市(原河池县):1958年8月开始大办钢铁,全市投入7.3万人。

1959年全市正常和非正常死亡人数5532人,1961年浮肿病人达两万,相当数量的浮肿病人死亡。

柳江县:1958年大办钢铁时,男女老少齐上阵,到处搞炼钢炼铁,建小高炉,到处大砍大伐树木。9月23日,抽调1.7万个劳动力到鹿寨英山支援该县大炼钢铁,另抽6500人到宜山修龙江河水利。

1960年1.6万人害浮肿病,死亡率从1959年的11.8%上升到13.96%,1961年达到16.62%。

都安县:1958年9月开始,10万人上山砍树烧炭、挖矿大办钢铁,10月,6万多人开赴马山,支援该县大办钢铁。

1959年2月24日,全县开展粮食核产和“反瞒产私分”运动,使农民严重缺粮。1961年全县发现浮肿病人58938人,出现饿死人现象(未列数字)。

横县:1958年9月开始大办钢铁,历时3个月,先后调动24万多人,组成11个钢铁野战兵团,大搞土高炉,砍树烧炭,共砍树42万方,烧炭10万吨。1959年12月初,全县1万多民兵,前往上思县支援兴建那板水库,历时1年。

1960年因缺粮,患浮肿病2.1万多人,饿死4800人。

武鸣县:1958年8月,全县实行军事化,成立钢铁兵团、水利兵团、农业后方兵团,大办钢铁,大修水利。仅小陆炼铁基地就有4000多人上大明山砍树烧炭,共砍木材140多万方。

由于大办钢铁、水利,全县粮食总产量只有7440万公斤,比1957年减产2173.5万公斤,下降29.2%。1961年底,全县有2850人饿死。

上林县:1958年12万多人上山挖矿、砍树烧炭来办钢铁;1961年因缺粮饿死2000多人。

田东县:1958年2.6万多人大搞钢铁。由于搞大跃进和反瞒产私分运动,使农民严重缺粮,1959年5月中旬至6月10日,全县就发现浮肿病人3644人;1961年底发现浮肿病人3万多人,死亡4614人。

容县:1958年9月,中共中央提出“钢铁元帅升帐”的口号,全县全民大搞钢铁,建炉群15处,土高炉477座,小土炼铁炉不计其数,烧碳1.69万吨。

1960年“反瞒产运动”,搞人人过关。至1961年底发现浮肿病、干瘦病、妇女子宫脱垂病、小儿营养不良等病人96551人,死亡21967人。

德保县:1958年10月,全县组织远征军10个团3万多人大修公路和水库,其中调3个团8000多人到凌云县那楼乡炼钢铁。

1958年大跃进,提出亩产粮5000斤,并向7500斤进军。为此,当年夏收之前,各屯将数块已经孕穗的禾苗并到一块田里,谓之“卫星田”;后因通风不良和病虫害等,造成粮食歉收,全县只产粮5452万公斤,比1957年少5.17%。农民因缺粮,从1959年至1961年间,饿死6328人。

贵港市(原贵县):1958年6月起掀起大跃进热潮。夏收后开展反瞒产运动。9月底起大搞钢铁,历时3个月,先后调动46万多人次,成立6个民兵团,8个生产钢铁基地,建土高炉16307个,烧木炭24036.2吨。1959年1月12日,提出“实现水稻亩产40000斤口号”。

1960年3月至7月,因缺粮发现水肿病人23022人,1961年15249人,出现非正常死亡。

苍梧县:1958年6月掀起大跃进,8月29日至9月25日,全县成立9个人民公社。8月至11月大办钢铁,投入163105人,共炼出铁1485吨,烧结铁69721吨,办食堂2108个,年底2万多人兴修水利。

1959年4月,全县4级干部会,开展“反瞒产”运动。1958年至1960年的浮夸风,所谓“万斤亩”都是假的,如1959年全县实际稻谷总产量11620.14吨,亩产303公斤,而上报亩产552.5公斤,1960年口粮减到147公斤。因缺粮造成6万多人得营养不良和浮肿病,死亡26057人。

昭平县:1958年6月至9月,全县实现公社化,大办集体食堂。9月起,10多万人大搞钢铁。

1960年,因饥饿患病人数达10多万人,年末死亡8146人,人口比上年下降14.66%。

合浦县:1958年8月成立14个人民公社,全部实行军事化管理,集中食堂开饭,一日三餐干饭,无偿平调社员生产、生活资料,造成极大浪费。9月起7万多人投入深翻改土,12.3万人上山开矿、砍树烧炭,大办钢铁。1959年2月起,因缺粮开始出现浮肿病人,至9月病人达4000多人。1960年1月上水利工地21万人,春、夏间浮肿病人有8600人死亡,县委第一书记被撤职。

上思县:1958年9月实现公社化,吃饭不要钱,办食堂955个。从9月起大办钢铁,1.3万人挖矿炼铁;10月起另组织2.5万人上山砍树烧炭,共砍伐木材10万方,放了一颗砍伐木材“卫星”。

1959年3月开展“反瞒产”运动。至1961年因物资奇缺,农民挖山薯、蕨根、芭蕉根等充饥。因缺营养,引起浮肿病增多,死亡3381人。

无须再举了,全广西乃至全中国绝对是如此。神州萧瑟,饿殍遍野,许多人被活活饿死,有的甚至全家死绝,是人世间少有的惨剧。



事实充分说明,1958年的所谓大跃进完全是谎言,是毛泽东发号召,全国跟着说空话、假话;而由此引发的大放各种“卫星”,更是荒唐、愚昧。大炼钢铁是百分之百的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人民公社化、军事化组织完全是把农民当农奴,剥夺人的自由和尊严,是地地道道的封建法西斯专政。这种种倒行逆施所造成的灾难,已经永远载入史册,中华民族世世代代都不会遗忘。

对于当年大跃进和大饥荒之事,当今的人们(尤其是年青人)千万不要以为那是天方夜谭,滑稽可笑;或者认为未必有如此严重,这都不是对待历史的正确态度。大跃进的种种胡作非为,造成了数千万的中国人死于非命,这是血淋淋的铁一般的事实。牢记历史,拒绝谎言。要认真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从根本制度上深化改革,建立真正的民主自由的法治社会,才是正确的态度。如果任其独裁专制继续下去,类似大跃进、大饥荒和文革一类的灾难就有可能在中国重演。

晓明,《往事微痕》电子版第89期



苦难岁月:我所见到的大跃进与大饥荒(上)


公元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夺取了全国政权。毛为着巩固其独裁统治,从1950年开始就在全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运动,诸如什么清匪反霸、土改斗地主、三反五反、肃反、社会主义改造、农业合作化、反右派等等。这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搞乱了中国,害苦了人民,不少人甚至丢了性命。这一切毛泽东还嫌不够,从1958年开始,他又利令智昏,头脑发热,企图使中国在“15年内赶上美国,超过英国”,加速实现“共产主义”。毛泽东要把神州大地当作他的试验场,把勤劳朴实的中国人民当成他的试验品。他一声号令,全中国顿时刮起了“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大炼钢铁”的狂风巨浪,把个中国搞得鸡犬不宁,百孔千疮,由此造成连续三年的大饥荒,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使中国陷入苦难的深渊。

时间虽然过去40多年了,每当回忆起那个谎言和荒唐铸就的岁月,总是使人心里不能平静,许多事情仍在发人深省,难以忘怀。



1958年我还是一个在校学习的学生。我学的是地质勘探专业,为了加强教学与实践相结合,学校组织我们到地质勘探队进行生产实习。6月24日,我们20多个学生到了广西204地质勘探队,7月初我所在的小组分配在桂东南普查小组工作。此时正是在共产党的八大二次会议之后,毛泽东和党中央向全国人民提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号召,要求人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在全国掀起大跃进的高潮,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在毛泽东的号令下,人们多么地梦想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1958年的7月至10月,我们先后在苍梧、藤县、岑溪、容县、北流、平南等县进行矿产普查工作,亲眼目睹了这些地方的大跃进。身临其境,感慨万千,但当时的许多问题是无法理解的。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到各县检查矿点。每到一个县城,先到县的工交部门联系,再到各乡镇农村,流动性是很大的。居无定所,生活也是走到哪里食、宿就在哪里。由于这样的工作性质,使我们有机会目睹了各地所发生的许多情况。

7月中、下旬和8月初,我们到了苍梧县的新地、大坡、古茅;藤县的金鸡、象棋。踏勘了古茅钨矿和象棋铅锌矿,这两处都是地方民办的矿山,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开矿。民工们打坑道开采钨矿,在冲沟边露天开采铅锌矿,劳动强度大,劳动保护条件差,十分艰苦。我们也在矿山吃饭,矿山特意为我们做了一些带肉的菜,但民工们只是一点青菜,生活十分清苦。我们路过这些地方的农村,看不到多少农民在田间劳动,大部分人都到水利工地上去了,农村中显得冷冷清清,一片萧条的景象。

8月中旬起,开始到岑溪、容县、北流等地开展工作。

到岑溪县后,正赶上《人民日报》8月13日在头版头条报导了“湖北省麻城建国一社出现天下第一田,早稻亩产三万六千九百多斤”的消息,同时报导“福建海星社创花生亩产一万零五百多斤记录”,这是首次在全国放的水稻和花生的“高产卫星”。这一爆炸性的新闻,立即在岑溪县的城镇农村引起巨大的反响。岑溪县委当即号召全县人民学习麻城和福建海星,要修改原来的大跃进计划,自己也要放卫星。该县原来的计划是全县水稻亩产600斤,向1200斤进军,这一计划显然是落后了。

9月12日,《广西日报》登了环江县亩产13万斤的消息,并登有三张小孩在禾上面爬来爬去也掉不下来的照片,同时发表社论,区党委发贺信;9月18日《人民日报》报导了这一消息。这一大放卫星的消息传到岑溪,使人们惊呆了,天下真有如此奇迹么?我的脑海中也产生了许多疑问,这有可能吗?但这是党报登的,并有照片,党的领导机关发贺信祝捷,难道党报会说谎吗?人们只有跟着相信了。顿时,岑溪县城乡欢腾了,人们敲锣打鼓,呼喊口号,表明自己也要大跃进、大放卫星的决心。大字报、大标语贴满了许多墙上,“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标语也打出来了。热烈庆祝和欢呼的场面在城乡随处可见。这一切显然是干部们组织的,我看到许多农民的脸上显得茫然,只是跟着喊喊口号而已。

从8月开始,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开始了。岑溪县的第一个人民公社是8月29日成立的,名叫东方红人民公社。9月上旬,全县就实现了政社合一的公社化,共成立12个人民公社。为了加强组织管理,以军事化的组织出现,全县成立十三个民兵团,111个营,410个连。同时各村屯都成立集体食堂,吃饭不要钱,农民劳动还得报酬,似乎一夜之间就迈入共产社会了。

随着公社化的实现,真正的大跃进在该县开始了。此时,正值中共中央提出“钢铁元帅升帐”的口号,要求各地大办钢铁,一场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大炼钢铁运动在全国展开。岑溪县委此前除组织农民搞增产运动和大修水利以外,现在则集中精力主要搞钢铁。为此,县里组织23万人投入到大办钢铁中,连中小学生也派上阵了。千军万马上山挖矿,砍树烧炭,建土高炉。炼铁和烧炭的基地都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我在新圩、筋竹、水汶等所谓的钢铁基地,看到许多的男女农民成群结队而来。他们带上简单的行李衣物,带上劳动工具,带上粮食和炊具,到指定的工棚或者当地农户家中住宿。他们大多数人的表情显得木然,一切按干部们的指挥而动作。他们所挖的矿石有些赤铁矿,但大多为含铁的红色砂岩,也有一些含铁较低的褐铁矿石,再就是农民拣来的废铁和砸锅得来的铁,投入土高炉中冶炼。当地的官员常叫我们去帮他们看铁矿点,怎奈这些地区本无好的铁矿,我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农民们的劳动虽不十分艰苦,但拖的时间长,我看到许多民工都是无精打采的,一些中小学生在锤着矿石,不久就沉入梦乡,一不小心把锤头砸到了自己的脚上。劳动的时间长,也就使人十分疲倦了。民工们饭是有得吃饱的,因为此时是吃饭不要钱,虽然没有什么菜吃,但可以放开肚皮吃饭,农民们对生活也就满足了。

说到吃饭不要钱,我在公路上看到在松毛塔的彩门有这样一付对联:“鼓足干劲生产,放开肚皮吃饭”,足可见当地的大跃进和办集体食堂的一班了。

9月下旬,我们到了容县的六王、县底检查了一些矿点。容县钢铁指挥部的领导们叫我们去帮他们看一些铁矿点,虽然我们知道此处的地质条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铁矿,盛情难托,只好走马观花似的为他们跑了几个点。所到之处也看到了千军万马在挖矿,砍树烧炭。据当地领导的介绍,该县建有炉群15处,土高炉477座,足可见该县大办钢铁的决心之大。

不几天,我们就到了北流县。该县工交办的领导们非常欢迎我们的到来,他们也成立了一个地质队正在找铁矿和在铜石岭找铜矿。地质队的负责人是刚到我们学校两个月短训班培训出来的,我们可是校友了,一见面十分热情。据他介绍,该县成立了18个人民公社,出动了10万人大搞钢铁,11万人搞后勤。办了14个钢铁厂,建1000座小高炉。县里许多干部都出来搞钢铁了。

我们先后在民安、民乐、新圩等地检查矿点;在那些炼铁基地,看到许许多多的民工们在挖矿,在砍树烧炭。这些所谓的铁矿石除少许褐铁矿外,多为含铁的红色砂岩,是不可能炼出铁来的。因烧炭倒是砍了不少树,许多大树都被一扫而光。

在民安,我们看到强劳动力都外出大办钢铁或者修水利去了,村中多为老人和小孩,偶尔有几个壮年劳动力在收割庄稼。这里的农民喜欢用一根竹制的大烟袋,里面放上水,吸烟时发出“嗬嗬”的响声,十分有节奏。他们很好客,叫我们抽烟,我们不会,只好谢绝了。在他们的集体食堂,我们看到只有少数劳动的人员就餐,多数为老人和小孩。没有什么菜,但饭是足够吃的。食堂及周围的环境卫生极差,苍蝇飞舞、灰尘满地,看到这些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中国的农民实在是太艰苦了。

10月中旬,我与一姓黎的同学离开普查组到了平南县。到达县城后,我们先到县的钢铁指挥部联系工作,指挥部的领导们十分欢迎我们的到来,给我们介绍了县里大办钢铁的情况,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找到铁矿点,指导他们开矿。同时给我们开出了介绍信,以便我们到各地便于解决交通和住宿的困难。

平南县内除县城至大新一带较平坦外,大部为山地和丘陵。公路极少,只有县城到玉林的公路,其他地方多不通车,但水运则较为便利,浔江穿过全境,其次就是靠自行车运输了。

我们在县城和育梧、马练、思望、丹竹、武林、大安、大新、古和、六际等地奔走,全靠自行车给我们解决交通的困难。这里的人们自行车技术十分了得,在那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搭上人也行车自如,我坐在后面都感到害怕了,他们则稳稳地握着车头从不倒下。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车子往前行进,两边的青山翠竹闪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平南县此时已全部实现了公社化,各生产队都成立了集体食堂。现时已有10万人在挖矿、砍树烧炭大炼钢铁。我在古和钢铁基地看到,他们用钛铁矿砂和褐铁矿在炼铁,民工们日夜不停地守在土高炉旁,熬红了双眼。许多人在锤打着矿石,有许多是废铁和农民的铁锅,打烂后一并投入炉中冶炼。古和是一个大队,大队部及周围农家都住满了各地来的男女民工,人山人海,热闹异常。

大队部及周围房屋的墙壁上都有许多大标语,有用毛笔写在纸上的,也有用红油漆直接写在墙上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破除迷信,解放思想,15年内赶美越英”,“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就是当时主要的标语口号。

所有来参加钢铁会战的男女民工都是军事化的组织,一个大队来的就是一个民兵营,一个小队就是一个民兵连。所有各营、连都要开展插红旗拔白旗的竞赛活动。政治思想好、劳动好的就得红旗,差的就得白旗。一天我看到一个40多岁的民工被批斗,不知他是地主还是因为讲怪话,不好好劳动,只见其他的民工都在批判斗争他。真是劳动竞赛也忘不了政治斗争。

在丹竹的赤马,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被绳子绑在大队部门外的柱子上,几个看热闹的小孩用棍子轻轻的打她。这个妇人含着眼泪在哭泣,似乎有满腹的冤屈。我问大队的文书是怎么回事,文书说这女的在搞腐化。顿时我明白了,这女的一定是丈夫去大炼钢铁离家时间久了,寂寞难耐,红杏出墙了。但为什么不见抓男的呢?男的是何许人也,别人都去大跃进了,他却有闲工夫在家风流。其实就这么一点男女私情就如此侵犯人的尊严和人格,是我们这个社会应该有的么?

在古和住了两天,我们就到了六陈,这是一个公社所在地。10月18日,我看到《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报导:“忻城气盖世,日产赛煤都”,报导广西忻城县19小时产煤67.1万吨,放了一颗“煤炭卫星”,并发表《祝贺广西大捷》的社论,联系到前些时的水稻高产卫星、花生高产卫星以及其它许许多多的“卫星”,全国涌现出一片大跃进的热潮。加上各地那些形形色色的大跃进的口号,在我的头脑中也引起了极大的振动,受到了鼓舞,也产生了怀疑。作为一个青年学生的我,思想单纯,阅历不深,许多事情难以理解深透。就现实中所见到的这一切,心想社会主义就是这样的吗?心里有许多想法……只是这些想法当时不敢说出来罢了。

11月初平南的工作结束了,黎同学回到了普查组,我则奉调回大队部,不几天就转到普查分队的四小队工作。

四小队在富川县朝东岩鹰咀。我一个人离开大队部,先到钟山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乘车前往富阳(富川县政府所在地),沿途看到许多民工前往钟山的钢铁基地和水利工地。在富阳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顾上一辆马车前往朝东(此段路尚无班车运行)。富阳到朝东数十里乡间大道,来往的人十分稀少,沿途的村庄也少见有人,偶尔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在村边张望,大多数劳动力都去修水利和搞钢铁去了。

到达朝东已是下午了。由于朝东到岩鹰咀尚有几十里山路,只能在此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进山。

赶马车的农民为我找到一家私人小客栈,只好在此将就一晚了。朝东名为一个小圩镇,实际上就是一个较大一点的农村。她所在位置紧靠湖南,是一片小小的冲积平原,田地较多,土地肥沃,是一个盛产粮食的地方。客栈的老板告诉我,以往每逢圩日,附近的村民及山里来的瑶族同胞来这里赶圩,农副产品和各种山货是很丰富的,湖南那边的人也来赶圩,更增加了这里的热闹。只是现如今许多人外出修水利、搞钢铁了,才显得冷清。

晚上这里没有什么玩的,没有电灯,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偶尔可见居民点的煤油灯火露出星点火光。小镇显得萧条,没有生气。早早的我就躺到床上去了。我静静的躺着,听到秋风刮起的泥沙打在瓦背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时有耗子出没的吱吱声。加上这床大概许久没有人住,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使我久久的不能入睡。几个月来在桂东南几个县所见的大跃进和大炼钢铁的情景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太阳已从东方升起来了。小客栈的主人很好,为我做好了早餐,特意煮了两个鸡蛋,这是十分难得的。早饭后,我付过房费和餐费,等待着山里普查组来买菜的人员,以便一道进山。近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我与他们一起到集市上买菜。买好菜后,吃过中餐,顾上一个农民挑菜和我的行李,我们离开朝东向岩鹰咀进发了。朝东到岩鹰咀有近30华里,沿着一条大的冲沟往上游走,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经过了3个多小时的行程,到达时已是下午5时多了。

普查四小队的同志们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安排我住下后,不久就开晚饭。这一餐吃得很香,炊事员是一个湖南师傅,烧的湖南菜我很爱吃。由于一路行走山路劳累了,晚上很快我就沉入梦乡。

岩鹰咀是瑶族同胞居住的山区,最高山峰海拔1500多米,属都庞岭山脉的余脉,普查小队就在近半山腰瑶族同胞茅草屋旁边的空地上塔上帐篷居住,与瑶族同胞朝夕相处。

这里的瑶族同胞属于过山瑶,即这两年种这一片山地,过两年又种另一片山地,类似于原始时代的刀耕火种。种植的作物主要是玉米,在冲沟边也有少量的梯田可种水稻。他们的饮食主要是吃玉米,打一些油茶,很少有吃大米饭的时候。出门就是爬山,男人们头上包上头巾,女人们脚上打绑腿,头戴特有的瑶族布帽,男女们都穿上土布的衣服,背上一个大竹篓,拿上砍刀上山耕种,比汉族同胞确是落后多了。

由于处在大跃进时期,这里年青的瑶胞也都去修水利或者砍树烧炭炼铁去了。留下来少部分劳动力和老人小孩。他们也办了集体食堂,每到吃饭的时候,食堂的人就打梆(一种类似竹筒的东西),梆声清脆悦耳,很远地方就可以听到。可怜这些瑶胞们,为了吃这餐饭,有的从对面山上过来,要先下到山底,再过冲沟往这边山上爬。两边山可以看到人,有时大声讲话都可听到,却要走上近个小时。我对他们寄予无限的同情,为什么不因地制宜非得要办这样的集体食堂呢?

