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轩：辨析历史人物要有两个标准

　　网络经常有大量的关于历史人物和民族英雄的讨论，往往就某一个历史人物是不是英雄或者民族英雄以及是不是汉奸等进行激烈的辩论，其中的几个焦点人物，例如岳飞、秦桧、曾国藩、李鸿章、蒋介石等。我想就我个人学习历史的思路谈一谈我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辨析。

　　我们对历史和历史人物了解的途径都是通过相关的史料、历代的官方宣传以及相关的民间流传，这些资料其实都是对历史的描述，其中一定会带有不少主观的倾向性以满足某个历史时代的政治需求，比如我们看岳飞的历史就应该知道，不同历史时期对岳飞的宣传重点是不一样的，从西湖边上有了岳坟开始宋代主要突出其抵抗外辱的精神，到了清康熙主要就是突出他的“忠”。所以看待历史和历史人物就不能只看史料宣传，而必须尽可能地从现有史料中去寻找客观、具体的历史事实，通过自己的分析判断来辨析具体的历史人物。这就需要读者多看这些历史人物究竟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因为历史人物说的话都是后世的整理和宣传，要知道中国人的春秋笔法是很厉害的，其中不可避免带有某种主观性以配合某个历史时代的政治需求，而历史人物所做的具体事情以及相关的历史事件毕竟其客观性要高很多。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看待历史人物所做的具体事情以及相关的历史事件呢？我觉得应该采用两个标准相结合的原则，第一个标注是历史发生时代的检验标准，我简称为历史标准。历史标准主要包括三方面内容，其一是当时的政治、民族、军事、经济、文化等相关背景，其二是当时人民的主流意愿，其三是当时的主流政治和道德标准；第二个标准是这个历史事件对后世的影响，我简称为发展标准。发展标准主要是检验这个历史人物和具体的历史事件究竟是推动和激励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进程还是阻碍了这种发展进程，他对后世来说是福大于祸还是祸大于福。

　　这里需要再解释一下历史标准的问题。历史标准的核心内容应该是当时人民的主流意愿，也就是具体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是否为当时的人民带来幸福。早期儒家思想中有一个非常好的观点，就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以这样的标准看待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主要就是看他为当时的人民做了什么，是否为当时的人民谋取幸福。当然这里要解释一下人民的概念，不同的历史阶段人民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比如宋朝，这里的人民就是指宋朝的国民，这其中不包括契丹、女真、党项、蒙古等民族，请注意当时的中国也没有少数民族的概念。到清朝晚期，这里的人民就是指以汉人为主体包括了满、回、蒙、维等各少数民族的全体国民。

　　看待具体的历史人物和在他身上发生的历史事件应该将这两个标准结合起来进行统一分析，才能比较客观、公正的辨析这些历史人物，下面我想就网上辩论比较激烈的七个历史人物进行一下我的分析。


　　一、 秦始皇

　　就历史标准来看，秦始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在其短暂的统治时间内人民生活极其痛苦，在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说秦始皇的好话。这其实是用法家思想治理大国的必然结果，视人民如牛马任凭统治者驱使，人民必然要反抗你。但就发展标准看秦始皇又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对后世的影响极大，是秦始皇开创了中国郡县制的政治体制以取代原有的封建制。请注意，这里说的封建制不是我们常说的那个封建社会的意思。中国后世的统治都沿用了郡县制再也没有大规模出现过秦以前的那种封建制，这是秦始皇对后世中国的最大贡献，也是对后世人民的贡献，就这点而言，秦始皇就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


　　二、 汉武帝

　　汉武帝和他的父亲、祖父相比所做的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征伐匈奴和独尊儒术。这里需要说明一个情况，中国历代和这些边境草原游牧民族的战争几乎都是自卫战争或是惩罚战争，中国历史上很少有主动与草原民族挑起干戈的，例如对匈奴、对突厥、对契丹、对女真、对蒙古。这是由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性质决定的，而且当时的农耕民族代表了先进生产力，而游牧民族代表了相对落后的生产力，但那个历史时代先进生产力往往打不过落后生产力，不光是中国，欧洲也是这样。既然征伐匈奴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国家的消耗是很大的，连年征战人民的消耗也很大，虽然夺取了大片领土但也不能征粮征税，虽然巩固了汉朝边境但自己的损失也非常大。如果就历史标准来看汉武帝，此人还是相当好大喜功的，这点其实有点类似于秦始皇。但后世历史评价汉武帝往往都说他“雄才大略”，这主要还是从发展标准来看，汉武帝征伐匈奴、占领西域，为晚清新疆建省打下最早的历史基础，也为后世中国版图打下最早的历史基础。只这么一点汉武帝就不愧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


