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22日 星期三

共和国最大凶杀案:被暗杀级别最高的首长(上)



中将谭甫仁

(1)父亲与谭甫仁还要从井冈山说起

谭甫仁是建国以后被暗杀的级别最高的首长,他死在乱哄哄的文革中。他与父亲相识于1928年春季,正是父亲参加的新城战役。那一次仗打得干脆漂亮,一整营的敌人一个也没有跑掉,除了被击毙的以外,都成了教导队的俘虏。

我父亲当时在红四军教导队当区队长兼教官,战役结束以后所有的俘虏都交给了教导队看管。当时红四军有优待俘虏的政策,所有的俘虏都受到了良好的对待,有伤的会得到及时的治疗,他们身上的财物都由他们自己保管。红四军当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从这些俘虏中挑一些出身好且愿意跟红军走的人,把他们经过教育训练以后充实到红四军的连队中去。

一天,我父亲忽然听到楼上的俘虏中有人在唱《国际歌》。歌声引起了我父亲的注意,因为当时敌军兵营中是不能唱《国际歌》的,这首歌只有红军的部队里才有人唱。这个俘虏显然不是一般的俘虏,我父亲立即跑上楼去,想找到这个唱歌的俘虏。

《国际歌》有着神奇的魅力,父亲对我说过,他没有什么音乐细胞,但是他一生中有两首歌常常让他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一首是《义勇军进行曲》,因为在艰苦的抗战岁月和人民共和国建立的时刻,这首歌给了他那么多的鼓舞和联想。另一首就是《国际歌》,父亲说《国际歌》在鼓舞无产者砸碎旧世界而不惜牺牲一切方面真是登峰造极,所以列宁做为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是知道《国际歌》在无产者中的分量的:“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父亲也正是听到了《国际歌》突然拉近了与这个俘虏的距离。

但看见我父亲上楼,歌声就停止了。我父亲只得发问:“刚才这首歌是谁唱的,请站起来!”

一个清瘦的青年俘虏起身答道:“是我唱的,长官,如果不允许俘虏唱,我就不唱了!”

我父亲说:“不,可以唱,你唱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那个青年说:“我叫谭甫仁!”

我父亲说:“你在哪里学的这首歌?”

我父亲这一问,谭甫仁立即变得眼泪汪汪起来。原来谭甫仁是广东梅县人,参加过澎湃领导的第二次东江起义。在那次起义中,他学会了唱《国际歌》。本来打算为了“英特纳雄耐尔”奋斗到底,没想到起义遭遇到巨大挫折,还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就不得不随着起义部队四处逃散。

谭甫仁在逃亡过程中,到了江西一个地方。在饥寒交迫中,吃饭成了唯一的需求,无奈之下只得去军阀朱培德部当了一名士兵。这次谭甫仁随着部队来到新城布防,没想到竟成了红军的俘虏。

我父亲安慰了谭甫仁几句,并安排了他与东江起义的领导人之一的朱云卿见面,因为谭甫仁参加过朱云卿的部队。朱云卿此时是红四军一团的参谋长。

谭甫仁高兴得不得了,立即给我父亲敬了一个军礼。

(2)谭甫仁指挥的炮声成为毛泽东笔下的千古绝唱

当即我父亲叫来传令兵,要他带着谭甫仁到团部去见朱云卿参谋长。朱参谋长跟谭甫仁可亲了,朱参谋长不但认识谭甫仁,还知道谭甫仁是一名共产党员。在东江起义中,朱参谋长和谭甫仁曾经并肩作战,多次出生入死。直到后来部队被打散,才各自不知去向。

我父亲吃饭时碰到了毛泽东,将此事告诉了毛泽东。毛泽东高兴地说:“这是一颗红色的苗子哩,现在该让他归队了,要把他要留在革命队伍里!”

