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7日 星期三

汪精卫的“绯闻”究竟是真还是假?(下)


高伐林

汪精卫和陈璧君的外孙女何重光向笔者提供了一些史料,如方君璧的信手迹等;笔者也查阅有关历史专著,现将有关论述罗列于下。


附录一:
生活上汪精卫是严肃的,与其妻陈璧君忠诚恩爱

蔡德金

蔡德金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教授,是中国大陆研究中华民国史、抗日战争史著名专家,1999年因病逝世。

陈璧君对于引导她参加同盟会,既擅长辞令,且又仪表堂堂、一表人才的汪精卫,爱慕之心,确实早已萌发。不过她在娃娃时,也由父母包办与表兄梁宇皋订婚,在与汪相识后,得梁之同意,方告解除婚约,但与汪并未有终身相许之约。……为了避人耳目,以利暗杀活动之进行,汪与陈璧君在北上时乔装成夫妻,结伴而行。而谋刺摄政王之举,如果成功,对于他们来说,必将同归于尽。因此,汪认为对于同生共死的陈璧君不能不予临死之前,有所表示,而陈璧君也望早订名分,藉以告慰父母双亲,遂于行刺前,两人为名义上的结婚。汪在(行刺失败)入狱后,陈璧君一再奔波各方,拼力营救,由于这种同生共死结成的情感,使他们终成眷属。
从生活上讲,汪是严肃的,与方君瑛之间是革命志士间的纯真友情,而非情恋。方君瑛之死,确实使汪神明痛苦莫可言喻。
至于汪与其妻陈璧君的关系,也非世人所传言的那样,把陈璧君描绘成是个雌老虎般的恶魔。实际上他们是忠诚和恩爱的,这从汪为陈所写的大量诗篇中即可详知。
――摘自《同盟会女杰方君瑛》(载《传记文学》第68卷第二期,75-77页,1996年2月)


附录二:
我的姐姐方君瑛为什么自杀

方君璧

方君璧(1898-1986)为著名画家,方君瑛的幼妹。其夫曾仲鸣为方君瑛四嫂曾醒之弟,曾任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中央政治委员会副秘书长,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铁道部、交通部次长,1939年在河内被刺客当成汪精卫而刺杀。1972年方君璧回中国访问,周恩来总理出面接见问她有什么要求,她表示希望得到遍游神州作画的方便,周恩来非常支持。以下摘自她1962年2月25日给汪精卫的子女的信1-15页,原信存何府。
这封信是方君璧在读了香港坊间关于汪精卫的野史盛怒之下而写,又是给侄辈的谈心家信,字迹潦草,称谓随意,偶有错字;长篇一气而下,未加分段。为便于阅读,现分段加题。其中圆括号为信中原文,方括号内是笔者加注或增添文字以作必要提示。

 


  说明:方君璧1962年2月25日给何重光的父母写来22页长信,详述其姐的方君瑛生平和自杀原因。这是第一页。后朱子家(笔名金雄白)据此资料为文,刊载于《春秋》杂志,并收入《汪政权的开场与收场》第五册。


《汪精卫恋爱史》读了令我气愤填胸,几乎气死!……世界上有的人,居然可以这样的造谣,全无事实根据,完全胡说八道……我真恨不得抓了作者来,痛打几百板!
……[你们]爸爸对妈妈的感情浓厚,谁都知道,只要读他给她的诗词,即可相信。如果非至爱真情,不能写此由衷而出的至性动人的句子。集中多少是想念她的呢!至于对七姑[即方君瑛],只有她死后过“鸦加松”那一首[指汪精卫《双照楼诗词稿》中《过鸦尔加松故居》],那是无论对哪一个敬爱的同志都会有此哀感的诗了。