　　三、 岳飞

　　网上争论岳飞的主要焦点是，岳飞究竟是抵抗外辱的民族英雄还是专心于内战的军阀武将，我的观点是，岳飞是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不光在宋代就是今天，岳飞同样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

　　女真入侵宋朝是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侵略。前文已经说过，当时的中国没有少数民族的概念，当时中国的版图也不包括女真的发祥地，也就是现在的东北。所以当时的女真人对汉人就和抗战时日本人对中国人类似。女真入侵宋朝烧杀抢掠，中原宋人的生活非常痛苦，此时的岳飞所率领的王师就是整个长江以北宋人的大救星。所以就历史标准而言，岳飞就是那个时代的民族英雄，他代表了广大人民的利益，南宋的半壁江山得以保存是和岳飞的奋勇抗战分不开的。就发展标准来看，岳飞同样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当今中华民族所包含的满族并不等同于岳飞时代的女真人，所以不能说宣传岳飞就有大汉族主义的嫌疑。岳飞不畏强敌、誓死效命疆场的大无畏抗争精神以及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忠孝情节激励着每个时代的中国人保卫祖国、建设祖国，这其中也包括现在的满族人和其他少数民族兄弟。


　　四、 秦桧

　　中国历代骂秦桧是汉奸并不是指秦桧和金国议和，其时对政治而言，战与和相为并用是很正常的事情，以战促和、以和养战都是常用的政治技巧。实际上历代的历史学家都比较清楚，真正要除掉岳飞的就是宋高宗，秦桧不过是个帮手和具体实施人。但这些决不是替秦桧洗脱罪名的理由。就历史标准而言，秦桧讨好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岳飞也是除掉了自己在政治上的一个竞争对手，这决不是一个正统儒家知识分子应该做的行为，也决不是一个正直的臣子应该做的行为，秦桧不是奸臣也是佞臣，汉奸的罪名他是洗不脱的。就发展标准看，秦桧在中国历史上起了一个非常坏的范例，就是以“莫须有”冤杀忠良，这是为整个中华民族和历代王朝所不齿的事情，所以才会有岳坟前的秦桧跪像，他是在警示整个中华民族和每一个中国人。


　　五、 曾国藩

　　曾国藩和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曾国藩也是近代中国军阀之鼻祖，这就是他创立的湘军。在曾国藩的时代他是一代圣人，在1949年以前对曾国藩的评价也是很积极的，只有1949年以后曾国藩才成了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侩子手。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评价曾国藩的发展标准变了，如果从阶级斗争史观来看，曾国藩当然就逃不脱恶名。就历史标准看，曾国藩几乎可以说是一代圣人。太平天国运动是不是邪教姑且不论，但太平天国运动也几乎没有给人民带来什么实际好处，他的“天朝田亩制度”从来没有实行过，并且由于年年征战，江南地区农民的赋税比原来还要重。曾国藩率领湖南子弟兵镇压太平天国在当时看来，可以说就是救人民于水火。但就发展标准看就有新的内容，正是由于太平天国运动客观上严重动摇了清政府反动统治的根基，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曾国藩既然是镇压太平天国运动的统帅，所以他才会在后世不断背负骂名。


　　六、 李鸿章

　　李鸿章被称为“大清国的裱糊匠”，就历史标准而言，对清朝统治者尽了一个臣子最大的本份和才华，特别是“庚子之变”中李鸿章任两广总督，联合其他南方各省张之洞等人坚决抵制慈禧对洋人全面开战的荒唐错误决定（如果那时真的全国对洋人开战，中国确有亡国的危险），稳住了中国南方，保护了南方人民，也是为中国保留了相当的元气。另外李鸿章也开创了中国现代外交的先河，其中“联俄对日”的外交思路一直延续到今天。就发展标准而言，这也是李鸿章对中华民族所做的贡献。后世骂李鸿章也是主要就发展标准而言，李鸿章积极维护清政府的反动统治，但这也是历史人物不可摆脱的历史局限性。


　　七、 蒋介石

　　看蒋介石，主要看他做了什么。蒋介石一生主要三件事，其一北伐统一中国，其二作为抗战统帅领导中国的抗日战争并取得胜利，其三退居台湾坚持“一个中国”。有这三点的历史事实，不论是历史标准还是发展标准，蒋介石都是中国20世纪最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之一，他对中华民族的伟大贡献是不争的事实。

　　 张轩，共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