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星》何頻、黃聞光
從2000多年前的先秦時代,流傳下來一個“趙氏孤兒”的故事:
晉
國有一個叫做趙朔的朝臣,他的父親和祖父都當過大夫,他本人是晉國國君的駙馬。但這對趙朔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受到政敵陷害,被誣告謀反,國君下令對趙家滿
門抄斬,唯有公主、趙朔懷有身孕的老婆得以幸免。後來,這名遺腹子趙氏孤兒在幾位義人捨生忘死的幫助之下,逃過父輩的政敵追殺,改名換姓長大,得知了身世
真相,發誓報仇,最後向新的國君申訴,得以將父輩的政敵滅族。
趙氏孤兒的故事在中國有著不同的版本,包括元代雜劇《趙氏孤兒》、2010年陳凱歌的電影《趙氏孤兒》以及2012年的一齣歌劇。大部分的結局都雷同──趙氏孤兒殺掉了那名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政敵,揚眉吐氣回到朝廷。
曾經權傾一時的前中央政治局委員兼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猶如現代版趙朔:其家族帝國在殘酷的權力鬥爭後頓時崩潰,但兒子薄瓜瓜就像趙氏孤兒一樣,未來的命運仍未可知。
父母落難,兒子無恙
薄
熙來事件中的幾個關鍵角色都已下台一鞠躬:2012年8月,薄的妻子谷開來,因謀殺英國商人尼爾·海伍德案罪名成立,被判死緩;9月,薄的左右手,前重慶
公安局局長王立軍,被判處15年有期徒刑。2013年8月,薄熙來本人在被祕密監禁和審訊17個月後,走上被告席……除此之外,一些與薄熙來關係密切的黨
內及軍隊高層遭到整肅,薄主政重慶時期的政治夥伴,大多也已倒台或受到監禁,但據我們所知,現年26歲的薄瓜瓜作為薄家王朝唯一的繼承人,一系列風波過後
依舊安然無恙。
薄瓜瓜出生於1987年,是不折不扣的紅色貴族,他的外祖父是解放軍少將谷景生,祖父更是聞名遐邇的中共元老薄一波,薄一波曾居中央政治局委員、副總理高位,比薄熙來還要顯赫,但即便如此,薄一波在“文革”中也遭到迫害,妻子胡明死於非命。
在
父親薄熙來發生中國幾十年來最大的政治醜聞之前,薄瓜瓜過著令人向往的生活:僅僅12歲,就進入倫敦的貴族精英學校哈羅公學,成為該校創校近550年來首
位中國學生。2009年,薄瓜瓜向一名中國脫口秀主持人侃侃而談其校園生活,說他讀莎士比亞、練習說話、擊劍,並當上馬術社團的社長。
然後薄瓜瓜選擇攻讀牛津大學,學習哲學、政治學與經濟學;畢業之後,2010年,他成爲哈佛大學的約翰·F·肯尼迪政府學院(John F. Kennedy School of Government)的研究生。
本文作者合著《中國權貴的死亡遊戲》,被《外交政策》雜誌選為2013年必看的25本書之一。中文版由明鏡出版社出版。
中
國高層官員的兒子和女兒(即太子黨們)出國留學的現象並不罕見,但薄瓜瓜特別之處在於他異常高調。哈佛時期,他所住的公寓一個月租金高達3000元美金,
並開著昂貴的保時捷到處跑。據英國報紙《每日電訊報》(Daily
Telegraph)報導,2010年薄瓜瓜組織過一次“中國之旅”,邀請他的同學來到北京與中共高官見面,並浩浩蕩蕩地前往重慶旅遊參觀,沿途由警察車
隊護送。
時值薄熙來正在重慶大力開展引起巨大爭議的反腐敗活動,很顯然地,公眾對薄瓜瓜的注意力很快變成薄熙來政治上的不利條件。人們認為,薄熙來一方面虛偽地擁護毛澤東思想,另一方面鼓勵自己的兒子每年耗費鉅額學費學習西方的政治和哲學,而且錢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2012
年3月9日,薄熙來試圖為薄家辯護。他在全國人大期間重慶代表團的一場新聞發布會上,斥責他的兒子被發現在北京駕駛一輛紅色法拉利是“無稽之談”,並且聲
稱,薄瓜瓜於哈佛和牛津的學費,都是由獎學金支付。當時薄熙來指稱,有人正朝著他和薄家潑髒水。但沒想到,僅僅六天之後他就東窗事發。
瓜瓜報仇,十年不晚?
