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9日 星期二

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


    1993年5月26日到31日,北京至莫斯科K3次国际列车驶出国门后,先后遭到三个抢劫团伙的血腥劫掠,三伙劫匪手持瓦斯枪、匕首、电棍,抢劫乘客护照、钱财,并强奸、轮奸多名妇女,多人被打伤,财物被劫掠。此事件震惊中外,史称"中俄列车大劫案"。此案成为1996年的中国第一大案,也是新中国十大要案之一。

    此案后来被拍成电影《中俄列车大劫案》。案中部分劫匪逃之夭夭,18年来虽偶有落网者,仍有贾小明、宗立勇等个别劫匪在逃。历史往往有惊人的巧合。18年后的5月26日,"清网行动"战役打响。18年前轰动世界的中俄列车大劫案,再次进入人们视野。

国际列车上,恶狼与羔羊

    北京至乌兰巴托、莫斯科的K3/4次国际列车,途经中、蒙、俄三国,从1960年开始运行,是新中国成立后开行的第一趟涉外列车,从二连浩特出境,全程7865公里。

    1989年戈尔巴乔夫访华后,中苏关系日渐正常化,俄罗斯对中国商品的大量需求,让很多中国人找到了商机,中俄边贸风起云涌。北京到莫斯科的K3/4次国际列车,成为最重要的货物通道。

    冷清的K3/4次国际列车几乎成了中苏贸易的专列。跑一趟俄罗斯就变成万元户,巨大的诱惑使大批“国际倒爷”上了这趟国际列车。这趟列车从北京站始发,北京倒爷占了大多数,他们中的大多数当时没有所谓的“正当职业”,或者是刑满释放的两劳人员。漫长的6天6夜,让这些寂寞难耐的倒爷在车上开始熟悉起来,从“独行侠”乌合成“帮派”,他们拉帮结伙起初只为在陌生的国外有个照应。

    这些欠下赌债的倒爷们,很快发现了国际列车的一个漏洞。中国乘警在二连浩特列车出境的时候就下车。俄罗斯的警察却不上车执勤,而且他们不大爱管中国人的内部事情。从中国出境到莫斯科这6天6夜,没有警察执勤。

    当时除了北京倒爷,还有一些福建、上海倒爷,以及组织偷渡出国的浙江蛇头。彪悍的北京倒爷们就盯上了南方倒爷和浙江蛇头,他们先是在列车小偷小摸,后来发展成抢劫。

    倒爷们开始没把小偷小摸当回事,但在没有警察管着的时候,偷着偷着就不过瘾了。从1993年开始,他们手持瓦斯枪、砍刀,疯狂抢劫、强奸、血洗国际列车。最终,发展成以北京人为首的四大抢劫团伙。

    其中有三起案件令人发指、骇人听闻。

    一是“3·10轮奸案”。1993年3月10日,江苏南京某单位女工会干部高艳出访莫斯科。在6天6夜的旅途中,这位江南女子先后被10名劫匪集体轮奸了三次而无人相助。后经查明,主犯是北京倒爷贾小明。

    二是“4·26轮奸案”。1993年4月26日,一位从南方某省停薪留职的女记者刚出莫斯科车站,便被一伙中国劫匪挟持轮奸。

    三是“5·26特大抢劫、强奸案”。1993年5月26日,三伙劫匪们在中俄国际列车上制造了骇人听闻的跨国大案。从5月26日至31日的行程里,这趟“财富列车”先后被三伙匪徒轮番洗劫,变成“厄运列车”,有20多名中国旅客惨遭劫难,3名妇女被强奸、轮奸,多人被打伤、刺伤。被抢劫的金额达7000多美元,另有几十万卢布和大量的人民币及金首饰等财物。 

    “5·26”劫案发生后,多名受害旅客向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报案。大使馆在6月3日紧急向中央报告。此案立即引起中央高层重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江泽民拍案而起,批示公安、铁路、外交等部门联合办案。

    6月9日清晨,赴俄的特别行动小组组长、北京铁路公安处副处长程亚力带队共9人远赴俄罗斯,因为当年中俄两国的警务合作机制尚不完善,又受制于当地法律,俄罗斯警方虽知道中国警方的行动,但在一些情况下很难给予支援。跨国擒匪不能暴露警察身份不能带枪,只能拿着擀面杖与链条锁防身。

