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泽自述》中的国民党大特务

　　团结出版社在2012年1月出版了《康泽自述》。

　　康泽，1904年生，四川安岳人，黄埔三期毕业，国民党大特务。康泽是中华复兴社创始人之一，也是三民主义青年团创始人之一。康泽不仅是蒋介石的爱将，而且一度也是蒋培植的接班人之一，但后来蒋经国自俄归来，康泽与蒋经国为争三青团中央领导位置而发生直接冲突，最终不敌蒋经国。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派康泽出国考察，1947年回国，就任第15绥靖区中将司令官。1948年襄樊战役中，康泽被俘。1963年康泽被特赦，去了全国政协文史馆，但最终没能逃过文革。1967年11月6日午夜，康泽被红卫兵拖到秦城大狱，几日后去世。1

　　随谈书中的几段插曲。

　　一、1942年康泽去云南昆明处理西南联大学生“反孔”学潮。

　　这个学潮的诱因就是所谓的“飞机洋狗”事件2，大概经过是：1941年12月7日军进攻香港，而当时不少民国要员、文化名人，如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邹韬奋、茅盾、陈寅恪、陈济棠等都寄居于此，为了这些人免遭日军俘虏，重庆政府加派航班，抢运人员。12月10日，从香港最后起飞的一架飞机到达重庆机场，《大公报》编辑部派人到机场迎接自己的社长，不意看见孔祥熙的夫人宋蔼龄、二女儿孔令伟和几条洋狗，《大公报》著名记者王芸生听说后愤而写了个社评《拥护修明政治案》，将此事捅出去，昆明的《朝报》转载时将标题改为《从修明政治说到飞机运狗》，“洋狗”事件随即发酵，学生就上了街。（事后查明，那几条洋狗是中国航空公司雇佣的美国籍机组人员的，与孔祥熙的家人无关，而且国母孙夫人也在那架飞机上，孙夫人对《大公报》的不实报道也很气愤。）3

　　《康泽自述》中对这个学潮发生时间的记忆明显有误，康泽说是1942年11月，实际上西南联大学生游行示威是在1942年1月6日（联大学生称之为“一六运动”）。

　　康泽回忆道：当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蒋介石叫我去，说﹕“你要去告诉龙云，要他不要包庇国社党罗隆基这批人在云南活动﹔你还要去告诉蒋梦麟，不要罗隆基在联大教书，最好马上把他解聘！”“你要马上就去，愈快愈好！”

　　那么西南联大常委、北大校长蒋梦麟是如何回应的呢？

　　康泽回忆道：我说﹕“听说这个运动是罗隆基等在后面操纵。”他说﹕“不是！不是！罗隆基绝对没有这个力量！他在联大教书就没有几个人听他的课。”我又说﹕“委员长要我转达你，希望联大不要罗隆基教书，最好马上解他的聘。”蒋梦麟很紧张地说﹕“不能这样做！不要他在联大教书，只有明年暑假中不再送聘书给他。如果中途解聘，联大没有这种办法，那还倒会引起教职员和学生对他的同情了。不能这样做！我负责任！请你转达委员长。”我说﹕“我一定负责转达。”

　　作为北大历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校长，蒋梦麟因为追随国民党败退台湾等原因，在过去很长时间里，并不被大陆当局所欣赏，官方的北大校史也并没有给他相应的地位。但从他力保罗隆基这一点，我们似乎看到了蒋梦麟校长可爱的一面，面对康泽这么一个朝廷派来的维稳大员，面对最高统治者的口信，换了我等，早就遵命服从，坚决与委员长保持一致了，谁能想到蒋梦麟先生面对高压，敢于负责，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敢于保护自己的属下，精神可嘉。15年后，当我们的伟大领袖拿起杀威棒，一举将费孝通、钱伟长等人打进另册时，我们的北大、清华校长要么噤声不语，要么是党性战胜了理性，与蒋梦麟相比，情何以堪啊！