我们地质队的生活与他们有天壤之别。每人每月有40斤粮食,副食品供应当地的供销部门也会保障,每天都有肉吃。看着身边的瑶族同胞们的生活,我的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毛泽东想要给中国的农民过上幸福的生活,不知何日才能实现。

我们的工作是每天的爬山,进行槽探、爆破和采样等施工,地质人员则是去指导施工,进行地质编录和地质填图。在大跃进的岁月里,白天上山,晚上有时开会学习,按大队的指示,地质工作也要大跃进放卫星。为此,各工种就多报完成的工作量,采样的也不严格按照要求行事,以达到多采样品的目的,就连地质填图,观察点也任意多写,各工种差不多天天放小卫星。但领导上在总结工作时照样表扬这样的作法,放卫星是原来就是如此这班了。

12月下旬,这里连续下了几天大雪,满山遍野树枝上都挂满了冰雪,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是我从未见过的。以前只听说北方才有冰天雪地,想不到在南方的山区也有银装素裹,漫天皆雪的世界,实在是少见的情景。几天来大雪封山不能出去,我和一位同伴就到一个瑶族老人家玩耍。这位瑶族老人约50多岁,单身独户,他一个人耕种,家里只有一些玉米棒子。但老人的身体还显得很健壮,是一个朴实本份的山民,50多岁了连县城都未到过。一个人在家打油茶,炒玉米,见我们来了,就请我们喝油茶吃炒玉米,十分热情。我尝了一口油茶,很苦,难以下咽,炒玉米倒是香脆可口。瑶胞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他们怎样进入共产社会呢?

普查小队有一个姓刘的采样工,湖南人,约40多岁。此人在抗日战争期间,曾参加过国民党的远征军,到过缅甸、印度,在印度受过美军教官的训练。他见多识广,因而平时话语较多,也常爱开点玩笑。我对此人的印象还是较好的。他的工作也是肯干的,只是有时爱说两句怪话,在这大跃进的年代里,为了要抓落后的典型,曾有两个晚上开会批判他,名曰插红旗,拔白旗,抓思想斗争。看到这些,我思想上感到很不好受。但这种批判会在各地都是较为普遍的,不管什么单位,总会要找出一些批斗对象的。



1959年的3月初,我们的野外实习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学校。离开学校半年多,学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是招了许多学生,我们56级只有500名学生,现在则有2000多学生了。新招收的学生半年多来都是搞劳动没有上课,大跃进学校也在九华山建了几座小高炉炼钢铁。幸好我们外出实习了,否则在校也少不了整天搞劳动。现在回到学校上课了,仍然是每周要抽出一天多的时间来搞劳动。

回到学校上课后,学校组织我们对实习工作进行总结,每个人都要在会上交流,谈感想。同学们都把在各地所见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和大炼钢铁谈了许多见闻和感想,都是赞扬之词,显然这都是说的违心话,是那种说假话年代的通病。

1959年开春以后,听说有的农村因缺粮已发生浮肿病人了。但我们生活在城市还感觉不到什么。特别是国庆十周年时,桂林市区的副食品供应还显得丰富,街市上装上许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人们载歌载舞的狂欢,显示出市区一片繁荣的景象。

然而这种繁荣很快就变了,到了年底桂林市的各种供应就要凭票了。不但早就实行了的布票、粮票,现在又增加了糕点票、食油票、糖票、自行车票、手表票,甚至连香烟、肥皂、煤油、火柴都要凭票供应,还要说形势一片大好,实在使人无法理解。

1959年8月,中共中央在庐山召开会议,会议期间彭德怀(国防部长)给毛泽东上万言书,对1958年的大跃进提出批评的意见,有不少人同情这种意见。仅仅因此,彭德怀与王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人被毛泽东打成反党集团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并在全国开展了一场反对右倾的运动。我们学校的校长王一民也因右倾而受到了批判。原来紧跟王校长,说王校长就“像他亲生父母一样”的校团委书记,此时则成了批判王一民的急先锋。真是落井下石,什么样嘴脸的人都有。对这样的小人我在心里十分反感。(未完待续)

晓明,《往事微痕》电子版第89期



张闻天影响历史的大事,第一件是把毛泽东扶为领袖

  一把钥匙解党史

  张闻天曾是中国共产党的总书记。1964年4月16日,毛泽东说,在他之前中共有五朝书记:陈独秀、瞿秋白、向忠发(实际工作是李立三)、博古、张闻天。张算是第五朝了。1935年1月遵义会议后,张接替博古做总书记,真正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张领导的“第五朝”班子是中共和中华民族命运的重要转折期。

  现在回头看,张在第五任总书记任上干了三件影响中国历史的大事。一是把毛泽东扶上了领袖的位置,成就了一个伟人。遵义会议后毛的实权并没有一步到位,只是协助周恩来指挥军事。张闻天是总书记,知人善任,他说“二次回遵义后,我看出周恩来同志领导战争无把握,故提议毛泽东同志去前方当前敌总指挥”。后来又决定毛分工军事,从此毛周就调换了位置,周成了毛的军事助手。毛借军事方面的才能进而在全党一步步确立了权威;二是正确处理“西安事变”,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实现了第二次国共合作,共产党得到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并日渐壮大;三是经过艰苦工作实现了国内战争向民族抗日战争的转变,共产党取得了敌后抗战领导权,获得民心,从此取得政权。可见这“第五朝”是从建党到建立新中国的关键一朝,就算这期间毛泽东在逐渐过渡接班,张这个“明君”至少也有半朝之功吧。但是在以往的宣传中,张却几无踪影。他生前被逐渐地闲置、淡化、边缘化,直到悄无声息地去世。可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历史无情又有情。在他去世几十年后,终于水落石出,他的功绩又渐渐显现出来,他的思想重又得到后人的认同。

  忍辱负重二十年

  1945年日本投降后,张作为政治局委员要求去东北开展工作,他先后任两个小省省委书记。

  早在晋西北、陕北调查时,张就对经济工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回有了自己的政权,他急切地想去为人民实地探索一条发展经济、翻身富裕的路子。而勤于思考、热心研究新问题,又几乎是张的天赋之性。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后他和战友们成功地促成了从国内战争向民族战争的转变,这次他也渴望着党能完成从战争向建设的转身。他热心地指导农村合作社,指出不能急,先“合作供销”,再“合作生产”。合作社一定要分红,不能增加收入叫什么合作社?新中国将要成立,他总结出未来的六种经济形式,甚至提出中外合资。这些思想大都被吸收到毛泽东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中。东北时期是他工作最舒心的时光。

  但是好景不长,1951年又调他任驻苏联大使,这显然有谪贬、外放之意。因为一个政治局委员任驻外大使这在中国和整个社会主义国家都是空前绝后的。这中间有一件事,1952年刘少奇带中共代表团出席苏共“十九大”,团员有中央委员饶漱石、陈毅、王稼祥、候补委员刘长胜,却没有时为政治局委员的驻苏大使张闻天,这是明显的政治歧视。试想,张以政治局委员身份为几个中央委员、候补委员服务,以大使身份为代表团跑前跑后,却又上不了桌面,是何心情?

  周恩来兼外长工作太忙,上面同意周的建议调张回来任常务副部长,但外事活动又不让他多出头。1956年党的八大,他以一个从事外交工作的政治局候补委员要做一个外交方面的发言,不许。这种歧视倒使他远离权力中心,反而旁观者清。他在许多大事上表现得惊人的冷静。1957年反右,他在外交部尽力抵制,保护了一批人。1958年“大跃进”,全国处在一种燥热之中,浮夸风四起,荒唐事层出。他虽不管经济,却力排众议,到处批评蛮干,在政治局会议上大胆发言。1958年8月北戴河会议是个标志,提出钢铁产量翻一番,全国建人民公社,运动一哄而上。10月他在东北考察,见土高炉遍地开花,就对地方领导说这样不行,回京一看,他自己的外交部大院也垒起了小高炉。他说这是胡来,要求立即下马。

  从1938年到1958年,这二十年间,张的职务是六届中央政治局常委(还有几年总书记)、七届政治局委员、八届政治局候补委员。但是,在整风后张只分工一个四五人的中央材料室,后又下基层,出国任大使,长期高职低配,久处江湖之远,而再未能登庙堂之高。就是对他在遵义会议后主持全党工作的那段经历也绝口不提。张在党内给人留下的形象是犯过错误,不能用,可有可无。对张来说,二十年来给多少权,干多少活,相忍为党,尽力为国,只要能工作就行。但他又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可以忍但不能不想。他整日在基层调查研究,接触“卑”工“贱”农,工作亲力亲为,又有扎实的理论基础,自然会有许多想法。无论怎样地看他、待他,为党、为国、为民、为真理,他还是要说实话的。庐山上的一场争论已经不可避免。

  留得光辉在人间

  1974年2月经周恩来干预,张闻天恢复了组织生活。1976年7月1日,他默默地客死他乡(这一年中共去世四位元老,1月:周恩来;7月:张闻天、朱德;9月:毛泽东)。他临死前遗嘱,将解冻的存款和补发的工资上交党费。这时距打倒“四人帮”只剩三个月。

  张闻天一生三次让位,品高功伟;但又三次受辱,长期沉埋。辱之于他如尘埃难掩珠玉之光;如浮云难遮丽日之辉。他甚至于懒得伸手去弹掉这些浮尘,而只待历史的清风去慢慢打扫它。果然,清风徐来,云开雾散。他去世后三个月“四人帮”倒台,三年后中央为他开追悼会平反昭雪。邓小平致悼词曰:“作风正派,顾全大局,光明磊落,敢于斗争。”1985年,他诞辰八十五周年之际《张闻天选集》出版,1990年他诞辰九十周年之际四卷本一百一十万字的《张闻天文集》出版。到2010年他诞辰一百一十年之际,史学界、思想界掀起一股张闻天热,许多研究专著出版。2011年《人民日报》出版新年第一期的《文史参考》杂志,封面主题是:“遵义会议后中共最高领导人不是毛泽东而是张闻天。”《北京日报》刊出建党九十周年特稿《张闻天在中共党史上的十大贡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人心有秤,公道归来。一个时代的巨人重又站在历史的云端。历史有时会开这样的玩笑:一个胜者可以成就功业霸业,为自己建造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把他的对手打倒在地并踩在脚下;但历史的风雨会一层一层地剥蚀掉那座华丽的宫殿,败者也会凭借自己思想和人格的力量,重新站起身来,一点一点地剥去胜者的外衣。这就是历史唯物主义。

摘自《梁衡评点中国历史人物》,梁衡著,湖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12月出版



淞沪抗战时的鲁迅在干什么?让人不可思议


鲁迅是文章的鲁迅,而不是英雄的鲁迅。

蒋光鼐和蔡廷锴的19路军坚持淞沪抗战的时候,鲁迅正在上海,他不仅没有丝毫支持抗战的意思,并且显得有些懦弱和不可思议,甚至让人不可原谅。

淞沪抗战虽然始于1932年1月28日,其实从1月20起,日本人就有了明显要发动战争已达到占领上海的目的。在1932年1月20到1月28日这九天时间里,日本人的明显挑衅让上海人实在忍受不了,但是鲁迅缺显得像是处在桃花源里,平静而乐和。

《鲁迅日记》在淞沪抗战发生之前的几天里,记载的是和许广平三次到日本人开的医院里看病,两次到日本人开的内山书店买书,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鲁迅几乎是没有任何愤怒和感觉。1月28日,就是即将开战的当天,鲁迅依然是和许广平到日本人的医院去。当时鲁迅住在拉摩斯公寓,面对着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司令部,大战的氛围比其他的地方更是明显。当晚驻上海的日军进攻闸北,陆军司令部里忙乱不堪。这样大的事件,这样牵扯到一个民族危亡的时刻,在鲁迅的内心,并没有惊起很大的波澜。他在1932年的日记里,这样记载淞沪抗战:“下午附近颇纷扰”,自己的国家被别国的军队欺凌的时候,鲁迅竟然说是 “颇纷扰”,实在是难以理解。

按照鲁迅的性格,自己的国家被侵略,他应该是杂文一样的犀利,而不是散文一样闲适。但是鲁迅选择了后者,始终没有一声谴责,也没有一声呵斥。一个专门把匕首和投枪扔向自己的同胞,而遇到敌人却收起了匕首和投枪,对于鲁迅,是十分不正常的。1月29日,19路军和日军打了一天,上海终日沉沦在巨大的爆炸声里和密集的枪声里。鲁迅面对这一切,真的是让人失望了,战火纷飞的一天,鲁迅的日记记载的只有简短的一行:“晴。遇战事,终日枪炮声中。夜雾。”是谁遇到了战事?是谁进攻了谁?谁是鲁迅的敌人?谁是鲁迅的朋友?在鲁迅的日记里,没有一点感情色彩,没有一点愤怒。

我们不能强求鲁迅拿起武器,跟日本人开战,他毕竟不是士兵。1月30日,因为鲁迅一家和周建人一家距离战区较近,一家十口人,全部迁到日本人开的内山书店三楼,以避战事。日本人侵略自己的国家,自己迁到日本人开的书店里避难,对于鲁迅,肯定是一块历史的瑕疵。每每读到这一时期鲁迅的日记,总是为鲁迅感到汗颜不已。鲁迅为什么不到别处躲避战事呢?为什么不回老家绍兴躲避呢?因为鲁迅明白,内山完造是日本人,他开的书店日本军队是不会进攻的,更不说内山完造是日本特务机关的特务了。

鲁迅记日记是一天不落的,但是淞沪抗战最激烈的五天,鲁迅的日记出现了失记的奇观。这五天失记,对于鲁迅的内心,或许也是一种煎熬。是记载日军进攻好呢?还是记载19路军抗击好呢?对于鲁迅,同样是哈姆雷特一样的难题。到了1932年2月6日,鲁迅和周建人一家以及女佣等十人,迁进了更加保险的英租界内的内山书店分店,开始了另一种战时的生活。鲁迅依旧是买书,逛书店,访问朋友。淞沪抗战坚持了一个多月,鲁迅在这一个多月里,还有点商女亡国后庭犹唱的味道。2月16日,鲁迅在日记里记载:“夜偕三弟、蕴如及广平往同宝泰饮酒。”2月17日,鲁迅的日记这样记载:“夜全寓十人皆同至同宝泰饮酒,颇醉。复往青莲阁饮茗,邀一妓略来坐,与以一元。”

当时,19路军不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在淞沪抗战开始的时候,已经拖欠军饷八个多月。装备很差,甚至没有棉衣,也缺少手榴弹。大冬天有的士兵穿着短裤战斗。全上海市民,主动为19路军捐款捐物,让19路军士兵穿上棉衣。但是在这连个多月的鲁迅日记里,没有见过曾经捐款的记录,也没有捐物的记录。鲁迅日记里的捐款大多是水灾捐和佛教捐,却没有见到抗日捐。这是真实的历史,是鲁迅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的自己的历史。在淞沪抗战的两个月里,内山完造回到日本,鲁迅基本成了内山书店的短期老板。租界内的内山书店分店有三个员工,每人每月薪水是15元,全部由鲁迅垫支付。能够给员工开支工资,而没有为19路军捐款,真是让人费解。

第一次淞沪抗战以日本军队胜利而告终,1932年4月29日,日本为了庆祝胜利,在上海虹口公园举行阅兵式。韩国志士尹奉吉用手雷炸死了日本上海派遣兵司令白川义则和日本驻沪居留民团行政委员长河端。在当时这是一个十分重大的新闻,鲁迅的日记里连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第一次淞沪抗战期间。鲁迅除了避难之外,还给别人写条幅,还在为德国的画展制作镜框,还在编辑自己的《三闲集》和《二心集》。民族危难之际,鲁迅没有危难,这段历史,是鲁迅一生中的一个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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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是积贫积弱,还是历史上最辉煌时期?


    钱钟书曾说:在中国文化史上有几个时代一向是相提并论的,文学就说“唐宋”,绘画就说“宋元”,学术思想就说“汉宋”——都数得到宋代。启蒙主义思想家严复说:“若研究人心、政俗之变,则赵宋一代历史最宜究心。中国所以成为今日现象者,为善为恶姑不具论,而为宋人之所造就,什八九可断言也。”陈寅恪先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宋代的历史上,有许多看似矛盾的现象,存在着广阔的认识空间。比如说,中国主要朝代的创业君主中,真正由职业军人出身的只有赵匡胤。然而,赵宋王朝偏偏以对外军事作战不竞不振而著称。赵宋朝廷倾向于务实,却造就了许多或严谨或浪漫、多才多艺、长于思辨的杰出历史人物。对于当时政治局面的特性,有学者批评为君主专制独裁,也有学者认为是中国帝制阶段中“思想最为自由”的时期。

与季风区重合的统治疆域

    在中国历史上,如果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势力相对均衡,那么农耕民族想把统治触角延伸到草原地区、游牧地区不很容易,反之亦然。

    宋代包括北宋和南宋统治的疆域远远无法与汉唐相比。但北宋所承继的五代,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分裂程度最彻底的时代--北方有前后相继的五个王朝,周边先后分布着十个割据政权。北宋结束了这种上下重叠的分裂局面,它的统治所达到的纵深层面,是前朝所难以比拟的。

    如果把北宋的疆域与自然地理区域叠压到一起,我们会看到,其疆域与东部季风区的边缘高度重合。东部季风区是传统的农耕地带,西北干旱区则是游牧民族较为活跃的地区。在中国历史上,如果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势力相对均衡,那么农耕民族想把统治触角延伸到草原地区、游牧地区不很容易,反之亦然。古人心目中的“中国”,实际上是一种向边缘辐射延展的秩序格局的核心,在“澶渊之盟”的宋辽誓书中,我们看到了“各守疆界”的说法,“疆界”之内的主权意识反而更加鲜明、强烈。  

    我们的教科书一直说宋代是个“积贫积弱”的时期。“贫”指国力、财政上面的贫乏困窘;“弱”指在对外竞争,特别是军事竞争中力量薄弱。

    但美国学者费正清认为,北宋与南宋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说:“每当人们在中国的文献中查考任何一种具体的科技史料时,往往会发现它的主焦点就在宋代,不管是在应用科学方面,还是在纯粹科学方面都是如此。”被马克思称为“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大发明”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其关键改进期、应用普及期及向外传播期都是在宋代。

      理性与务实的执政理念

    宋太祖看见城门匾额上写着“朱雀之门”。于是问随行的赵普,中间加一个“之”字有什么用?赵普回答说,是“语助”。太祖哈哈大笑,说:“之乎者也,助得何事?”

    五代八姓十四君,一共只维持了53年。赵匡胤黄袍加身,一般人大概觉得这只是短命的第六代而已。但是这个王朝稳定了下来,法宝就是“防弊之政”,其核心精神是防微杜渐。宋太宗将谨守的法度概括为“事为之防,曲为之制”。所有事情都要预先做出防范;委曲周全地进行制约。

    我们试以科举制度为例,看看宋代的“立纪纲”与“召和气”相辅而行的具体做法。“立纪纲纲纪”是订立制度。“召和气”,指的是能够感召天地,使万事万物充盈着雍睦和谐的自然之气。

    唐代的考生,考前常把作品送给达官贵人乃至主考官员去看,得到推荐、受到赏识的考生有更多被录取的机会。宋代科举考试发展出弥封糊名、誊录等技术操作办法,使得主考官员即使有心照顾,也难以操作。苏轼任主考官那年,恰有一位门生参加科举考试,大家都觉得是天赐良机。但到拆号张榜,门生却榜上无名。

    欧阳修称宋代的科举制度“无情如造化,至公如权衡”。居官者得不到世代相承的保障;而缺乏家世背景的平民,若能脱颖而出,则得以进入仕途。欧阳修4岁丧父,买不起纸笔,拿芦苇秆在地上画着学字。范仲淹也是断齑画粥,坚持学业。《宝四年登科录》记载是科录取进士601人,其中官僚出身184人,平民出身417人。

    士大夫政治:敢当天下事

    他们认为,“天下”者,是中国的天下、群臣的天下、万姓的天下,而不是皇帝的天下。对于这一“天下”,士人都有一份深切的关怀和发自内心的责任感。

    在中国历史上,儒家文化虽然一直占主导地位,但儒学的传承者作为一个群体在政事活动中起决定性作用,是直到北宋才产生的现象,被称为“士大夫政治”。

    公元1004年,辽军打到澶州,有大臣建议退到四川。宰相寇准挺身而出,建议御驾亲征。皇帝勉强北上,但不想再去北城,感觉至少还有黄河天险。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在寇准支持下,“急麾卫士进辇,上遂幸北城”。前方军士看到龙旗都欢呼起来。当时,辽方大将萧挞览被宋方射中阵亡,影响到士气,双方决定议和。

    真宗的底线是不放弃祖宗留下的土地,银绢数额则以100万匹两为限。寇准命令曹利用不许超过30万。曹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这一数额对宋代财政影响如何?河北在和平时期开设宋辽间的贸易榷场,官方所收商税,通常可达四五十万匹两。

    范仲淹认为,一切为天下、国家、社稷考虑,而非唯唯诺诺听命于皇帝,叫做大忠。“天下”者,是中国的天下、群臣的天下、万姓的天下,而不是皇帝的天下。对于这一“天下”,士人都有一份深切的关怀和发自内心的责任感。他们很多人既是政治家,也是经学家、文学家、实干家。他们的追求,被概括为“内圣外王”:内心要达到圣贤的道德修养境界;在天下社会建设一种王道的秩序。当时的士大夫“开口揽时事,论议争煌煌”,正像陈寅恪先生所说,宋代是中国历史上思想最为自由的时期之一。

