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期间中朝高层关系内幕(下)
4、关于铁路运输管理体制问题
铁路运输重要性特别突出
随着志愿军连续三次战役的胜利和战线的向南推移,中朝军队的后方补给线越拉越长。这时,保障军队后勤供应问题的重要性就突出地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由于战争,到1950年底朝鲜的“工业生产已完全停顿”。为了恢复和保证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转,中朝联军打过三八线以后,朝鲜政府便作出了“关于1951年第一季度恢复及发展国民经济计划”等一系列决定。特别是1951年2月22日“关于改进战争时期铁路工作”的决定,提出了铁路“为恢复工农业生产而保证国民经济运输的任务”。于是,中朝双方在如何保证铁路运输及铁路管理体制方面的矛盾随之爆发。
志愿军出国作战,由于朝鲜遭受战争的严重破坏,资源不足,致使部队供应不能取之于当地,因此,物资和装备基本上要靠国内运来。但朝鲜山地多,运途远,且路况恶劣,而志愿军汽车数量本来就不足,加上敌机日夜轰炸,损失极大,公路运输力量更显紧张。于是,铁路运输的重要性就显得特别突出。
早在1950年10月底11月初,彭德怀即向东北局提出应加强铁路运输和建立统一指挥机构的要求,还请求中央派铁道兵到朝鲜加强修路力量。11月6日铁道兵团和铁路员工志愿援朝大队相继入朝,与朝鲜人民军铁道抢修部队、朝鲜铁路员工并肩作战。
为了改善铁路运输的管理,协调中朝双方的运输任务,确保前线的供给和伤员及时转运,彭德怀在11月16日与高岗会见时又提出了建立中朝铁路联合指挥机构的设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中方先后派人来朝,经使馆安排多次同朝方有关人员商谈,但均未有结果。直到12月3日金日成亲自到北京与中国领导人洽谈后,才取得了原则上的一致意见。到12月底,中国方面成立了以刘居英为司令员、余光生为政委、叶林为副司令员的东北军区铁道运输司令部(后改为东北军区军事运输司令部),负责组织支前运输,并指挥抢修铁路;同时,在球场临时设立了朝鲜铁道军事管理局,由中朝双方共管,并充实了力量。
1951年1月22日至30日,东北军区在沈阳召开后勤会议,专门研究志愿军后勤工作问题。周恩来率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总后勤部部长杨立三、军委运输司令吕正操等领导人,专程来沈阳参加会议。周恩来在会上明确提出了建立一条打不垮、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的任务。
经过这些努力,使中断的铁路运输,在球场、定州以北(共延长384公里)恢复了通车,1951年1月即接运2944列车,较上月增加44%,到4月,在军管局管辖范围内的1391公里线路中,通车线路已发展到1321公里(东达释王寺,南到南川)。
铁路运输管理混乱,缺乏统一调度
尽管铁路线大体通车了,但后勤供应的根本矛盾并未缓解,除了敌机轰炸造成的损失外,最严重的问题是由于各部门、各单位之间互不了解,强调各自的重要性,争车、争路、争时间,矛盾和冲突时有发生。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抢运上来的不是急需物资而无人卸车,急需的物资又因前沿山洞被占而积压在后方,由此造成列车运行时间普遍延长。
铁路军管局虽然成立,也由双方共管,但中朝之间仍然存在着很大分歧。在管理方针上,究竟应该采取军管方式,还是仅仅实行军事代表制尚未确定;在运力分配原则上,究竟是首先抢运军需物资,还是以民用和经济建设物资为主也有争论。再加上组织机构极不健全,人员思想情绪不够稳定,铁路运输的处境仍然十分困难。为此,彭德怀向毛泽东抱怨:对运输问题“若无速效解决办法,势必延长战争”。如何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建立统一调度、统一指挥的铁路运输机制,从而保障铁路运输的安全、畅通,已经迫在眉睫。