　　二、国民党六大蒋介石冲王昆仑大发脾气

　　国民党六届全国大表大会于1945年5月5日在重庆开幕，这个大会从一筹备开始，就演变成了黄埔-复兴社-三青团、CC派、政学系等国民党内部派系的权力斗争，对于当时抗战的军事形势，也没有多少人认真讨论，不过，王昆仑的发言和蒋介石的大怒倒是给会议添了点彩。

　　康泽回忆道：在军事报告之后，王昆仑提出询问，大意说：“关于去年衡阳的战事，报纸上曾登载方先觉将军如何英勇，以后忽然没有消息了。又过了一个时期，方先觉回到了重庆，又传说曾被敌人俘虏放回来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请军事当局说明一下。”王昆仑的话刚一说完，蒋介石从后台走出来，把帽子向主席台一摔，大声骂道：“你王昆仑这种说话完全是是侮辱抗战军人！侮辱国民革命军！你的老婆是共产党！”蒋介石在六全大会的骂人，虽然不只一次，而以这一次最为脸红筋涨，声色俱厉。

　　方先觉在衡阳战役中殊死抗敌，激战竞月，最后功亏一篑，缴械投诚，是英雄还是叛将两党各执一词，争议极大4。但蒋委员长大发雷霆，确是有原因的。

　　衡阳战役的失败，预示着中共所主导的敌后战场更加重要，中共领导的武装力量的重要意义更加凸显，这样，中共在和国民党政治谈判的筹码将大大加强，而这都不是委员长所愿的。

　　衡阳失守既然对蒋已构成严重的政治冲击，如果又弄出个衡阳最高指挥官、黄埔将领投降日军，那对黄埔军校蒋校长可是重大丑闻，蒋校长就是以黄埔军校起家，以黄埔学生控制党军，以党军操纵党权，以党军监督政权，军队的事情从来不让别人指手画脚，无论汪精卫、胡汉民5，何况王昆仑。

　　我这里正让共党骂的焦头烂额，你王昆仑还敢添乱？！

　　王昆仑于1933年秘密加入中共6，我怀疑他此时的发言是“陕北腔”。


　　三、抗战后年赴欧美参观考察的小片段

　　康泽在国民党六大以后被边缘化，当年10月开始赴欧美考察，1946年1月，在比利时考察期间，他专门去了天主教修道院，看望了一个著名的洋和尚---袁世凯政府和北洋政府的外交总长陆征祥。

　　陆征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他在1912年出任袁世凯政府的外长，亲自创建了中国外交人才培养和录用体系，中国的外交建制和管理开始逐渐走向现代化7。陆征祥也经历了从被人民唾骂到被人民欢呼的跌宕起伏的外交生涯：在袁世凯的胁迫和日本的武力要挟下，他与日本签署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与曹汝霖、陆宗舆一起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在一次大战后的巴黎和会上，西方列强妄图牺牲中国山东半岛，陆征祥和代表团的成员顶住北洋政府压力，拒不签字，维护了国家的权益。

　　陆征祥受其比利时籍夫人的影响，笃信天主教，并成为专职神职人员。抗战后，利用在当地所主办的报纸介绍中国军民浴血奋战的情况，呼吁欧洲各国人民支持中国抗战。

　　康泽去看望陆征祥也许是代表国民政府对他的慰问吧。

　　康泽在去美国考察的时候还去了西点军校，在得知该校图书馆尚未收藏《孙子》等有关书籍的情况后，捐助了一本，康泽也许是中国向西点军校介绍孙子兵法的第一人。


　　参考文献

　　1.李以劻，我所知道康泽将军之死（代序），《康泽自述》。

　　2.杨天石，“飞机洋狗”事件与打倒孔祥熙运动，《共识网》，2012.4.16。

　　3.同上

　　4.邓野，蒋介石对方先觉投敌案的裁决–思与文–中国近代思想文化研究，

　　5.李杨，胡汉民与蒋介石的“党权”与“军权”之争，《共识网》，2011.10.26

　　6.王昆仑：太湖之畔走出的传奇革命家，民革中央网站.

　　7.维基百科[编辑]陆征祥

　　梦长安，共识网  2013-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