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19日 星期三

荥经县12万人饿死6万,《大劫难》出版后再遭劫难


一、故亊的由来

“天府之国”的四川,1959—1962年那三年时间里,风调雨顺,气候宜人,阳光充足,无冰雹虫害,却活活饿死1250万人。這个数字不是谁个刻意编造,更非“国内外各种反动势力造謠”,是前中共四川省委负责人廖伯康先生一份亲自写的调查报告,为全党全国人民尽知。在這活活饿死的1250万人中,四川省一个人口不足12万人的小小荥经县竟饿死了六万多人,高达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以上。這是何等空前绝后的惨绝人环的大灾大难啊!

现年87岁的童梓平老人--荥经县第一任副县长,他是这场灾难的目击者、经历者。他说:“1949年我受中共重庆地下党派遣来到荥经,在这片土地上已生活了60多年。从一个20来岁风华正茂的青年成了86岁的白发老翁,有了儿子、孙子和重孙,我在荥经洒下的汗水和收获的感情远胜于我的老家浙江宁海。60多年来,我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亲历了发生在这块土地上的全部“运动”。对生活在荥经的人来说,所有的极左运动中,最血腥、最残酷、最让人不堪回首的灾难,无过于59—61年的人为大饥荒,其程度之惨烈,即使是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也望尘莫及。半个世纪后的今天,尘埃基本落定,回首当年灾难的脉络非常清晰。荥经与全国步调一致,基本上遵循了这样一个过程:大吹牛——高估产——高征购——刮尽余粮——反瞒产私分——遍地饿殍——抓替罪羊——掩盖真相。面对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大惨案,半个世纪以来,不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公开道歉,反而讳莫如深、掩盖真相,企图消除记忆。53年过去了,荥经人忘记了吗?忘记得了吗?那无泪无声的死寂,无助绝望的眼睛,一个个生前死后根本没被当人处理的残暴场面……,当时刻骨铭心,至今不寒而栗!那些成千上万死不瞑目的童叟青壮的冤魂,常在我耳边哀嚎。真相在民间,真相在人心,真相刻在口碑、心碑上传递。幸存者们父子相传、口耳相传、笔墨相传、网络相传。这些记录已经不只是他们个人的申冤诉苦,而是要把这场大劫难转变成教训昭示后人。否则,荥经县那一半冤魂就真正死得没有价值。”

他说得太好:“半个世纪以来,不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公开道歉,反而讳莫如深、掩盖真相,企图消除记忆。”這个记忆能消除吗?而今在荥经县只要是在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谈及此亊,莫不搥胸顿足,呼天呛地,泣不成声。一个村一个村的饿死,一个队一个队的死绝。十室九空,家家哀嚎。谁能忘?谁又能忘?正如当地一首口传的诗:

箸停碗空饥肠鸣,蹙眉俯首思亲人。
爹娘临终怜女饿,弟妹气奄索饭频。
空屋惨寂无所惧,冷帐见鬼也觉亲。
莫道闲情忆往事,国史斑斑见血痕。


二、我与荥经

荥经(方言读如“云巾”)县,在四川成都西南150多公里,属雅安市,以产沙罐闻名蜀中。1960年8月(?)内昆铁路停修,我们“415”劳教筑路支队近万名筑路人员转赴凉山喜德县改修成昆铁路曾路经荥经,当夜就住在县城里。整座县城不见一个商店,瞎灯黑火寂然无像座死城。我在自述回忆录《我所经历的新中国》第二部《风波万里》中有一段生动的描绘:“三天后,我们从成都乘车经雅安、荥经、翻泥巴山、过汉源,沿流沙河进入凉山地界。在车过荥经县城时天近傍晚,一长队收割甘蔗的男女农民,在公社干部的押解下缓慢地从车旁路边经过,那些扛着甘蔗的老老少少,一个个衣衫褛烂,蓬头垢面,步履歪斜,眼射饥火,可能由于饿极了的原因,他们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用嘴撕啃着手中的甘蔗。只见那些押解的公社干部,挥动手里竹竿用力地向这些人横扫去,一边打还一边骂:“狗日的畜牲,偷吃甘蔗,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不论干部们怎样狂打,他们仍不停地撕啃甘蔗,企冀以这点甘蔗甜汁的热能补充生命所需的养分。苦难的农民啊!你们这样辛勤的劳动,而得到的却是牛马不如的苟活,当权者毫无一点同情与怜恤,连啃一口用自已汗水种出的甘蔗也遭到如此鞭挞?!苛政猛于虎,独裁恶似蛇。在我记忆里,解放前农村的收获季节,不论甘蔗、水果、地瓜,只要你碰上了,无论张王李姓,也无论贫穷豪富,你都可以坐下来饱餐特餐一顿,尽肚子装只要不带走,谁也不会苛斥你。而今所谓“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劳动人民竟如此受欺受凌,我恨不得上前把那些没心没肺狗养猪生的杂种,好好揍一顿以解心中怒火。可我也是一个囚徒啊,命运并不比他们好,他们还有点自由,我们连点自由也没有。
到了荥经县城已是上灯时分,全城不见灯火,黑里咕咚像座死城。城里丁壮被赶到乡下,城里只有一些老弱。我们在东街一家预先安排好的餐馆吃饭,每人8两用秤称倒也公平,三菜一汤不用人送,通过木滚槽哗哗地从厨房滚到食堂,这是“大跃进”的特产机械化。开始我很新奇,一当用脑袋一想:共产党就喜欢用这些小玩艺折腾人,即所谓不用服务员端茶送水,为求“人格平等”实行机械化!而大批的人闲着,全去做些得不偿失的“大炼钢铁”和“深耕密植”。在我们用餐的时候,门前站着好些老人和小孩,他们伸着长长的脖子久久地望着我们。朱天棒把余下的半碗饭送给一个小孩,小孩不敢要。我也动心了,把碗里省下的一点饭菜给了另一个守候的小女孩,并问:你饿吗?吃吧……正在此时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们站着看什么?这些都犯了错误的人,想进去吗?快干活去。这个声音有如魔鬼,吓得这些老人小孩没命地飞跑。”