关于建立中朝联合铁路运输司令部的问题,早在12月金日成访问北京时就确定了基本原则。金回到朝鲜后对柴成文说:“前些时候关于铁路运输的军事管制问题,中国同志多次与我们的同志商谈,我们总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没有军事上的胜利什么也谈不上的道理。”并说,“这件事在北京已经商妥,请你转告高岗同志,就由他委任铁路人员去办吧。”但实际上在具体谈判中却困难重重,阻力甚大。
双方在铁路管理的基本原则上仍有较大差距
1951年2月19日,负责谈判的中方代表叶林(东北交通部部长)、张明远(东后司副司令员)、彭敏(铁道兵副司令员)报告:在谈判中,朝方往往对问题考虑不周,提出的意见前后矛盾,但其中心思想是明确的。第一,在中朝双方的运输量超过朝鲜铁路运输能力的情况下,反对中方提出的“应首先满足军需运输”的原则,而对朝鲜经济恢复的考虑较多。第二,要求朝鲜交通省参与对铁路的管理。虽同意成立联合军运司令部,中方为正,朝方为副,受中朝联合司令部领导,但须与交通省合署办公,并建议中国也成立类似朝鲜军事交通局的机构。第三,在铁路管理机构问题上,反对实行军管制。朴宪永提出恢复朝鲜原各铁路管理局,而将已经成立的临时铁路军管局改为定州管理局。
到3月中旬,双方在铁路管理的基本原则方面仍然存在较大差距。军管与铁路行政合二为一是战时提高铁路运输效率的有效办法,而铁路军管局则是中朝联合实行军管的具体组织形式。对此,朝方不便直接提出反对,而是自行成立了军事交通局,对铁路进行控制,还恢复了原管理局机构管界和部分工作(交通省21号令),实际上削弱和限制了军管局,使其无法完全行使职权。
为了尽快达成协议,周恩来作了妥协,除坚持“在联司指挥下设双方统一的军管司令部,统一进行抢修护路及调度车运”外,同意“在目前作战时期,朝鲜铁路行政仍需朝鲜交通相管辖”。对于中方的这个让步,金日成表示基本同意。然而,在中方代表与朝鲜交通相朴义完逐项谈判时,朝方又提出了进一步要求:除铁路行政系统仍归交通省领导外,一、军管局仅负责制定计划,其作用只是对铁路运输进行检查和监督;二、铁路抢修工作另成立联合机构,委托交通省领导。这实际上等于取消了已经建立的中朝联合军管机构。
鉴于朝方在谈判中反复不定,双方基本想法差距太大,中方代表深感问题复杂,关系重大,即使形成纸上协议,也难以改变实际状况,以至要求再派“有威望的得力干部来此慢慢谈判”。彭德怀亦无可奈何,提出将交通省的意见呈金日成,由双方政府出面解决,只求朝方能“确保军运如数完成,确定铁路管理和运输的具体办法”。
随后,针对朝方的三项原则,即铁路行政隶属朝交通省;成立中正朝副的联合军运司令部;成立中正朝副的统一铁道兵团司令部(即中方所说抢修司令部),高岗提出五点商榷意见:一、坚持对朝鲜铁路的军管制度,但可实行军事代表制,在联运司下设各级军事代表,中正朝副,军事代表对一切军运有最后决定权。二、联运司设沈阳,派总代表驻朝交通省,监督军运计划执行。三、要求朝方保证联运司与其总代表及各级军事代表间电话畅通。四、成立统一抢修司令部,受联运司领导,同时受朝交通相及联运司指导。五、在朝中国员工受朝铁路局领导,其政治工作则受中国军事代表直接领导。
叶、张、彭据此与朝交通相再次谈判。除对抢修司令部领导权的归属问题尚未明确表态外,朝方基本接受了高岗的五点意见,但要求确定朝交通省对其所属各铁路管理局行使管辖权。关于运输问题,朝方同意原则上全部通车,由联运司审核批准军用物资和国民经济所需物资的运输比例。至于交通省及其所属各管理局,朝方请中国派人任副职。双方商定,将谈判记录整理签字后,呈报各自政府批准。得此情况后,周恩来一方面要求中方代表最好争取能在记录中列入有关联合抢修司令部领导权的内容,一方面也只得同意叶、张、彭在记录上签字,并将全文带回北京。恰在此时,莫斯科的意见到来,扭转了局面。
朝鲜铁道军管总局成立