    经过3个多月的追剿,到1993年10月,警方打掉四大犯罪团伙,共抓获和引渡主要成员68名。还有近三分之一没有抓获,主犯之一贾小明等人依然在逃。

难以回首的6天6夜

    2012年5月18日,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中俄列车大劫案”主犯之一的贾小明出庭受审,押上法庭被告席的贾小明一头花白头发,满脸络腮胡子如同一层白霜。如今,这个52岁的男人,让旁听席上的人们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居然就是令人发指的强奸犯。

    时光回溯1993年3月10日,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K3/4次国际联运列车上,贾小明与库万和、顾志强、吴宝顺、钟继泉、刘金鹏等团伙成员相遇。几个人坐在5号包厢喝酒聊天,以消磨这6天6夜的寂寞时光。

    贾小明早在上车前,就看到了一位让他心猿意马的漂亮女人,而让他更高兴的是,那个漂亮的女人就在同一车厢的6号包厢。贾小明在自己的包厢喝了会酒后,花心思动了起来,他化名“高军”敲开了6号包厢。

    从交谈中,贾小明得知漂亮的女人名叫高艳,江苏南京人,曾在某歌舞团做演员,后来在南京某大型企业工会工作。前两年她离了婚,如今只身一人去俄罗斯出差。

    一听说高艳没去过俄罗斯,贾小明随即高谈阔论起来,先是对俄罗斯的花天酒地一番渲染后,然后话锋一转,告诉她,俄罗斯现在治安很乱,像她这样的漂亮女人很容易遭遇到骚扰和袭击。

    经这么一唬一咋,高艳果然有些害怕。贾小明随即又安抚她:“我在俄罗斯多年,有好多朋友,我可以罩着你。”他的话让高艳心安不已,以为遇上了好人。她对贾小明也不再防备。贾小明趁机讲了自己如今离了婚,就想寻到一份真爱,看到高艳就不免心潮澎湃,觉得她就是自己苦寻的另一半……

    高艳以为,这“列车寄情“会得到爱情的幸福,岂料,却将她推向了人生的深渊!

    贾小明得手,他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包厢,对一帮兄弟吹嘘道:“我给你们找了一个国花,有戏!“经贾小明这么一点拨,车厢里的几个男人按捺不住了,几个人眼神一交流,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狂笑……

    钟继泉等4人轮流去高艳的包房,对其进行猥亵、威胁,意图发生性关系,均遭拒绝。当晚,钟庆贺用刀撬开高艳的包房,持刀威逼、殴打,企图强奸高艳。而此时,俄罗斯海关人员查验护照,钟庆贺强奸未能得逞。随后,库万和将高艳叫到3车厢9号包房,贾小明伙同库万和先后将高艳强奸。

    因为无人伸出援手,就在这趟列车上,可怜的高艳惨遭了三次噩梦般的轮奸。到莫斯科后,高艳报了警。

    贾小明有两点没有说谎,一是他离了婚,二是他的确是北京崇文区人。1990年,贾小明发现身边很多人开始上国际列车往俄罗斯倒服装,并且挣了很多钱,他加入了远赴俄罗斯淘金的队伍。1991年,贾小明花钱托人,以留学名义申请办理了一张去匈牙利的护照,出国前,他与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大有誓不还乡的架势。然而,俄罗斯虽然商机较多,但并非遍地黄金。贾小明在俄罗斯待了几个月,却没做成一件像样的生意。眼看带来的钱快要花费殆尽,他不由得焦急万分。当年的俄罗斯由于政局不稳,治安案件层出不穷,警察无力治理。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不法分子盯上了前来俄罗斯淘金的中国商人,肆无忌惮地实施抢劫。

    贾小明,一不留神就从“国际倒爷“变成了绑匪。不惜离婚舍家的贾小明本来到俄罗斯就是求一条财路的,既然做生意赚不成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爽快地答应了要做这个“无本的买卖“。很快,贾小明就成了活跃在俄罗斯的抢劫团伙的成员之一。