    宋神宗倚重王安石推行新法,王安石性情刚烈,往往辞色俱厉,而皇帝竟也改容欣纳。王安石与朋友相处,也是信守原则。他和司马光曾是亲密的朋友,但随着新法推行,两人分歧严重,终于分道扬镳。王安石具有高深的文学造诣。苏轼在道教宫观西太一宫看到王安石题壁诗:“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不禁“注目久之”,道:“此老野狐精也。”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钱穆在《国史大纲》里讲到,范仲淹、王安石革新政治的抱负,没有从根本得到实现;但是他们为人、为学的精神意气一直影响到最近期的中国。1972年,毛泽东接见日本首相田中角荣时就提到王安石的“三不足”;2008年,温家宝在记者招待会上也说到王安石的“三不足”。

      古今社会之变

    如果把宋代放到中国历史的长河中,我们可以看到它经历着一个重要的社会变迁过程--逐渐走向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

    钱穆先生曾说:“论中国古今社会之变,最要在宋代。宋以前,大体可称为古代中国;宋以后,乃为后代中国……政治经济、社会人生,莫不有变。”日本学者佐竹靖彦把它概括成是社会构造的变化,中国从以农村为主导走向以城市为主导;也是文化状态的变化,从宗教气氛很浓,走向一个学问上生机勃发的时代。

    一、经济运行方式改变 宋代没有国家分配土地的制度,土地买卖流转频繁。官府热衷于审核土地买卖契约、租佃契约是否齐备。财富流动迅速频繁,“贱不必不贵,贫不必不富”。

    自古认为务农才是“本”,宋人却提出士农工商皆本业。11世纪前期,非农业税所占的比重,第一次超过了农业税。法国汉学家谢和耐说,在上层精英和民众集团之间,出现了一个非常活跃的阶层,就是商人。他们不仅促进都市商业的繁荣,还使商业的触角延伸到了农村。唐天宝年间一年铸钱大约32万贯,到宋神宗时期已经多达500万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是在北宋出现的。

    美国学者郝若贝有一篇文章谈到宋神宗时期,中国的铁产量在7.5万吨到15万吨之间,相当于1640年英国铁产量的2.5倍到5倍,可以和18世纪初整个欧洲的铁产量14.5万吨到18万吨相媲美。

    二、化民成俗的教育 唐代学生因父祖官位高低不同,进入的学校就可能不同。宋代官学充分淡化了学生的身份背景,即便是艰难谋生的下层百姓,也要每日积攒一二文钱,让儿子将来有机会入学。宋代的书院是对官学的补充,书院提倡独立于选士、取士的教育理念、学术思想和人生价值。在宋代,科举落第者或聚徒讲学,或影响公众事务。蒙学不仅教儿童识字,最关键的是把儒家的理念、价值观、核心思想变成现实的社会规范,传达到百姓中去。

    三、都市景观的变化 唐代长安城格局井然、尊卑地位呈现鲜明。开封、临安却没有分隔整齐的坊、市,而是一种街市状态,官府、民户、商家相互混杂。开封海纳百川,城内有各种宗教活动场所。群众喜闻乐见的戏剧、曲艺表演等市井文化,在瓦子(瓦舍)、勾栏中展现雏形。

    如果把宋代放到中国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我们可以看到从唐到宋经历着一个重要的社会变迁过程。如果予以比较简洁、明确的概括,或许可以归纳为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它在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方面的突出成就,在制度方面的独到建树,它对于人类文明发展的贡献与牵动,使其无愧为历史上文明昌盛的辉煌阶段。

    此文系作者为部级领导干部所作历史文化讲座,有删节

    作者:邓小南,1950年生于北京。1978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中国史专业,1985年获得硕士学位。毕业后留校任教,1997年7月被聘为教授,1998年任博士生导师。主要著述有《宋代文官选任制度诸层面》、《课绩·资格·考察--唐宋文官考核制度侧谈》、《祖宗之法--北宋前期政治述略》。现任中国宋史研究会会长、中国史学会理事等职。

邓小南,历史网

1949年后历届政治局委员阵损率高



  1949年进城时是7大进行时。有委员13人。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 陈云,董必武,林伯渠,彭德怀,彭真,张闻天,康生,高岗。

  到1956年开8大时,折进去一位高岗,阵损率 7.7%。(任内正常死亡,不计)

  1956年,8大。有委员17人。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 陈云,董必武,林伯渠,彭德怀,彭真,林彪,邓小平,罗荣桓,陈毅,李富春,刘伯承,贺龙,李先念。(候补的不计)

  到1969年开9大时,正式折进去的有刘少奇,彭德怀,彭真,邓小平,贺龙五位,阵损率29.5%。(陈云,李富春,陈毅三位只折一部分的不算。)

  1969年,9大。有委员21人。毛泽东,朱德,周恩来, 董必武,林彪,刘伯承,李先念,叶群,叶剑英,江青,许世友,陈伯达,陈锡联,李作鹏,吴法宪,张春桥,邱会作,姚文元,康生,黄永胜,谢富治。

  到1973年10大,正式折进去的有林彪,叶群,陈伯达,李作鹏,吴法宪,邱会作,黄永胜七位,阵损率 33.3%。

  1973年,10大。有委员21人。毛泽东,朱德,周恩来, 董必武,刘伯承,李先念,叶剑英,江青,许世友,陈锡联,张春桥,姚文元,康生,王洪文,韦国清,华国锋,纪登奎,吴德,汪东兴,陈永贵,李德生。

  到1977年11大,正式折进去的有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四位,阵损率19.0%。

  1977年,11大。有委员23人。刘伯承,李先念,叶剑英,许世友,陈锡联,韦国清,华国锋,纪登奎,吴德,汪东兴,陈永贵,李德生,乌兰夫,方毅,邓小平,苏振华,余秋里,张廷发,耿标,聂荣臻,倪志福,徐向前,彭冲。

  到1982年的12大,没人正式折进去。阵损率为0。

  1982年,12大。有委员25人。李先念,叶剑英,韦国清,李德生,乌兰夫,方毅,邓小平,余秋里,张廷发,聂荣臻,倪志福,徐向前,万里,习仲勋,王震,邓颖超,杨尚昆,杨得志,宋任穷,陈云,赵紫阳,胡乔木,胡耀邦,彭真,廖承志。

  到1987年13大,没人正式折进去,阵损率为0。

  1987年,13大。有委员17人。万里,杨尚昆,赵紫阳,胡耀邦,田纪云,乔石,江泽民,李鹏,李铁映,李瑞环,李锡铭,杨汝岱,吴学谦,宋平,胡启立,姚依林,秦基伟。

  到1992年14大,正式折进去赵紫阳,胡启立两位,阵损率11.7%。

  1992年,14大。有委员20人。田纪云,乔石,江泽民,李鹏,李铁映,李瑞环,丁关根,朱镕基,刘华清,李岚清,杨白冰,吴邦国,邹家华,陈希同,胡锦涛,姜春云,钱其琛,尉健行,谢非,谭绍文。

  到1997你年15大,正式折进去一位陈希同。阵损率5.0%。

  1997年,15大。有委员22人。田纪云,江泽民,李鹏,李铁映,李瑞环,丁关根,朱镕基,李岚清,吴邦国,胡锦涛,姜春云,钱其琛,尉健行,谢非,李长春,吴官正,迟浩田,张万年,罗干,贾庆林,黄菊,温家宝。

  到2002年16大,没有正式折进去的。阵损率为0。

  2002年,16大。有委员24人。吴邦国,胡锦涛,李长春,吴官正,罗干,贾庆林,黄菊,温家宝,王乐泉,王兆国,回良玉,刘淇,刘云山,吴仪,张立昌,张德江,陈良宇,周永康,俞正声,贺国强,郭伯雄,曹刚川,曾庆红,曾培炎。

  到2007年17大,正式折进去一位,陈良宇。阵损率为4.2%。(这一届其实有张立昌和黄菊俩位一些“美丽的传说”,但还是以正式为准。)

  2007年, 17大。有委员25位。吴邦国,胡锦涛,李长春,贾庆林,温家宝,王乐泉,王兆国,回良玉,刘淇,刘云山,张德江,周永康,俞正声,贺国强,郭伯雄,习近平,王刚,王岐山,刘延东,李克强,李源潮,汪洋,张高丽,徐才厚,薄熙来。

  正式折进去一位,薄熙来。阵损率4.0%。

  从1949年算起,委员共计228人次,正式折进去22位,阵损率9.6%。 绝对的高危行业,18大听说还在争,局里的各位,别的不说,都算勇敢。“越是艰险越向前”,里面一定也有“风景这边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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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铁路统一案与东北问题看民国外交得失



  外交是内政的延伸,弱国外交无不引起国内政潮,但国内政争也常常加剧外交决策政治化,从而丧失外交途径维护国家权益的机宜。1919年巴黎和会召开前后围绕废除列强势力范围以维护自身权益的铁路统一案的遭遇和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导致国民党在东北接收问题上失败的中苏经济合作谈判是检讨民国政争对外交的影响,外交失败对政局逆转的严重后果的两个绝好的案例。

  巴黎和会与铁路统一案

  南京临时政府一成立,孙中山即大力宣扬其对国际共同投资中国铁路的期望。他强调清末国人反对借债修路是因条约不善,妨害国权。一战后,欧美国家重提中国铁路共管。首先,中国主要铁路大都由外资或举借外债修筑而成,到1917年前后巨大的外债缺口使得铁路的日常维护费用都难以保证,中国铁路濒临破产。其次,中国铁路管理本缺乏专门人才,既有人员不善管理,且多方舞弊,铁路常为军队、地方军阀所把持,对内外商贸都危害极大。最后,铁路共管也是打破英、日独霸中国路权的最好借口。

  各方势力对此期许不同。对获取中国铁路特许权最多投资也最多的英国而言,共同投资是对自己已获权益的损害;美国期望实现对华铁路的共同投资,反映了一战后各国实力对比的变化;对日本而言,铁路共管则是其势力大举渗入关外的契机,并且还可借此获得欧美国家对自己一战期间获得的铁路、政治权益的承认。而北洋政府与中国社会则希望通过国际共管实现外国势力互相牵制,以消除势力范围与铁路的政治性质,消除外国对中国的控制。

  国际共同投资可以消除外国的势力范围,并使中国的铁路与实业投资的资金得到保证,这是以梁启超为首的研究系与国民党的共识,所以国际共管并非荒唐的卖国行径。1918年12月1日外长陆征祥前往法国参加巴黎和会,梁启超、林长民建议总统徐世昌成立外交委员会以摆脱安福系(段祺瑞)控制的外交部,外交委员会成为实现研究系主张的机构。汪大燮、熊希龄随后提出中国政府对巴黎和会的提案,关于铁路统一的决议,其核心原则是如果中国政府无力赎回铁路和废除政治性铁路的相关条约,通过铁路统一使铁路完全变成商业性质的铁路,便是挽回利权最有效的办法。研究系认为,铁路统一便能破除列强势力范围,如果不得,则“目前全国官民所争交还青岛及胶济、顺济、高徐等铁路,亦复无谓”,国家存亡,成败在此。

  中国全国铁路协会是旧交通系的大本营,梁士诒任会长,关庚麟为副会长。梁士诒与关庚麟号召全国各团体一致反对外人统一管理中国铁路,同时组织铁路救亡会,发行救亡月刊,造成较大的舆论声势。梁士诒声称,外人想仿照总税务司设立中国总铁路司,如此运费不能自主,与海关税率一样丧于外人之手。梁士诒认为,铁路与势力范围虽有密切关系,但并不能与势力范围等同,“非一旦取消其铁路而势力范围遂可扫荡一空也”,消除势力范围“必须用兵力破除之”。由外人共同管理中国铁路,其实质就是没收与夺取中国的铁路。铁路统一是亡国之策,铁路问题足以毁灭中国。

  曹汝霖的新交通系直斥铁路统一案是卖国行径。曹汝霖提出,若打破势力范围,“他有四路”(东清、滇越、南满、胶济)可以赎回统一,而借款各路不能“浑合为一”,以免害国殃民,他主张由中交两银行联合本国各小银行、银号及商人、各工厂组织一资本团,然后吸收各国资本,酌量许其加入,如此则权自我操,可以抵制银行团而免受其垄断之害,以后筑路借款即由此资本团负责。新交通系的意愿在新方案中起了主导:一、破除势力范围的前提必须是完全取消不平等条约;二、商业借款各路合同应由交通部另拟标准合同进行修改;三、不同意统一路债。

  汪大燮提出,中国要在铁路外债上避免主权损害,一应主动讲求“协和投资”,“协和投资则安固,政治竟进则抵触”;二通过铁路统一提高铁路经济效益,吸引更多外资进行铁路建设。外交委员会的职责是要防止“我不自为,人将代我为”的局面。新交通系通过的方案若要落实,前提是“列强同意放弃它们直接投资的铁路以及同意将资本注入中国银行团”,这完全不可能。林长民认为新方案将使铁路统一案的用意落空。新交通系的方案仅为局部统一路债,且针对的是未开工、未成之路和外资控制之路,牺牲的是国家利益,而交通系与日本的势力范围得到维护。

  新旧交通系、研究系和国民党各有打算与主张,一项如何破除势力范围并使中国铁路投资得到保障的提案,演变成为一场极为复杂的国内外政治势力的较量。各方在铁路统一与承认国际共同投资之间难以取舍,研究系意图通过举借欧美国家的资金,来消除日本独霸带来的祸患;交通系靠掌控交通、财政,为北洋政府举借日本外债而得到政治上的权位,自然不愿丧失已有的一切和政府对自己在经济上的依赖。研究系以英美势力为依恃,而新交通系更倾向于亲日,所以在对日外交问题上便成死结。各派系操控舆论与各派系背后的外国势力介入,政争诉诸民族主义,都使得铁路问题本身模糊化,政治朝着激进化的方向发展。

  东北问题和中苏经济合作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共向东北进军,在东北形成了国、共、苏三足鼎立的局面,打破了中苏条约对东北的政治秩序的安排。所谓东北问题,就是国共双方一并介入的情况下,苏军如何交防的问题。本着将东北变为苏联的势力范围的立场,苏联很有可能将东北交给亲苏的共产党;但中苏条约的约束使得苏联的外交和经济利益,只能通过与重庆政府的国家间交涉来寻求,因此苏联不可能完全不顾中苏条约,毫无保留地将东北交给共产党。所以,苏军的立场对于国共双方都至关重要。

  由于苏军不予配合,1945年11月国民党海上运兵计划完全失败,这时距12月初苏军撤离期限已经临近,1个月内接收东北不可能实现。蒋介石在东北行营经济委员会主任张嘉璈建议下下令撤退东北行营,通过将苏联违背中苏条约的问题公开化来向苏联施压,并将东北问题国际化,希望美国介入。1945年11月15日东北行营撤离,11月17日,苏联大使照会重庆政府外交部长王世杰,表示“苏军司令部严格遵守中苏条约,对于东三省之中国共产党部队,未曾予以任何帮助”。苏军撤退区出现中共活动,是因为中国政府未能及时控制这些地区,倘若中国政府希望苏军延缓撤退时间,苏联政府愿将军队延缓一个月。与此同时,苏军迅速与中共拉开距离,并对其活动予以限制。11月18日蒋介石同意将苏军撤离东北的时间延至1946年1月3日。11月24日,张嘉璈率东北行营最后一批人员撤离长春,而又于12月4日奉命率行营重返长春。其时东北大部分地区已为中共所占据,国民党事实上不可能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全部接收东北,因此再次接受了苏军提出的缓撤意见,并将苏军最终撤离的时间确定为1946年2月1日。

  此时苏军十分配合,国民党顺利进驻并接管东北似乎胜利在望,苏军再次明确提出了东北经济合作问题。所谓经济合作,就是苏方要求把日本在东北的产业视为苏军战利品,作为苏联产业与中方合作经营。重庆政府则认为,东北的日资企业应作为日本对中国的战争赔偿,归中国所有。在东北行营撤离长春之前,苏方已经表露出经济合作的意向。1945年11月7日,远东军司令马林诺夫斯基在苏方举行的招待会上对张嘉璈说:“此后第一幕工作为阁下之工作”。随后,苏方要求东北日资企业向苏方移交资产,苏方认为日资企业曾帮助日本关东军,以苏联为军事对象,因此日资企业应作为苏军战利品,向苏方自动移交。张嘉璈马上领会到苏方“注意满洲工矿业,必欲染指,实为排斥美国势力侵入,阻滞我方军队运输之一重大原因”。

  11月14日,苏军司令部经济顾问斯特拉阔夫斯基向张嘉璈提出,以战利品名义没收日本企业,然后以此资产与中方建立经济合作。11月16日,在东北行营已接到撤退命令之际,斯特拉阔夫斯基再次约见张嘉璈,表示苏方已派人管理前日本企业,希望中方派人参加,双方按平均原则合作经营。张嘉璈这才意识到“对方因吾方将行营撤退,极求将经济问题解决,进而解决我方接收问题”,经济问题为重要关键。也就是说,经济合作与东北接收互为关系,经济问题不先解决,接收问题就无法解决。

  11月25日张嘉璈返回重庆后立刻向蒋介石建议尽早决定经济合作方案,未获同意。在其后的商讨中,宋子文(行政院长)、王世杰等强烈反对,坚决要求先解决政治问题,再谈经济合作,宋、王的意见居于主导。宋、王是中苏条约的谈判者和签约者,中苏条约所付出的外蒙、东北的权益代价已使二人备受指责,此时又未能按中苏条约接收东北,国民党内和中国知识阶层已经不满,倘再另加经济合作为接收条件,能否接收东北尚未可知,宋、王二人作为条约签约者的政治责任越发成为负累。先接收,再谈经济合作无疑最为稳妥,可苏方要求以经济合作作为接收的先决条件,双方的条件恰恰相反。

  12月4日,张嘉璈、蒋经国率东北行营重返长春,张嘉璈对中苏交涉和苏军意图的判断是,11月17日苏军通告国民政府苏军缓撤以助其在东北建立政权的意图,一是表示遵守中苏条约之精神,二是可有从容时间讨论经济问题。12月5日,张嘉璈与蒋经国一同拜会马林诺夫斯基,关于东北的行政接收问题商谈进展顺利,之后马林诺夫斯基提出:“惟对于经济问题,切盼早日解决。”张嘉璈表示,接收完成后可与苏方商讨经济合作问题。马林诺夫斯基坚持“经济问题仍盼先开始商讨”。当日,蒋经国电告蒋介石,苏方谈话要点为经济合作问题。

  王世杰向蒋介石建议,在1946年1月底国民党军队接收完各地时再商谈经济合作问题,不久杜聿明部无法再向沈阳推进,东北接收马上再度陷入停顿。为再度打开东北问题僵局,蒋介石派蒋经国作为其私人代表前往莫斯科直接会见斯大林,以切实了解苏联意图,疏通感情,减少苏联对国民党的疑虑。斯大林坚持日资企业应属苏联战利品,而蒋经国则希望斯大林在中共问题上做出明确表态,因此访苏一无所获。国民党与苏联的关系毫无改善,杜聿明部长时间滞留在南满,不能展开军事接收。蒋介石迟至1946年1月才意识到,苏军必须经济合作条件达成其要求目的后才会撤兵,于是改行折中方案,选择部分企业与苏方合作经营,但拒绝全面合作,希望以局部满足苏方要求,换取苏方协助国民党军接防。

  1946年2月1日是苏军撤离东北的最后期限,但苏军毫无撤退迹象。马林诺夫斯基于当天约见张嘉璈,直截了当地提出要“交换关于中苏经济合作问题之意见”。张嘉璈根据蒋介石的指示,表示可就部分项目与苏方合作。斯特拉阔夫斯基断然拒绝,表示如此谈判不会成功。马林诺夫斯基明确指出:“满洲地形与苏境衔接,插入苏境极深,所以苏联一定要借经济合作,使满洲不再对苏联有所威胁。”也就是说,苏联要以经济合作的方式,将东北纳入苏联的势力范围,以此保障苏联远东地区的安全。马林诺夫斯基明确了经济合作的成立是苏军撤军的先决条件。2月4日张嘉璈返回重庆,奉命留渝不归,由于经济合作没有结果,苏军开始将工矿企业的机械设备大批拆卸搬运回国,东北的经济利益最终还是未能保住。

  1946年1月以后,中苏两国关于东北经济合作的争执,引爆了中国国内强烈的反苏民族情绪,这种尖锐的对外民族情绪又转化为汹涌的国内政潮。1946年2月22日—3月初,在国民党右翼势力的暗中鼓动和操纵下,在重庆和全国主要城市相继发生以大学生为主体的大规模的反苏反共游行示威,一大批社会文化名流也卷入其中。游行示威以一种猛烈的方式置换了中国政治的焦点,将如何废除一党训政、如何推进政治民主化问题转换为东北问题。更严重的是,它加剧了国民党与苏军的对立,在接下来的东北接收的过程中,国民党已不可能得到苏军的任何配合,苏军有意把东北赠送给共产党。

  因经济合作而产生的僵局,使得中苏条约谈判期间略有改善的重庆政府与苏联的双边关系,至此完全抵消。中苏经济合作久拖不决,使得东北问题逐渐国际化,美国开始插手,要求分一杯羹,重庆政府不仅不能借助美国对抗苏联,反倒使得苏联对蒋介石和重庆政府的恶感倍增,中苏和解更加不可能。国民党与苏联在经济合作问题上的争执,不仅导致双方关系陷入僵局,而且,苏军主动帮助共产党进驻各重要城市建立政权,直接导致了国民党在东北的溃败。张治中于1948年5月致函蒋介石,检讨东北局面之所以会到不可收拾的境地,“实由于对苏外交之失败,当时外交当局,不知收回东北为政治利益,保全工矿为经济利益,政治利益当然重于经济利益,乃竟着重经济利益忽略政治利益,前提一误,全局皆输”。

  弱国的外交常常为爱国主义所累

  叶恭绰事后指出,梁士诒反对铁路统一案甚烈,“是时内而院部,外而军民长官,以及各政团,凡以此为政争之具,而其实际之利害,转无人研究。”政争激烈,各派均诉诸民族主义与爱国与否,铁路统一与国际共管的实际利害关系,反倒退居次要地位,造成了巴黎和会上中国特使对自己国家的铁路权益无法发声,丧失机宜。凡是煽动民族主义情绪与运动进行政争并反对温和外交决策的,多数会使核心要害的国家利益丧失。

  经济合作与东北接收互为关系,经济问题不先解决,接收问题就无法解决。宋子文坚持经济合作涉及中国主权,王世杰坚持经济合作超出中苏条约范围涉及法理问题,而坚决反对与苏开展经济合作。宋、王二人的意见束缚了蒋介石,妨碍了蒋对东北问题做出决断。

  弱国无外交,或许是因为国家实力决定了一国在国际政治舞台上说话的分量,但同样不容忽视的是,弱国的外交政策与手段常常为空洞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和国家利益所累,政治精英对真正要害的国家利益或不明就里,或不知变通,或故意打着爱国名义稳固、保全自身权位,于是便出现了凡弱小国家有对外事宜,政潮和政治运动必尾随而至的有趣现象。

  (本文在写作中参考了马陵合:《清末民初铁路外债管研究》(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邓野:《联合政府与一党训政:1944-1946年间国共政争》(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和姚崧龄:《张公权先生年谱初稿》(全二册)(台北:传记文学出版社,中华民国71年初版)

  (作者为南京东南大学讲师)

  郝娜,《阳光》 2012年9月28日


2012年9月29日《歷史日報》

2012年9月29日 星期六

斯大林同意金日成動手的真正盤算是什麽?