据当事人张明远观察,中朝会谈之所以争执不下,其实质是联运司领导权归谁所有的问题。中方代表认为,当时朝鲜的铁路和机车大部被毁,铁路运行的车辆主要是中国开来的,而抢修线路、运送物资的部队和司乘人员都以中方为主,甚至维修线路的器材和部分朝鲜铁路员工的供应也都是由中方负责。从这些实际情况看,朝鲜方面难以协调指挥铁路运输的正常运行。所以,战争期间的中朝铁路联运应由中方牵头。
但朝方以及苏联驻朝鲜顾问坚持认为,对铁路运输的管理涉及国家主权问题,必须由朝鲜领导。对此,周恩来曾指出,问题的根子不在平壤,而在莫斯科,并表示要同苏方协商,以求妥善解决。
就在周恩来电告中方代表准备在谈判记录上签字的当天,斯大林来电表示了苏联的立场,全文如下:“我驻沈阳领事列多夫斯基刚刚向我们报告了高岗同志的意见,即为正确组织部队和作战物资向前线的运输工作,朝鲜铁路必须交由在朝鲜的中国司令部管理。从领事的报告中可以看出,金首相是支持这个意见的,但朝鲜的部长们却似乎反对这个意见,他们认为这个办法将损害朝鲜的主权。假如需要我的意见和联共(布)中央的意见的话,那么我们认为必须告知您,我们完全支持高岗同志的意见。为了顺利地进行解放战争,这个办法是必须采取的。总的来说我们认为,为朝鲜本身的利益着想,中国和朝鲜之间最好能建立起更密切的国家关系。”
周恩来当即将这一电文转给高岗和彭德怀,并表示可以继续“力争联合铁路修复司令部归联司或运司指挥或仍进一步提议将朝鲜铁路管理局置于军事管制的直接管理之下”,中方代表亦可暂缓签字,而由政府出面邀请朝交通相到沈阳再谈。
在此后的谈判中,中方的态度开始强硬起来。4月16日,周恩来致电倪志亮即转金日成,“提议为适应战争需要,朝鲜铁路必须立即置于统一的军事管制之下”,“即在联司领导下,设立中朝联合的军运司令部,统一朝鲜铁路的管理、运输、修复与保护事宜”。5月4日,中朝两国政府在北京签订《关于朝鲜铁路战时军事管制的协议》。根据协议精神,7月在安州正式成立了朝鲜铁道军事管理总局,刘居英为局长兼政治委员,金黄一(朝方)、黄铎为副局长,统一负责朝鲜战区铁路运输的管理、组织与实施。
8月1日,在沈阳成立了中朝联合铁道运输司令部(联运司),受中朝联合司令部直接领导,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兼司令员,张明远兼政治委员,南学龙(朝鲜铁道副相)、刘居英、李寿轩、叶林为副司令员,同年11月又在安州成立了联运司的前方派出机构———前方铁道运输司令部,刘居英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金黄一、李寿轩为副司令员,负责指挥和协调军管总局、抢修指挥部和铁道高炮指挥部的工作。从此,在统一的领导和组织下,铁道运输部队、抢修部队及高炮部队密切配合,协同行动,采取“以集中对集中,以机动对机动”的作战方针,大大提高了铁路运输效率。
铁路管辖权是中朝争论中唯一涉及朝鲜内政和主权的问题,彭德怀在1959年受到批判时对此也不回避。但正如彭所强调的,对铁路实行军事管制是在战争条件下不可避免的处理办法,并在停战协定签字后立即将铁路交还朝方管理。不过,在莫斯科干预下强加于人的做法,多少给金日成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5、关于停战谈判签字时机问题
朝方因缔结停战协定对中方有所不满
第五次战役以后,中国方面也感到战争难以继续下去了。1951年5月下旬,在毛泽东的主持下中共中央召开会议,定下了“边谈边打,争取谈判解决问题”的方针。毛泽东随后请金日成于6月3日抵达北京进行商议。斯大林也来电表示,“我们认为,现在停战是件好事”。
据苏联大使观察,“朝鲜领导人对于停战谈判有些戒心,尽管他们没有公开和直接地表达出来”。金日成从北京回来后十分沮丧,认为苏联在联合国的代表马立克6月23日呼吁停战谈判的发言“是中国力图达到停战和摆脱援助朝鲜这一负担的最明显的表示”,甚至在马立克发表声明后的几天里,北朝鲜的报界以及其他宣传机关对此都“没进行详细的解释,也没发表任何评论文章”。虽然朝鲜领导人后来也“认识到了缔结停战协定在军事和政治上的必要性”,但他们认为中国代表团(主要是其负责人李克农)为能达成停战协定而对美国人过分宽容和让步,同时也抱怨中国人在谈判过程中没及时、充分地听取朝鲜代表的意见。
