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5日 星期三
傅斯年的故乡人问:傅斯年是谁?
为一个人,在新年的第一天,独自去看他的陈列,在我,是第一次。在他人,可能是去看远在异乡的情人,比如网友之类。
这个人,叫傅斯年;这个地方,叫聊城。本来他是中国近代数一数二的人物,和胡适之博士不相伯仲,可是,我们的教育卓有成效。我到聊城,入住如家酒店的时候,问服务生:知道傅斯年纪念馆在哪儿吗?他说,没听说有这个纪念馆。但他非常热心,说问问周围同事,再告诉我。但终究没有下文。
我怕他不是本地人,他又坚持说自己是本地的。
如果,聊城人都不知道傅斯年何许人,其他地方,还有几人能知道他呢?
所以,本文名为傅斯年是谁,以提醒国人,千万不要忘记那些为民族、国家争自由的伟大先驱,不要忘记这位学贯中西的学者,不要忘记这位曾经的北大代校长,这位著作等身的思想家,这位49年之后“逃到”台湾的学人,这位台湾大学校长。他在生命最后一刻依然说:将没有钱上不起学的学生,拒之门外,是不近人情的。
祖上:七世祖傅以渐,是大清顺治朝第一任状元。康熙为傅家书写了“状元府第”的匾额,现悬挂在傅斯年陈列馆门廊上。傅家乃聊城望族,与另外四大家并称聊城五大家,享誉聊城。
出生:1896年,傅斯年出生于聊城东关傅家族宅。49年之后,傅宅当了汽车站,为社会主义建设作了牺牲。只剩下傅家祠堂,现辟为傅斯年陈列馆。馆名是季羡林题的,季是傅斯年的学生辈。
北大:1915年,傅斯年入北大。虽是学生,但以深厚的学术功底和超人的社会活动能力,成为北大之学术领袖之一。他学的是国文科,顾颉刚在哲学科,胡适以康奈尔大学博士头衔任哲学教授,并开讲中国哲学史。胡适一反三皇五帝的老套路,直接从殷商分析中国思想发展史。这一来,哲学科的学生不干了,想罢胡适的课。为了稳妥,顾颉刚就请傅斯年来鉴定一下。傅斯年听了,说:他讲的也许有不对的地方,但是,路子是对的。
于此,胡适和傅斯年建立了一生的友谊。
一鸣惊人:1918年,傅斯年以《论哲学门隶属文科之流弊》一文投书《北京大学日刊》 指出:“凡自然科学作一大进步,即哲学发一异彩之日”,主张哲学应入理科。正是基于这一思想,傅斯年对中国哲学的评价是:中国无哲学。今天,中国大学的哲学科,是在哪一科门下呢?
五四:1919年5月4日,举着北大校旗,走在游行队伍第一位的,就是傅斯年。他举旗,一因为他是山东大汉,个高体胖;二因为他是北大总指挥。
《新潮》:和陈独秀等教授主办的《新青年》相呼应,傅斯年和俞平伯、罗家伦等,合办《新潮》杂志。为此,蔡元培校长从每年4万元的办学经费中,特地拨出2000元,予以支持。
留学:1919年夏,北大毕业。旋即,参加留洋考试,以山东省第二成绩,获得留洋资格。北洋政府以曾参加学潮、反对政府为由,取消其留学资格。山东省教育厅一名科长,力排众议,说:这样的年轻才俊,正是中国的希望。看了这段,不禁感慨。于是,傅斯年开始了长达七年的游学。先英后德,去德国,主要原因是陈寅恪和俞大维都在德国。陈和傅斯年,后来分别娶了俞大维的两个妹妹为妻,成为连襟。俞大维知道傅斯年主攻文史,遂改学航空,并说:学文史,永无出头之日。
中央研究院历史和语言研究所:中央研究院院长蔡元培,总干事朱家骅。但是,朱家骅在国民政府另有高职,无心也无力于总干事一职。蔡元培就让傅斯年当代理总干事。蔡元培颇有老子“无为而治”之风,主政北大时期,日常事务也常由教务长代办。在中央研究院,蔡院长一如既往,于是,傅斯年就发挥其“最能办事”的一面,将中央研究院办得风生水起。仅以历史和语言研究所为例,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散伙之后,“新四大”重新聚集在中央研究院,领风气之先。“新四大”是:陈寅恪--历史组主任,赵元任--语言组主任,李济--考古组主任,傅斯年任历史语言所所长,总理全局。学术圈,不能以职位论高低,可是,如陈寅恪、赵元任之学术巨匠,肯在傅斯年手下打工,傅斯年没有真功夫,行吗?