由于父亲与谭甫仁的特殊关系,他多次向我讲述过谭甫仁的经历。上个世纪60年代中期,谭甫仁到工程兵担任政委。父亲在几十年的司令员生涯中,同几位政委合作的都不是太好,可能司令员和政委双方都有责任,这种格局在部队中是常见的。但是父亲说过,和谭甫仁合作是很融洽的,因为他知道政委该干什么和不该干什么。记得小时候我在家中常常见到谭甫仁坐在沙发上和父亲谈论工作,那时业余时间也都被工作大量地占据了。

父亲也向我讲过谭甫仁回到革命队伍后的事迹,他担任过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士兵委员会干事,红十二军连政治委员,687团政治委员,红一军团第一师政治部组织科科长,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组织科科长,红十五军团第78师政治部主任。参加了长征。谭甫仁打仗曾经引发了一首被亿万人传诵、并将流芳百世的诗词,那就是毛泽东的《西江月。井冈山》。

那是1928年8月30日早上,国民党湘赣敌军4个团向井冈山扑来,妄图把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一举扼杀在摇篮中。当时部队弹药紧张,每人只有3至5发子弹,所以必须最大限度地利用好这几发子弹,所以决定把敌人引入近距离再发射。由于敌人装备比我们好得多,如果攻上来会导致我们重大伤亡。团长朱云卿观察敌人已经很近,甚至他们士兵的表情都已经看见,他命令“打”,简陋装备的鸟铳、步枪一齐开火,由于距离近、敌人密集,真是做到了枪枪有人倒下,红军积攒了一些大石头也派上了用场,大家从高处掷下,大石头飞速滚动向下,敌人被砸得惨叫声四起,纷纷从羊肠小道两旁滚下山去,不是摔死就是伤痕累累。

敌人知道红军枪弹有限,在下午4点卷土重来,谭甫仁看看自己的枪膛,只剩下可怜的一发子弹了,只见谭甫仁大声喊道:“团长,前不久我们修的那门大炮呢?”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发炮弹了,大家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几十斤重的家伙身上,谭甫仁憋住气命令:“放!”只听见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入密密麻麻的敌群,随着一声巨响,敌人血肉横飞,惨叫不断。敌人以为红四军主力回到井冈山,敌军害怕吃亏,赶忙逃回茶陵。

毛泽东得知,兴奋写下:“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而制造炮声的正是谭甫仁。

(3)谭甫仁中将被暗杀前几个月,我曾经拜访了简朴的谭叔叔

自从父亲与谭甫仁相遇,在以后的几十年间保持了很好的友谊。父亲说,谭甫仁是个难得的部队政治工作者,看他后来的履历,也大多担任政委。抗日战争时期,任115师教导第七旅政治委员,冀鲁豫军区副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东满军区政治部主任,东北野战军第七纵队副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第十五兵团军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政治委员,昆明军区政治委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父亲对我说,他们那一代军人也许有这样和那样的缺点乃至不足,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非常敬业,个个都是工作狂。1959年谭甫仁到武汉军区后,就在想着政治委员如何做好加强部队的战斗力。尤其解放已经十年,在和平年代里部队还能不能居安思危,能不能有严明的纪律和顽强的作风。这就需要一个好的榜样,为了选好这个榜样,谭甫仁深入调查研究,他感到一军一师一团一营六连是一个很好的样板。他培育了六连继承和发扬了战争年代的不怕苦、不怕死的作风, 1964年1月,国防部正式批准授予六连为“硬骨头六连”的荣誉称号。直到改革开放年代,这个闻名全军的先进典型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书写着自己辉煌的历史。

1977年1月,中央军委向全军发出向“硬六连”学习的号召,1984年1月22日,中央军委向该连赠送了“发扬硬骨头精神,开创连队建设新局面”的锦旗――而那时谭甫仁已经离开人世十多年了。

说到谭甫仁的去世,曾经给了父亲很大的震惊,因为这样级别的干部被枪杀在解放以后从来没有过。

在谭甫仁去世前一年,我正在云南健水二炮基地培训。尽管我的家庭背景部队首长也知道,但是在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照顾。部队的伙食是比较单调的,我特别希望能够有机会好好吃上一顿肉。

那是1970年春,18岁的我正是长身体、贪图吃的年代。当时部队派我到昆明,事情办完后,我很想到谭叔叔家改善一下生活,于是直奔昆明军区。警卫看到一个小孩子找政委,有点怀疑我是故弄玄虚。我很自信地说:“你就告诉谭政委,我是陈士榘的儿子,我父亲让我来看望他。”

谭甫仁接到电话很快让我进去。他见到我很高兴,摸了摸我的军帽,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说:“我和你爸爸也是这么年轻就穿上了军装。”他又问我是家中的老几,我告诉他老四,他感叹地说:“小孩子长得真快,我们怎么能不老呢。”