特别是当7月27日毛泽东通知金日成,如果美国人坚持将现有的前线作为分界线的话,那么中国人认为可以向美国人作出让步时,金日成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他立即答复说,“这种让步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意味着对朝鲜的“严重的政治打击”。金日成甚至对朴宪永说:“我宁愿在没有中国人的帮助下继续进行战争,也不愿意作这种让步。”
后来因美国代表在分界线问题上提出了过分要求,并在谈判区进行挑衅,中方表现出强硬立场,朝鲜人的情绪才有所好转。不过,苏联大使注意到,“最近朝鲜人对中国人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了,朝鲜人更加坚定了依靠苏联的方针”。
因战俘问题停战谈判陷入僵局
然而,中朝双方对谈判的态度不久便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1952年下半年,在朝鲜战场双方基本取得力量平衡的同时,板门店的停战谈判却陷入了僵局,问题竟胶着在毛泽东起初认为最容易解决的战俘问题上。此时,毛泽东主张把战争继续下去,而在和平谈判问题上坚决不能让步,但朝鲜方面却希望接受美国的停战条件,尽快在停战谈判协定上签字。斯大林从苏联与美国对抗的全球战略出发,再次支持了毛泽东。
1952年2月板门店谈判达成协议:在签订停战协定后90天内召开相关国家的政治会议解决朝鲜问题,但在其他议程,特别战俘问题上还有争议。这时,朝方主张尽快结束谈判,金日成还直接向毛泽东表示出“不愿继续进行战争”的意见。
拉祖瓦耶夫向莫斯科报告说:“金日成认为拖延谈判是不利的,因为美国的空军正在继续给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造成惨重的损失。他看不到继续就战俘问题进行争论有什么合理性,因为这些争论正在导致更大的损失。”金日成还认为,中国志愿军的大多数战俘都是以前蒋介石军队的人,在政治上不可靠,所以“为了他们去斗争没有特别的意义”。“金日成指示南日弄清楚中国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并建议以李克农的名义在战俘问题上作出让步”。
拉祖瓦耶夫还反映,中国领导人“担心大量的苏联军备的供给会随着朝鲜战争的结束而减少或中断”,并认为匆忙地解决问题,“只能相反地导致削弱中朝方面的力量。李克农认为,如果不发动国际社会的舆论力量,如果不做长期斗争的准备,那么美国人是不会作出让步的。毛泽东同志也是这样判断的,他给李克农下达了这样的指示:只有坚持锲而不舍、坚定不移的立场,你们才能赢得主动权并迫使敌人作出让步。为了在谈判中实现这一目标,你们应该准备与敌人再作几个月的较量”。
5月2日,朝鲜停战谈判五项议程中的四项已经全部达成协议,但在第四项议程,即关于战俘安排问题上,美国方面提出了自愿遣返的原则,而中国方面坚持应全部遣返,双方的谈判由此陷入僵局。朝鲜领导人原指望不晚于5月份与美国人签订停战协定,并依此来计划安排1952年下半年的经济工作和政治工作,没想到谈判因战俘问题产生争议而拖延下来,“这使朝鲜领导人感到莫大的失望。金日成建议中国同志在战俘问题上作出让步,并争取签订停战协定”。
立场的不同缘于政治上的不同考虑
或许是考虑了朝方的意见,7月3日,中朝代表团提出了新建议,除了非朝鲜籍战俘仍需全部遣返外,同意朝鲜籍战俘无须全部遣返,“即其居住地在敌对方的朝鲜籍战俘应返回敌对方领土;在应召入伍前居住于俘获方领土上的朝鲜籍战俘,应全部留在原处并应被释放遣送回家”。
