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2日 星期四

無數不自覺的個人參與創造可怕的歷史

《新史記》一平 專稿

五、回歸人類文明之正途

黃河清兄並非職業史家,他耗十數年撰寫《中國當代史稿》部巨著, 既是出於對中共謊言的義憤,也是出於對歷史的責任——恢復中國當代歷史之真實。由前者來說,這是對中共極權制度的抵抗,從後者而言,則是對歷史責任的自覺 擔當。他說“一般修史,不在本朝。我之違例狂妄,緣中共黨史代國史在先,且積鬱甚深,骨鯁在喉,一吐為快,不吐不快。”又說“中共以階級鬥爭為綱,以運動 愚民禍國,60年一以貫之。一個執政黨的歷史絕不能代替、等同於國家、民族的歷史。我作為中國人、底層知識人,視難無睹。故不自量力,妄修此60年國史, 聊備一家之言,以存闕失,以正史實,留與‘正史’對照。”(《中國當代史稿·自序》)

中 國的史學著述浩如煙海,而彪列首者乃《史記》,“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史記》有如此之地位,乃因充盈浩然正氣;有此正氣,太史公才有如此之意志之 勇氣,秉真持正,刀鋸之餘完成此巨著,閱讀《史記》章章頁頁均可感“正”與“義”二字。河清兄著此作乃以太史公為樣,步其志,尊其道,承其氣:“太史公啟 我愚鈍、開我靈竅”;“太史公在彼時彼境,能如此做,前無古人。這是我的燈塔、標桿”;“《史記》開創史傳體例,後世彷此。……我能得其精髓之萬一,為後 人為歷史留一頁印記,於願足矣。”

河清兄此巨著貫穿 三字:“憤”、“義”、“正”。“憤”乃對中共謊言之憤、對其數十年禍國殃民之憤;“義”乃秉天下之道義,以之記述、評斷中國當代歷史;“正”乃匡邪持 正,60年來,中國走的是一條反文明的邪路,此著之旨乃是通過對歷史真實記述,使國人醒悟當代中國路之邪之惡,使人人代代明之,從而回歸人類文明之正途; 再者,“正”亦是公正、客觀,以實為據。

一般來說,史 家是不著當代史的,因為距離太近,難能全面看清,也難能深入闡述,因此學界多關注當代具體事件,或記述或評議,完整地記述一個時代的歷史是後人的事。河清 兄冒史學大不韙,撰修當代史,實乃有因,即他所說:“我之違例狂妄,緣中共黨史代國史在先,且積鬱甚深,骨鯁在喉……”,也就是說,他撰修此著是針對中共 謊言的,無中共當代謊言史即無此作。無需隱諱,一個非史學家撰寫當代史,乃是雙重“違例”,此著之局限之缺陷自不待言。此著的歷史價值,當下尚不好判斷, 須未來歷史來評述。但是此著的當下意義乃是清楚的,也是重要的,那就是打翻中共的謊言,真實地面對1949年以來的中國,有關這段歷史無論怎樣記述,這兩 點都是前提——或者說這是認識當代中國的前提。由此,我們說此著打碎了中共的謊言,呈現了一個真實完整的當代中國。


旅居西班牙的黃河清和他的《中國當代史稿》
六、參與創造可怕的歷史
《中 國當代史稿》承《史記》傳統以記述人物為主,全書記述了一千多個人物,囊括各界各階層,領袖、將帥、工農、官吏、市民、知識者、學生、遺老、模範、知青、 科學家、藝人、軍人、烈女、右派、受難者、訪民、特務、宗教信徒、異議者、小販等等。作者說:“歷史是由人和事組成的,而事是由人來做的;故歸根結底,歷 史是人的歷史。人是有血有肉的生物,具備人性,無論善惡;故歷史也就是人的善惡的記錄、演繹。”這是作家觀看歷史的角度,事實確是這樣,如果我們呈現了一 個時代各種人物的處境和經歷,那豈不就是完整真實地呈現了那個時代——那個時代的真實歷史?作者對他的這部著作信心百倍,原因正在於此。


如 果說,著重記述人物是中國古代史學的傳統,那麼河清兄此著與其區別,乃是他大量記述了普通人,特別是底層草民,他說“我撰修《當代中國史稿》,就是嘗試扭 轉東西方所有這一切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史籍慣性,企圖打碎國史等於帝王將相家譜的框架,妄想建立國史既是被統治者歷史也是統治者歷史的新格局新篇章。”他 引述高爾泰先生的信文說:“所謂歷史動力的民間性,無非茫茫紅塵中無數淼小個人各自追求自己的目標、不自覺地互相妨礙互相促進所產生的合力。比如一個農民 怠工,是因為農奴制使他喪失勞動興趣,無數農民不約而同的怠工,導致全國範圍的大饑荒,饑荒加劇獨裁者恐慌,使他大發神經,以致他的鷹犬爪牙遭殃,最終導 致有限度有控制的改革開放……這裡面無數不自覺的個人,都參與創造了這一段可怕的歷史。”