《新史記》蘆笛



隨著蘇聯檔案解密,有的學者開始認為,斯大林同意北韓入侵南韓與艾奇遜的演說無關,並對斯大林的動機提出了新的解釋。據我有限閱讀所及,大致有三類看法。

第一種看法
第一種看法是沈志華教授在回答“鳳凰網”採訪時說的。他認為,斯大林決定發動韓戰的目的非常簡單,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複雜——是因為《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簽訂後,他在中國丟失了中長路、旅順港。蘇聯的太平洋艦隊沒有不凍港,失去了出海口,所以他要控制朝鮮半島,取得不凍港,“這樣做,又沒有大的政治和軍事風險”,所以就同意了金日成發動戰爭。(注18)



沈志華教授。(高伐林攝)

竊以為,此說恐難成立:

第一,它只是個猜測,既無直接證據亦無間接證據支持。

第二,它難以自洽:據我不完全的瞭解,北韓境內就有清津、興南、南浦、金策、元山、雄基等六個港口,其中有四個港口冬季仍可航行,何必去南韓搶?

第三、它不符合斯大林的性格。斯大林最突出的特點,是極度謹慎,專門欺軟怕硬,避強淩弱,只在安全的前提下作最大限度的擴張。二戰前,他千方百計避免與德國和日本衝突,欺淩弱國卻無所不為。二戰後,他又千方百計避免與美國發生衝突,甚至不惜默默忍辱。

沈志華教授自己就揭示了這些事實:韓戰爆發後,美軍飛機多次侵犯蘇聯領空,甚至在1950年9月4日擊落了一架從旅順基地起飛進行訓練飛行的蘇聯轟炸機。蘇聯提出了抗議,但被美國拒絕。在進一步提出抗議前,斯大林還讓下面再次核實情況是否準確。美軍越過三八線的第二天,麥克阿瑟派兩架噴氣式戰鬥機襲擊了蘇聯濱海地區蘇哈亞市附近的一個機場,蘇聯作了唾面自乾的最大克制:既沒有派飛機升空迎敵,也沒有使用防空火力還擊。次日外長葛羅米柯召見美國參贊表示抗議,但美方拒絕接受抗議照會。蘇聯人只好把照會寄給美國大使館,卻又被美國大使館退回。斯大林不但忍氣吞聲,還把這看成是美國的警告,嚇得再不敢履行當初作出的派空軍為中國軍隊助戰的承諾了。(注19)

如此慎重的人,怎麼可能為了取得一個不凍港就去輕率冒險?

第四,根據上述第三條可知,斯大林下決心的前提,一定是覺得北韓冒險不會引發與美國的直接衝突,亦即沈教授說的“這樣做,又沒有大的政治和軍事風險”。這個前提不滿足,則哪怕南韓有再好的港口,他也只會咽下饞涎。因此,想要不凍港不足以構成斯大林下決心的充分條件,更不可能是其必要條件。它當然有誘惑作用,但在他的利弊權衡中實在是無足輕重。

實際上,斯大林在很長時間內都在擔憂介入與美國的直接衝突。1950年1月以前,斯大林一直禁止北韓向南韓啟釁,只許北韓自衛反擊。1949年9月初,金日成向莫斯科請戰,準備奪占甕津半島及從甕津半島以東到開城附近的部分南朝鮮地區。如果國際局勢許可,就繼續向南方挺進,聲稱他們能夠在兩周、至多兩個月內奪取南朝鮮(注20)。斯大林於是命令蘇聯使館進行調查,評估雙方實力、南方人民對北方發動戰爭的可能反應,以及美國對北韓入侵的可能反應。蘇聯代辦調查後向莫斯科報告,人民軍實力不足以速勝,戰爭可能遷延不決,美國人很可能會介入,並利用它來作反蘇宣傳。即使光是奪下甕津都會使得戰事擴大,為美國人干涉提供藉口。(注21)

據此,9月24日,蘇共政治局否決了北韓的入侵計劃,理由之一是它會向美國提供獲得聯合國授權派兵的法律依據,使得美國在朝鮮長期駐兵,推遲朝鮮的統一。(注22)

10月30日,斯大林因蘇聯大使容許北韓沿著邊境進攻南韓位置而申斥了他,說:“這些挑釁對我們的利益是非常危險的,有可能使得敵人發動一場大戰。”(注23)

因此,斯大林像當年生怕觸發與納粹的大戰一樣,小心翼翼地避免捲入與美國的直接對抗。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個政治局指示準確地預見了後事。從這些證據來看,竊以為,為了個溫水港就輕率決定冒險,不像是這位不世出的戰略大師幹得出來的事。

斯大林的態度開始鬆動,乃是1950年1月底的事。1月17日,金日成向蘇聯大使哭訴,說若再不“解放”南韓,則他將失去朝鮮人民的信任,要求去見斯大林,獲得批准他進攻南韓的命令。若是斯大林不見他,他就要設法去見毛澤東。他強調說,毛澤東曾答應他在中國戰爭結束後將給予援助。(注24)

1月30日,斯大林致電蘇聯駐朝大使:
“我理解金日成同志的不滿,但他應當理解,他想對南朝鮮採取如此大的舉措,是需要充分準備的。此舉必須組織得不冒太大風險。如果他想同我會談此事,那麼,我隨時準備接見他並同他談。請把此事轉告金日成並且告訴他,在這件事上我準備幫助他。”(注25)

因此,儘管“幫助”的內容十分含混,斯大林畢竟是幾年來頭一次鬆了口。但3天后他又通知金日成,這事必須保持絕密,既不能告訴其他朝鮮領導人,也不能告訴中國同志(注26)。直到3月18日,他才同意向金日成提供軍火(注27)。而他批准金日成發動戰爭,則是4月的事了。光從他花上這麼長的時間才打定了主意就能看出,這對他來說並非容易作出的決定。只是他後來覺得可以避開與美國交戰的危險,才最終有條件地批准了金日成的冒險。在與金日成的談話中,他把自己的考慮說得清清楚楚。

注釋:

18 沈志華:《朝鮮戰爭“陰謀論”是斯大林編的》,http://phtv.ifeng.com/project/special/38junduandao/shishi/detail_2010_12/10/3447719_0.shtml

19 沈志華:《斯大林、毛澤東與朝鮮戰爭再議——根據俄國檔案文獻的最新證據》,《史學集刊》,2007年第1期

20 沈志華主編:《朝鮮戰爭:俄國檔案文件》,電子書,無頁碼。

21 Tunkin to the Soviet Foreign Ministry, 14 September 1949, in Cold War Crises, Cold War International History Project Bulletin (hereafter CWIHPB), issues 6-7,p. 7. 1995/1996

22 Politburo Directive for Shtykov, 24 September 1949, Cold War Crises, CWIHPB, pp. 6-8.

23 Kathryn Weathersby, The Soviet Role in the Early Phase of the Korean War: New Documentary Evidence, The Journal of American-East Asian Relations 2, no. 4, pp. 446-47.

24 Shtykov to Stalin, 19 January 1950, in Cold War Crises, CWIHPB, p. 8.

25 《斯大林關於同意會晤金日成討論統一問題致什特科夫電》,《朝鮮戰爭:俄國檔案文件》

26 Kathryn Weathersby, ‘‘Should We Fear This?”: Stalin and the Korean War, Cold War International History Project Working Paper Series, working paper no. 39,  p7. 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 July 2002.

27 《斯大林關於同意向人民軍提供所需裝備致什特科夫電》,1953年3月18日,《朝鮮戰爭:俄國檔案文件》。(《新史記》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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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定西,人与动物没了区别


  当我们急匆的脚步穿行在大城市大街小巷上,当我们沉困的身躯拼命的站在拥挤的公交上,当我们尚未完全睡醒的大脑无时不刻的应对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工作时,当我们的精神无暇享受奢侈的思想愉悦时,我们很难从现在回到过去,很难从城市回到农村,很难从这个车水马龙的时代回到饥肠辘辘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


  《定西孤儿院纪事》(下称《纪事》)与其说是一本略显平实的小说,还不如说是一段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历史。我的家乡就在定西,那个至今尚未完全发展但又舍命追逐城市的地方,很小就知道“六零年”意味着什么:饥饿、贫穷和没有尊严。全国是这样,我的家乡--定西,更是这样。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毕竟时过境迁无法感同身受的领会那个年代,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必要记住那个年代,记住那个年代的人和事。

  1958年7月1日,《红旗》杂志第3期发表了陈伯达写的《全新的社会、全新的人》的文章,提出“把合作社办成一个既有农业合作,又有工业合作的基层组织单位,实际上是农业和工业相结合的人民公社”。至此,人民公社在中华大地上迅速崛起,实行“政社合一”。首先是将之前个人所有生活资料(锁、锅、锤、铲等)有可能转化为生产资料的原料全部上缴,一方面大炼钢材,另一方面让个人依靠公社的公共服务而生活有利于共同劳动,“集中力量办大事”,当时我们定西就是这样,在全地区抽调了五六万人到靖远县炼钢,定西地区也开展了“引洮工程”就是将洮河的水进入通渭、陇西等水资源稀少的地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公共设施建设同时开展。“大锅饭”刚开始的时候天天白面馍馍、面条、隔三差五的有肉吃,我大舅说,那个时候他们在村学念书,中午拿着碗在这个村吃一顿,觉得不好吃全部就倒了,又跑到另一个村子吃饭,那时候小,不懂珍惜,天天剩饭就倒了,当时村里有个旧社会穷惯了的老汉,就把别人扔掉的馍馍拾起来,晒干了装起来,人们还笑话他现在啥社会了还拾馍馍。就那样吃了有一段时间,到了1959年左右,全国粮食出现紧缺,尤其是我们定西。

  现在我们叫“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什么要在“灾害”之前加个“自然”呢?也没见过在啥灾害之前加个“人为”啊,是不是当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隐喻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无论是听说,还是《纪事》中叙述,当时的天气并不是十分恶劣,出现粮食紧缺的原因很复杂,包括村里的年轻人都大干快上炼钢、引水去了,剩下的人也在为村中建设公共设施,力量有限,无暇顾及庄稼,上级有时候来工作组检查农收情况,村中就组织村民部分昼夜的大干,为了完成任务,有人就将洋芋杆杆一拔、包谷杆杆一砍,洋芋还在地下、包谷还在赶上,这就有了《纪事》书中说的,饥荒时期,定西地区的很多百姓去地里挖洋芋,到麦柴堆中抖粮食,到胡麻地里捡胡麻,这些都是之前大干是被“遗漏”的;此外,饥荒的原因还有“大跃进”,每个村都往上报很大的产量,这就导致了每个村每年要给国家上缴很多粮食,而现实中却很少,就造成了村集体几乎将全部粮食都上缴,有时候交不够还从农民家中搜存粮上缴国家或集体,《纪事》中的每个主人公几乎都经历过队上强收存量,不仅掀了锅、砸了炕,甚至还要扒了人身上的衣服,开破棉袄里有没有揣着粮食。到了59年后半年,很多人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没有劳动力去种地了,冬天大家都去山上拾地软、捋草籽、挖辣辣去了,春天来了,大家也只能抢着割苜蓿吃,因为苜蓿不用人工种就会繁殖,到后来苜蓿也不让挖了,因为村上说是集体财产,个人无权挖。这样,真正的饥荒就开始了。

  《纪事》中描述最多的就是“饿”。父亲为了母子吃粮,到粮库偷粮,自己舍不得吃饿死了,母亲为了养活家中唯一的那娃,自己不吃,也不让其他女娃吃,全家只剩男娃全都饿死了,姐姐带着弟弟去要馍馍,为了一个洋芋遭受了侮辱,男人死后,女人出走到宝鸡岐山改嫁了,有人拾到驴粪煮汤喝,甚至一个叫“扣儿”的母亲将“扣儿”弄死煮肉吃,据说吃了人肉的人眼睛是绿的、牙齿是红的……,到了60年,定西地区绝大多数农民已经饿的连路都走不动,只是在炕上等死,能走动路的基本上都逃荒、要馍馍去了,爷爷半夜死了,儿子孙子都没有力气挖坑埋,只是推到炕旮旯,后来父亲也饿死了儿子母亲一起又将父亲推到死去的爷爷身旁,都在炕上,没有力气抬到地下,更没有力气随便挖个坑掩埋,就是这样,一个地区的绝大多数人都在等待死亡的降临,眼睁睁的开着亲人一个个死去,看着自己死去。

  这样,就产生了定西孤儿院。首先是各个县上有孤儿院,专门抚养双亲都过世的孩子,后来渭源、通渭、定西县等几个县将全部孤儿都集中在一起管理供养,就成了“定西孤儿院”,在孤儿院里每天饿死很多人,又来很多人,老师的不会变通的人很多都饿死了,头脑灵活、手脚麻利的,在火车站偷点粮食、到食堂偷点面汤、到地里捡几片烂菜叶才存活下来。

  那个年代,人和动物基本上没有了差别,吃的是草、拉的也是草,可是对于人来说吃完草拉的的时候很痛苦,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拉下来的,必须有人帮忙掏、抠,每次接手,都会流很多血,人的胃已经不像往常,弱不禁风,导致61年、62年条件稍有所好转后,很多人吃面不习惯或者吃多了将胃撑破而死了。

  往事不堪回首,纵使我没有亲身经历,但我的父亲母亲就是在那个年代,就是在定西生存下来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生存的,没有问过。“定西孤儿院”这个名词已经进入了历史,它记载了一个孤儿一个地区当时的生活现状,也记录着一个时代一个国家的生活现状,那个时代的人与国家联系的是如此紧密,为了无数政治正确,成千上万的个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一个家庭、一个县城、一个地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定西地区,人与其他动物好像没有了区别。

  王永,共识网,原标题为“《定西孤儿院纪事》读后”



黄兴与武昌首义后的武汉保卫战


  武汉保卫战开始于1911年10月18日,即武昌首义后的第9天,结束于11月27日,持续40天,而武昌首义为期不超过40小时。武昌首义中牺牲革命同志20多人,而武汉保卫战中牺牲的同志,据辛亥首义老人张难先估计,当在万人以上。其艰苦卓绝,可想而知。


  武汉保卫战包括四个重要战役:一、刘家庙争夺战。从10月18日晨正式开始,到27日革命民军最后退出刘家庙止。民军开初大胜,将清军赶到三道桥以北。后来清军大举进攻,经过反复争夺,民军才于10月27日被迫退守大智门。二、汉口市区保卫战。紧接着刘家庙失守,清军逼近汉口市区,革命民军从27日在大智门设防抵御开始,到11月2日余部退到汉阳,前后共计7天。三、反攻汉口之战。11月16日黄昏,民军从汉阳琴断口渡过汉水,向驻汉口的清军发动反攻,到17日下午退回汉阳,时间只有一天,死军官57人、士兵800多人(其中不少是撤退时坠河溺死)。四、汉阳保卫战。从11月20日下午清军发动进攻开始,到11月27日下午汉阳失守,前后共8天。战斗主要在汉阳西部的三眼桥、美娘山、仙女山、锅底山、扁担山等地展开。革命党人为了保卫汉阳进行了拼死的争夺战。


  40天的武汉保卫战,曾四易主帅

  在武汉保卫战的40个日夜中,曾经四换主帅。前十天先后由何锡藩、张景良、姜明经指挥,后三十天由黄兴担任战时总司令。

  10月18、19日的刘家庙之战,指挥者为分工驻守汉口的第二协统领何锡藩,取得了刘家庙大捷,把敌人逐到三道桥以北。据负责指挥河南援军的张锡元的报告,他率领的河南援军因此撤退到孝感。但是何锡藩却觉得自己无指挥能力,居然开枪把自己的手打伤,请求另派指挥官。结果黎元洪于10月19日改任张景良为汉口临时指挥。哪知张景良首鼠两端,不仅没有认真担当起前线指挥的责任,反而和清方秘密勾结,被汉口军政府现场抓获处决。湖北军政府只得再任命炮队统领姜明经为临时总指挥。这时汉口保卫战已处于激战阶段,接任仅几个小时,姜觉得难以挽回颓势,竟然以渡江请示为借口,擅离职守。前线指挥无人,只得由熊秉坤、胡效骞、甘绩熙、杨传连、伍正林等分五区防守。

  正是在这个前线无主帅,“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紧要关头,黄兴于10月28日到达武汉。他行装甫卸,即前往都督府与黎元洪相见。黎元洪正苦于前线无人指挥,见黄兴到来,极表欢迎。并下令做了一面大旗,上写“黄兴到”三个大字,派人举着大旗,骑在马上,在武昌和汉口没有被清军攻占的地方跑了一圈。前线将士见黄兴到来,士气大振。11月2日,湖北军政府召开紧急会议,黄兴被正式举为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


  黄兴为保卫武汉尽了全力

  黄兴在每次督战中都英勇无畏。每次大战,他都是亲临前线,观测敌情,指挥部队实行恰当的攻防战术。即使枪炮子弹擦身而过,他也镇静自若,毫不介意。在汉阳保卫战的最后几天,据亲身陪伴的胡祖舜在《六十谈往》中说:“当两军之相持也,黄总司令逐日至前线,亲自指挥督战。余亦尝与俱,每见敌炮落在咫尺,黄少为之动,辄由随从人员强曳以避。其英勇之气,令人感佩不忘。”在反攻汉口战役中,据日本友人、军事顾问萱野长知在《中华民国革命密笈》中记述:当黄兴退到花园时,“在花园阵地庭前潜入了一个敌方的便衣人员,并拿着手枪对准黄兴的侧背。我用日本话喊了一声‘危险’!顿时黄兴拔刀把对方的头砍成两块了。”这里不只显示出黄兴英勇无畏的精神,而且表明他的机智非同寻常。令人十分感动的,还有他的毫无自私之念、一心为国为民的崇高情操。11月21日,正是汉阳保卫战进入决战的最危险时刻,他不但全力投入保卫汉阳之战,而且鼓励正在准备攻打南京的长子、19岁的黄一欧要不怕牺牲,奋勇作战。他写给一欧的家书就是八个字:“一欧爱儿:努力杀敌!”这封一字值千金的家书,不是常人那样谈论家事;也不是叮嘱他要爱护身体,而是鼓励他一心一意,“努力杀敌!”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爱国热情啊!

  黄兴对武汉保卫战的贡献,不止限于在武汉保卫战期间竭尽全力指挥战斗和防御,而且他以一个军事统帅的战略眼光,通盘筹划,为争取战争的胜利殚精竭虑。


  武汉保卫战的成与败

  经过40天的奋战,武汉保卫战以民军失败结束。武汉保卫战虽然失败了,但是以局部的失败,换来了全局的大胜利,换来了全国13省的独立光复,使清王朝不得不停战议和。这是战略上的大胜利。

  民军虽然失去汉阳,却给予了清军沉重的打击。清军在攻占汉口、汉阳中的伤亡数字虽然没有公布,但从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冯国璋等人的报告中,多少可以觉察到清军受到的打击是相当沉重的。11月22日,冯国璋向内阁国防部报告说,第4镇共计目兵(兵卒中的小头领)5000多名,“十余战阵亡六十余名,负伤二百五十余名。前线延长,兵力单薄,计目兵空额连同阵亡空额并受伤者,共缺千余名,实不敷分布,恳设法补足,以增战力”。从中可知,民军固然伤亡很大,清军伤亡亦不少,足见民军对清军打击的沉重是不容低估的。

  正是由于民军给予清军沉重的打击,加上全国各地纷纷起义独立,袁世凯深知单凭武力已不可能平定全国。而且北洋军是他的政治资本,如果每个地方都按武汉之战这种硬拼打法,其政治资本必将输光。届时无论对民军,还是对清廷皇室,他都将失去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在攻占汉阳之后,袁世凯即强令冯国璋停止攻打武昌,而通过英使朱尔典,向革命军提出停战议和。因此,从革命党人一方来说,正是由于有黄兴、黎元洪等人领导的武汉保卫战,才有后来的停战议和,才有中华民国的建立。

  至于武汉保卫战最后失败的原因,黄兴在武昌召开的军事会议上说:“此次汉阳之役,非军队不多,非阵地不固,非弹药、粮秣不充足。其致败原因:第一、官长不用命;第二、军队无教育;第三、缺乏机关枪。有此三缺点,故每战失利。自第一次败退后,各兵士一闻机关枪声,极为惊慌。各官长亦畏避不前。屡次鼓励,皆不收效。最可惜者,鼓励一次,即多热心勇敢之士告奋勇前进。敌人用机关枪扫射,前者死,后者退,所以败也。若前者仆,后者继,未有不胜者。”黄兴的这一席话,自属实际情况。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综合军力民军不及清军,加上战术上也存在一些缺陷,如未能采用灵活机动、以弱胜强的战略战术等等。

  (作者为武汉大学教授)

  萧致治,《北京日报》 2012-09-24



国共内战,苏联交给中共多少武器?


