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6日 星期六

二哥:折腾与被折腾的荒诞人生(下)




县政府肯定没有他的位置了。重返藏区,他只能找了个下苦力的活儿为生:修路。中国人口众多,劳动力最不稀缺,但在遥远高寒山区,又是高海拔又是野山地,想去的人却实在有限,谋个出憨劳力的岗位不困难,何况他好歹在那边厢混过整整十年,算不得地头蛇也和地头蛇盘根错节,人脉关系肯定不错的。找个苦力谋生自是不成问题。

二哥肯定是个梦想家。回乡当拖拉机手的梦破灭了。现在他还要梦些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他死后,据很多认识他或转弯抹角认识他的人对我家亲戚说,在泸霍那小不点儿,无论县政府还是筑路工地,崇拜他的人都不少的。人说没有故事的人生常常是苍白的。当你白发苍苍,年已迟暮,如果有人请你讲讲你的故事,而你沉思良久,只能摇摇头,说:啊,对不起,我什么都想不起啦……那该多尴尬!不管过五关斩了六将,或者是败走过麦城,不管是辉煌,还是失意,只要你能有可供吹嘘的,人家都会认为你很棒。二哥没有这种尴尬,他大起大落,却生活依旧洒脱,怎能不让穷山沟的草民刮目相向?是的,仅仅为了这些尊敬的目光,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在圣洁的雪山和草地之间快乐地活下去。

还有一条非常要命的原因证明他重返藏区的英明:就在他回到甘孜藏区修路三年后,文化大革命便像瘟疫一样从北京向内地所有华街闹市蔓延而来。二哥那些个人历史,不需要任何想象力,随便联想一下并略加编造,一个暗藏得很深的敌特故事马上就能顺利完成。接下来顺理成章,就是把该故事主角揪出来,让革命群众大批判之,当然包括口诛笔伐也包括拳打脚踢,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群众创造精神是无穷的:如果再发明几种新的酷刑加身,二哥被弄个半死或全死也未可知。遥远的草原多好啊!寂寞的群山多好啊!有无梦想有何关系?人,有时就是和牲口没区别,总是首先需要活命。至于活得是否尊严?是否快乐?是否有追求?往往并不重要了。
可惜,命运没有让他一帆风顺。他暂时躲过了政治上的灾难,身体上的灾难却没有放过他。文革发生那年或者次年,他大腿处、紧靠腹部的位置长出了一个浓包大疮。开始还小,他以为一小小疙瘩罢了,不去理会他,该上工地照上,该挖土该挑担,照挖照挑,靠苦力吃饭的人,没功夫那么娇滴滴!

孰料得,那疮才不管你娇滴滴还是硬梆梆呢,它依旧长,不停地长,越长越大,大到他走路都困难了,实在没办法下力气挣钱了,当地医生便乱了方寸,只好求求他了,说:你老家不在省城吗?那儿名医多啊,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省城最牛的医院当然数四川医学院附属医院——多年前就享誉全国的华西医院,美国佬办的。人家果然不同凡响,二哥回成都找他们一查,完啦!终审判决:癌症。更加危险的是,聚集于大腿的癌细胞们正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向腹部转移!已经没有功夫犹豫。名医和二哥都别无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高位截肢。锯腿吧!
周照明倔犟了一辈子,洒脱了一辈子,这回只能听天由命了:医生们,拜托你们马上动手,锯吧!

于是马上“活检”、“血常规”、“尿常规”、心率、神志、呼吸……全检查过来;防休克的、防失血的……该准备的准备,该注射的注射。这就上手术台。消毒,麻醉。周照明同志,你就慢慢睡去吧。少一条腿不要紧的。当时学习毛著的先进分子不是多有名言吗:瞎子,照样读毛主席的书;聋子,照样听毛主席的话;瘸腿子,照样可以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上飞奔呢!其实,二哥已经睡着了。他已经把命运整个儿交给医生了……
一觉醒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大腿……那不是喊一句口号就能解决问题啊!挖方炸石,挑土修路,那条腿可是供他吃饭的家伙啊!这家伙不在了到底是啥感觉?他得摸摸啊!哈!用手一摸,二哥简直不知道是惊讶大于高兴,还是高兴大于惊讶?腿怎么还在啊?而且保留得完完整整,真的还在,绝不是幻觉!

他的腿确实没锯掉。原来,他已上了手术台,要动手了,突然有护士跑来宣布,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救死扶伤”,要“发扬革命人道精神”,要这样那样什么的……医生们一听主席教导,全都毕恭毕敬,傻了眼。须知,那年头“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在医院,绝对就该护士说了算。那位坚持革命人道主义的护士继续发话,说手术台上这位睡得昏昏沉沉的工人老大哥,人家没家没室,靠挑泥巴炸石头过日子,你们把腿锯了,人家以后咋生活?你们想过没有?知识分子呀!你们就不懂得为人民着想!你们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嗯!