《當 代中國史稿》有一冊專記述“運動”——作者說是“以‘運動’代‘世家’”,如土改、鎮反、思想改造、合作化、大躍進、反右、文革、上山下鄉、嚴打、計劃生 育、圈地、維權、八九民運等等,中國的當代史實際上就是由連續不斷的政治運動串聯起來的。如果說在此著作中,人物是點,那麼“運動”則是面,點與面的互補 結合,較完整地呈現了中國當代歷史的全貌。

應該說,以上就是本書的特點,其有歷史淵源,也有作者自己的創新。這是作家撰寫歷史的獨到眼光和方式。

七、沿襲《史記》局限較大

本 書的編排體制基本上是沿襲《史記》。作為讀者,我以為這種編排有較大的局限性。當今世界與2000年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天的中國遠遠不同於司馬遷 的時代,無論是制度還是人的處境、人與人的關係,或是人的眼界和思維方式。比如《史記》中“本紀”是記述帝王的,《當代中國史稿》的“本紀”記述了宋慶 齡、李先念,但是何以沒有胡耀邦、趙紫陽呢?難以自圓。關鍵所在乃是,現代獨裁者與傳統帝王是不同的概念,用“本紀”去套顯得削足適履。

古代史相對簡單,記足人與事即可,而現代國家甚複雜,特別是中國,如果不闡述清楚其政治體制、社會結構、經濟運作與世界之關係,那麼就很難對當代中國予以深層、高屋建瓴的呈現。於此,河清兄顯出他作為作家治史的欠缺。

其 三,古代信息匱乏,而當代則是信息過剩,特別是網絡出現之後,當今治史特別需要將此因素考慮進去。比如,司馬遷時代有關秦始皇的記述很少,因此司馬遷在 《史記》中記述秦始皇的每一筆都很重要,即使今人對秦始皇的瞭解也還是基於《秦始皇本紀》。而今各種毛澤東傳記、研究專著有百種之多,《毛澤東本紀》記述 得再全,也比不得一部專著;因此作為現代斷代史更重要的不是如何記述毛,而是如何闡釋他。這是現代史和古代史的重要區別。由於這個盲點,河清兄的《毛澤東 本紀》顯得單弱,令人讀後甚不滿足。

現代史學側重闡述“理”,但其另一面也更注重歷史細節的追究,這就是河清兄在《自序》中提到的“微觀歷史”,“從沙見世界”;但是重要的是要發現新的細節,而不是轉述;再者,“從沙見世界”也是強調尋求歷史內秩序。
這是我對河清兄《當代中國史稿》的三點異議。


八、鐵血之書

河 清兄的《當代中國史稿》讓我想到辛灝年先生的《誰是新中國》,二著都是作家治史,而是時間上又正好銜接,後者記述的是1911至1949,前者記述的是 1949至今。我稱辛先生的《誰是新中國》是鐵血之書,其也是憤於中共之謊言,轉身治史,誓還中華民國之真貌。如果我們將二書連續起來,即清楚何為新中 國,何為鬼魅之中國,我們也會看清中國該向何處去。

當 然,作為史學二書均有欠缺,但它們均是中國(大陸)當代史學(作為完整地現當代史)的開山之作,即打碎中共謊言,恢復歷史真貌,匡邪持正,重新賦中國史學 以真、以義、以正,指引中國民族回歸文明之正途。它們對歷史的貢獻不在學問,乃在霧霾間開拓史學之正途。中國民族之前途之未來,不僅在結束中共之政權、之 制度,也在清洗其滿篇皆謊的符號體系,非此沒有文明之中國。

為 此著,河清兄嘔心瀝血、皓首窮生,況且他是在流亡中撰寫此書,生計之難、病疾之痛、孤獨之鬱、資料之乏是國內學者難以想像的。“限於一人之力,囿於南歐一 隅,制於書籍匱乏,困於財力窘迫,愧於才華淺薄,嘆於謊言惑世,勉強勉力,艱難成書。正心誠意,認真負責,首重史實,客觀、公正,無一字無來歷,無一事無 出處。……未是裨官,本乃孑民,草成野史,下里巴言,為歷史留一頁別樣存照。假以時日,充實完善,有生之年,念茲在茲。”他又說“我的苦心孤詣希望在歷史 的長河中沉澱下來,成為沙礫中閃光的金子。我知道,這有點狂,但是,披荊斬棘,路是人走出來的。我願試走,無論頭破血流,總要有人開步。……成史乃我所 期,成功不輕妄言,篳路藍縷開啟山林之勞,則萬不敢辭。”拳拳之心,瀝血之言,感天動地。

數 年前,河清兄患癌症,手術後又經是十數次化療,其間常常是說話亦無氣力,然而他仍是著不停輟,他不在乎生死,卻要竭生命完成此著。在有生之年,他終於完成 此書,並見其出版,乃天大慰籍。河清兄是血性之人,執著、剛烈,此部巨著也是其一生之寫照。在此書後記中,他最後說:我盡力了。2013年4月-9月 於伊薩卡(《新史記》16期,原標題為:篳路藍縷 匡邪持正——賀黃河清《中國當代史稿》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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