方君瑛与陈璧君情同姊妹

[方君瑛]是头一个进日本东京女子师范学校的。……那时在日本的青年,因目睹日本的欺负中国,满清政府的无能及专制,中国之衰弱,人民的穷困,大部份都很前进,尤其是七姐君瑛,六哥声涛,他们都参加了同盟会,誓以身报国。
当陈璧君女士到了日本,孙中山先生及其他老同志见她年纪很青,又是女同志,乃托君瑛及曾醒照拂,君瑛七姐那时入党已久,资格很老,我听说她那时是任党内要职,且因她为人的正直热诚,刚毅沉着,所以孙中山、胡汉民、朱执信先生等没有一个不敬重她,尤其是陈璧君初到日本,年纪比她少七岁,更是崇仰她到不得了。[与曾醒]姑嫂两个自是无微不至的爱护着璧君。她们住在一起,以后因商量党事问题便利之故,乃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与汪精卫、黎仲实也住在一起。他们五个人志同道合,抱牺牲自己为党为国的宗旨,俱置生死于度外,像桃园兄弟,真是结义之交了。汪精卫先生决定炸摄政王,实在是他们几个人合商的。运炸药等大家都有份。

方君瑛长期背有家庭负担

辛亥三月,他们陆续去了香港而有起义之举。……结果变成三月二十九日的轰轰烈烈大牺牲……君瑛曾醒[方]声洞三个人一同照了一张相片,各人写了一封长信给家人,作最后之绝笔,那知即因时间相差两日,声洞牺牲了,君瑛曾醒因为城门关了进不去,没有同死。她们都痛心饮恨终生。七姐对七嫂[方家男女分开排行,所以有“七姊”又有“七哥”、“七嫂”]及两个孤侄,从此负绝大的责任。这也是她自杀理由之一。
[君瑛的]未婚姐丈,书读得不错,可惜思想十分陈旧,读书的目的即是做官发财,对于一般革命党人的牺牲精神莫明其妙。到他有一点知道我们家人都有革命思想时,大为不满意,向六哥七哥发牢骚,骂了一顿。两个哥哥很不高兴,回来诉给君瑛听。君瑛大怒,想如果要嫁给这样一个不同思想宗旨的人,夫妇一定不会幸福和睦,遂有了退约之意。只因父亲不赞成、自己快要毕业、同时革命工作极秘密,不想令人注意,所以暂时不提,但对她的未婚夫已下了决心不嫁,而对自己也下了决心不结婚,想终生抱独身主义者,则与王君是为大义而退约,并非因另有儿女私情,没有什麽对不起他了!
到了革命成功,民国元年,福建省政府要任君瑛做教育厅长,君瑛因革命初志为救国家民族于灭亡,不是为自己个人的名誉地位,更不愿做官,所以决绝辞掉教育厅长之职,只接受了做福州女子师范校长。曾醒则任了监学。王君听了,虽然对不做官觉得可惜,但也开始钦佩君瑛而要求结婚,七姐不但不肯,同时还提出退约,写了许多理由给父亲,父亲也只有赞同,于是正式退婚了。