但是美国方面不顾中朝方面的一再退让(包括已不再坚持遣返全部被俘人员),于7月13日提出了总共遣返83000人(包括人民军被俘人员的80%和志愿军被俘人员的32%)的概数,并声称这是最后的、坚定的、不可改变的方案。中朝方面被迫作出最后选择。
对此,中国领导人的态度十分坚决。毛泽东在7月15日给金日成的电报中说,在敌人狂轰滥炸的军事压力面前,接受其挑拨性和引诱性而并非真正让步的方案,对中朝方面在政治和军事上都是极为不利的。战争继续下去,固然会给朝鲜人民和志愿军带来进一步的损失,但中朝人民也在战争中愈战愈强,鼓舞着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去反对侵略战争,并推动了全世界保卫和平运动的发展。毛泽东保证,中国人民愿尽一切可能帮助朝鲜人民解决困难。总之,“在现时形势下,接受敌人这一方案必然要长他人志气来灭自己威风”。
同日,毛泽东也致电斯大林,主张坚决拒绝“敌人这种挑拨性和引诱性方案”,并表示准备战争扩大。尽管金日成在回电中表示赞同毛泽东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并感谢中国将全力提供援助的承诺。但在同一天给斯大林的电报中,金日成抱怨说,由于消极防御的方针,敌方轰炸给朝鲜的城市和平民带来了极大损失。虽然他同意毛泽东的意见,但还是希望尽快停战:“我们必须坚决力争尽快签订停战协定、实现停火和根据日内瓦公约交换所有战俘。这些要求会得到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民支持,并使我们从被动的局面中摆脱出来。”
中朝方战俘政策完全不同
中朝之间在谈判中的战俘问题上持有不同立场,除了政治上的考虑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实际的原因,即双方的战俘政策完全不同。由于受国内战争传统做法的影响和缺乏国际斗争经验,中方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扣留战俘。1950年11月17日彭德怀致电军委,拟在战役发起前释放100名战俘。18日毛泽东复电:“释放一批战俘很对。今后对战俘应随时分批放走,不要请示。”这样,中方掌握的战俘即相应减少。
此外,1951年11月中朝商定,为便于释放战俘工作,以后南朝鲜战俘交由人民军管理,而志愿军只管理其他国家的战俘。这样,中方实际看管的战俘人员十分有限,而朝方出于战后经济建设需要劳动力的考虑,则暗地里扣留了大量战俘。在这种情况下,朝鲜领导人当然不可能理直气壮地坚持“全部遣返”的原则。
问题最后还是在莫斯科得到解决的。7月15日毛泽东电告斯大林,美方提出的方案,“两者比例极不相称,敌人企图以此来挑拨朝中人民的战斗团结”,并表示即使谈判破裂,也绝不让步,“因为这个问题是个政治问题,不但对朝中两国,而且对整个革命阵营都有影响”。第二天斯大林即复电:“你们在和平谈判中所持的立场是完全正确的。”
周恩来随后于8月访苏,并与斯大林举行了多次会谈。中途赶来的金日成、朴宪永和彭德怀参加了后期会谈。除了讨论中国经济建设的问题外,会谈的重点在于确定以后战争的方针。周恩来介绍了战场上可以进行更长时间的作战。
关于战俘问题,斯大林问,毛泽东是让步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周恩来表达了毛泽东“必须坚持遣返全部战俘”的看法。周恩来说:“朝鲜人以为,继续打下去不利,因为每天的损失要超过在遣返上有争议的战俘人数。毛泽东则认为,战争打下去对我们有利,因为这打乱了美国对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准备。”
斯大林当即肯定说:“毛泽东是对的。这场战争伤了美国的元气。美国意识到,这场战争对他们是不利的,必须结束它,特别是当他们知道仍有我军驻在中国以后。需要的是毅力和耐心。”斯大林还提出了一个更能触动中国领导人神经的问题,他提醒周恩来说:“对美国必须强硬。如果美国不输掉这场战争,那么中国永远也收复不了台湾。”