   抗战胜利后中共军队在东北接收了多少武器装备,一直是大家非常关心并热烈争论的话题,但迄今无定论。前苏联公布的数据有夸大之嫌,而作为受惠者,国内对此“讳莫如深”,公布的相关资料很少,因此很难得到客观准确的数据。

  近日,有网友提出希望编辑就此问题“筛选一下这方面的资料” [详细],想了解一些历史细节。本期专题将尽量从客观的角度出发,把关于此问题现有的可靠资料呈现给大家。

  解放战争中苏联给了中共多少军事援助

  迄今为止,关于中共在东北从苏联红军手中接收的武器数量,较为准确数据都出自苏联,但这些数据都被质疑严重夸大。相对而言,国内的材料更可靠一些,由于身为受援者以及后来与苏联反目成仇等原因,国内资料对于苏方的武器援助,很少会夸大。因此,根据国内现有的相关资料可以总结出苏联在东北最少援助了解放军多少武器装备。

  1、前苏联公布的数据不可靠,只能依据中方现有资料做最保守统计

  关于中共在东北接收的武器数量,前苏联有两种说法:

  一是当时的远东苏军总司令华西列夫斯基元帅说:“中国人民解放军得到了巨额缴获来的武器装备。仅我们两个方面军转交给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就有:3700门大炮、迫击炮和掷弹筒,600辆坦克,861架飞机,约12000挺机枪,将近680个各种军用仓库,以及松花江分舰队的一些舰艇。苏军司令部还使全部武器保持完好以适于作战使用。”(薛衔天《民国时期中苏关系史(1917一1949)下》P72)

  二是1971年8月26日莫斯科话语广播谈话《苏军粉碎日本侵略军是中国革命取得最终胜利的保障》中提供的数据:“步枪约为70万枝,机枪约为12000-14000挺,各种炮约4000门,坦克约600辆,汽车约2000多辆,另有弹药库679座,800余架飞机和炮艇若干。”(杨奎松《毛泽东与莫斯科的恩恩怨怨》,江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7月版,P250)

  但这两种说法都受到了广泛的质疑,一来认为他们夸大了缴获关东军武器的数量;二来因为这些数据都是在1960年代中苏论战之后公布的,因此有夸大对中共援助的嫌疑;三是此数据与国内现有的党史军史中所载东北解放军持有的武器数量差距较大,特别是飞机和坦克的数量。因此,苏联的数据很难让人信服。

  要搞清楚中共接收了多少武器,以中方提供的资料为基础进行估算相对更可靠些。一是因为作为受援助方,具体接收了多少武器,当时的记载相对比较可靠;二是受援助方一般不会夸大自己接收援助的武器数量;三是从60年代开始中苏进入论战甚至兵戎相见,因此,中方之后的材料以及当事人的回忆对苏联援助数量及发挥作用基本不会夸大。

  但是由于相关的材料尚未完全公开,我们只能从零星的资料中找出中方在东北接收武器数量的最小值。

  2、1945-1948年中共最少得到了枪支30万,轻重机枪2万挺,各种炮1500门,弹药无数

  1945年苏军占领东北时,抗联也随苏军直接进驻东北,几乎在同一时刻,毛泽东命令关内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冀热辽军区中共部队迅速奔赴东北进行接收。各个部队接收到武器的情况,有据可查的如下:

  (1)据周保中介绍,跟随苏军回国的东北抗联在长春占接收了日本的一个军火库,并在各地收缴搜罗各种武器,“截止1945年10月15日,抗联人员在各地收缴和搜查日伪武器计有:步枪近6万支,轻机枪9千余挺,重机枪8百余挺,掷弹筒5百多个,迫击炮20余门,山炮和野炮5门,弹药1200余万发。”(周保中《抗战胜利时的东北抗日联军》,《解放战争时期过度阶段军事斗争回忆》P106)

  (2)冀热辽军区周家美部500余人进驻锦州,在苏军协助下解除了锦州伪满军队一个旅5000余人的武装,并从日伪军火库中获取武器,共得火炮近80门,轻重机枪690余挺,步枪13200余支,手枪350余支,炮弹100余箱,子弹1000多万发。(周家美:《关于我军进兵东北接管辽西的回忆》,《锦州党史资料》第1辑,第44页)

  (3)1945年9月中旬冀热辽部队曾克林部随苏军接管沈阳,据其回忆:“苏军曾一度把日本关东军最大的苏家屯仓库交给我军看守(后来又收回)。针对当时东北人民热烈参军的情况,我组织直属队的干部战士拉炮拉武器,战士们看到有这么多武器,各个兴奋不已。在繁忙的公务中,我也抽出时间加入拉武器的行列,干部战士不顾疲劳,先后拉了三天三夜,拉出步枪20000余支,轻重机关枪1000挺,20多万发子弹,还有155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野炮和山炮,这些武器不仅装备了出关部队,还为当时的扩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还将一部分武器支援了后续部队和原抗日联军以及关内其他解放区部队。”(《曾克林将军自述》,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版P101)

  (4)1945年9月下旬前后,苏军为避免因公开支持中共进入东北被国民政府和美国指责为违反中苏条约,因此将已经交予中共的多数工厂、武器库和部分政权重新收回,并劝说中共武装退出城外。在此背景下,9月21日,彭真电告中央:“现在我看守下较可靠的军械库只有七五山炮11门、迫击炮70门、六五子弹500万发。”9月30日,彭真就又电告中共中央称:“用各种方法得枪万余支。”31日他再度电告中央说:发现新的武器库,“搜得山炮80门,迫击炮100余门,子弹稍多”。(杨奎松《关于解放战争中的苏联军事援助问题——兼谈治学态度并答刘统先生》)

  (5)1945年10月上旬至11月中旬期间,基于反对美国势力进入东北的战略考虑,苏军开始受命积极支持中共占据东北。10月4日,苏方通知中共东北局……决心从军事上援助中共。之后已知中共方面所得到的武器就有三批,“其中步枪约10万支,轻重机枪约3400挺,掷弹筒约500个,大炮100余门,各种弹药将近2000万发。”不久,苏方又“把南满的大批兵工厂、武器弹药仓库,甚至一些重型武器和飞机统统交给中共。”(路文娟《对苏联给予中共东北解放战争军事援助情况的考察》)10月25日,东北局还进一步致电中共中央:“除已交中共的飞机和有一个日本航空大队全部人员可用外,仅抚顺一处便有300万发炮弹可交我使用。苏方建议中共赶快接收,同时抓紧编练炮兵和生产大炮。而兵工厂及武器库也最好保留一部分,分散一部分,以免遭到轰炸。”(《东北局关于苏军交涉情况致中央电》,1945年10月25日)

  (6)1945年11月5日、6日,东北局向中共中央报告称:“已将从苏军处得到的一批武器,大约1.2万支步枪和300挺机枪运往急需武器的热河地区,以装备那里新到的徒手部队。而在沈阳一线,连同此前已得之武器在内,共取得步枪11万支,机枪约4000挺,各种口径炮一批。阜新一带还有武器,但数目不详,沈阳苏军已同意代为接洽。另取得通信器材一大批,小型运输机6架,火车两列。在哈尔滨,则得到2.4万支步枪,数百机枪及部分炮。”(《东北局关于苏军交涉情况致中央电》,1945年11月5日、6日;《陈云关于哈尔滨情况致林、彭电》,1945年11月7日)

  (7)1945年12月29日,彭真在致各兵团电文中又提到:“我确曾控制大批物资(机器、被服、弹药)”“根据现存不完整材料,运赴锦州方面的各种子弹一项即达八百万发,手榴弹约十五万个,皮帽、鞋子各三万,大衣两万,棉裹腿近十万,另有北面运去一万两千支步枪,机枪六百挺,十月初尚抢运去很大一批物资。”(田酉如《彭真年谱》上卷[M],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P285、P292)

  (8)据东北局给中共中央的电报称:1946年3月中旬苏军又从朝鲜“给枪三万(余)支”。(《东北局转报周保中处消息致中央电》,1946年3月16日。)(杨奎松《关于解放战争中的苏联军事援助问题——兼谈治学态度并答刘统先生》)

  (9)苏联撤军时,苏联为了帮助民主联军巩固其在东北的地位,向中共移交了大量武器弹药。高岗1946年4月20日从哈尔滨电告东北局和中共中央:苏军已确定25日撤完,今送两辆装甲车及一部武器。“交涉送十万步枪、一万轻重机枪、一千门炮。”(《高岗关于与苏军交涉情况致东北局并中央电》,1946年4月20日)

  (10)1947年10月,当时在东北担任军工部长的何长工得知苏军在中苏边境的满洲里仓库里存放着一大批日本武器,准备运回苏联去炼钢,便去与管仓库的苏军上校卡瓦洛夫谈判,后苏军同意移交这批武器。这批武器有多少呢?据林彪1947年12月28日给斯大林的信中说:“我们用你们给我们的那批武器装备了30个步兵团、2个山炮营。”(徐焰《解放战争中苏联给了中共多少武器援助》)

  (11)据当年在朝鲜办事处工作的丁雪松等回忆,苏军占领的朝鲜向中共运动的军用物资有:“1946-1948年,朝鲜方面支援了我们两千多车皮日本侵略军留下的作战物资,有的是无代价支援我们的,有的是通过物资交换取得的。在请求朝鲜政府支援的作战物资中,第一批是朱理治……要的十二个车皮物资,第二批是刘亚楼要的二十四个车皮物资,第三批是朱瑞要的一百一十个车皮物资,第四批要多达六百到八百车皮物资。这些物资都是……无偿赠与和无代价帮助我们装运的。在采购和交换的物资中,一九四六年山东指派倪振通过办事处买到三百吨炸药、三百万只雷管、一百二十万米导火线。一九四七年春,山东又指派黄友年等通过办事处买到一百二十吨炸药、二百吨硝酸、一百吨丙酮、十五万双胶鞋。这些物资在战争中都是非常宝贵的,从南浦装船经大连转运山东,对支援山东以至华东解放战争发挥了很大作用。”(丁雪松等《回忆东北解放战争期间东北局驻北朝鲜办事处》,《中共党史资料》第17辑P204)

  以上是我们从已有资料中察知的中共部队在苏军直接或间接帮助下接收的较大数额的武器状况,从上述最保守的情况我们可知,扣除有可能重复统计的情况,东北解放军最少获得了枪支30万,轻重机枪2万挺,掷弹筒1000个,各种口径的迫击炮、山炮、野炮最少1500门。

  3、1945年中共最少获得了140架飞机,完好的100架左右

  除了枪支弹药和火炮之外,进入东北的中共部队还获得了多架日军留下的飞机,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东北老航校。那么,东北解放军获得了多少架飞机呢?

  据曾克林回忆:“当时在沈阳附近的辽阳奉集堡机场,驻扎着日本航空军第二航空军团第四训练飞行大队,装备有重型轰炸机、九九高级教练机。大队长是林弥一郎……我军共缴获林弥一郎飞行大队各式飞机46架,飞行员17人,机械师24人,机械员72人各类地面保证人员一百八十多人及各种器件和配件。”(《曾克林将军自述》,辽宁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版P130)这46架飞机是不是像后来说的那样是报废的旧货呢?根本不是!据黄乃一回忆:“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下旬,我们开始从宫源向通化转移。先遣部分人员去通化准备机场和驻地,随即将能飞的飞机分批转场通化。当时,航空器材十分紧张,暂不能飞的二十多架飞机,也必须转去通化。但既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我们只好把飞机的机翼卸下米,装在大板车上,机身装上轮子,把机尾绑在大板车后边,用牛、马、毛驴等牲口拉着大板车向通化转移。”(黄乃一《老航校诞生前后》)由此可见,当时至少有20多架是完好的,剩下的20多架不能飞的也不一定是飞机本身有问题,因为一来当时只有“飞行员17人”,二来当时燃油也奇缺;三来如果真是废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转移到通化呢?

  中共获得的飞机数量远不止这些,据1945年9月21日彭真发给中共中央的电报称:“沈阳南机场确有27架双引擎日本烂飞机,及十余个大零件库,但修理不可能。沈阳西机场有单引擎完整的战斗机70架,但无点滴汽油,目前对我全无作用。”(《军委一局电报汇编》,1945年9-12月)

  综上可知,中共进入东北初期仅在沈阳附近就获得了140架飞机,其中完好的有100架左右,只是由于燃油和飞行员缺乏的问题,很少使用。

  4、运往关内的武器:2万支枪,2000万发子弹,4.5万发炮弹,22万斤炸药

  除了直接用于东北战场的武器外,还有很多的苏援武器被运往关内直接支援华东和中原战场,这批武器有多少呢?

  1946年5月,苏军劝中共在关内另辟战场以减轻东北压力,为此苏军开始向山东解放区提供武器。据5月28日辽东军区司令员肖华电告,驻朝苏军已开始经过南满辽东军区向山东的中共军队发送武器弹药。第一批运送去东北的,有重机枪83挺,轻机枪32挺,子弹43万发,炸药1万箱,还包括一批电气材料、广播电台、印刷材料和摄影机等。这批物资秘密经由安东通过海路运去山东烟台,送交陈毅部队。6月,驻朝苏军又进一步接连经过山东向华北中共部队发送了两批武器弹药,其中第三批就有步枪5000支,子弹300万发,高射机枪20挺,重机枪30挺,并有其他资材一批。7月15日到8月7日,又运送了12145支步枪,182挺重机枪,506挺轻机枪,167个掷弹筒,7门炮,11164把刺刀,1000余万发子弹,43588发炮弹,6700发掷弹筒弹,22万斤炸药,以及500箱填装炮弹的火药等武器弹药到山东。8月下旬还进一步运送了2000发山炮炮弹和50万发七九子弹,包括100多车皮的各种弹药。到9月,朝鲜北部所存日军各种子弹、炮弹、炸药和枪炮,2000多车皮(一车皮载重约40-50吨)的物资已全部运抵安东,数量之大,已非过去海船运量所能解决。故根据辽东军区要求,中共中央明令山东胶东军区全力组织机轮船前往安东“运输物资,愈快愈好”。(《肖华致陈、黎、舒并报东北局、中央电》,1946年5月28日、6月15日、6月23日、8月9日)

  1946年夏季,通过海路运向山东的武器共有2万支枪和2000万发子弹。毛泽东专电规定一半给山东区,35%给晋冀鲁豫区,其余转交晋绥区。全面内战爆发后,刘伯承、邓小平在向中央报告战况的电文中也说明,歼敌一个旅大约需消耗子弹20万发,主要是靠东北转运而来。(徐焰《解放战争中苏联给了中共多少武器援助》)

  5、苏军控制下的大连成了解放军部队的后方基地

  解放军进入东北后,东北军区后勤部专门成立了军事工业部,主要负责从苏军手里接收沈阳地区大东区兵工总厂、文官屯坦克修理厂和孤家子火药厂等多家重要的兵工厂。后苏军又将这些工厂要了回去,但允许军工部拉走了30多部机器和200多吨物资。中共也先后将抚顺、本溪、延边等地的兵工厂、化学工厂数百台机器和上千吨各种原料运走。中共1946年6月向北满撤退时,仅各种军工机器和原料就运了300多车皮。(东北军工部:《三年来主要工作》,1950年10月,《东北解放区财政经济史资料选编》第2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333页。)正是有了这些工业基础,中共后来才能在北满的军工生产基地生产战争所需的大量弹药。据统计,军工部后来在珲春建立起子弹厂、手榴弹厂等6个兵工厂,1946年9月一个月就生产子弹13万发,手榴弹35000个。与此同时,军工部在牡丹江、哈尔滨、佳木斯、齐齐哈尔等地也建立了不同规模的军工厂。到1947年,东北军工的年生产能力达到手榴弹300万个、子弹2000万发、各种炮弹150万发。(刘统《解放战争中东北野战军武器来源探讨――兼与杨奎松先生商榷》,《党的文献》2000年第4期)

  同时,处于苏军控制下的大连简直就成了解放军部队的后方基地,国民党部队不敢越雷池一步,中共部队倒是进出自由。据统计,“在解放战争3年中,中共旅大党组织在苏军的暗中帮助下,往前线输送兵员3万余人,做军鞋236万余双,做军服300万套,还提供了大批药品和医疗设备,连续分批组织医疗队上前线。仅一‘建新公司’就生产炮弹50余万发、引信80余万枚、弹体中碳钢300吨、无烟火药450吨、迫击炮1430门,以及其它军工产品。当时,旅大地区名义上是苏联海军基地,实际已成为解放战争的物资供应基地、军工生产基地、兵员基地、军事转运站和可靠的后方根据地。”(夏振铎《苏联红军进驻旅大十年》,《中共党史资料》第43辑P133)

  难怪当年任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的粟裕在总结淮海战役胜利的原因时曾评价建新公司的军工生产说:“华东地区的解放,特别是淮海战役的胜利,离不开山东的小推车和大连的大炮弹。”(陆毅主编:《韩光党史工作文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97年版)

  结语

  抗战胜利后,东北野战军之所以能迅猛发展和迅速强大,并在短时间内迅速打败国军,诚如杨奎松所说:“苏联的帮助是绝对不应忽视的。”

  于瀚,腾讯历史 2012年9月29日



林达:新一代德国人的民族自信来源于正视历史


   德国人的自信来自正视自己的历史,也确立了象征真正德国精神的英雄,这些英雄追寻的价值,不仅是德国的,更是普世的。

  记得在美国和一个德国朋友聊天,朋友提到,在三十多年前,战后出生的一代德国人有过巨大困扰。希特勒和战争都发生在他们出生之前,他们天真无邪长大,却在青少年时期、接受教育的时候,突然读到了自己民族羞耻的历史。他们的国家似乎整体就是个罪人,他们的父母都回避提到这段历史,他们好像都应该去用头撞墙:我们民族怎么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国民性?

  今天看到的德国年轻人,他们是充满自信的。他们的自信从哪里来?

  在柏林,有一个本德勒建筑群。它是著名的第三帝国建筑,是原海军部的延伸。在二战期间,这里是德军司令部。现在,从一个楼梯上去,一层层,楼梯周围都是一排排头像,他们是今天德国人心中的英雄。楼上是一个信息密集的永久性展馆,主题是德国对纳粹的抵抗运动。它收集了许许多多的人物故事,有反抗纳粹的犹太人;有大量协助犹太人躲藏和逃离的普通德国人,其中就有电影《辛德勒的名单》的原型;有宗教界、文化界人士的反抗;有自发的抵抗运动小团体,还有体制内的、甚至军界的抵抗。

  展览馆之所以设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展馆的一个房间,曾是在希特勒脚下安放炸弹的军官斯陶芬伯格的办公室。导游的英语录音说,1944年7月20日,斯陶芬伯格刺杀希特勒未遂,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被逮捕,就从这个楼梯被带下去,就在下面的院子里,与他共谋的另外三名军官一起,被枪杀。德军司令部的院子是四周楼房围起来的封闭空间,一大片小方石块铺地,尽头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前,就在他们就义的地方,今天站立着一个象征,简朴的石雕全身像:一个裸体的、双手在身前被捆绑的、沉稳的人。站在他面前,读过这段历史的外人,都难以无动于衷,更不要说那些德国年轻人了。

  这个展馆虽然上了旅游书,却很少有外国游客。它的解说词只有德语,主要面对本国人。这个展馆到处都有放在墙边、角落的凳子,是给德国学生来这里上历史课用的,来得很多,一拨拨由老师带来,一个展厅一个展厅地上课。这里展示的是他们的英雄。德国是有英雄的,仅斯陶芬伯格一案,被捕的就有约六百人,一个展厅整一面墙都是此案被捕者的照片,其中仅几人幸存。参观的学生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汉斯·萧和索菲亚·萧兄妹二人发起的白玫瑰抵抗小组,他们和一批同龄人、他们的教授,最后都被纳粹处以绞刑。他们是真正的德国人。

  2005年,在柏林的勃兰登堡门旁,建立起一万九千平方米的欧洲遇难犹太人纪念碑。在那里,也随时可以看到一群群中学生在上历史课。德国人的自信来自正视自己的历史,也确立了象征真正德国精神的英雄,这些英雄追寻的价值,不仅是德国的,更是普世的。

  我想起中国人也常常提及国民性,因为我们有过文革这样的疯狂。可是在疯狂中,也有无数对疯狂的抵抗者。假如我们回避自己历史中的黑暗和罪恶,假如在我们对青少年的教育中,不提及我们黑暗年代中的那些英雄、不确认他们和普世价值同构的民族精神,那么,我们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都可能是混乱的,我们的民族自信也很可能是虚妄的。

   《新京报》2012年9月29日,原标题为《新一代德国人为什么能有民族自信》

江青对质法官江华:党内有许多事你们不知道


   “江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青透过她的金属眼镜框盯着这位法庭庭长。江华似乎吃了一惊,“可以,你问吧。”“法庭是不是刑场?”江青说话就像律师开始盘问证人一样。“上次法警扭伤了我的胳膊肘,使我受了内伤,现在我的右手都抬不起来了。”她把她把左胳膊缓缓地放在右臂上,法官们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法庭上的江青(资料图)


  江青关在秦城监狱。一位曾在此服过刑的犯人说:“那里没有人,只有阎王和幽灵。”

  在这里,犯人被单独关押,不给牙膏,以免吃牙膏皮自杀。

  但是,到了一九七七年底,绝望的江青企图以另外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把脑袋往墙上撞。但是,在她房间里安装的橡皮墙,再加上门外窥视口的不断监视,粉碎了江青的自杀企图。

  江青爱吃包子,不管是甜的、菜的,还是肉馅的,她都喜欢。一天晚饭时,江青偷偷地把两个肉包子塞进袖子,准备留作夜宵吃,被看守发现,看守她的警卫喊道:“把包子放回去!你只能拿你现在吃的。”江青羞愧万分,把偷拿的包子放回原处。

  江青醒悟到,她将面临一场“三堂会审”,是一种京剧式的审判,其目的是为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复仇。她向检察官指出:“我现在不是政治局委员了,我只是毛泽东的夫人,我还有另一个角色是被告,仅此而已。”检查官们走后,江青浏览她收到的材料,她注意到,“四人帮”的排名是:王洪文第一,张春桥第二,她第三。她对警卫喊道:“为什么我不是第一?”

