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6日 星期四

黨的心腸有多硬,硬到連熱血都滲不進去!


  杜斌 輯錄


   編者按:北京攝影師、作家、獨立紀錄片製作人杜斌,主編了《天安門屠殺》一書,於“六四”24周年前夕,在明鏡出版社出版。該書搜集、整理了 “六四”事件參與者、目擊者等各方回憶,按時間順序編排。杜斌說:天安門屠殺的核心事實,是中國共產黨在天安門一帶以坦克車和機關槍,屠殺赤手空拳和平請 願的青年學生和普通老百姓,這是全世界的人當時在電視上親眼目睹的慘劇,“中國共產黨政權犯了殘害人類的滔天罪行”。
  該書部分內容已經在《大事件》21期選載。以下內容也選自該書。





  1989年6月3日22時32分

  在虎坊橋路口,戒嚴部隊某部被市民和學生們攔截。這個部隊在戰績中寫道:這裡是市民聚集區。路口圍觀的群眾很多。先頭營離路口還有幾十米,就喊起口號:“向首都人民學習!”群眾鼓掌歡迎。部隊官兵聽到鼓掌歡迎聲,倍感親切,士氣大振。   

  團政治處萬主任走向圍觀群眾,大聲講話:“居民們,我們是來執行戒嚴任務的,希望大家配合我們的行動,閃到一旁,不要阻攔。”  

  “嘩………”一片掌聲。圍觀群眾開始向兩邊後退。   

  一個穿睡衣的孕婦站在路中間不動,對剛才的喊話好像沒有聽見。幾個戰士非常氣憤,準備上去推開她。
  “不要動她!”二營營長陳順國大手一揮,命令部隊從她左側繞行,群眾熱烈鼓掌。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唱!”高炮連指導員呂典兵領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歌。歌聲、口號聲交織成一片。   

  突然,從人群後面飛來一塊石頭,打在呂典兵下巴右側,鮮血立即湧流出來。呂典兵忍著疼痛,一隻手捂著下巴,一隻手繼續指揮唱歌。

  圍觀群眾掌聲越來越響,路越讓越寬。全團6路縱隊順利通過了拐彎路口。(《京都血火》,軒彥,農村讀物出版社, 1989年版)

  是橡皮子彈嗎?

  在天安門廣場,屠殺見證人、清華大學學生“清華學子”(筆名),看到好多人聚在一個帳篷前,說是從木樨地剛剛運下來被部隊開槍打傷的傷患。

  場內不時聽到人喊有傷患送來,北京急救中心的救護車又在場內出現了,拉了傷患就向廣場西南方而去,也不像往日那樣鳴笛了。不知從何時起,耳邊已響起了槍聲!

  前門樓下一片空曠寂靜,往前門大街望去,一條南北大街空蕩蕩的,寂靜無人。

  在前門東大街上,卻另有一番情景。在東大街的北側,是北京市公安局和國家安全局的機關大樓。此刻的大樓,一片漆黑,大院門口的大鐵柵欄門緊閉著,院內同樣毫無燈光。可是,在一片漆黑中卻偶爾閃出幾片暗啞的反光,那是防暴員警手中的盾牌! 

  在院門外的馬路上,遠遠地有一些市民群眾,他們正奮力向院子投擲石塊和燃燒的玻璃瓶。由於不敢靠得太近,石頭和瓶子大都落在院門外面。  

  我在馬路南側的自行車道上,在綠化帶的後面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這時,一個男子跳上了停於路邊的一輛公共汽車,倒車向院門撞去,其他群眾則借著車體的掩護,紛紛靠近,石塊和燃燒瓶開始落於院門內外了。  
  幾次衝撞,院門被撞開了,從院內的黑暗中立刻衝出來許多防暴員警,他們手持盾牌,頭戴護盔,拿著警棍,以石塊向群眾還擊。

  這時,院內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轟鳴著衝了出來,原來是一輛裝甲車。它頂著公共汽車的尾部,將公共汽車頂回了馬路上。然後,又迅速退回了院內。防暴員警們,也隨之退回了院內,重新隱沒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這時,那輛公共汽車的尾部冒起了火光!然後,這輛車再次用尾部向鐵門撞去,而開車的男子則從駕駛室跳出來跑開了。 

  燃燒的公共汽車撞向大門,院內的裝甲車又衝了出來,將公共汽車頂出後又縮了回去。沒有人掌握的公共汽車,順著馬路的坡勢滑向左側,在馬路旁靜靜地燃燒著。 

  路上的群眾,繼續遠遠地向大院投擲石塊和燃燒瓶。 

  我看了一會兒,覺得這裡已不可能有什麼大動作,就轉頭返回廣場。穿過廣場時,見到從木樨地送傷患下來的人正在向人們講述那裡開槍的情況。

  我湊進去問:“是橡皮子彈嗎?”

  “什麼?橡皮子彈?真槍實彈!”他一邊說一邊向我伸出手掌,讓我看上面沾的鮮血!他說從九點半軍隊就開槍了,從木樨地一直打到民族宮,沒有停過!