    在贾小明的黑色人生中,最令人发指的就是这起强奸案。

戏剧性地落网桂林

    中国警方将贾小明等人犯下的大案定名为“3·10轮奸案”,组织警力全力侦破。

    北京铁路公安局当年就将参与抢劫、强奸系列大案的案犯刘金鹏、库万和等数名案犯缉拿归案,并打掉了四大犯罪团伙。

    然而在北京警方的张网行动中,案犯贾小明、宗立勇等却侥幸逃脱。1993年6月,由于贾小明护照到期,他回到了北京,侥幸躲过了警方的追捕。宗立勇不敢回国,一直流蹿在东南亚数国以逃避法律的严惩。

    贾小明有一名亲戚落户在广西桂林市。贾小明随即潜逃到桂林,他化了名,在桂林隐居下来。不久之后,他给北京打电话,父母告诉他,警察上门找过他。贾小明明白了,这辈子他回不了北京了。

    起初,潜藏在的桂林的贾小明,再也不敢使用自己的名字,更不敢出门找工作,挥霍着抢劫分得的脏款,在快坐吃山空时,贾小明大着胆子做起了生意,他开过服装店,还借一位亲戚的身份证开户炒起了股票。贾小明似乎有着精明的生意头脑,无论是贩买贩卖还是炒股票,他都从中赚了不少钱,很快拥有了百万身家。

    但不管干什么,自己总是只能躲在幕后,担心被人发现。18年里,他不敢和北京的亲人联系,就是自己的父母,也没打过一次电话,更没敢再回过北京。

    有了钱后,贾小明与当地一名小他10多岁的女子同居,生意交给了同居女人打理,他则整天游荡于游戏室和麻将馆,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2002年6月27日,贾小明被北京铁路公安局网上通缉。他担心起来,做梦都怕被抓住,平时只要一听到警笛,他就不由自主地打哆嗦,以为警车就是来抓他的。惶恐不安中的贾小明更加低调,他在当地很少抛头露面,成了一名神秘的“隐身大款“。为了应对各种可能的检查,贾小明还学会了当地的一些方言,把自己装扮成就是土生土长桂林人的形象。

    转眼18年过去了,2011年清网行动开始。

    2011年6月25日,已经52岁的贾小明戏剧性地进入警方视野。广西桂林警方接到神秘举报,桂林市叠彩区芦笛路一名男子“有问题”。“一个50多岁的人没什么工作,没什么亲戚朋友,虽然说桂林方言,但偶尔会蹦出一两句北京话。”

    桂林警方开始秘密侦查。常年混迹于麻将馆、游戏厅,没有正常工作,经济来源也不正常,总是独来独往,说话中偶尔流露出北京口音。形迹十分可疑。

    桂林警方经过秘密调查,并上网比对发现,该男子与18年前“中俄列车大劫案”被通缉的贾小明非常相似。

    2011年6月25日中午,贾小明走进一个电子游艺室时被民警控制。

    被抓时面对民警询问,贾小明拿出很旧的一代身份证。

    民警看了看问:“你说一下你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贾小明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然后故作镇定用桂林话反问民警:“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到底叫什么?说吧,你说你的房子是你买的,但我们查过,你购房用的身份证却查无此人。”警察直接点明:“你为什么用化名?”

    “哦,我真姓李,桂林本地人。”贾小明还要抵赖。

    民警用桂林土话特有的发音说了一个“2”,问贾小明是几。贾小明一脸茫然答不上来,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肯定不是桂林人。

    贾小明惊慌的神情没有逃过办案人员锐利的目光,他们以此为突破口,几番较量,贾小明败下阵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网上逃犯贾小明。至此,潜逃18年的贾小明终落法网。

    2011年7月3日,押解贾小明的列车到达北京,坐在囚车上,望着陌生的北京,他慨叹一声:“变了,什么都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贾小明向民警提了一个请求,请民警开车走一下崇文门,他要看一下自己年轻时走过的路,远远地给18年未见的父母鞠个躬。

    2012年5月18日,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院开庭审理了贾小明一案。人们看到,52岁的贾小明,身上再也找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的模样。