办法当然是有的,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人民,什么人间奇迹不能创造?文化大革命,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石家庄就有一精神病院——据经验材料介绍——每天让精神错乱的疯子诵读毛泽东语录若干遍,症状便一律大愈,效果好极了。其他还有何疑难杂症不能攻克?区区癌症何足惧哉?华西医院的苯蛋们没有办法,难道别人就没有办法吗?真是笑话!
果然,有人来报告二哥了,说灌县,就是现在的都江堰市,来了一个什么解放军巡回医疗队,发明了一种什么“强刺激疗法”,那是包治百病的。癌症尤其不在话下。是从藏区赶来成都看望二哥的工友们告诉的。真是“亲不亲,阶级分”,工友们的观点和和护士完全吻合:人家没家没室的,靠下力过日子,你们把腿给锯了,以后谁管他的生活?工友们的情报很具可操作性。解放军番号几许?医疗队位置何在?灌县离成都多远?在哪儿坐车?车费多少?医疗费、药费预算几何?等等,全都清楚具体。

事不宜迟,说去就去。二哥行动已经不能自理,于是由三哥陪同前往。到西门车站坐长途班车,两个小时到灌县,找个鸡毛客栈住下,就去投医问药,找亲人金珠玛米,而且很快找到了。

如果不是行文需要,我实在不愿意记录如下荒唐年代这场荒唐而且残忍的治疗过程了。全程陪同治疗的三哥对治疗现场的第一印象是这样:只听得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把人吓呆了。那年月全国清理阶级队伍,我是亲自目睹过所谓群众大会的,总少不了又打又吊,老虎凳、压杠子、吊屋梁什么的,凡是传说中白公馆渣滓洞里的刑罚应有尽有。我听三哥说起治疗室的嘶叫声,我总会想起接受清理时那些所谓“阶级敌人”的惨叫。两位哥哥并没找错地方。门诊医生虽一身白大褂,可“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依旧看得清清楚楚。巡回医疗队租用一所停课闲置的校舍,一楼一底,下面门诊,上面手术治疗。再说,军医们那么和蔼蔼,笑嘻嘻,你能不放心吗?

这就先看看病历吧,再自述病史,再看片子,看化验单、检验报告……华西医院神医们的全部文档全部呈交过去。解放军医生没得说,一律认账,癌症就癌症。开处方吧。今天立即动手,疗程一个星期。好咧。一星期就一星期吧。反正旅馆费不贵,就几毛钱一天。吃饭也比成都便宜得多。小县城虽有赫赫大名的世界遗产都江堰,但那年月全中国都不懂什么叫“旅游产业”。小县城实在安静极了。

手续办好,开始手术治疗了。治疗室在二楼。二哥个子比较结实魁伟,一旦沉疴难起,就像土豆麻袋被结结实实浸透了水,变得沉重无比。三哥背他不动,就让二哥用手臂扶着楼梯,弟弟架着他的另一只肩头,将身子一步一步地往上拖。每上一级木梯都如同攀登万丈高崖。虽然屋外已冬寒逼人,二人上得二楼,总是大汗淋淋。辛苦当然是不需要责怪什么的,只巴望毛主席派来的亲人金珠玛米能妙手回春。

可惜,等二人上得楼来,一旦感觉到清理阶级队伍群众大会的境况,仍不免毛发倒竖,喘喘万端。手术还没开始,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叫“强刺激疗法”?三哥告诉我说,就是不打麻醉直接手术。无论什么病,一律用刀子在病人脚后跟切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掰开,然后用钢针在肉里寻找神经,哪条敏感挑哪条,反正不停地制造强刺激效果。行文至此,我不能不再次想起渣滓洞白公馆的革命志士。当年那些志士为理想宁愿抛头颅洒热血视死如归,可是如今这些求医问药者,一个个只有世俗的、可怜巴巴的求生欲望。除了惨叫,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减轻医生实施人体摧残时的剧痛。三哥说,每天手术结束,激出的冷汗早将二哥的厚棉袄湿透。

谢天谢地,一个疗程终于结束!实在受不了啦,于是问医生:这样受罪,我的癌症能医好吗?医生对二哥的询问大惑不解,奇怪地反问:“你怎么这样问呢?”接着居高临下地教训:“强刺激疗法是文化大革命的新生事物嘛!我们大家只有责任来支持它嘛!没有半点理由对它指手划脚嘛!你怎么提这样的问题呢?”早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二哥实在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他认命了。三哥说,一周前第一疗程开始,二哥沉甸甸的身体只能非常吃力地拖上拖下;一个疗程结束,二哥轻飘飘的,已像一只风干的口袋,背在背上,三哥上下自如。
只能再去华西请求锯腿。重新检查:不行了。癌细胞早已转移腹部。腹部是没办法切除的。病员周照明同志,你回家歇着去吧——这句话翻译出来,就是:回家等死去吧!



