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31日 星期四

張益唐:全世界不超過十個人能看懂

《名星》記者 陳小平


2013年6月8日,受哥倫比亞大學邀請前來紐約講學的華人數學家、新罕布什爾大學講師張益唐,在法拉盛湘水山莊與新朋老友聚會,約50餘人擠滿了二樓餐廳,慶祝這位數學家取得偉大的數學成就。慶祝會之 後,張益唐在距離湘水山莊不遠的玫瑰茶室接受了《名星》記者陳小平的專訪,一同參加談話的還有張益唐的北大好友、哲學家胡平。在採訪中,張益唐對記者談到 了他的數學研究歷程、未來研究計劃、與妻子的軼事、中國父母情況、個人愛好以及回國打算等。


名星:你的關於孿生素數成果出來之後,有沒有人出來質問你?指你證明不對的呢?

張:沒有。波蘭裔的審稿人伊萬列斯(Henryk Iwaniec)給我一個非常好的評價,他是解析數論這方面的大師。

我寫論文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的論文就是寫給這些專家看的,就是只有他們能看懂的,全世界能看懂的也就是不超過十個人,我的論文中還大量引用了這些人的名字和他們的研究成果。我想,我的論文投出去給他們看,他們很容易就能看明白。

後來的結果果然是這樣。從投稿到給我答覆是三個星期,實際上,我的論文中,非本質的、細節性的差錯還是有點,但大師級的人看你的東西,他可以不管這些差錯,他看你的思路,他覺得你是對的就行,那些小差錯都是可以修改的。這是我們做數學的人都知道的。沒有想到的是,三個星期就給我來了通知,而且說的是那麼肯定。我用中文來說他們的審稿通知是:“我們把你的論證非常仔細地、非常徹底地看了,我們發現找出你的一個小漏洞非常困難”——這意思是“我們找不出問題出來”。這也是這幾天我在紐約聽到的,審稿人伊萬列斯說我的證明“水晶般地透明”。

就像我剛才在會上說的,只有三件事情讓我高興,第一是我把它做出來了,第二,它是那麼快地得到承認,第三,我突破了一根頭髮絲般的距離。至於別的什麼出名呀,我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反而覺得頭疼。

我沒有想到結果會是如此轟動

名星:你覺得你有絕對的信心?

張:我在投稿之前我就自己問自己,這個是不是對的?我的論文是在2012年寫完的,然後就是修改,一步步地細細檢查,那個是很累的,甚至比寫出來還累。
名星:你的投稿時間是2012年幾月?
4張:月份。然後5月13日就去哈佛演講了。
名星:為什麼你第一站選擇去哈佛演講呢?

http://news.xinhuanet.com/2010-04/30/1264923_11n.jpg
丘成桐教授。他邀請張益唐去哈佛作報告。
張:丘成桐把我叫過去的。我本來不想去,本來這個時間是計劃中的我的學生期末考試時間,監考完了之後,我跟我的研究生助教一起改學生考試卷子。5月8日下午或晚上的時候,審稿人的報告就出來了,我是5月9日早上看到的。看了之後,我都楞住了——沒有想到評價會高到那個程度。(注:評審報告中寫著這樣的評價:“論文的主要結果是第一流的”、“在素數分佈領域的一個標誌性的定理”。審稿人伊萬列斯在寫給丘成桐的信中說: “張益唐的文章三週前被《數學年鑒》(Annals of Mathematics)接受,而在此之前,他在解析數論學界並不為人所熟知。但是他掌握解析數論最複雜課題的知識,並得以運用自如。他能夠突破令許多專家都止步不前的屏障,並非因為人們忽視了微小之處,而是由於他引入了全新而巧妙的佈局並漂亮的加以執行。僅從論證的清晰的邏輯架構,你可以立即感受到這項工作幾乎無可置疑的優秀。這並不意味著這篇文章簡單或者初等。恰恰相反,張的工作是解析數論的頂峰之作。他也優雅的借用其他領域的工具,比如間接用到有限域上代數簇的黎曼猜想。張的工作將引發持久雪崩式的優化和改進,以及隨之而來的理論創新。一夜之間,張重新定位了解析數論的焦點。隨後的進展需要等待多久,令人期待。”)

名星:這有點奇怪,你不是說對自己的研究成果非常自信?

張:我是知道我的研究是一個很好的結果,但我沒有想到結果會是如此轟動。而且,這個結果在整個數學界有轟動是正常的,現在整個社會都這樣轟動,是我開始沒有想到、也沒有去想過的。

我的研究比陳景潤的研究更有突破性

名星:中國拿了個諾貝爾文學獎,這個獎有人說是諾貝爾獎裡面的政治獎,因此呢,人們也指望中國人在非政治類領域能有重大突破,拿一個非政治獎的諾貝爾級別的獎。你的研究在數學領域以外能獲得這麼大的知名度,可能與這個有關? 
胡平:英文媒體的報導也許是基於研究的質量,中國媒體的報導可能並不知道它的份量,它可能與揚國威、振興中華等有關係。

名星:你剛才提到丘成桐,我好像覺得他把中國人對數學的一點自信都打掉了。為什麼這樣說呢?這是指他對陳景潤的研究成果的評價。對很多中國人來說,那是在天上的一個數學成果。記得徐遲那篇報導文學中,說陳是摘取“數學皇冠上的明珠”的人。但陳的研究成果在丘成桐看來並不怎麼樣。他在國內接受採訪時說:國內“以為陳景潤的哥德巴赫猜想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問題,事實上不是,在美國沒有人在乎哥德巴赫猜想,你問做數論的人。是媒體誤導成功的。”

究竟中國人能拿出什麼樣的數學成績呢?這個時候,你的研究成果出來了,問一個比較外行問題:如果用小學、中學和大學層次來簡單對比的話,你的研究成果與陳景潤的研究成果相比,究竟如何呢?

張:這兩個研究有點不一樣。客觀地講,我的研究應該比陳景潤好,但陳景潤應該也是第一流的,我們的研究成果都是第一流的。

名星:既然都是第一流的,第一流中是不是有超一流的呢?

張:我的研究似乎更有突破性。陳景潤是從1+3進展到1+2,我的研究是從無限變成了有限,這個跨越應該比他那個更大。

名星:再回頭看,丘成桐先生對陳景潤的研究成果評價不高,他對你的研究成果評價如何呢?現在似乎還沒有看到他對你的研究的評價,只是知道他邀請你去哈佛做演講。網絡上有人因此分析說,“顯然他不會說張的壞話,因為就是他邀請張去哈佛給報告(而且還要張去得越早越好),講他的研究結果的。丘成桐如果認為這個結果不重要,自然不可能邀請張去哈佛做報告,更不可能催他越早給報告越好。丘成桐的行動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張:他對我的這個研究的評價高得不得了。他帶我出去的時候,都提到我的這個研究成果,說比陳景潤要好得多。

名星:這些評價好像都沒有報導出來?

張:真正像他這類人,他反而不能在網上隨便亂說話了。(《名星》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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