他询问了父亲的情况,在那个年代,虽然他和父亲都身在高位,但是政治空气是非常紧张的,他们也都害怕在某一天会突然间被打倒,所以说话也很谨慎。当然,回忆起井冈山和父亲的相识,他和谭阿姨都笑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谭甫仁叫上他的老伴儿和我一起吃饭,老两口不停地和我叙旧,还回忆起父亲的一些轶事。我在等待着一顿美味午餐,但是军区政委的家宴也很普通,除去主食云南过桥米线外,还有三四个菜,也没有多少我梦寐以求的肉,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

(4)父亲说,早知道谭甫仁死的这么惨,不如留下他

几个月后,我们非常震惊地得知,谭甫仁夫妇双双死于非命。由于我当时不在北京,所以不知道父亲闻知后的感受,我估计他将是很难过的,毕竟是艰苦年代一同走过来,共事又这么久远。

后来听妹妹陈小琴回忆,出事后父亲在电话中听到这个事件,很焦急地说:“赶快送医院抢救!”我特别记得那次在谭叔叔家吃完饭的一个插曲,我向谭叔叔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从1968年到1970年,我还没有和家里通过电话,想在他家打个长途给父亲。谭叔叔当即让秘书把我带到一个军区机关打了长途,父亲先是埋怨我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同时让我转告,一定让谭叔叔多保重。父亲的含义与其说是身体的告诫,不如说是政治上的告诫,那个年代的政治空气太险恶了。

几年后,谭甫仁的一个儿子曾经到北京找过父亲,父亲见到他的儿子很难过。事过多年,父亲谈到这件事还感慨万端。父亲特别说,早知道这样,应该向中央打报告,千方百计地把他留在工程兵,那也就不会夫妇二人惨遭杀害了。当然,即使打报告也阻挡不住,因为谭甫仁将军从工程兵到云南是毛主席亲自点将,那是谁也不可能提出异议的。

父亲说,1968年中央把谭甫仁从工程兵调到云南,大家都没有准备,连谭甫仁本人也是突然间接到命令的。

云南当时是“文革”的重灾区,而且难以控制,武斗也在不断升级,这种武斗来源于江青的指示“文攻武卫”,文革初期江青还不像后期那样臭,很多人认为她的讲话精神很大程度代表了毛主席,所以纷纷拿起武器互相攻击。造反派由枪战发展到炮战,甚至把军工企业研究试制的尚处于在保密阶段的新式武器,也抢来用于武斗。

这一切传到北京,中央迅即采取措施,当时真正着急的是周总理,因为他要不仅要管“革命”,更要管生产,而后者才是最难的。周总理多次针对云南情况,作了指示。开办“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云南班”便是一项重要举措。中央紧急开办云南学习班,本来和父亲共事的谭甫仁进入决策层视野,也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父亲说,他得知谭甫仁要离开工程兵真有点舍不得,但是谁也阻拦不了,这是毛主席点的将。

1968年1月24日,谭甫仁走进了乱哄哄的“云南班”。受到党中央、毛主席、周总理(当时还有“林副主席”)委托,谭甫仁以“学习班”办公室主任的身份主持了“云南班”的开学典礼并作了重要讲话。

2月11日,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听取了各省和军队办学习班的情况汇报,周恩来首先谈了“云南班”的情况,当云南已来了八百多人时,毛主席大手一挥,摇头说:“不行,800人少了,要增加一倍。”

(5)毛泽东让谭甫仁做云南王

那天后半夜,谭甫仁突然接到通知,毛主席在人民大会堂紧急约见他。谭甫仁兴奋、紧张和不安地走进去。文革年代,即便高级将领也很少能够见到毛主席,更不要说和毛主席谈话了。毛主席向来是夜间工作,和下级见面也从来不拘一格,谭甫仁为之一惊,因为主席披着一件睡衣。谭甫仁还是很紧张,那个年代人们已经把毛主席视为“神”。

毛泽东的确有非凡的人格魅力,他首先讲起了云南的历史,毛泽东对中国历史了如指掌,谈起来也深入浅出。毛泽东向来是个古为今用的大师,那个年代历史是个禁区,谁也不敢涉足:如果说哪个皇帝有作为,就是美化封建统治者;如果说哪个皇上是个昏君,就是借古讽今,影射毛主席,罪过就更大。全中国也唯有毛泽东可以随意阐释历史。

毛泽东谈到了吴三桂做平西王、永镇云南,逆历史潮流而动的教训。最后,毛主席跃过数百年历史,转入正题道:“你要做平西王了,执掌云南边地,封疆大吏哟!”谭甫仁几乎插不上话,因为听毛泽东讲话是何等的荣誉啊,况且一个农民出身的将军怎么能同如此渊博的毛泽东对上话呢!

