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6日 星期六

“大鬧懷仁堂”周恩來會上會下兩副面孔

高文謙《晚年周恩來》選載(21)


明鏡編者按:《中國社會科學報》2013年10月14日刊登了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當代中國研究所所長李捷題為《駁<晚年周恩來>對毛 澤東的醜化》的文章,旅居紐約的學者、《晚年周恩來》一書的作者高文謙,隨即發表了反駁文章《中国若进步,必须彻底批毛》。這將十年前出版、引起巨大轟動 的《晚年周恩來》(明鏡出版社)再次引入人們的視野。在毛澤東冥誕120周年即將來臨,對毛澤東的評價之爭更加激烈之際,重溫和反思該書所披露的毛周二人 在各自生命的最後十年、也是對中國命運至關重要的“文革”歲月中錯綜複雜的關係,確有參考價值。這部著作,多位中共高官儘管並非都同意其觀點,也都承認,其史料“没有编造”。明鏡新聞網繼續選載部分章節。





      高文謙《晚年周恩來》(明鏡出版社)

在上述“大鬧懷仁堂”的整個過程中,周恩來出於保持晚節和隱忍順守的雙重心態,一直嚴守中立,很少說話,對雙方的爭論基本上沒有參與,也沒有出來制止,只是在一旁聽著。這與“三老四帥”拍案而起、慷慨陳詞的態度大相徑庭,形成鮮明對照。他只是在李先念提到“從《紅旗》十三期社論開始,那樣大規模地在群眾中進行兩條路線鬥爭,老幹部統統打掉了”時,責問了康生一句﹕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叫我們看看?

不僅如此,周恩來還有意和會上“出格”的言行劃清界限。比如,當譚震林準備拂袖而去,以示抗議時,他對譚是拍了桌子的,叫他回來。目前大陸官方出版物在涉及“大鬧懷仁堂”時,出於政治上的考慮,都有意迴避了周對譚拍桌子的這件事,而這恰恰是後來周本人在修改懷仁堂會議記錄時親筆加進去的。 又如,當陳毅提到周恩來當年曾在延安整風中挨整一事時,他立即表示﹕應該檢討,整得對嘛!我有錯誤,對當時的批評,從來沒有意見。 再如,當陳毅講了前述明顯針對林彪,並且對毛澤東有所影射的話後,周又馬上接過來說﹕所以才搞文化大革命。

然而,周恩來在會下卻又換了另一番面孔。顯然,老總們大鬧懷仁堂,對中央文革一干人痛快淋灕的批駁,乃至延安整風中的種種往事,深深地觸動了他,道出了他鬱結心中多時的塊壘,令他忍不住也要一吐為快。“大鬧懷仁堂”後的第二天,周在連續接見財貿口和國防工業口的造反派代表和幹部的講話中,對文革運動中要不要黨的領導、該不該把老幹部統統打倒等問題,態度十分鮮明,措辭嚴厲,與“三老四帥”在會上的講法並無不同。

比如,周恩來在申斥造反派奪權後讓黨委靠邊站的作法時,說﹕你們簡直沒有邊了!部黨委上面還有中央,不能叫黨委靠邊站,革命不能革到無產階級司令部,革到毛主席頭上。並宣布﹕中央各部奪權,凡是未經中央同意的,不能算數,國務院各部黨組要恢復,責任還是部長、司局長負。

在談到揪鬥幹部的問題時,周恩來更是痛心疾首,激憤之情難以自抑,反復強調老幹部是黨的財富,不能搞無休止的鬥爭,揪住不放,用對待敵人的辦法來對待他們。他甚至把現在對幹部的批鬥同三十年代肅反擴大化相提並論,還聯繫到延安整風審幹時的經驗教訓,說﹕這次對幹部的批判是殘酷鬥爭,無情打擊,時間不到一年,發展速度卻超過十七年。想到這,我就難過。“這不是毛主席的作風,這是左傾路線的惡劣作風。如果不告訴同志們,這樣發展下去,我就有罪了。”

在二月十六日“大鬧懷仁堂”時,周恩來知道事情鬧得有些“出格”,特別是陳毅的發言和譚震林的拂袖而去,肯定會讓中央文革一干人抓住,他本人作為會議的主持者脫不了干係。所以他採取主動,在會議中間打電話向毛澤東報告了此事。毛為此派汪東興前來聽會,不過等汪赶來時,高潮已經過去。 會後,周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不想把事情鬧大,因此沒有再向毛作進一步的匯報,希望通過冷處理來平息這件事。

然而,中央文革那邊卻不想放過在政治上轉守為攻的機會。散會後,張春橋、王力、姚文元馬上向江青作了匯報。為了逃避批評而在家稱“病”不出的江青知道已經抓住對手的把柄,馬上精神大振,對此定調說﹕這是一次大的路線鬥爭,陳毅、譚震林、徐向前是錯誤路線的代表,葉劍英、李先念、余秋里附和錯誤路線,周恩來、康生在路線鬥爭中動搖,只有謝富治(當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長—作者注)一人站在正確路線一邊。 並立即安排張、王、姚三人連夜向毛澤東當面匯報。

毛澤東早已分別從不同的渠道獲知了“大鬧懷仁堂”的一些情況,一開始似乎並沒有把問題看得很嚴重,當葉劍英向他報告說“今天和伯達打了一仗”時,甚至還表態支持葉的看法。 不過,毛的態度很快就發生了變化。據作者當年採訪前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時,他回憶說,毛在聽取張春橋、王力、姚文元三人匯報時,開始還面帶笑容,像是在聽笑話,但在聽到陳毅發言中講到延安整風那一段後,隨即變色,不過當場並沒有發作,只是在張春橋匯報周恩來對《紅旗》第十三期社論沒有送給他看有意見時,毛說了一句﹕黨章上沒有這一條,黨報黨刊上的社論要送常委審查。在聽完匯報後,毛沉吟了一會兒,表示﹕第一要抓軍隊,第二要抓地方,第三要抓幹部,第四要抓鐵路和煤炭。

顯然,這次黨內高層集體“大鬧懷仁堂”事件,讓毛澤東內心受到很大的震動。他非常清楚其中的矛頭所指,名為批中央文革,實則是衝著他發動的文革運動而來的。中央文革不過是替罪羊。這麼多人竟然在黨的高層會議上對他發動的文革群起而攻之,情緒如此激憤,批評得如此尖銳,建國以來前所未有。

特別是陳毅關於延安整風的那段話,更是觸到了毛澤東的痛處,這不啻是揭了毛在黨內一貫玩弄權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打一派拉一派的老底。在當年的延安整風中,毛正是依靠了劉少奇這一派人為他打天下,鬥垮了所謂黨內教條和經驗兩個宗派,才確立了他自己在黨內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如今劉少奇一干人又被他一腳踢開,淪為文革的鬥爭目標,罪名比當年的王明還大。

被人當眾揭了老底,對習慣了被承旨逢迎的毛澤東來說,還是多年來的第一次,其內心的惱怒可想而知。他很清楚﹕如果不馬上採取斷然手段,把這次黨內高層的反對聲浪壓下去的話,不僅文革運動半途而廢,而且他本人也將威信掃地,劉少奇一干人也將乘機殺回馬槍,在政治上清算自己,這樣一來,他的一世英名就會毀於一旦。這是毛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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