  他還告訴我,許多傷者被送到復興醫院。目前已經死、傷40多人。(《學運日記:一位清華學子經歷、見聞的八九學運的日日夜夜》,清華學子,六四檔案網,2001年6月29日)


  無名學生之死

  屠殺見證人、北京大學三年級學生陳平,21歲,在西長安街,抱著一名中彈的學生送到醫院救治。“到看著他死去,不過幾十分鐘的時間,”他寫道,“他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名學生變成無名屍。“最後被防疫站收走火化。”他寫道。一塊手錶收藏在北京兒童醫院,是這名年輕學生“唯一的遺物”。

  每逢陳平走上西長安街(從五棵松至天安門)的“血路”,“即使是陽光燦爛的正午”,他“依然看得見一個個死了的冤魂 ”。

  傷口“長”在陳平的心上,他不敢碰。但他擔心“人的記憶抵受不了時光的侵蝕”。他要把自己的親歷寫下來,他認為自己“跟那個共產黨國家有一段化不開、放不下的恩怨”。

  那天夜裡,被送到北京兒童醫院的市民和學生一共死了14個人。14具屍體被拍成照片,
放在醫院裡等著家人認領,包括我送進去的那個青年。

  送他到醫院的路上,我不知他傷在哪裡,只感到鮮血由他身上湧出來,很快浸濕了我的背心,浸到我的皮肉。

  走進遍地哀號的急救室,不知所措的醫生被我拉到他身邊。醫生用電筒查看了他的瞳孔。醫生哭著告訴我,是槍傷,在胸口,救不活了。

  那一刻,彷佛我的心被誰掏出來了,所有的感覺和聲音都沒有了。一整夜的時間,我把他安放在長條椅上,坐在他的身邊。他的手一點一點冷了,僵了。他的眼一點一點黯了,濕了。他看上去不到二十歲,平靜地躺在長椅上,睜著雙眼,目光出奇的平靜。

  我看著他屍身下面,血仍然一連串地滴到地上,像小溪一樣四處流淌。那一刻我對自己說:“共產黨統治下中國,你的土地有多硬,你的心腸就有多硬,硬到連熱血都滲不進去!”( 《不願回憶 未敢忘記》,陳平,未名空間站,2009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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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墀地橋

  當38軍推進到木墀地橋時,施放催淚瓦斯掃除人群。催淚瓦斯越過停放的公車輛落到市民和學生的腳下。據國家安全部的一份內部報告稱:市民和學生用事先準備好的碎磚頭作為武器。

  幾十名手持木棒的戒嚴部隊防暴隊隊員衝上橋頭時,市民和學生立即將雨點般密集的碎磚頭投向他們。士兵們抵擋不住,難以招架。

  接著,隨後的士兵立即一排排衝上大橋,邊喊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口號,邊向投石頭的市民開槍。

  從這個時候開始,士兵們直接對著還擊的人群開槍。

  密集的槍聲時而朝向天空,時而又對著前方,有人中彈倒下。槍聲響時,人們蹲在地上,槍聲停止,人們又迅速站起。

  部隊前進一段,人們就向後退一段。然後站住高喊:“法西斯!”“流氓政府!”“殺人犯!”

  約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戒嚴部隊通過了木墀地橋。來到22號部長樓和27號樓之間的木墀地地鐵站一帶。市民和學生開始退到大街兩側的街心花園和一幢幢樓房之間,紛紛就近將樹叢、建築物等當掩體,並不住口地叫駡:“法西斯”、“殺人犯”、“土匪”等,也有人躲在掩蔽物後仍然持續不斷地擲石塊。

  戒嚴部隊士兵則邊推開電車、清除路障,邊用密集的槍聲向抗議的方向還擊。挨了磚塊的士兵開始毫不克制地胡亂用衝鋒槍掃射。

  只要哪裡有“法西斯”的罵聲,哪裡有石頭、磚塊,那裡就有衝鋒槍的掃射聲。

  這一段時間,約有上百名學生和市民倒在血泊之中,但大部分立刻被其他市民和學生用各種方法送進了旁邊的復興醫院。

  盤旋的軍用直升機,以及馬路上激烈的槍聲,使家住復興門外大街兩旁的市民從自家窗戶上探出頭來痛駡,也有人從窗口上往馬路上投東西。為此,戒嚴部隊戰士進行了還擊。因此,從木墀地到全國總工會約五百米左右的路段,兩旁建築物都被打得火星四濺。

  當晚,22號樓、24號樓兩幢部長樓中,共有三人在樓上被子彈擊中致死,其中有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律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宋汝尊的女婿。

  步行的士兵大規模清理路障、開槍還擊後,緊隨其後的是裝甲車和軍用卡車。

  從木墀地橋頭開始,戒嚴部隊的槍聲就再也沒有停過。軍車上的士兵不間斷地用全自動衝鋒槍朝空中射擊壯威,但只要有扔石頭和叫駡的,子彈立刻就射向人群。

  戒嚴部隊開始沿人行道向東推進,人們總是和他們保持二、三十公尺的距離,不肯退得更多。(《中國“六四”真相》,張良,明鏡出版社,2001年版)



    杜斌《天安門屠殺》一書由明鏡出版社出版。



《天安門屠殺》(電子版)  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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