1980年“改正”回到单位重操記者旧业,荥经县大面积饿死人的事情常有耳闻。但因它不归成都市管辖,我无权前去采访。想不到33年后的今天我与荥经结下了不解之缘:必须把中共在极左路线下制造的這一起奇天惨祸,向全世界人民如实的公布揭示,让中华民族永远摆脱恶魔毛泽东的恐怖阴影。


三、《大劫难》成书的前因后果

一位历史学家说:“对于人类历史,包括我们国家的历史和我们各族群的历史,我们既要面对其积极方面,也要正视令人不快的一面,我们必须了解那些丑陋的事实,以保护我们不受某些关于事实的看法的干扰。”列宁也说过:只有了解过去,才能知道现在;只有了解过去和现在,才能预知未来。因此,我们了解的历史,必须是真实的历史,只有真实的历史才能成为前鉴、明镜,成为指路碑、警世钟,否则,历史的悲剧就可能重演。

四川一个不足12万人口的小小荥经县,在1959—1962的三年时间里竟然活活饿死六万之众,是中国以致全世界所有国家自有文字以的来从没有过的惨祸。历经半个多世纪官方从不提及并想方设法掩盖否认,而在民间却早已是个有口皆言、有嘴皆说的铁定亊实。
据说18大前荥经县一些领导也许和我们一样误判了政治态势,认为习近平总书記上台后要重新评价毛泽东功过是非。一是习近平的父亲习仲勋因思想右倾与刘志丹一书,被毛泽东整整迫害了16年,整得死去活得,险些丢了老命。二是习近平自幼便是狗崽子命运,13岁时即被毛左反动势力弄去收容劳教,好不容易才活出来去延安当了“知青”。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没有胡耀邦的关照,他家断不能“平反”。为此,荥经县为抡“批毛”头功,于2012年3月,由雅安市政协牵头,把荥经1959年至1962年大饥荒的记实材料汇齐,准备出一本专辑历史资料。主要材料来源于荥经县政协出的《荥经文史》,以及群众刊物《浅草》四十多位作者历年亲访亲录的六十多篇口述原始纪实文章,集结成书定名为《大劫难》。可18大政治风向大转,习总书記不但不重新批毛评毛,反歌颂起罪魁祸首毛泽东来。于是此书不但撂浅,反而被再次封杀。眼看那么多澄清历史资料的真相不能面世,在今年3月份,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原副县长童梓平先生才决定出资付。可是全县全市以至四川全省,没有一家出版社敢于出版此书。最后通过朋友关係找到了我,我又找到香港真相出版社,好不容易在境内外两地分印出来。想不到发生在53年前四川荥经县活活饿死全县人口一半以上的《大劫难》再遭刼难!

四、荥经出版局拼命追杀《大刼难》

历史事件是一个客观事实,它像一块独立存在的化石,无论出于迂腐的好意还是无耻的推诿,是出于阳谋还是阴谋,都无权以任何“立场”为借口来掩盖、篡改已经发生的事实。只有真实的历史才能成为明镜,成为指路碑、警世钟,否则,历史的悲剧将可能重演。可是没有想到,一个号称“全心全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却在无任何天灾人祸的战乱年代,竟然活活饿死全县一半以上的老百姓,这能是“人民政府”吗?五十多年来不但不认错,还拼命掩盖真相,坚持强调自已一贯“伟大、、正确、英明”,近年还加上“三个自信”。自信什么?难道饿死三千七百多万中国人也自信么?!請问:你们还要打算饿死多少中国人?如果不再想饿死中国人,就得让真相回归阳光!就得让《大刼难》一书在中国堂堂正正的公开出版发行。