  在一九七九年一九八一年,陈云接管了江青的案子,四十一年前,江青在延安设法进入鲁迅艺术学院时,陈云与她谈过话,接下来是彭真在一九八零年夏负责对江青作审判前的讯问,彭真是江青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老对手,江青现在呆的地方就是他当时的牢房。

  “被告江青在一九七四年秋阴谋阻止邓小平当副总理”。这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特别法庭终于开庭。三十五位法官及六百名特邀代表正襟危坐,地点是坐落在北京正义路的中国公安部礼堂。江青身穿素色套装,依然镇定自若,从笼子似的被告席围栏里可以看见她的手,指头在从容地活动着,一张一合,帮助她放松下来。她在控制自己。她的策略是保持“尊严和理智”;这第一条指控是容易推脱的——中国人民肯定能理解政治斗争与刑事犯罪之间的区别。

  一个证人出来作证。“谁指使你去长沙向毛主席汇报邓小平和周恩来的活动的?”这个人哭丧着脸答道:“江青下的指示。”这个证人就是王洪文!他比江青小三十二岁,他要想着未来,所以背叛了江青,承认了一切指控。江青静心听了一会儿年轻同伙的诉说,翻起白眼瞪着王洪文。王洪文作证时,她大喊要去厕所,审判中断一会儿后,王洪文未在法庭上重新露面,这时,江青那种当王当主子的态度忽然又闪现出来,她吼道:“他在哪儿?王洪文在哪儿?”

  作为江青反邓小平和周恩来活动的证据,张玉凤写的证词在法庭上读了,当检查官宣读张玉凤写的“四人帮”极力要挟毛的证词时,江青坐得笔直,盯着前面、方正、白净的面孔像一座雕塑。张玉凤没有到庭。

  毛泽东晚年的两位年轻翻译唐闻生和王海容出庭作证。这时,江青开始对她表现必须良好的许诺犹豫不决了,唐闻生说:“我们马上就看透了‘四人帮’的阴谋诡计。”江青挤眉弄眼,嘴撅得老高,歪着脖子,盯着天花板。王海容也发言说:“毛主席对江青很生气。”江青喊道:“我要发言!”可是庭长没有让她说话。

  一九八○年十二月三日上午,江青大步走进法庭。她抚平衣服,理理头发,弯腰坐椅子上。每位公诉人和证人面前都放着一杯茶,而江青面前只有一排麦克风。公诉人一再声明,江青要对刘少奇的“被迫害致死”和夫人被囚禁十二年负主要责任,每个证人都带来一大批对江青不利的证据。

  证人中包括刘少奇的厨师郝苗,他曾在狱中呆了六年。“我要发言!”江青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住口,江青!”一位法官喝道。“住口,江青!”六名法官异口同声地喊道。公诉人拿出有利的证据。江青曾指使搜查了刘少奇和王光美的家,以寻找他们“犯罪”的材料。江青摘下眼镜放在右手中一挥,打断了江华庭长的话,她向法庭反问:“抄他们家值得大惊小怪吗?告诉我,你们现在难道没有抄过我的家?”她不顾一切地接着又说:“破四旧(中共中央一九六六年八月下达的一项指示)必然导致抄家,这是革命行动。”

  检察长黄火青说,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组织法第三十六条的规定,人大代表未经全国人大或常务委员会的决定不受逮捕或审讯。那么,你江青有什么理由剥夺刘少奇和王光美的自由?江青仰头靠在椅子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当公诉人提到她三十年代的活动是“反革命活动”时,江青像只熊一样蜷缩着,盯着椅子。过后她又跳起来,“这些反革命活动是什么?”她对着法庭咆哮着。法官没有说话。当然,空气中的火花不是政治问题,而是她作为“蓝苹”的私生活点燃的。江青想保持“冷静”和“尊严”的打算落空了。五次开庭把她拖垮了。在等待下次出庭时,江青决心把毛当作她的辩护的靠山。

  “江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青透过她的金属眼镜框盯着这位法庭庭长。

  江华似乎吃了一惊,但一会儿之后又冷静下来。“可以,你问吧。”

  “法庭是不是刑场?”江青说话就像律师开始盘问证人一样。“上次法警扭伤了我的胳膊肘,使我受了内伤,现在我的右手都抬不起来了。”她把她把左胳膊缓缓地放在右臂上,法官们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还有一件事,我们有约在先,江华你是知道的,我尊重法庭,可你们不让我说话,你们想妨碍我时就马上在法庭上叫人喝彩,作为对付我的武器。这就是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江青说:“党内有许多事只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罢了,你们清楚,在那个年代,共产党做了哪些让你们抱怨的事。你们把什么都推到我身上。天啊,我好像是个创造奇迹、三头六臂的巨人。我只是党的一个领导人。我是站在毛主席一边的!逮捕我,审判我,就是诋毁毛泽东主席!”

  当她讲到毛,就有一位法官插进来阻止她。江青冷笑着说:“既然你们不让我讲话,为什么不在我椅子上放尊泥菩萨来代替我呢?”江青投出一颗炸弹。“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她对静下来的法庭宣布:“那天晚上毛主席给华国锋写‘你办事,我放心。’的话,”她环顾四周,她的眼镜成了法庭中照相机的焦点。“这不是毛主席给华国锋写的全部内容,至少还写六个字:‘有问题,找江青’”。

  结果,法庭上又是大乱。江青在叫嚷中又吐出一个信条:“我无法无天。”

  阵阵铃声中,江青再一次被拖出礼堂,这时听众们鼓起掌来。

   [美]R.特里尔著《江青全传》,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艰难的抗争——中华民国北京政府外交钩沉


  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时期(1912年~1928年),是20世纪中国内外交困、危机四伏的时期。这一特征在外交上的体现,则是北京政府能够基本顺应民意,努力争取和维护民族利益;而这种抗争甚为艰难。

  抵制《二十一条》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乘欧洲列强忙于厮杀之机对中国加紧扩张:先是以对德参战为名出兵夺占德国在山东的各种权益;1915年1月进一步向北京政府提出《二十一条》。

  《二十一条》共分5号。第1号要求继承并扩大德国在山东的利权;第2号要求扩大在满洲和东部内蒙古的各种利权;第3号企图控制汉冶萍公司;第4号要求中国沿岸港湾及岛屿概不让、租他国;第5号要求中国中央政府须聘日本人为顾问,日中合办中国必要地方之警察或聘日本人改良中国警察机关等。《二十一条》之目的是变中国为日本殖民地。

  如何应对《二十一条》要求?当时中国GDP占比名列世界前茅,但综合国力却十分薄弱。袁世凯获悉日军在龙口登陆后,当晚召集内阁会议商讨对策。他问陆军总长段祺瑞如用军事抵抗日军可维持多久?段祺瑞明确回答:48小时。

  鉴于中国不存在不妥协就能了结此案的条件,袁世凯被迫决定与日本谈判。从1915年2月开始,袁世凯在幕后指导外交总长陆征祥等与日方秘密谈判,期间采取了一系列抵制《二十一条》的措施。

  其一,拖延待援。袁世凯指示陆征祥等在谈判中务必拖延时间,不可被日本人牵着鼻子走。顾维钧回忆:“袁世凯总统曾指示陆征祥先生,要他尽量拖延,这和日本公使要尽快结束谈判的急切心情完全矛盾。为了执行总统的指示,陆先生想出了许多巧妙的计策来拖延谈判。”袁世凯拖延的目的是希望得到特别是美国的外援,他认为对日本的侵华行径,“只有美国会反对它”。

  其二,泄密求援。袁世凯一面命外交部同日本谈判,一面暗中泄露日本阴谋,以获得英美抗衡日本。顾维钧回忆:“我征得总统和外交总长的完全同意,和英美公使馆保持接触。我每次在外交部开完会后,如不是当天下午,至晚在第二天便去见美国公使芮恩施和英国公使朱尔典。”消息一经传开,美国等纷纷抨击日本,国内更是舆论沸腾,就连被袁世凯通缉的黄兴、陈炯明等国民党人也捐弃前嫌,呼吁同志“暂停革命,一致对日”。在国际压力和中国抵制下,日本被迫大幅降低价码,4月26日提出“最后修正案”。但袁世凯仍予拒绝,5月1日中国提出修正案,仍坚持自己的立场。

  其三,坚拒主项。第五号对中国危害最大,北京政府态度强硬,拒绝讨论。在双方交涉之初,袁世凯即明确告诉日使,可让者自可谈判,不可让者如第五条等,则绝不能让。他对第五号批示“万万不可开议,切记切记”,并特意对这几字加朱笔密圈。袁世凯在国务会议上说:“中国虽弱,苟侵及我主权,束缚我内政,如第五号所列者,我必誓死力拒。”顾维钧回忆:“日本压迫中国对第五号进行谈判,而袁世凯总统坚予拒绝,以种种理由拖延谈判。”在北京政府坚拒和国际压力下,日本放弃第五号(共7条)要求。

  其四,虚化次项。5月7日日本向中国发出最后通牒,限5月9日前接受修正后的《中日新约》9条和关于山东问题的条约。袁世凯5月1日通过中国驻日公使了解到,如果拒签,“日本将在山东或满洲采取某种行动。”为避免重蹈甲午覆辙,袁世凯被迫接受了这些条款。但袁世凯并不认其为有效条约,他设法使之虚化:“这几条答应了,我有办法要它等于不答应,不但如此,我还要杀他个回马枪!日本人要买地、租地,我叫他一寸搞不到手。日本人要在东北杂居,我叫他一走出杂居地就出危险。至于警察顾问用日本人,用虽用他,一个月给几个钱就完了,顾不顾,问不问,都在我。其他各条,我都有破坏之法。”(曾叔度《我所经历的二十一条》)

  《中日新约》和山东问题条约,与最初的《二十一条》要求相差天壤。旅美史学家唐德刚认为:“日本虽然费尽心机提出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要求’,弄得臭名昭著,后来也只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为天下笑。”接替大隈重信任首相的寺内正毅后来也承认:“大隈内阁向中国要求‘二十一条’,惹中国人全体之怨恨,而日本却无实在利益。”日方认为这是一场失败的外交。

  尽管如此,新约对中国来说仍是丧权辱国的条约。北京政府在接受《中日新约》和山东问题条约后立即发表声明,强调这是因日本最后通牒而被迫签订的。袁世凯称之为奇耻大辱,他在国务会议上说:“中国国力未充,目前尚难以兵戎相见。为权衡利害,而至不得已接受日本通牒之要求,是何等痛心!何等耻辱!经此大难以后,大家务必认此次接受日本要求为奇耻大辱,本卧薪尝胆之精神,做奋发有为之事业。”

  应该说,在欧战爆发、日本独霸东亚局面下,北京政府为抵制《二十一条》尽了最大努力。在历时4个月的谈判中,外长陆征祥,次长曹汝霖和驻日公使陆宗舆等,受尽屈辱,力所能及地维护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使日本灭亡中国的目的没有实现。

  北京政府日后继续抵制被迫接受的日本这十余条款。在1919年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力争山东主权,拒签凡尔赛和约,第一次对列强说“不”,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尊重。在1921年11月至1922年2月华盛顿会议上,中国代表团坚决对日斗争,通过美英调停,最终基本废除了这些条款,夺回了山东权益。

  反对外蒙古独立

  1911年武昌起义发生后,沙俄趁机干涉中国内政,策动外蒙古库伦集团叛乱、宣布外蒙独立,成立所谓“大蒙古国”。11月俄蒙军队解除了驻库伦的清军武装,并将大清办事大臣三多及其随员押送出境。12月“活佛”哲布尊丹巴在库伦登基,自称日光皇帝,年号“共戴”。

  刚诞生的中华民国,拒绝承认外蒙古“独立”。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几次致电哲布尊丹巴,要求其“克日取消独立,仍与内地联为一国”。同时拒绝沙俄“调停”外蒙古问题,1912年8月北京政府外交部授权驻外使节声明:“民国对于满蒙各地,有自由行动之主权,外人不得干预。”

  沙俄无视中国对外蒙古的主权,1912年10月与库伦当局签订《俄蒙协约》,攫取大量权益。11月北京政府令驻俄公使刘镜人声明:“蒙古为中国领土,现虽地方不靖,万无与各外国订立条约之资格,兹特正式声明,无论贵国与蒙古订立何种条款,中国政府概不承认。”

  从1912年底开始,库伦集团向内蒙古大肆扩张侵扰。

  袁世凯虽因与南方势力分歧日剧而内政动荡不稳,还是力所能及地采取应对措施。一方面积极组织兵力全线反击库伦叛军,到1913年11月底击退叛军;一方面被迫从1912年11月至1913年11月与俄国谈判外蒙问题,签订了《中俄声明文件》,规定中俄承认外蒙古自治;俄国承认中国在蒙宗主权;中国承认俄蒙协约等。1915年6月中俄蒙三方签订《中俄蒙协约》,规定外蒙古承认中国宗主权;中俄承认外蒙古自治,为中国领土之一部分;中、俄不干涉外蒙现有内政之制度等。6月9日哲布尊丹巴致电北京政府,宣布取消“独立的大蒙古国与共戴年号”。《中俄声明文件》和《中俄蒙协约》使中国政府失去了对外蒙的治权,承认了俄国在外蒙的特权,但确定了中国对外蒙的领土主权,外蒙仅在中国的领土范围内实行高度自治,使沙俄分裂中国的阴谋没有得逞。

  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推翻了沙俄政权,建立了俄国临时政府,中华民国立即宣布承认该民主政府。十月“革命”后,北京政府拒绝承认苏维埃俄国。鉴于苏俄专制和内战严重影响了华侨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北京政府派出4000名陆军、1艘军舰,开进海参崴和苏俄境内,掩护百万华侨撤回中国,这一举措令世界对北京政府刮目相看。

  1919年7月和1920年9月苏俄两次发表对华宣言,声明废除沙俄与中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和俄国在华特权,博得不少中国人好感。但事实上苏俄继续沙俄的扩张政策。

  1919年7月苏俄入侵外蒙古,哲布尊丹巴宣布外蒙古独立并再次称帝。几个月后苏俄内战爆发,北京政府抓住时机,1919年10月命西北筹边使、西北边防军总司令徐树铮率兵进入库伦,迫使外蒙古放弃自治,1919年11月17日外蒙古正式上书大总统徐世昌,呈请废除俄蒙一切条约,“情愿取消自治”。11月22日《中国大总统公告》下令取消外蒙古自治,取消《中俄声明》和《中俄蒙协约》,外蒙古复归中国。

  1920年7月,徐树铮率主力军队返回内地参加直皖战争。1921年3月外蒙古叛军在苏俄红军支持下把中国驻军逐出外蒙古。7月在苏俄扶持下,哲布尊丹巴第三度称帝,成立君主立宪制政府,1922年库伦当局与苏俄订立《苏蒙修好条约》。北京政府发表声明,谴责外蒙古分裂中华民国的行径,不承认外蒙古的独立。

  1922年8月苏俄代表越飞与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交涉外蒙与中东铁路问题。顾维钧坚持苏俄军队必须先撤离外蒙,才可开始正式谈判。1923年1月中旬,北京政府代表团赴莫斯科与苏联直接谈判,中国仍坚持苏联军队撤离外蒙为必须条件。

  1923年9月,苏联特使加拉罕到北京谈判,要求中国“先行承认苏维埃政府”作为正式谈判的基础。北京政府则以“先行讨论外蒙古问题”为条件。

  1924年,哲布尊丹巴逝世,11月在苏联支持下,蒙古人民党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成立蒙古人民共和国,允许苏联驻军。中华民国北京政府一如既往,坚决反对外蒙古独立。

  1924年5月,北京政府与苏联签定了《中俄解决悬案大纲协定》,标志中苏两国恢复外交关系。《协定》基本上是平等的,它确认帝俄时代有关中国的一切不平等条约概为无效;“苏联政府承认外蒙为完全中华民国之一部分,及尊重在该领土内中国之主权”等。这是中方在缔约谈判过程中力争的结果,是北京政府取得外交成就之一。但苏联政府一再阳奉阴违,暗中继续与外蒙古当局以国家关系交往。苏联对华外交的出发点是控制外蒙古、颠覆北京政府、扶植亲俄政权。

  抵制《二十一条》和反对外蒙古独立,仅属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时期复杂外交的部分内容,从中已见其对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艰难维护和努力抗争。哈佛大学教授柯伟林认为,北京政府时期的中国外交相当不简单,在内乱不断的情况下,居然将清朝遗留下来的版图,大致维持完整,是不可忽视的成就。此言不虚。

  (作者为河北大学教授)

  王铁群,《阳光》2012年9月28日



中国历史上的“公务员热”


   近年来,想要加入公务员队伍的人持续激增。据统计,2010年国家公务员考试,共有144万人报考,比2003年的12.3万人高出11倍,最热门的职位甚至创下了4961∶1的纪录,而2012年的国考报考人数也达到130万,录取比例为53:1。公务员考试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考”,其艰难远胜过考取北大、清华。

  研究机构对“公务员热”的调查表明,“公务员热”始于大学扩招,更多是出于经济利益考虑。由于创业困难,公务员职业稳定轻松,工资较高,加上各种福利、补贴和隐性收入,遂使大学生们对公务员职业趋之若鹜。这种现象其实反映了某种社会问题,令人想到历史上有些时段的科举。

  如我们所知,科举考试兴于隋唐,讫于清季。其本身不是教育制度,而是选官制度。唐承隋制,以科举考试取代前朝门第制度,到了高宗、武后朝,为了打破士族对政权的垄断,尤其重视考文才的进士科,众多寒门子弟得以有机会进入仕途。到了德宗朝,进士科达于极甚,求仕者纷竞举场,颠沛于是,以致民间有进士及第为“登龙门”之说。

  这种科举盛况往往成为后世的美谈,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当时士人争相参加科举考试,经济目的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统治者横征暴敛,赋税繁多,平民百姓常常不堪重负,如韩愈《嗟哉董生行》:“爵禄不及门,门外惟有吏,日来征租更索钱。”另一个文人沈既济《选举论》论及当时情状:“夫上之奉养也厚,则下之征敛也重。养厚则上觊其欲,敛重则下无其聊。”朝廷花销无度,下面的官员自然要横征暴敛,造成百姓困苦。

  但如果当了官就不同了,不但享有国家奉禄,而且可以免除一切赋税。如唐穆宗朝就下诏称:“名登科第,即免征役。”诗人姚合也在赠友诗中说:“阙下科名出,乡中赋籍除。”就连复兴儒道的先驱韩愈都自称“家贫不足以自活,应举觅官,凡二十年”。官员既然不用交纳赋税,朝廷的花销便得全部来自百姓,用沈既济的话说,就是“坐食百姓”,所以当时士人争相参加科举考试,就是因为“非惟求利,亦以避害也”。

  科举考试将做官与个人利益联系在一起,故对广大士人来说,当官与否,其苦乐利害是大不相同的,“得仕者如升仙,不仕者若沉泉”,这正是中唐以降科举繁盛的原因之一。由于中唐考生多为禄仕之徒,所以品性浮薄,终致中晚唐官场争斗成风,权臣乱政,民生凋敝,道德沦丧,以致文宗大和二年,刘贲应贤良方正科对策时痛陈:“君门万里而不得告诉,士人无所归化,百姓无所归命。官乱人贫,盗贼并起,土崩之势,忧在旦夕。”

  对策中提到的“君门万里而不得告诉,士人无所归化,百姓无所归命”,包括冤情无法上达,士人没有道德,百姓困苦不堪。就任何一个朝代而言,这三个方面的问题都可以说代表了社会的普遍危机。对于刘贲这篇直面现实的文章,当时的考官十分赞赏,但却不敢录取他。刘贲后来被征为幕府从事,最后还是受到权臣诬陷,贬死他乡。唐王朝也在社会的种种矛盾中渐渐走向衰亡。

  可见,当一个士人参加科举考试,其动机完全出于利益考虑时,必然会无视关心民瘼的士人理想。韩愈的功绩就在深刻体验了这一现实,并在承认人是经济人的前提下,提倡复兴儒道,以解决利与道的关系,促使后来的宋人在价值上有所思考和归依,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生理想。苏轼称韩愈“道济天下之溺”,确乎有着深刻的历史含义。