經過多年政治內鬥後,薄終於被解除重慶市委書記的職位,從此之後再也沒在大眾面前現身,直到2013年7月下旬,薄熙來的起訴書出爐,他被控以受賄、貪汙和濫用職權三宗罪,8月份在濟南中級人民法院的審判廳露面。
薄
熙來事件以後,薄瓜瓜受到更大程度的公眾檢視,一些關於他的圖片在網上瘋狂流傳,包括衣衫不整,與兩名年輕白人女生在牛津化妝舞會上的合照、在公園小便以
及和陳雲孫女陳曉丹到西藏旅遊的照片等。在憎恨薄熙來的人們眼中,薄瓜瓜就像一根不得不拔除的釘子,他們呼籲中國政府把薄瓜瓜從美國要回中國調查,“黨的
領導應該引渡薄瓜瓜,”90年代曾被薄熙來拘禁起來的一名中國記者說:“否則他很可能變成一個潛在威脅,讓現任領導後悔不迭。”
薄
熙來案件的不確定性,加上媒體高談闊論引渡問題,逼使薄瓜瓜就像現代趙氏孤兒般銷聲匿跡,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不過2013年8月有新消息浮現:薄瓜瓜已申
請進入入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一名要求匿名的親薄太子黨在審訊薄熙來案開庭前表示,這一消息可能顯示薄熙來和習近平達成協議,薄會就他的貪汙控訴認罪,保
全薄瓜瓜全身而退以及薄家部分的海外資產,像那座戛納的豪華別墅。
讓
薄瓜瓜進入哥倫比亞大學還有一個額外好處:他可以合法待在美國而不尋求政治庇護,加上遠離家鄉,瓜瓜的怨氣將慢慢排解掉。“因為薄氏家族歷經的政治災難,
薄瓜瓜恐怕會從一個花花公子轉變成信念強烈的政治家。”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法學博士陳小平分析說,“換言之,薄熙來的家庭悲劇可能激發起薄瓜瓜的政治野
心。”
這種說法或許有點樂觀,但薄家的崛起和殞落無疑
是肯尼迪式的,一位美國律師將谷開來形容成中國的“杰奎琳·肯尼迪”(Jacqueline
Kennedy,美國第35任總統約翰·肯尼迪的夫人),因為她“有頭腦、魅力十足又漂亮”,這位律師1998年認識谷開來,也就是據聞谷開來跟英國商人
尼爾·海伍德認識的時間。
另一方面,薄瓜瓜繼承了父親
的俊朗容貌、領袖魅力、對公眾服務的熱情、精明應對媒體的方式以及政治野心,“薄瓜瓜希望能賺大錢,並在政治上具有重要性,”2012年4月,一名熟識薄
瓜瓜的中國商人如是說。而一些謠言同樣指出,薄瓜瓜曾向朋友吐露他想成為中國的約翰·肯尼迪,一個處於更新、更開放世代的魅力型領導人。
薄
瓜瓜能否實現願望是一個開放性問題,2009年在北大演講時,薄瓜瓜告訴台下年輕的觀眾,他並不打算追求政治,而是熱衷於傳播教育和文化來“造福人群”,
對很多中國或美國政治家而言,這種說法是掩蓋政治企圖的一種手段。有鑑於發生在薄熙來及其家人的悲劇,瓜瓜的野心很可能進一步被激發。趙氏孤兒最後為父輩
翻案,薄瓜瓜是否擁有同樣的幸運呢?(原載《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蕭憲聰譯,《名星》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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