多年来中共以内部文件和口上指示:凡有“损害国家形象”的文章书稿,一律不准出版发行。哪些是“损害国家形象”的文章书稿呢?一是反右斗争和三年饿死人的事情,二是十年文革浩刼,三是“64”天安门事件……一句话,凡是说实话讲历史真相的文稿都不能出版发行,纵是自费印刷赠送朋友也不行。按中共出版管理条例规定:任何书刊在出版前必须送有关部内审查,在审查合格后由出版部门发给出版证号,印刷厂凭出版证号才能开机印刷。像《大劫难》这样揭示历史真相的书,八辈子也休想拿到出版证号,只能找香港出版社。香港出版的书刊又拿不进来,怎么办?只能用香港出版社的书号在大陆印刷,纵如此也不合法,一当被文化出版管理机关发现,会把印刷厂发过贼死,所以印刷厂一般接这活儿。为了躲过文化特务的鹰眼,帮记印书的朋友采取了封面、内文、胶装三分离的办法。纵是如此,80册样书一寄到荥经县后当即被扣押。

杜治中先生如是说:2013年5月28日下午两点过,申通快递打来电话叫我去取包裹,我以为是诊所的药品到了,便叫女婿去取,不到半个小时他回来说,是我的包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且公安局的早就候在那里,等他签了字立即就把包裹拉走了,并通知我到派出所去一趟。我才恍然大悟:是在前几天童老电话里跟我说,寄送样书写的是我的地址,因为他那里交通不便,我才知道是我们的书《大劫难》被截留了。

约三点过,警车就把我接到派出所。除了警察而外,还有县上的“文化、新闻、广播、电视局”的人,当面打开包裹,点了数,共80本,同时经过仔细的照相、录像,笔记,包括我女婿的电话号码和我签名按手印等程序。经过漫长的等待,才知道要等雅安市的新闻出版局来作处理。将近六点钟他们才赶到荥经,从他们这里的指路电话得知,主要是当时风雨大作路途又不熟。来后又是一番照相摄像,那个雅安领导把我叫到一边对我说: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材料看,我不是主要人,要我毫无隐瞒地、仔仔细细地把前前后后知道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以免以后给自己带来麻烦云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罪犯……

我当然是实事求是地交代的:本来这本书是该雅安市政协出的,早在去年,2012年3月,由市政协牵头,把荥经1959年至1962年大饥荒的记实材料汇齐,准备出一本专辑历史资料。主要材料来源于荥经县政协出的《荥经文史》和群众刊物《浅草》的四十多位作者,六十多篇原始纪实文章。可政协一拖再拖,犹豫不决。眼看近年来那么多澄清历史的书本、网文面世,在今年3月份,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原副县长童梓平先生实在看不下去,才决定由他私人负责印刷,为荥经人民作最后贡献。又因本地都不愿意承接这类政治敏感材料,都怕惹麻烦。所以才在香港印刷。这80本样书童老是准备送每个作者一本外,其余送给县市领导。不料竟造成今天这个结果。

从派出所回来已近8点钟了,全家人都没有吃晚饭,儿子泼头破口大骂了我一通,说我自己不想好,至少总得替全家人生活着想嘛。女婿在旁婉言劝我以后不要再写文章,那是自古至今都是犯险事,天垮下来也不该你去顶之类。我冷静对他们说:“你们不必为我担惊受怕,我向来都是以光明磊落为做人底线。我的所作所为,是非自有公论,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说到惧怕受牵连,(把女婿的电话都牵连进去了),我做的具体事情就是要让今后的人不再受牵连。我们又没有什么隐私不可告人,扣个电话就让他扣去吧。我的这一生亲历都是受牵连过来的,也目睹过千千万万受牵连的人和事。我是改革开放的得益者,知恩要图报,能以余生为还原史实,破除谎言,还人以尊严;为早日实现民主法治尽点微簿,死而无憾。

在整个问询过程中,那个市里的行政执法人员语气和霭,见我口干给我沏茶掺茶,最后要我在记录上签字:以上讯问属实,他又纠正是询问,不是讯问。使我感受到人性、温馨。社会在不知不觉中进步了。使我抱歉的是:将近十个人为我牺牲了正常下班休息时间,特别是雅安来的几个人还要受往返颠簸风雨劳顿之苦,浪费了政府的开支,浪费了纳税人的钱。

80册印书扣押后,他们根据寄书快递公司地址追到印刷厂,非要印刷厂交出承印的1500册书。印刷厂自然交不出,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书合成成册后即以分赠全国数百家图书馆、学校与新闻单位和中央有关领导负责人。当然更不知道香港印制出版的上万册《大劫难》早也罄售一空。现在荥经县饿死人的事情已经成了全球家喻户晓的新闻,再想掩盖也掩盖不了了!

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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