  公务员考试与科举一样,都是改变世袭、推荐和指定的选官方式,给普通人提供机会,因而是历史的进步。但也须认识到,科举制是建立在官本位基础上的,古代知识分子的唯一前途就是仕途,而今天的“公务员热”则只能说明,官本位仍然是社会的支柱。然而说到底,官员本身并不是具有创造性的职业,如果一个现代社会的精英都想去当官,这个社会是不可能有活力的。

  制度决定一切,要改变这种状况,只能是改变官本位的利益机制,打破目前的公务员终身制。

  景凯旋,《南都周刊》  2012年9月27日




卖国的罪名和太后的面子


庚子年,八国联军入侵,西太后拉着皇帝西狩,一溜烟跑到了西安,派李鸿章和庆亲王跟洋人谈判。西太后深知这回拳乱之祸,惹大发了,十分担心联军会扶奕劻称帝,干脆丢开她们娘儿俩,另立政府。所以,把奕劻的家眷,全给扣下,作为人质。

当然,当日的谈判,说了算的是李鸿章,洋人也只乐意跟他一个人打交道,庆亲王奕劻只是一个配角,而且他自己断没这个胆儿,想要自立为帝,当然洋人也没这个意思,是老太婆自己心虚,过虑了。原本,列强们是打算把西太后给解决掉的,最初祸首名单,第一位就是这个老太婆。但是发现这个老太婆到了西安之后,各地督抚依然买她的账,逃亡政府也是政府。列强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吃下中国自己来管的意思,所以,为保留中国政府计,西太后这个祸首,就只好放弃了。

辛丑议和的难度在于,谈判的对手太多,对方胃口又大。不仅有十一个国家的政府,还有各自的军方,教会。众口难调,直把个李鸿章累得心力憔悴,奄奄一息。如果说对方有点让步的话,也绝非谈判的中国代表所能左右,压力仅仅来自西方列强的国内。毕竟,20世纪了,西方国家的民主人道的思潮今非昔比。对列强落后国家过于放肆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但是,当辛丑条约的最后文本,最终电告西安的西太后时,还是引起了这位老太婆的强烈不满。赔款数目太大,惩办罪魁波及太广,给事变中被打死的德国公使克林德建碑,太丢脸面,扩大使馆区,外国驻兵,将六部的一部分,翰林院甚至满人的堂子(萨满祭祀用的)都划了进去,也实在过分,等等,等等。荣禄在旁边劝,西太后依然发飙不止,一个劲儿地骂谈判的人,只知道让她让步,不知道跟列强据理力争。最后居然说,你们让皇上定吧,我不管了。当然,光绪是不敢接茬的。西太后又说,我不管,皇上也不管,你们自己管吧,将电报稿掷之于地,不说话了,任凭荣禄磕头如同鸡啄米。

事情僵了,但北京这边是不能再谈的,时至今日,断然没有可能让洋人让步的可能,如果再议,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李鸿章、奕劻知道,这边主持军机处的荣禄也知道。想来想去,荣禄感觉,西太后其实跟自己一样,也知道这事非答应不可。当日她老公只不过逃到热河,就人家说什么,答应什么了。这回祸是她自己惹下的,没追究她的责任,就已经便宜了,这么精明的老太婆,焉能不知里面的利害?眼下不肯,无非是“答允”两字,说不出口,或者不便说出口而已。甚至不惜甘冒风险,让光绪说,自己也不肯说。此时的中国,也已经进入20世纪,尽管愚民可以被顽固派利用,闹起义和团,但60年的开放,毕竟有了一批明白人。上海租界里的报纸,冷嘲热讽,矛头直指老太婆。老太婆也知道这回北京被占,北方大乱,就是自己的过错。已经错了,和约就是因错而造成损失,不止看了肉痛,而且好像就是在骂她。所以,一个“允”字,无论如何,不好说出口。退而言之,就是卖国,罪名也得臣子来担。

说不出口,和约也得签。没办法,过两天议事,荣禄假装先说别的事,然后轻轻提了一句议和电稿之事,说是这事已经请示过了,奴才下去再改改如何?西太后当然明白什么意思,沉默半晌说,如此也好。荣禄下去之后,根本就没改,把电稿文本交给内奏事处的太监,呈西太后和光绪,不久,上面传旨下来:知道了。荣禄心领神会,再发电给北京谈判的人,就算上面通过了。于是,辛丑议和告成。中国不仅背了4亿两白银的赔款,而且北京核心区外国驻兵,从天津到山海关一线外国驻兵,作为一个主权国家,基本的象征,剩不了多少了。西太后的面子,仍然没有保住,舆论还是一个劲儿地嘲骂。1903年回銮之后,为了讨各国公使的好,西太后经常把公使夫人请到宫里或者颐和园玩,吃请而且送好些古玩。但是公使夫人往往不懂得给太后留面子,说着说着,就扯到义和团上去。太后只好装聋作哑,装不过去了就说假话,说她当时也身不由己,义和团已经控制了北京,控制了紫禁城。言外之意,她这个霸气冲天的太后,当时已经做了义和团的俘虏。

再牛的人,哪怕是皇太后,犯了错,丢了人,想不担责任,恐怕没戏。当年西太后对于辛丑议和,实际上是不乐意签约,但报纸上却传她急于议和,要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还说她说过,宁赠友邦,不予家奴。再后来,人们都信报纸的。

张鸣,作者博客

2012年9月28日《歷史日報》

2012年9月28日 星期五

谷開來:游移在天使與魔鬼之間


《新史記》特約記者 羅安文



2012年4月10日,對谷開來以及所有的“谷粉”來說,是一個界限分明的日子。

在這之前,媒體以及網絡上關於谷開來的文字大多是溢美之詞,說她是名門之後,雖命途多舛,仍光艷四射。不論是青少年时期困頓京城在肉舖當营业員,還是到樂團演奏琵琶,都是一段段美麗得幾近荒唐的傳說。至於和薄熙來的傳奇相識,也是無聊文人的拍案驚奇,編織了一段中共政壇上少見的愛情故事,珠聯璧合,人間少有。谷開來宛如共產制度下僅存的天使,才貌雙全,光亮照人,甚至被港澳媒體譽為“中國的傑奎琳”(Jacquerine,美國已故總統肯尼迪的夫人)。


  谷開來

不過,在薄熙來於2007年中共十七大上成為政治局委員並當上重慶市委書記之後,谷開來逐漸在媒體上消失,童話或神話被封存起來,諸如《勝訴在美國》與《我給馬家軍當律師》的書籍悄悄被下架。這可能因為薄熙來在中國政治生態中具有的潛在優勢,迫使他不敢將家事曝光,以免遭政敵攻訐;也可能和薄谷關係早已各奔東西、同床異夢有關。最近,在媒體和網絡上傳出的谷開來緋聞大多發生在2000年到2003年之間,正是薄熙來擔任遼寧省長的時候。

之後,幾乎看不到谷開來的相關報導。
可是,在新華社2012年4月10日發布關於薄熙來嚴重違紀的消息時,僅用短短幾十字,就把谷開來打入地獄。

該消息稱:“據調查,薄谷開來(薄熙來同志妻子)及其子同尼爾·伍德過去關係良好,後因經濟利益問題產生矛盾並不斷激化。經復查,現有證據證明尼爾·伍德死於他殺,薄谷開來和張曉軍(薄家勤務人員)有重大作案嫌疑。薄谷開來、張曉軍涉嫌故意殺人犯罪,已經移送司法機關。”

這裡,以在中國大陸顯得怪異的“薄谷開來”這麽一個稱呼,完全不顧“無罪推定”的司法原則,就以一個不作任何解釋的“重大作案嫌疑”,把谷開來推上了斷頭台。從那以後,中共官方媒體再也沒有提及谷開來,6月18日,新華網發布重慶召開黨代會的報導,引用張德江講話時,還是把“嚴重違紀”的薄熙來稱為同志,卻隻字不提薄谷開來。
時至今日,谷開來已經成了水性楊花、心狠毒辣的代名詞,或者因為患有皮膚癌而服用大量激素,早已體態臃腫、目光呆滯,無法見人。也有人說,頂多可能因為精神分裂,受到司法的寬大處理,不會被判處死刑。

一個好端端的谷開來,已然成為千夫所指的魔鬼。短短兩個月裡,谷開來的形象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實在令人難以理解。究竟4月10日之前的報導失實,抑或之後的傳聞虛假,恐怕沒有人能夠道出究竟。一個谷開來的是是非非,可以看出中共媒體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母親是出名大嘴巴

谷開來的父母谷景生和范承秀早已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尤其是她的母親范承秀,更被稱為“才女”,說是范仲淹的後代。其實,這一說法並沒有根據。

范仲淹,祖籍彬州(陝西彬縣),後遷居平江(江蘇吳縣)。他生於989年(宋太宗端拱二年)八月初二,兩歲時,父范墉病故,母謝氏,貧無依靠,改嫁平江府推官朱文翰,仲淹遂改名朱說。四歲隨繼父北歸長山縣(現鄒平縣長山鎮),年稍長,繼父讓其學習商賈技藝,皆不喜愛,唯願讀書。因隨母改嫁倍受歧視,加之家境貧寒,范仲淹自幼形成自強不息的性格,得知身世後,前往河南應天府拜戚同文為師,繼續苦學。1015年(大中祥符八年),中進士,初授廣德軍司理參軍,迎母歸養。29歲,恢復范姓,改名仲淹。後歷任大理寺丞、秘閣校理、太常博士、右司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陝西宣撫使等職,又曾做過泰州等多處地方官。他為政清廉,體恤民情,剛直不阿,力主改革,屢遭奸佞誣謗,數度被貶。1052年,終年64歲,葬於河南洛陽東南萬安山,諡文正,封楚國公、魏國公。

范承秀祖上是山西人,和范仲淹的祖籍及下葬地方都扯不上關係,也沒有史書證明范仲淹有一支後代流落山西。不知道為什麼一定就認定自己是范仲淹的後代,不可以說成是越國名臣范蠡的後人呢?

說實在的,范承秀之所以被稱為“傑出”,並非因為和什麼歷史名人拉上關係,而是她自己的一段非尋常經歷。

1957年“反右”時,范承秀是北京市高級黨校的政經室副主任。有一天,校方宣佈一位姓彭的女教員是“右派”。范承秀說,不對呀,彭老師是抗戰時期的老同志,怎麼說她也不該是“右派”呀。於是,她找到校黨委書記,替彭老師說話。范承秀年輕氣盛,天性倔強,結果,果真給自己也“爭”來一頂“右派”帽子。

回到家,范承秀把這事對谷景生說了。谷景生也想不到為這幾句話會成為“右派”。還一個勁安慰她,有話向組織說清楚,不可能被打成“右派”的。

鬥爭進一步升級,一天晚上,又有人要她向組織交代與彭老師的全部關係。思來想去,該說的都說了,只有一件事還沒說。彭老師被鬥得受不住了到她家來過一回,出於同情,范承秀讓她在家裡洗了個熱水澡,還寬慰了她幾句。

谷景生聽了不假思索:“這有什麼,說出來嘛。”

第二天,范承秀就把這事給組織說了。這下闖禍了。當晚學校就召開緊急黨委會,有人說,范承秀是彭教員的後台,鐵定無疑。還有人說,谷景生也跑不了。

直到此刻,范承秀才明白這是存心整人呢。於是,她態度強硬起來,不管怎麼樣她都死不承認自己是“右派”。據說,她是北京市唯一一個不肯在結論上簽字的右派。因為她“態度惡劣”,被開除黨籍,押送大興縣一個農場監督勞動。

谷景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一頭是妻子和家庭,一頭是個人前程。不少人勸他離婚。說憑他的條件,找什麼樣的找不到?

谷景生沒聽。他相信妻子,妻子的事遲早會弄清楚。

范承秀臨走那天,谷景生對她說:“你是什麼人我瞭解。你儘管去,家裡有我呢。”

話是這麼說,范承秀一去命運難料,幾個孩子大的十歲,小的才出生不久。她怎能放心得下呢?

臨走時,范承秀把孩子叫到一塊說:“媽媽要出趟遠門,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們要好好聽爸爸的話。”

這事立即影響到谷景生。當時,被授予將軍軍銜的高級幹部中,妻子被劃為右派的,唯獨有谷景生一人。謝富治出面找谷景生談話,強調谷景生工作的重要性,肯定谷的個人覺悟,指出谷的大好前途,勸他與妻子范承秀離婚。范承秀怕連累丈夫,也提出離婚,被谷景生斷然拒絕。谷景生不認為14歲就參加革命的妻子范承秀會是一個反黨分子。對於谷景生來說,他當時面對的是個人前途與家庭親情的選擇,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為此,谷景生被免去國防部五院政委的職務,發配新疆。之後“文革”中坐牢七年,隔離審查前後12年,“文革”結束後才恢復工作,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得以平反,任廣州軍區副政治委員。1981年2月,谷景生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第二書記兼烏魯木齊軍區政委、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第一政委、第一書記。(《新史記》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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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荒1942:是谁揭露了真相?

  勇于披露河南灾情的媒体,只有重庆《大公报》、美国《时代》周刊、南阳《前锋报》等寥寥数家,这些难得的灾情报道,成了1942年河南灾荒最珍贵的历史记录


  郑州市十八里河镇南刘庄村民刘春发,今年87岁,提起70年前的那场大灾荒,他眼睛湿润、声音颤抖:“太惨了,太惨了……”

  刘春发向《瞭望东方周刊》回忆,从1942年夏天开始,天一直没有下雨,庄稼绝收,村民断粮,他们村饿死了几十口人,他家就有3位亲人饿死。

  91岁高龄的景爱云是郑州市南郊黄岗寺村人,她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当时,黄岗寺村饿死的人更多,她娘、她叔、她的两个堂妹都饿死了。

  河南省档案局保管利用处副处长刘志远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由于时值战乱,河南省政府几度迁移,这个时期的档案留存非常少。不过,仅存的这些档案,还是真实地记录了1942年河南旱灾发生时的情况。

  这场大灾难至今少为人知,仅隐约存现于当时零星的新闻报道和后来少量的文学作品中。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历时数月,走访河南、陕西多地,搜集史料,查阅档案,寻访亲历者,探寻1942年河南旱灾的历史真相。


  “500万人”

  1943年12月河南省政府编印的《河南省政府救灾工作总报告》中的《河南省三十一年(民国三十一年,即1942年)各县旱灾调查表》显示,全省111个县中有96个县被列表统计,其中灾情严重的有39个县,受灾总人数达1200万人。

  1946年,河南省社会处编印的《河南灾情实况》一书这样记载当时的灾情:田园龟裂,赤地千里,二麦颗粒无收,秋禾全数枯萎。于时树叶草根,都成上品,腐木细泥,亦用果腹??灾民因饥饿难忍,而服毒者,缢死者,自刎者,甚至杀儿以求一饱者,所在多有,司空见惯,同时无主弃婴,到处可见,音若泣声,到处可闻,死尸横野,无人收埋,鬼哭神号,无殊地狱。阴森凄惨,绝异人寰……

  河南省档案馆收藏的《国民党上蔡县执委关于报因灾吃人情形的呈》证实,河南旱灾期间,确有“吃人”惨剧发生:上蔡县吕店镇第十八保第十一甲王庄60余岁的贫民刘卷良,家贫如洗,乞讨无门,曾在(1943年)3月4日将饿死的乞丐“解割煮食”,以救饥荒。

  而据《河南灾情实况》中《河南省各行政区人口受灾损失统计表》附注中所列,此次旱灾死亡人数达300万。

  关于这场河南旱灾的死亡人数,另外一种说法是“500万人”。

  在《江流天地外》一书中,时任国民参政会参政员郭仲隗回忆:1942年,我续任第三届国民参政员,是年河南大旱,除少数水田外,一粒未收。中央不准报灾,亦不救济,我以参政员奔走呼号,不遗余力,“结果河南饿死了500多万人,河南主席李培基只报了1602人,开政治上未有之奇”。

  同样,在当时美国《时代》周刊驻重庆记者白修德的笔下,河南旱灾的死亡人数也是“500万人”。

  1943年3月22日,白修德在报道《等待收成》中提到:在河南3400万人中,我们估计有300万已经沦为难民。此外,还将有500万人会在秋收季节前死去。

  而在白修德晚年的回忆录《探索历史---一个人的历程》中,“500万人”这个数字再次出现:“我在最后一周里集中精力匡算出了灾区预计将发生的死亡人数,最乐观地估计,有500万人已经或正在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死去,占正常人口的20%。”

  除了饿死的500万人,还有300万灾民背井离乡,外出逃难。他们拖家带口,一路讨饭,向西面和南面的国统区、边区艰难逃亡。


  甚至吃“石头面”

  今年87岁的郑州人刘春发回忆,因为庄稼绝收,村民们都没东西可吃,连榆树皮都刮下来吃了。榆树皮刮下来后,去掉外层,把内层白色的部分晒干、捣碎,与花生皮一起在磨上碾,做成馍吃。刘春发说,榆树皮不苦,但是很黏,吃完身上肿。

  尽管如此,榆树皮还是有限的,很多村民连榆树皮也吃不上,慢慢就饿死了。他们村当时有200多口人,饿死了几十口。刘春发家共有7口人,其中奶奶、父亲和妹妹3人都饿死了。

  当时,政府不仅没有救灾发粮,还向老百姓征粮,不交就打人、吓唬,逼得老百姓纷纷逃离。因为河南北面和东面已经沦陷,逃荒的老百姓只能向西、向南逃。当时为了防止日本鬼子西犯,陇海线洛阳以东的铁轨已经拆毁,老百姓只有步行到洛阳,然后扒火车向西逃。有去西安的,有去宝鸡的,最远有跑到新疆的。刘春发因为有老有少走不开,留在了老家。

  91岁的景爱云娘家是郑州黄岗寺村的,她回忆说,当时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村民们被杀、饿死的很多,不少老百姓都外出逃难。她娘也逃出去了,结果饿死在路上。她的叔叔和两个女儿都饿死了。

  88岁的河南宜阳县人赵士友向《瞭望东方周刊》回忆,1939年至1943年是他老家寻村黄窑旱灾最为严重的几年。那时候,家里没有吃的,常吃一种用柿蒂和粗糠磨成的面。旱灾最严重的时候,吃得最多的是野菜和树叶,甚至吃“石头面”。

  “石头面”的做法,是把一种质地松酥的石头拍碎,磨成面,搅点菜,然后在烙馍的鏊子上炕干吃,“这个不能吃多,吃多了解不下溲”。

  在赵士友的家乡,经常有逃荒的灾民路过,郑州人最多,开封以南周口、鄢陵、扶沟一带的人也不少。几乎每天都有携家带口的逃荒者上门讨饭,“这个走,那个来,我们也没啥给他们的,最多抓一把面,自己还没啥吃的”。

  赵士友回忆,当时大批的逃荒者,住在村里的破庙和空窑里,有饿死在村里的,有大老远背着家具来卖的,“还有卖孩子的”。

  商丘虞城人万翠兰,今年87岁,她向本刊记者回忆,她娘家是虞城曹余庄的,因处于低洼地带,四周常年积水,旱情没有郑州那边严重,但还是有很多土地干裂、庄稼旱死。

  她记得后来的蝗灾比较严重:蝗虫飞来时一大片,遮住了太阳,庄稼很快变成一片光杆。遇到墙壁,蝗虫能爬满墙。为了治蝗,老百姓都在地里挖沟,把打死的蝗虫就地掩埋。


  勇于披露灾情的媒体

  由于时隔久远,这些步入耄耋之年的亲历者,已经无法完整回忆起70年前那场大灾荒的详细情节。

  而当时的一些新闻报道,则真实记录下了当年灾荒的惨绝景象。

  1942年10月26日美国《时代》周刊报道:两万平方英里的河南省北部地区正陷入饥饿之中。男人和女人们正在吃树皮和草根,腹部肿胀的孩子们被卖掉换取粮食。数千人已经死去,数十万人走投无路,千万人面临着一整个漫长冬天的大饥荒的折磨。

  一个母亲有一个婴儿和两个大些的孩子,在讨饭的长途中疲劳不堪,坐在树下休息。她叫两个大些的孩子到前面的村子里讨一点吃的,当孩子们回来时,母亲已经饿死,婴儿还依然使劲吸吮着她的奶头。

  在洛阳,成捆的树叶被卖给饥民当食物,一块钱一捆。孩子们的肚子因为吃下这种食物而变得膨胀和水肿。有时饥民的家庭找来家里所有残存的食物,共同吃上最后一次饭然后集体自杀。

  1943年2月1日的重庆《大公报》报道:陇海路上河南灾民成千成万逃往陕西,火车载着男男女女像人山一样,沿途遗弃子女者日有所闻,失足毙命,更为常事。

  在洛阳街头,苍老而无生气的乞丐群像蜜蜂一样嗡嗡响,“老爷,救救命吧!饿得慌啊!”他们伸出来的手,尽是一根根的血管,再看他们的全身,会误认为一张生理骨干挂图。他们的体力跟不上吃饱了的人,一个个地迈着踉跄步子,叫不应,哭无泪,无声无响地饿毙街头。

  沿途灾民扶老携幼,独轮小车带着锅碗,父推子拉,或妇拉夫推,也有六七十岁老夫妻喘喘地负荷前进。一路上的村庄,十室九空了,几条饿狗畏缩着尾巴,在村口绕来绕去也找不到食物,不通人性的牲畜却吃起自己主人的饿殍。

  因为吃了一种名叫“霉花”的野草,灾民们脸部浮肿,鼻孔与眼角发黑。而在连“霉花”也没得吃的叶县,灾民们正在吃一种干柴,一种无法用杵臼捣碎的干柴,一位老农夫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吃柴火,真不如早死!”