汪方两家关系极为密切

汪[精卫]先生是虽然很风趣,但很矜持而讲究旧礼教,对人和蔼可亲,又很拘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衣冠不齐整,或是有一点越礼的行动,更没有讲一句无礼的话。他很喜欢讲笑话,但从来没有讲一句过份的。他守身如玉,像一个古时的女子。所以我们见到他,都有几分顾忌,不敢随便讲笑。他们两个人对于我四嫂七姐很恭敬,我相信真的比待他们自己的亲姊姊还要好,还要听从。尤其是对七姊。
我本来名字是叫君玉,七姊等嫌俗气,请汪先生代我改一个。“君”字是我们家里姊妹的排行,其余一个字都从玉。汪先生笑说:“七妹(他叫璧君做七妹,叫君瑛做七姊。君瑛本是比他小一岁,但汪先生很尊敬她,所以叫姊)名叫璧君,那么巧你们都是‘君’字排行,她们君字在下,你们君字在上,她又那么喜欢十一妹(我是第十一),不如十一妹改叫君璧,七姊赞成么?”七姊很高兴赞成。我的名字是从那时改的。
一九一三年四月,汪夫人生头一个孩子,因全是七姊看护,乃名汪婴,取与瑛同音。孩子生下不到满月,汪先生回国,没有多久,陈璧君、曾醒、李石曾及其夫人也同回国,把几个小孩子全托君瑛看管。……可惜七姊的诗都失掉,我只记得一句,是想念父亲的“苍天如海月如舟”,真是警句。可想见其他的必也很精。[何重光找出了这首七绝的全文:“黄叶飘零怨暮秋,苍天如海月如舟。数年慈父倚闾倦,愿借冰轮返故州。”民国三年九月作于法国。方君瑛计划下一年归国探望老父,未至而父已殁。]
到了不久那年年底汪夫人生第二个女儿,因为是避难奔走劳顿了,孩子不到七个月,就早生了下来。当时人多,我们与汪家已不住在一起,但离得不远。孩子的看护,差别不多完全由君瑛、曾醒两个人负责。孩子小,只重三磅,医生以为她天天有死的可能,却是由她们尽力细心调理,居然生存了。她名叫惺,取与曾醒的名同音。

方君瑛长期操劳回国后心力交瘁

那几年七姊是在玻尔都大学念数学……福建省政府因经济困难,将几个学生的官费取消。我们家中经济也受了十分大影响……一九廿年我七嫂把我们方贤旭也送到法国,交与七姊教养。家中的经济,也愈来愈困难。七姊一切家事俱是自己做,克勤克俭,一面上课,一面读书,晚上常读到半夜。一九廿一年冬天,她以十分刚强用功的毅力,把数学硕士考取。在法国得数学硕士不易,中国女学生考到这学位者,也算是她第一个了。
到一九二二年春假我回去看七姊,她已很憔悴,不久她被汽车撞伤头部,伤得相当重,幸而医好,但医生说恐怕将来会影响到脑。然而当时却恢复到平时一样。在一九廿年左右,六嫂(方声涛夫人郑萌)曾寄一笔款暂存在七姊处,准备她的儿贤卓来法国留学做学费。当时有两个青年学生林秋生及王国治在玻尔都念书,两个都是福州人。他们有一次因家中学费没有寄到,穷得很厉害,知道七姊身边有六嫂寄存的钱,即向她先借一些,发誓家里学费一寄到,立刻就还。七姊是热心慷慨的人……以为救人之急,不久即会归还,暂借些当亦无妨。那知借后那两人……始终未还。这事把七姊急死。
七姊在法国一共十年,过的十分简单的学生生活,对于国内的复杂及腐败情形没有接触,不能想像而知,一旦回去,见国事日非,社会腐败,人民悲惨,为之十分愤怒伤痛,尤其是见一班从前之革命同志,亦因地位享受问题,大部分变了气节。许多也与以前未革命时的满清官僚的腐败无大分别。……一想起许多同志及自己弟弟的血为革命来流的,岂不都白流了么?自己的性命,虽然没有牺牲,但几年的努力也岂不白花了么?至革命成功,以为从此以后,人民可拯出水火,那知道民国已成立十年,而人民的痛苦反而更加,这是谁之过呢?革命的成功,难道不是造就一般新的贪官污吏,新的军阀么?革命的同志,尚且不免腐化,则前途的黑暗可怕至极,自己是革命党员,也应负责。所以她回国后,耳闻目见,将她十多年来的理想打破无余,悲伤打击,无一日可以安宁。
国事如是,家事亦甚复杂可伤。七哥牺牲后,七嫂终日悲怨,父亲也过了世,剩下的弟妹都皆未成立,七姊觉得寡嫂孤侄是她的责任,而弟妹们她也应该帮着负责,执信学校尚未正式开学,而且校务繁杂,在创办时人事的处理亦万分不易。她自己从给汽车碰伤头部之后,常觉脑力不胜,恐怕难以负此重责,同时厦门集美学校想聘她做教授,七姊……很想接受了集美的聘,则可经济有着落,每月可筹还若干给六嫂。但汪先生汪夫人则以为集美聘书的条见[件]是学校有权辞退教职员,而教职[员]不能辞职,要任务十年后始有自由。如此太过无理,不赞成她接受。因急于要开办执信[学校],璧君乃于四月去了美国[募集]捐款,曾醒一到中国,即回了福州看侍母亲去了。从前订了婚的王君,虽然七姊是同他退了约,但他始终不肯承认,也不结婚,事过十多年,他一知道七姊回了国,又屡次写信及打电报来要求重修旧约。七姊不胜其烦,很以为厌闷。以上种种理由,大概都是使她厌世。
当然如果她在平时健康的时候,做事明决,随时都抱绝大的勇气,遇着这种种切切的困难失望,也不难于奋斗。可是她自从给汽车撞伤头部后,可能神经受了影响,衰弱了,则战不过这一切烦恼。况且她最爱的曾醒、陈璧君两个姊妹都不在她身旁,以至于她心中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也无人可诉,无人可问,有想不通之时,也无人可以劝解她一下。结果郁郁而萌自杀之念。