关于解决战俘问题的具体方法,周恩来谈到,如果美国人作出某些让步,那么可以按以下方案之一继续谈判,第一,在美国仍然坚持遣返部分战俘的情况下,宣布扣留同样比例的美韩战俘;第二,战俘问题交给中立国(如印度)进行调解;第三,先签订停战协定,战俘问题留待以后解决。在交谈中,斯大林倾向第一方案,而周恩来重点谈的是第二方案。
不过,他们一致赞同的前提是首先坚持全部遣返战俘,并要美国先行表示让步,而不能在美国的恐吓面前退缩。
金日成希望尽早结束战争进行经济建设
对于平壤的说服工作,自然还要莫斯科出面。在9月4日与金日成会谈时,斯大林问到,朝中之间在谈判问题上是否存在某种分歧。金日成回答:“我们之间不存在原则上的分歧。我们同意中国同志提出的那些方案。但是,由于朝鲜人民目前处于的严重状况,我们更愿意尽快缔结停战协定。”
斯大林立即说:“我们在此已经与中国代表团讨论了这一问题,并表达了这样的建议:不同意美国人提出的关于战俘问题的条件而坚持自己的条件。”“如果美国人不愿意遣返20%的中朝战俘,……那么他们的那20%的战俘也不能返回,一直到他们不再扣押中朝战俘为止。”斯大林最后以肯定的语气结束了这一话题:“这就是我们对此问题的看法。”
此后直到斯大林去世以前,金日成没有再提立即停战的主张,而是关注于如何更多地取得苏联援助物资的问题。不过,在战争即将结束之前,中朝之间在是否立即签署停战协定的问题上又发生了争论,这是战争期间的最后一次分歧。
1953年3月以后,苏联的对外政策及战争方针发生改变,从而促进了朝鲜停战谈判的进程。但李承晚不想停战,并以擅自释放战俘的做法破坏协定的签字。为此,中方主张再发动一次战役,借以争取更好的停战条件。而朝方则要求马上在停战协定上签字,对李承晚释放战俘的行为不必追究。彭德怀没有理会金日成的主张,在毛泽东的支持下,按自己的意愿发动了一次较大规模的阵地突破战,并取得成功。
显然,在停战问题上金日成考虑的是朝鲜的实际利益,既然无望在战争中取胜,那么最好在维持现状的前提下尽早结束战争,转而进行经济建设,巩固对北朝鲜的统治。而毛泽东因其对亚洲革命负有的领导责任,则必须着眼于两个阵营之间对抗的总体形势,着眼于在东北亚乃至整个亚洲的安全利益。唯其如此,在中朝之间发生分歧时,毛泽东才屡屡得到莫斯科的支持。
总之,上述中朝领导人之间矛盾和分歧发展及其解决的过程,除了历史因素以外,反映了阵营内部国家关系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即当国家主权利益与整个阵营的共同利益发生冲突时,必然是前者服从后者。总体说来,中朝之间的问题,并不单纯是各自利益的对立,而是阵营全局利益(往往由中方代表)与当地局部利益(一般由朝鲜提出)之间存在着差异。所以,苏联立场的偏向,也更多地是因为中国的主张比较符合斯大林认定的社会主义阵营在亚洲冷战中的总体利益。
但这里的问题在于,所谓共同利益或总体利益,一般是依据在阵营中占主导地位的国家领导人的认识和理解确定的。因此,一旦某一主权国家不再认同这种共同利益,或阵营中的主导地位发生了变化,这种局部服从全局的逻辑就不再发生作用,他们之间的同盟关系也就面临着终结。中朝关系是如此,中苏关系也是如此。
1月11日彭德怀收到毛泽东急电。针对金日成主张缩短休整时间的主张,毛依据斯大林来电提出:人民军一、二、三、五军团均可置于汉江以南之第一线,志愿军撤至仁川及汉江以北休整两个月至三个月,仁川及汉城之守备由志愿军担任。人民军应将现在东北训练的新兵加以补充,如金日成认为不必补充休整就可前进,亦可同意人民军前进击敌,并可由朝鲜政府自己直接指挥。志愿军担任仁川、汉城及三八线以北之守备。
当日黄昏,彭、金、朴进行了更加激烈的争论。朴宪永列举最近一些新闻和苏方提供的情报,得出结论说,美军一定会退出朝鲜,但我军不追击就不会退出,因为美国要找借口。彭德怀反驳说,我不追击,美国可以自动退出,这是很好的借口。朴回答,不追击就不会退出,应该利用美国资产阶级内部的矛盾。彭说,只有美军再消灭几个师才会加深这种矛盾,这一因素才会成为有利条件,而志愿军只有休整后才能再战。这时金日成插话,重提在半个月内志愿军应有3个军继续南进,其他部队休整一个月后再进攻的主张。