辞让:1945年抗战胜利,蒋介石聘傅斯年为北大校长,傅斯年坚辞,并推荐胡适为校长人选。胡适到任之前,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长。为了给自己的老师和战友胡适之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代校长期间,傅斯年发挥自己不怕得罪人的精神,对北大进行了重大人事调整,原则是:凡是日伪时期在北大任教的教师,一概不用。爱国耿直之性格,可见一斑。
不屑:1945年7月1日,国民政府6人代表团到延安,就成立民主联合政府进行交流。傅斯年是成员之一,黄炎培也在其中。现在的历史,只提黄炎培,不提傅斯年。傅斯年和毛泽东是北大旧相识,所以,交流也更多。毛泽东请傅斯年,去参观窑洞里一屋子的锦旗,是延安各地基层政府,送来的。对此,傅斯年口诵:堂哉!皇哉!以示不屑。
傅斯年向毛泽东求字,毛抄录了唐代诗人章碣《焚书坑》一诗:“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毛以祖龙比喻国民党政权,以刘邦和项羽自比。
傅大炮:1947年,傅斯年连续发文《这个样子的宋子文非走开不可》及《宋子文的失败》,痛斥时任行政院长的宋子文生活腐化、为政无方,直接导致宋子文下台。宋子文乃蒋介石的小舅子,政府总理,却被一介书生傅斯年两篇短文放倒,可见民国政治之黑暗。
遗言:1950年12月20日,傅斯年列席省参议会,在答复议员质询后,因脑溢血猝发,病逝于省参议会会场。其最后一段话是:仅只为了没钱,而不能升学的青年,我不能让他们被摒弃于校门之外。办学应先替学生解决困难,安定求学环境,否则,只要求他们努力读书,是不近人情的。此时,傅斯年的身份是台湾大学校长。傅斯年突然辞世,举世皆惊,蒋介石亲书“国失师表”,以示赞扬和哀悼。
傅园和傅钟:傅斯年先生安葬在台大校园内、一座古罗马式纪念亭。亭中,砌一长方形墓,墓前立无字碑。碑旁悬有兵工署捐造的一座纪念钟,钟上刻有:“敦品、力学、爱国、爱人”--傅斯年提出的八字校训。每日上课下课,傅钟响起,钟声在台大校园回荡。
傅先生一生,决不是这么简单;我只是根据陈列资料,列了一个线索。旨在提醒国人,有一个旷世大师,性情真诚、才气超绝、崇尚自由、追求理想的先生,被我们有选择地遗忘了。忘记他,是我们的耻辱和历史的悲哀。
本文之意,只在提醒。所以,再大喊一声:傅斯年先生,永在!
我是2013年1月1日下午,到聊城。2号上午,参观陈列馆。免费,但要登记。我特意看了一下登记表。我是上午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参观期间,没有任何人打扰。馆内无暖气,大门敞开,冷风浩荡。我的脚冻坏了,受不了。急急看了约1小时,就离开了。
回到北京,我和我在聊城的学生杨洁讲,我去聊城了。
她说:你来,怎么也不联系我啊。我说,我打电话了啊,没人接。其实,我打的是她的老号码,怪不着她的。
她说:你来聊城干嘛了。我说:看傅斯年陈列馆。--注意,是陈列馆,不是纪念馆。中国人在文字上很讲究的。窃以为,不说纪念馆而说陈列馆,是有来由的。什么来由,我不知。
我推荐她去看。她说下周末去看,但是,看之前要先了解一下,傅斯年是个什么人。
看,我们的教育多有成效。聊城人,硕士毕业了,不知道傅斯年是谁?也没去过傅斯年陈列馆。我的担心不多余吧!要说我们的教育是失败的,我不信。在愚昧民智野蛮人心方面,再没有49年之后的教育有效的了。秦始皇只是焚书,让你没书看;没书看,至少保留了一个原始的大脑空间,由你思想。自由思想,或许还能创造,如达摩面壁。毛泽东一面烧书,另一面,只让你看一种书。红宝书,使所有人的思想像花岗岩一样坚硬。花岗岩坚硬,是有价值的;思想坚硬,则是可耻的僵化。
还有一个发现——傅斯年陈列馆,面积很小的。我没有实际计算,但是,是我参观过的最小的陈列馆。就在这么一个狭窄的房间内,还在正中间最显眼位置,占用很大篇幅修了一个毛泽东在延安住的窑洞,甚至不惜气力,弄了几个泥塑,以展示傅斯年和老毛会见的场景。
呜呼!这不是我的用语。我的用语是:骂人的话,从略!
刘云枫,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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