毛主席向谭甫仁传递了中央的想法:“中央已决定你担任昆明军区政委,名已正,言已顺,把云南班、昆明班办好,积累的问题解决掉,卸掉了包袱,再回云南。”

谭甫仁出了中南海,顿时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他走前对父亲说:“咱们从井冈山就在一起,在工程兵和你共事也很踏实,但是到云南就有点没底,如果你一起去就好了。”父亲也用那个时代的流行语言说:“这是主席对你的信任啊!”

1968年5月19日,经中共中央批准,任命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政委谭甫仁担任昆明军区政委。6月17日,中共中央又批准谭甫仁担任昆明军区党委书记。由于要在北京办好两个班,故推迟上任。

6月底的一天,周总理又在中南海约见了他,再次对云南问题作了指示。从此谭甫仁正式主持云南全面工作。1968年8月11日,谭甫仁和“云南班”的代表们分乘4架伊尔18飞机,从北京抵昆明,正式当起了“云南王”,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关于谭甫仁的死,社会上流传的非常离奇,但是做为陈士榘的家属,当时就知道都是编造的故事。

谭甫仁离开人世是1970年12月17日,林彪在文都尔汗折戟沉沙是1971年9月13日,相距仅有几个月。而谭甫仁从井冈山时代就与林彪共过事,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的冲击也不大,所以很多人都把二人联系起来。当时的新闻是全封闭的,民间一点不知道谭甫仁的死因,由于把事情捂的过死,所以谣传也就更厉害。

(6)传说谭甫仁奉林彪之命打周总理飞机是民间编纂的版本

流传在全国最广泛的一个版本是谭甫仁受林彪之名要打周恩来飞机:那是谭甫仁死前几天,云南王谭甫仁突然接到北京密电,指示谭甫仁在某月某日,将有一架从缅甸飞来的民航机,该机经过昆明时,务必击毁之。说他是云南王,是因为他担任着云南最主要的几个位置:中共昆明军区党委第一书记、昆明军区第一政治委员、云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谭甫仁接到这个命令忐忑不安,因为不明不白地打下一架民航飞机有悖常理。而上级命令又不能公开违反,于是采取了退一步的战略,命令四架战斗机拦截迫降从缅甸飞向昆明的民航客机。

守候在机场的谭甫仁也在指挥着下一步行动。飞机下降后出来一个人,询问是怎么回事。谭甫仁走到悬梯旁,跟着走出来一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老人,谭甫仁一见腿都软了,差点没有跪下,说:“总理好!”周恩来愤怒地说:“你们怎么还迫降我的飞机?是谁让你们这样干的?”

谭甫仁吓得不知说什么好,周恩来说:“马上向中央写报告,把这件事情交待清楚!”谭甫仁彻夜不眠,他在灯下写检查,怎样把事情交代清楚。他深知已经被卷到政治斗争的最中心,如果交代不清,不仅要犯罪,还要顶上谋害周总理这个遗臭万年的罪名,他也庆幸自己没有下令打下飞机,如果那样真是死有余辜了。

凌晨,谭甫仁和他的夫人竟然离奇地在昆明军区大院警卫森严的住所内,被一个手持双枪军人在卧室内连开五枪击毙,那是林彪的死党杀人灭口。

这真是一个如同惊险电影一样的版本,如果拍出来肯定比一些程式化的领袖人物的电影好看得多,但是这仅仅是民间杜撰的一个离奇故事。如果对真实的信息封锁的过死,民间的流传就会甚嚣尘上。那么,到底他被暗杀的真相如何呢?(未完待续)

摘自《一生紧随毛泽东》,作者:金汕 陈义风著 陈人康口述,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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