二哥回家卧病不久,已在云南边疆生活的我便接到电报,说母亲去世了。我匆匆忙忙请假奔丧。那时从边疆赶回成都很远,差不多一周功夫。好在四川天寒地冻,冷,灵柩可以一直停放屋里,直等到我回了,这才开棺,让我最后看一眼妈妈早已缩得很小很瘦的遗体。真奇怪啊,我就是在这个怀抱里长大的,而且那儿曾是世界上让我最感温暖的地方。我突然难过地大哭起来。姐姐要我抹抹妈妈已经僵硬的脸和好像尚未合下去的眼睑,我照吩咐一一做过,接下来,就把棺木永久地合上了。

起灵时天还没亮,整个成都在黑暗中安睡。二哥单独住在一间黑漆漆的小屋里。卧病太久,原来特别宽的脸早变得窄瘦苍白。满面丛生着杂草一般的胡须。起灵时他也架着拐杖出了门。无语地望着母亲的灵柩在夜色里悄然远去。妈妈的棺木是她娘家里刚刚长成的乡下孩子簇拥抬走的。我们都匆匆跟后面走,而二哥,只能站在家门口无言目送。漠漠昏黑中,我发现他眼神非常悲戚,好像还噙着泪光。我在猜想:他悲哀,是为了后母的离去?还是为自己完全无法对抗的命运?古今中外,古往今来,不管是童话故事还是现实世界,后母和前妻孩子的矛盾都是一个纠缠不休的永恒主题,在二哥远望母亲远去这一刹那,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和解了。

母亲去世不久,我就调昆明了。我是因文革期间犯了“严重政治错误”发配来边疆的。对于云南的风物人情,事前我毫无概念。只记得离开重庆前去看望一位见多识广的亲戚,他告诉我了,说云南两件宝,你千万想办法弄点带回来:一是“三七”,一是“白药”。到边疆后,我已经知道“三七”出自文山壮族自治州,离我远得很呢;而“白药”则出在昆明,与我也了无关系。没承想,我一调来昆明,便被迫和它搭上关系了。
事情就和二哥有关。

《参考消息》不知怎么登出了一则消息,说是日本鬼子已经研究过了,“云南白药”治愈癌症大有奇效。这则特大喜讯当然击中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亲人,他们比我更直接地为二哥的不治之症忧心忡忡。于是我收到来信。大家要我抓紧采购白药寄回成都救急。初到昆明,药品领域对于我实在太陌生。我不敢怠慢,很快打听到了:该药虽不与粮食、猪肉一般属定量供应的生活必需品,但同属稀缺紧俏物资,必须凭医生证明方能购买;一张证明限购三瓶;每瓶价格3毛9分。三瓶总价1块1毛7。那时我月工资42块5角。每月扣除因母亲丧事所借款项10元,扣除我必须给父亲汇去的生活费15元,自己只剩18元5。此外,我还得筹备结婚基金。1块多的药品(如果二哥生命力顽强,很可能会是我的一笔长期开支)就构成了对我支付能力的巨大考验。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第二,初来乍到,我对昆明两眼一抹黑,无法找到铁哥们医生为我走后门开购药证明;第三个问题也很要命: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参考消息》上那些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因为我发现了,日本鬼子和中国人差不多,都喜欢故弄玄虚,专搞偏方怪招来忽悠大众。我刚到昆明就被蒙过一次,昆明军区政委的秘书不知哪儿弄来个日本鬼子的“饮水疗法”,说根据“绒毛造血”原理,每天一次性空腹喝水1000CC,保险延年益寿,百病可消,弄得办公室个个喝得偏偏倒倒,头重脚轻。大家于是质疑了:猛喝寡水,如何验证疗效?没法验证啊!宁肯少活二十年,也决不再受那个东洋怪罪。

思前想后,我终于冒着被姐姐哥哥批判的危险,断然回信说明想法,表示:干脆我寄钱给他买点鸡蛋补补身体吧,或者,他想吃什么好吃的就满足他的愿望好了。我的潜台词非常明白:他反正活不了多久啦!让他走得愉快点吧——我不敢明说。

事实上,绝症确实在日胜一日地摧毁二哥已经十分孱弱的生命。我从家里的来信知道,他的腹水已越积越多,全身浮肿,疼得太厉害了,他就一个人用叫喊、用捶打床板来减少痛苦……后来,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就小声地直哼哼;连捶打的精神也没有了,就颓然僵卧,木木地、绝望地看着每天轮流前来照顾他的弟弟妹妹。与其说他还继续活着,不如说上帝在召回他之前,无情地要他把痛苦受足受够。