附录三:

汪精卫怀念方君瑛的诗词(两首)

《齐天乐·过鸦尔加松故居》

蔚蓝不被纤云染,轻飙卷来秋爽。
远岫如烟,平沙似雪,人与白鸥同放。
渔歌晚唱,看一棹归来,钓丝微漾。
残日犹明,盈盈新月已东上。

沧波澹然相向,似依依绘出当日情状。
草径全荒,松围尽长,只有青山无恙。
临风怅惘,尽马策挝门,尘封蛛网。
落叶萧萧,乱蝉空自响。
诗后自注:晋羊昙为谢安所器重,安居近西州门,安既殁,昙不敢过西州门。一日大醉,径诣城下,左右告曰:此西州门也。昙感动马策挝门,大哭而去。余过鸦尔加松方氏姊君瑛故居,悲不自胜故用此语。

高注:此诗为民国十二年(1923年)作。鸦尔加松(Arcachon),今译为“阿卡雄”。

《六月十四日为方君瑛姊忌辰舟中独坐怆然于怀并念曾仲鸣弟》

又向天涯賸此身,飞来明月果何因。孤悬破碎山河影,苦照萧条羁旅人。南去北来如梦梦,生离死别太频频。年年此泪真无用,路远难回墓草春。
此诗估计是1941年作。

以上二诗载《双照楼诗词稿》,汪兆铭著,汪精卫幼子重行自费刊印本,2004年。


附录四:

汪精卫致曾伯良、曾仲鸣、方君璧等人的信

以七姊(指方君瑛)平日之明决,遇此等事不难立断,何致为此自戕?故以七姊去岁被汽车撞伤及近来精神异状推测之,七姊自杀之原因,当为神经衰弱所致,此医生及蔡孑民(蔡元培)张溥泉(张继)诸先生所推定以爲必然者也。呜呼,自元年以来,我等结合成一家庭,感情浓挚,有逾骨肉……兄昨岁不招三、七姊回国,七姊可以不死,七姊回国后在兄寓时多,兄苟善于调护,七姊亦可以不死,今则七姊竟死矣!兄非惟无以对七姊,且无以对诸弟妹,神明痛苦莫可言喻。诸弟妹以此责兄,兄固无词,即以此绝兄,兄亦无怨……
——1923年6月25日。方君璧转抄。
方君瑛于1923年6月12日服毒,14日去世。汪精卫在广州得到噩耗之后,16日转道香港乘船赶往上海。此信从上海寄给方君瑛、曾醒在法国的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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