彭德怀有些不耐烦了,提高嗓门激动地说:你们的看法是错误的,都是从愿望出发。你们过去说美国一定不会出兵,从不设想如果美国出兵怎么办,现在又说美军一定会退出朝鲜,再不考虑如果美军不退出怎么办。你们指望速胜而又不作具体准备,结果只会延长战争。你们把战争胜利寄于侥幸,把人民的事业拿来赌博,只会把战争再次引向失败。志愿军休整补充需要两个月,一天也不能少,没有相当的准备,一个师也不能南进。我坚决反对你们这种轻敌的错误意见。你们认为我彭德怀不称职,可以撤职审判。
彭德怀接着根据毛泽东来电的意见指出:由仁川至襄阳线以北,全部海岸警戒和后方维持交通,由志愿军负责。人民军4个军团约12万人已有两个月休息,归你们自己指挥,照你们的愿望继续向南前进。美军果如你们想象的那样退出朝鲜,我当庆祝朝鲜解放万岁,如美军不退走,志愿军按预定计划南进作战。
在这种情况下,金日成只得表示,人民军还没有准备好,元气也未恢复,不能单独前进,承认确有速胜情绪,并勉强同意志愿军休整两个月。最后,双方决定召开两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交流经验,统一思想。
“真理在彭德怀同志手里”
斯大林得知中朝之间在军事指挥上的争论后,曾在一封电报中说,“中国志愿军的领导是正确的”,“毫无疑义,真理在彭德怀同志手里”,称赞彭以那样劣势的装备打败了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帝国主义,是当代天才的军事家。斯大林还批评苏联大使不懂军事,不准他再干扰彭德怀的指挥。
此时,毛泽东也致电金日成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在敌人准备继续抵抗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进行充分的准备,才能继续作战。不然,我们就会重犯朝鲜军队1950年6月至9月所犯过的错误”。“中朝两国同志必须耐下心来,进行必要的准备”。
这样,在1951年1月16-18日再次与彭德怀会晤时,金日成表示朝鲜人民军单独南进是带有冒险性的,朝鲜劳动党政治局经过讨论,认为中方提出的为了今后更好地实施进攻,而必须利用两个月时间进行休整的建议是正确的。然而,金日成心中的不满是可以想象的。
从军事角度讲,彭德怀的主张当然是实事求是和有充分依据的,而朝鲜领导人一厢情愿的情绪,显然是受到其政治考虑和其他因素影响。不过,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中朝之间的这种分歧,只是在军事策略方面持有不同主张,而从总的战略方针来看,北京同平壤、莫斯科是一致的,都主张通过军事手段或军事压力把联合国军队赶出朝鲜半岛,以彻底解决朝鲜问题。
环球网
毛泽东曾讲:“出兵朝鲜,那天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表决时,只有他毛泽东一人同意,周恩来没有表态,算是半票.所以总共一票半,而其他人全是反对的”,于是就跨过了鸭绿江。可见毛在党政军中的独裁和专权是早已形成了的。然而57年却对一捷克代表团说:“出兵朝鲜其实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不能对国内人讲”。解密后的苏共档案披露:中国人民志愿军实际死亡人数是97万多,近一百万优秀的年青生命啊!还有伤残的呢。有趣的是:发动战争的人是绝不会亲自上战场去冲锋杀敌的,总是躲在远远的安全的后方,指挥来指挥去,号称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是请大家想想,人应该是生而平等的,为什么往往会是这样的呢?
回覆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