晚上,照顾他的亲人该回家的都回去了。他只能无助地躺在空荡荡的黑屋里。隔着一道窄窄的天井,身体已极度衰弱的父亲、以及一直和父亲同住的四哥夫妇与他相邻而居。终于,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夏夜,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那天三哥也正好在。两位哥哥这样说明当时的情况:大家刚刚在风声雨声中睡去,突然听到屋外一声大叫,接着似有重物坠落砸地,但闻一声訇然巨响。大家全惊呆了,吓得几乎不敢喘气。父亲很警觉,小声嘱咐哥哥们说:你们起来,去二哥那边看看吧!两个男子汉小心翼翼撑开伞,冒雨穿过小天井,小心翼翼推门,打开手电筒,在小小的、圆形的昏暗光影里,二哥像未被摔碎的粗糙泥俑倒在地板上,仰八叉四脚朝天,已经不再动弹。当事人这样描述现场,说二哥的嘴微微张着,牙齿咬住伸出的舌头——显然,他死前太痛苦了。而眼睛,他们说好像还微微睁着,似对这个世界有着无限的留恋,或者怨恨。

俩哥哥回到父亲屋子报告。父亲显然已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他明白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还能问什么呢。哥哥对父亲说了三个字:
“没事了。”
父亲面对黑黢黢的天花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再说。

尾声

许多年后,曾在云南档案馆工作过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说年轻时他常被派去档案仓库值班,一值就一个月。仓库位于远郊一片冷僻的崇山密林,闲得无聊,他就找些所谓“敌伪档案”翻看解闷儿。有一次不知怎么就翻到了民国时期昆明市府的人事档案,他早年离世的父亲荦然有名,位列“社会部”公职人员一栏。职务是“二等科员”。工作职责是赈灾扶贫一类。那时公职人员远比现在少得多,分工也远不如现今细致,因此,相当于现在国安部门一类职责也由社会部分管。这样,一到文革,政府就锁定了:“社会部”属国民党特务机构。所有人员,均属于历史反革命。朋友告诉我,他说他很奇怪,父亲刚解放不久就去世了,为什么到了十多年后“清理阶级队伍”,有人还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言之凿凿地宣布特务罪名?其源盖出于这些宝贝档案啊!朋友性格友善豁达,乃父想必也该如此。他说,幸好父亲走得早,免了一劫。

我马上又想起了二哥。在中国茫茫人海中,多么普通的一个人,除了给亲人带来麻烦或者快乐,对于强大无比的专政机器,他的存在和消失注定是丝毫无关紧要的。可惜,即使如此,仍有“无产阶级专政”不依不饶地要惦记着他,永远不想放过:那就是不知道藏在哪个山洞里的“敌伪档案”了。因此直到他已经从这世界上消逝,还来了一次颇具喜剧意味的迟到的折腾。

二哥去世第二天,有几个手提公文包的“外调人员”即“清理阶级队伍”的专职干部来到了我们家。他们找到父亲,居高临下地自报家门之后便宣布:单位已经查清,周照明属“历史反革命”。他们要父亲老老实实地提供旁证。
沉浸于丧子巨痛中的父亲没有心情论争,淡淡回答了:
“我不知道……”
对方显然已经把父亲当成了同谋,口气开始强硬:
“他参加过蒋经国的青年军。”
悲痛中的老人依旧说不知道。从儿子来到这个世界,几十年间,给他带来的麻烦够多了。既然周照明已黯然远去,老人不想再提起啊!
来人继续宣布外调结论,如法官没完没了地宣读起诉书:
“他当过排长。”
父亲还是不想回答。

继续宣布:“按照我党政策,‘历史反革命’的界限是军、警、宪、特。所谓军,指连长以上军官,含连长。周照明参加的青年军,系国民党嫡系。按照政策,排长即等同于连长。因此属于历史反革命,必须加以清理。”
父亲完全不想说。来人已经不耐烦了。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顽固老头,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于是他们愤怒起来,说你不知道,你骗人!周照明在哪儿?你把他交出来。我们会亲自讯问的。
父亲也终于忍无可忍,说了:
“我骗你们干吗?他人都死了。我骗你们干吗!”
对方傻眼了。好半天,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于是放软了口气,试探地问:
“周照明——他现在在哪儿?”
父亲这一次回答得更加认真:
“东郊殡仪馆。”
对方终于彻底没趣,走了。

周孜仁,网刊《记忆》第55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明鏡新聞 - 歷史

明鏡雜誌 - 歷史

明鏡博客 - 歷史

明鏡出版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新史記雜誌社

明鏡電子書 - 歷史/傳記

明鏡雜誌 - 新史記

明鏡雜誌 - 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