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8日 星期四

毛澤東描繪的“天堂”分明是“煉獄”(2)


《新史記》記者 高伐林

“野生”新聞人

杜斌出生於1972年,正是中國好不容易跋涉出了大饑荒之後的十年。誰曾料,安穩日子過了沒三四年,毛澤東他老人家又把中國推入“文革”的動亂深淵?杜斌在山東郯城縣一個鎮上長大,那段歲月中,在政治運動中無休無止顛簸的父母都隻字不提大饑荒,官方更是緘口不言,他又早早離開了家,以致對那段慘痛的歲月,一無所知。後來到北京工作後,回家很少,一年才探望父母一次。“直到去年才問了父母,他們告訴我,爺爺也挨過餓,但我們那裏還算好,沒有餓死人。”

杜斌對《新史記》記者坦承,自己並沒有讀過多少書。不過他從小酷爱文學寫作,年輕時寫過五、六年的詩歌,但從來沒有投過稿。1993年去當兵,三年後復員,待業一年多才被安排到家鄉一家工廠的保衛科工作。上班比較安閑,精力充沛的他對新聞發生了興趣。
“在這裏學著寫稿,學著拍照片——沒有人教我,就是自己摸索,看看報刊上人家是拍什麽、怎麽拍,然後自己學了就往外投稿。爲什麽後來攝影搞得多?寫稿子很費勁嘛,幾百字上千字,要吭哧吭哧寫;照片省事嘛,對準焦距,按下快門,成了!”

說是這樣說,正如一個美國笑話所說的:花了一千美元請專家來查驗機器的故障。他來後,只畫了一道線指出了故障所在。有人不服氣:這就值一千美元?專家說,畫線,值1美元;知道往哪兒畫,值999美元!

杜斌也是如此。拍照似乎只是舉手之勞,但是知道拍什麽有意義,怎麽拍得好,這可絕對不是像他自謙的那麽輕巧。在別人看來,杜斌的路走得真順,中國當時那麽多著名大報,只有一兩家沒採用過他的照片;後來又在美國《紐約時報》、《時代》雜誌、英國《衛報》、德國《明星》雜誌等國際著名媒體發表。“台上十秒鐘,台下十年功。”他經歷過多年的顛躓、淬煉,才能在電光石火的刹那間,成就一張優秀攝影作品。

杜斌給我講起他如何起步學攝影:他那時沒有積蓄,說動了父親掏出兩三千元存款讓他去去臨沂,買下來一台海鷗相機。沒人教,老是曝光過度、照虛了;投稿也發出來一些,但自己也不滿意。他仔細研究各家媒體拍的照片,下班時將工廠宣傳部訂的各種報紙都搬回家看一夜,第二天早上上班時再送回來。自己也訂了《攝影世界》雜誌,還買過《黑鏡頭》、《普利策獲獎照片選》等書,揣摩大師傑作的精髓:用光、取景、角度、構圖……後來他又登錄《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時代周刊》的網站,琢磨別人爲什麽拍得好,自己爲什麽拍不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省吃儉用,對相機和鏡頭不斷昇級換代。

“2004年我跟一個《紐約時報》記者出去工作,他問我:是在哪所學校學的攝影?我通過翻譯告訴他,我沒有受過一天攝影專業教育。這位記者大吃一驚。我補充說,我攝影與你寫文章一樣,靠的是悟性。他非常認同我的這個體會。”

杜斌說:我走的,是一條“野生”的路子。“我拍的一些照片,畫面裡的人是端端正正的,但是場景是傾斜的。有人問我,我說,我眼裏的就是傾斜的世界——這就是我的感覺。”

中國著名攝影記者盧廣曾評論:“杜斌是個下手更狠的傢伙”,盧廣指著《中國社會導刊》中一幅圖說:“除了杜斌,沒人敢這樣拍”。

杜斌回憶,曾獲得過世界攝影比賽等國際國內很多獎的“獲獎專業戶”盧廣,對他說:你的照片,每一張的構圖都非常好,我在向你的風格學習。“我很驚喜:是嘛!我沒有受過攝影的專業訓練啊。”

杜斌告訴我:“我也參加過攝影比賽,但沒有獲過獎。”

“不對呀,2010年5月,你不是獲過亞洲人權新聞大獎嗎?”

“哦,對,但那不是攝影獎。那組照片《寫出冤情》,發表在《南華早報》上的,我真沒想到,他們放到17吋那麽大——將雜誌的兩頁連起來。”




杜斌攝影作品:“太監”蒙冤30年
  時間:2002年2月6日
  地點:山東省桓台縣聶橋村
  上訪者:農民邢樹貞
  他1972年被村幹部濫用私刑閹割進行肉體羞辱,上訪30年無果。但他仍必須同其他生理正常的男人一樣繳納計劃生育管理費。54歲的他,蹲在村委會緊鎖的鐵門前欲哭無淚:“憋得直吐血。”這是杜斌的獲獎照片《寫出冤情》中的一張。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明鏡新聞 - 歷史

明鏡雜誌 - 歷史

明鏡博客 - 歷史

明鏡出版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新史記雜誌社

明鏡電子書 - 歷史/傳記

明鏡雜誌 - 新史記

明鏡雜誌 - 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