  在河南灾区,牛早就快杀光了,猪尽是骨头,鸡的眼睛饿得都睁不开。卖子女无人要,自己的年轻老婆或十五六岁的女儿,都驮在驴上到豫东驮河、周家口、界首那些贩人的市场卖为娼妓。卖一口人,买不回四斗粮食。

  1943年4月6日南阳《前锋报》报道:饥饿的灾民们吃干了的柿叶、剥下的柿蒂,蒺藜捣成的碎粉,吃麦苗,捡收鸟粪,淘吃里面未被消化的草籽,甚至掘食已经掩埋了的尸体。

  他们宰杀了平日爱如生命的鸡犬,宰杀了他们相依为命的耕牛,卖掉他们的锄头、破袄,然后卖出他们的土地,最后摘下他们的心头肉---卖了儿女,卖了老婆。然而,结局还是被死亡劫去。

  在黄泛区,野犬吃人吃得两眼通红,有许多濒死但还能蠕动的人都被野狗吃掉了。在郑州,有成群的乞丐掘食死尸;郑州马永道夫妇,亲自动手煮吃了他们的亲生女儿香菊;在洛阳,有个荥阳籍的灾民亲手杀死他的一妻二子后投井。

  勇于披露河南灾情的媒体,只有重庆《大公报》、美国《时代》周刊、南阳《前锋报》等寥寥数家,这些难得的灾情报道,成了1942年河南灾荒最珍贵的历史记录。


  《大公报》被停刊三天

  1943年2月初,《大公报》发表了记者张高峰真实报道河南大灾的通讯《豫灾实录》与总编辑王芸生写的社评《看重庆,念中原!》,触怒了国民党当局,被勒令停刊三天。

  张高峰(1918—1989),天津芦台(今天津市)人。1940年秋,他到迁入四川乐山的武汉大学政治系读书,兼任《大公报》通讯员。

  1942年12月,《大公报》派张高峰到河南任战地记者。他从四川经西安到洛阳,后从洛阳南行,经过密县、登封、临汝、宝盐到达叶县。沿途,他看到成千上万的河南难民蜂拥入陕,到处是骨瘦如柴的乞丐,随处可见灾民扶老携幼、推着独轮车逃荒。他亲眼看到附近村里的孩子一个个饿死,村民吃了有毒的野菜而全身麻痹浮肿。尤其令他愤懑的是,灾情如此严重,县乡政府还逼着农民纳粮,交不出粮就抓到县政府痛打,还逼灾民卖地抵租。

  张高峰以眼见耳闻的事实写了一篇通讯,名叫《豫灾实录》(原名《饥饿的河南》),发表于1943年2月1日的重庆《大公报》。他愤怒地说:“灾旱的河南,吃树皮的人们,直到今天还忙着纳粮!”他还尖锐地指出,中央早就决定对河南从减征购,省政府也在唱赈灾高调,可惜这庄严的命令没收到半点效果。

  2月2日,《大公报》发表了总编辑王芸生写的社评《看重庆,念中原!》。王芸生指出,河南的三千万同胞,大都已深陷在饥馑死亡的地狱,至今尚未见发放赈款。尤其令人不忍的,灾荒如此,粮课依然,县衙门捉人逼拶,饿著肚纳粮,卖了田纳粮,让人联想到杜甫笔下穷凶极恶的“石壕吏”。

  恰好,与这篇社评同版,转发了一条来自河南鲁山的中央社新闻,称“豫省三十一年度之征实征购,虽在灾情严重下,进行亦颇顺利。各地人民均罄其所有,贡献国家”。王芸生引用这条消息后写道:“这‘罄其所有’四个字,实出诸血泪之笔!”

  王芸生感叹,我们生活在天堂一般的重庆,重庆无冬,人们已感近几天的寒冷。尽管米珠薪桂,重庆还很少听到饿死人,一般人家已升起熊熊的炭火。而在河南,朔风吹雪,饥民瑟缩,缺衣无食,又有多少同胞冻馁而死!??看重庆,念中原,实在令人感慨万千!

  据王芸生后来回忆,在这篇社评发表的当晚,新闻检查所派人送来了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限令《大公报》停刊三天的命令。《大公报》遵令于1943年2月3日、4日、5日停刊了三天。

  不仅如此,《豫灾实录》作者张高峰亦受到当局报复。据张高峰之子张刃回忆,1943年3月初,张高峰在河南叶县被国民党豫西警备司令部逮捕并遭刑讯,后押至战区司令长官总部,由当时被河南民众称为“四灾”(水、旱、蝗、汤)之一的国民党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中原王”汤恩伯亲自夜审。汤明确提出了豫灾报道和张高峰给重庆《新华日报》供稿的事,张高峰据实回答,但不承认自己有共产党员身份,之后侥幸脱身。


  “委员长根本不相信河南有灾”

  王芸生后来知道,《大公报》之所以被停刊三日,是“委员长根本不相信河南有灾”。

  2012年8月18日,本刊记者在陕西省图书馆收藏的《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五辑至第二十八辑)中看到,时任《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总经理曹谷冰撰写的《1926至1949的旧大公报》一文,披露了《大公报》被停刊事件的真实原因。

  王芸生回忆,当时,因为停刊事件他向蒋介石侍从室第二处主任陈布雷询问究竟,陈布雷回答:“委员长根本不相信河南有灾,说是省政府虚报灾情。李主席(培基)的报灾电,说什么‘赤地千里’、‘哀鸿遍野’、‘嗷嗷待哺’等等,委员长就骂是谎报滥调,并且严令河南的征实不得缓免。”

  关于“蒋介石大骂报灾者”一事,本刊记者搜索民国史料时发现,民国时期著名军阀、蒋介石的结拜兄弟冯玉祥,在其回忆录《我所认识的蒋介石》里也进行了生动记载。

  冯玉祥回忆,当时,河南大旱,饿死人无数,就在这样惨痛之下,蒋介石还叫河南征粮。那位河南主席实在没有办法,大胆地向蒋介石说:“旱灾太厉害。”蒋介石把桌子一拍,就大骂起来说:“一点廉耻都没有,一点人格都没有,就是胡造谣言。我知道河南全省都是很好的收成,而你偏说有旱灾!”无人格长、无人格短地骂了一个钟头。

  《我所认识的蒋介石》还披露,当时,河南省的参政员郭仲隗大骂政府:“河南这样大的灾,你们眼瞎了么,看不见?你们的耳朵聋了么,听不见?”他在参政会内足骂了一个钟头。郭还拿了河南人吃的十几种东西,送给各院部长官,包括“观音土”。

  外媒实地调查

  冯玉祥在《我所认识的蒋介石》中提到的“后来又有外国记者团故意去照了许多相片带回来”,指的正是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和英国《泰晤士报》摄影记者哈里森·福尔曼到河南灾区实地调查事件。

  白修德(1915—1986),本名叫西奥多·H·怀特(Theodore·H·White),美国人,抗日战争时长期任美国《时代》周刊驻重庆记者,因为热爱中国,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白修德。

  1942年10月,白修德从美国大使馆一位外交官那里,看到了来自洛阳和郑州的传教士的信件,得知河南正发生着罕见的大灾荒,他根据这些材料写了《十万火急大逃亡》的灾荒报道在美国发表,当时并未引起人们的充分关注。

  1943年2月,《大公报》因报道河南灾情和批评当局被“停刊三日”后,白修德深受震动,决定亲赴河南实地调查。

  1943年2月底,白修德和好友、英国《泰晤士报》摄影记者哈里森·福尔曼一起,沿陇海铁路经宝鸡、过西安到达河南境内进行调查采访。

  一路上,白修德和福尔曼看到了一幕幕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惨绝景象:狗在路旁啃着人的尸体,农民在夜幕的掩护中寻找死人身上的肉吃。无尽的废弃村庄,乞丐汇聚在每一个城门口,弃婴在每一条道路上号哭和死去。

  飞驰的火车顶篷上,不时有拥挤的难民从车上摔下来。其中一个刚刚摔下来的难民,流着血躺在路基上,车轮切掉了他的脚。他孤身一人,号哭着,他那被轧平的血肉残留在铁轨上。他脚部的骨头露出来,像细弱的白色玉米秆。

  白雪覆盖的郑州,碎石铺成的街道充满了衣衫褴褛、人形鬼貌的饥民??当他们要死的时候就躺在烂泥和水沟旁待毙。一个姓马的妇女试图吃掉她的小女儿,婴孩身上的肉被送到公堂作证据。官府指控她杀了孩子并吃了她的肉。她辩解说是孩子饿死在先,然后她才去吃了死者的肉。

  与灾民的悲惨处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驻防在河南的军队依然在征收粮食和实物供养自己,而当地每个政府官员也会按月得到定额的粮食。

  令白修德和福尔曼意外的是,他们离开郑州之前,当地官员设宴招待他们,菜肴异常丰盛:有两个汤,有辣藕片、胡椒鸡、荸荠炒牛肉,还有春卷、热蒸馍、米饭、豆腐、鸡和鱼,最后,“我们还吃了3个霜糖饼”。

  后来,白修德在著作《中国的惊雷》中再次回忆起了这顿饭:“这是我平生吃到的最漂亮和最不忍吃的一席菜。”

  在返回途中,白修德急速在洛阳电报局向美国《时代》周刊发了一篇揭示河南大灾真相的新闻稿《等待收成》。1943年3月22日,该报道在《时代》周刊刊发,国际舆论一片哗然。

  当时正值宋美龄在美国四处演说、求取贷款,白修德的报道使她恼羞成怒,她强烈要求《时代》周刊老板亨利·卢斯解雇白修德,被卢斯拒绝。

  回到重庆后,白修德想立即向蒋介石面呈实情,但蒋却拒不接见。后来,在宋庆龄的安排下,蒋介石最终同意会见。

  关于蒋介石会见白修德一事,白修德晚年在自己的回忆录《探索历史---一个人的历程》中进行了详尽记述:蒋介石在他昏暗的办公室接见了我,他站在那里显得身材挺拔,仪容整洁,用僵硬的握手表示礼节后,就坐在他的高靠背椅上,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神情听我讲述。

  会见中,白修德说了人们如何被饿死,说了征税,还有乘机敲诈勒索的丑行。但蒋介石否认征收了农民的税,也坚称“不可能出现狗吃死人的情况”,直到同行的福尔曼当场出示了“狗站在路边刨食死尸”的照片。

  白修德写道:(看到这些照片)总司令的腿开始轻轻抖了一下,有点神经质地抽搐,他问道,照片是从什么地方拍的?我们告诉了他。他拿出他的本子和毛笔开始记下来??接着,他向我们道谢,说我是“比我亲自派出去的所有调查员”更好的调查员。

  白修德事后发现,这短短20分钟的会见,起到了一些作用:粮食开始从陕西沿着铁路线紧急调运过来,军队也拿出了他们的一部分多余粮食??


  引发“民变”

  与旱灾同样严重的是蝗灾。

  《河南灾情实况》记述,在1942年之后蝗灾连续大暴发期间,大批飞蝗,遮天蔽日,逐队群飞,所过之处,遇物即啮,禾苗五谷,当之立尽??蝗虫长自泛区渐次年延,遍及全境??总计四年(1942~1945年)受害面积达272839678亩!

  1942年6月28日,《河南民报》披露,尉氏县境内发现蝗群:大群飞蝗,遮蔽天空,东西达十余里宽,由北向南飞去,一时月色为之笼罩暗淡??

  “汤灾”,是指国民党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中原王”汤恩伯给河南人民带来的人为灾祸。他不仅横征暴敛、抽丁拉夫,设立苛捐杂税达38种之多,而且所辖部队纪律涣散,奸淫抢掠,横行乡里。

  当时美国驻华外交官约翰·谢伟思给美国政府的报告中写道:河南灾民最大的负担是不断增加的实物税和征收军粮。全部所征粮税占农民总收获的30%~50%,其实包括地方政府的征税,通过省政府征收的全国性的实物土地税,还有形形色色、无法估计的军事方面的需求。

  在天灾人祸的多重压迫下,饥饿的河南灾民不堪重负,发生“民变”。

  1944年春夏之交,日本在中国发动“一号作战”,40万国军溃败。当汤恩伯部向豫西撤退时,豫西山地的农民举着猎枪、菜刀、铁耙,到处截击这些散兵游勇,后来甚至整连整连地解除他们的武装,缴获他们的枪支、弹药、高射炮、无线电台,甚至枪杀、活埋部队官兵。汤恩伯5万多国军士兵,就这样毁于一旦。

  (本文写作过程中,得到了河南省档案馆等单位和宜阳县委宣传部金燕芳等人的大力支持,亦参考了宋致新等学者的著作,一并致谢。)

  金明大,《瞭望东方周刊》



国民党与共产国际的相遇


  在中国近代史中,国民党和共产国际的相遇,不是邂逅,而是必然。

  20世纪20年代,国民党、共产党、共产国际形成错综复杂的三角关系。对于共产党和共产国际、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关系,中国内地和台湾的历史学家已有较为充分的研究,但是国民党和共产国际早年的亲密关系却被忽略。

  苏俄(本文将苏俄和苏联统称为“苏俄”)在1919年宣布废除帝俄政府同中国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这是在中国内地传播至今的标准说法。这一说法屡被 质疑,台湾学者唐启华在《被“废除不平等条约”遮蔽的北洋修约史(1912-1928)》一书中就已经指出这是一种“政治神话”,档案显示苏俄并未放弃在 华条约特权。

  2012年5月,中国内地的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国近代史专家李玉贞的《国民党与共产国际》一书,又再次完整地呈现了国民党和共产国际之间的往来。作者 以三十年的时间,阅读了大量内地、台湾和俄罗斯的档案文献,不仅超越了此前的研究,恐怕在短期之内也后无来者。难得的是,李玉贞对于自己此前的研究也有深 入反思,她坦承15年前的著作《孙中山与共产国际》(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6年出版)有“中毒”症状,比如以孙中山为核心把国民党划分为 “革命”与“反革命”。

  李玉贞指出,从“国家利益”来认识苏俄和共产国际的对华政策,很多复杂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同理,从“党派利益”来认识孙中山和国民党的政策,很多复杂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两者的相遇,更多的是从各自利益出发各取所需的结果。

  通过《国民党与共产国际》可以看出,在对华政策上,苏俄比之帝俄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建立共产国际中国支部暨中国共产党,苏俄先后试图与陈炯明、吴佩 孚、冯玉祥等军阀建立联系。孙中山的一生,也是不断寻求各种外援的一生,日本、美国、德国,不仅来者不拒,而且主动上门。1924年,孙中山从广州北上北 京,专门绕道日本。此外,孙中山曾有意聘请美国飞行员轰炸北京政府(日本实业家梅屋吉庄的曾外孙女小坂文乃所著《孙中山与梅屋庄吉》中提及,孙中山曾聘请 日本飞行员训练中国学员),他还有意向德国提供开采权以换得资金,但德国发现孙中山承诺的开采地方不属于他的势力范围。李玉贞提醒读者,孙中山的《建国方 略》,英文“Th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of China”是“国际共同开发中国的计划”之意。共产国际觊觎中国,孙中山渴望外援,最终他们相遇。

  1920年代,苏俄政府和北京政府的外交,因为外蒙古和中东铁路问题陷入僵局。苏俄策动外蒙古独立,北京政府拒绝承认;1919年苏俄表示愿意将中东 铁路无偿归还中国,但1922年又对此予以否认。在孙中山看来,北京政府的“国家利益”与国民党的“党派利益”相反,但苏俄的“国际主义”与国民党的“党 派利益”有相通之处,因此在这两个事件上与苏俄达成妥协。甚至在孙中山看来,破坏北京政府的“国家利益”,将有利于国民党的“党派利益”。《国民党与共产 国际》讲到,孙中山曾经建议苏俄,与其占领中东铁路,不如将这些兵力派去占领新疆,然后成立中、德、俄联合公司从事资源开发,实行苏维埃制度。他还一度提 出“西北计划”,准备从西北进军北京,颠覆中央政权,希望莫斯科能够提供军事援助。吊诡的是,国民党未能实施的计划,共产党后来得以实现。

  共产国际虽然没有支持孙中山那些异想天开的计划,但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援助。如果没有苏俄的援助,孙中山能否战胜陈炯明就是一个疑问。陈炯明主张“联省 自治”,先实现广东自治,再谋求宪政统一,而孙中山主张立即北伐,推翻北京政府,实现武力统一,再由军政进入训政。1920年代的中国一度有两条路,一条 是“联省自治”,一条是“党国模式”。两种理念孰优孰劣,暂且不论,仅从军事实力而言,孙中山未必胜过陈炯明,但是在苏俄的支持下,孙中山最终胜出。“党 国模式”最终战胜“联省自治”,苏俄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苏俄成功地运用了“国际主义”和“反对帝国主义”两套话语,把自己介入中国事务称为“国际主义”,把其他国家介入中国事务称为“帝国主义”。同样,国 民党把自己出于党派利益与苏俄的合作称作“国际主义”,把与北京政府建立联系的各国称作“帝国主义”。于是,出现了一系列自相矛盾的行为。1923年的 《孙文越飞联合宣言》,一方面表示要争取“完全国家的独立”,同时又表示“可以俄国援助为依赖”。苏俄甚至成立“不许干涉中国协会”,主要从事与中国有关 事务。“不许干涉中国协会”,似乎应该改名为“不许其他国家干涉中国内政协会”。

  《国民党与共产国际》中写,孙中山希望的世界格局是第二国际、共产国际和民族国际三分天下。第二国际是继“第一国际”解散后,在1889年-1914 年间各国社会主义政党联合发起的国际联合组织;民族国际则是孙中山对“大亚洲主义”的设想,由中国担任盟主,联合亚洲被压迫民族抵抗欧洲强盛民族的国际组 织。至于盟主是否会成为新的压迫者,似乎不在孙中山的考虑范围之内。不幸或者说幸运的是,民族国际只是设想,没有成为现实。

  虽然孙中山在与商团冲突的紧急关头说过“以俄为师”的话,但是在绝大部分时刻,国民党是“以俄为友”,坚持两者的关系平起平坐。与孙中山倾向于“国际 主义”不同,蒋介石批评在苏俄的中共党员“但骂他人为美奴、英奴与日奴,而不知其本身已完全为一俄奴耳。”蒋介石还说:“所谓国际主义,与世界革命者,皆 不外凯撒之帝国主义,不过改易名称,使人迷惑于其而已。”当时,不乏将苏俄称作“赤色帝国主义”,这一称呼颇为准确,苏俄对此亦有所忌讳,多次要求国民党 对共产国际的援助保密,莫斯科中山大学曾要求中共调查哪些国民党认苏联为赤色帝国主义。

  国民党和共产国际的关系,是互为工具。国民党试图获得共产国际的军事援助,学习苏俄的组织方式,实现自己的党派利益;共产国际试图通过国民党颠覆北京政府,获得更多的国家利益。这是两者合作的土壤,同时也埋下分歧的种子。

  国民党对苏俄的意识形态并不认同。《国民党与共产国际》中透露,1923年的《孙文越飞联合宣言》开篇即明确表示“共产组织甚至苏维埃制度,均不能引 用于中国”。1924年,孙中山向国民党党员表示:“民生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没有任何区别”,李玉贞认为这是为了平息一部分国民党党员对共产国际的怀疑乃 反感。对孙中山而言可能不限于此,作为党魁,即使没有党员的压力,他也会注重理论的纯洁性和主体性。把民生主义和共产主义相提并论,等于表示共产主义只是 三民主义的一部分,三民主义是更完备的意识形态。但是《国民党与共产国际》指出,共产国际的看法恰恰相反,共产国际把中国国民革命比为俄国1905年革 命,只是革命的第一阶段。所以,共产国际的标语“由孙文主义到列宁主义”,国民党元老胡汉民则主张改为“由列宁主义到孙文主义”,这个细节充分说明国民党 与共产国际的貌合神离。

  国民党与共产国际的合作,在“北伐”和“统一”(这两个词语均是国民党的词汇,如果从北京政府的角度来看,是以武力颠覆国家政权)前后遭到根本的挑 战。国民党对阶级斗争没有兴趣,在“北伐”过程中,中共主导的“土地革命”是国民党无法接受的。随着国共的分裂,两党在随后的历史中呈现出不同的一面。国 民党“统一”之后,将党国模式从广东推广到全国,党派利益和国家利益渐趋一致,与赤色帝国主义保持距离。作为共产国际中国支部的共产党,仿佛此前的国民 党,把自己出于党派利益与苏俄的合作称作“国际主义”。

  20世纪20年代,“党国模式”只是一个雏形,但未来已在这里预演。李玉贞在《国民党与共产国际》,虽然国民党意识形态与苏式共产主义并不兼容,但是 国民党学会了“监视”和“镇压意见”的技术。书中有很多细节: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年轻学员的“江浙同乡会”被指控为“反革命组织”;在“北伐”期间,地主 自愿来到农会,建议农会收走他们的土地——前者与苏共的“肃反”和“清洗”如出一辙;后者仿佛商人主动要求公私合营,以自愿的形式“被自愿”。

  在中国内地,近代史学研究依然一边使用“反帝”话语、一边赞美“赤色帝国主义”,这种内在冲突的叙事依然是主流。如果耐心读完这本近700页的《国民党与共产国际》,或许会改变这种看法,对国民党、共产党与共产国际间错综的关系有全面的认识。

  王晓渔是学者,现任职于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
 

  纽约时报中文网  201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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