    北京铁路运输中级法认为,北京市人民检察院指控贾小明犯抢劫罪、强奸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二条以及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相关规定作出宣判:贾小明犯抢劫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两罪并罚,决定判处贾小明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宣判后,贾小明没有提出上诉。他被押往北京监狱服刑。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如果说贾小明在潜逃的18年间,是坐了精神的“心牢”,那么他现在住进了真正的监狱,或许应该是一种心灵桎梏的解放。

入伙纳上“投名状”

    在贾小明被判刑之前的2012年2月9日,和他当年在同一团伙的“小兄弟”邵迅,被北京市铁路中级法院一审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

    一切都是以北上的列车开始的。18年前,22的邵迅背着一大包羽绒服,乘坐国际列车北上俄罗斯淘金。当年的邵迅是一个初中学历的上海小伙子,一句俄语都听不懂,多亏了北京人徐刚出面帮助他,他在俄罗斯赚到第一桶金。因此,邵迅把这个人称“瘦子”的徐刚当作大哥,而邵迅被称作“小上海”。

    徐刚是贾小明的北京同乡。

    邵迅一路上很顺利,元旦过后邵迅来到莫斯科,卖完货物后住在了大哥徐刚家里。当天晚上,正当他欣喜地将赚钱的消息告诉徐刚时,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冲进来几个北京口音的男人,手持着刀枪顶住他们,利索地将两人捆住并蒙上眼睛。邵迅的财物被他们洗劫一空,连手表也给掳走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发现歹徒们早已呼啸而去。邵迅坐在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护照和钱款都被抢走,连中国都回不去了,自己一句俄语都不懂,难道要流落异国抛尸他乡?

    想到这些,邵迅很害怕。但徐刚似乎并不担心,他拍拍邵迅的肩膀说:“兄弟,不用急,我认识这边黑道上的人,我去找找他们,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你的东西要回来。”第二天一早,徐刚便出了门。

    当天中午,徐刚回来,有些为难地说:“我通过熟人找到那些抢咱的人了,他们是‘朱三哥’的手下。朱三哥说可以还你护照,但回家的路费你要自己抢回来。昨晚你不是说跟你一起来的那4个上海人有钱吗?咱就抢他们的。”

    在威逼利诱下,邵迅最终把4人的地址告诉了他们。但令邵迅没想到的是,李民逼他“入伙”,纳一份“投名状”,也就是领着李民抢劫他的朋友马建。走投无路的邵迅,一咬牙答应下来。

    邵迅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国内带来的朋友被洗劫一空。在马建他们怨毒愤恨的眼神里,邵迅几乎空白的大脑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这辈子,中国是回不去了。

    这是邵迅第一次抢劫。这次抢劫的数额是1.5万美金,还有手表2块,金戒指1枚,皮夹克、真皮包各1件。从此之后,“小上海”邵迅成为朱兴金犯罪团伙的一员。他的任务就是带人用上海话敲开南方倒爷的门,或者按响门铃后,让团伙成员入室抢劫。

    后来邵迅才知道,他的北京大哥徐刚给他做了个“局”,让邵迅身上没钱没护照之后,不得不加入他们团伙,邵迅在威胁下只好充当了帮凶。后来,邵迅的女友到俄罗斯给他送路费,也无奈被迫加入了犯罪团伙。

    在邵迅参与的10起抢劫案中,法院最后认定的数额是:21800余美元,7600余元人民币,50余万卢布及金戒指、金项链、手表、单放机等物品。

    邵迅1993年6月刚刚回国,他的女友以及徐刚等人纷纷落网。邵迅开始了长达数年的逃亡生涯。

自救赎,匿名捐款求心安

    邵迅回到上海不久,当地派出所管片民警到家找过邵迅,他知道在莫斯科参与抢劫的事已经败露,立即从上海出逃。

    邵迅明白,上海的朋友不会放过他,警方也饶不了他。仓皇逃亡时,他想到了归隐山林。这样,他曾经罪恶的心灵,也能得到一些救赎。

    邵迅来到了安徽小九华山,到一个小庙里当了带发修行的居士。他本想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一心向佛、静心修行。但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到那些打打杀杀岁月中的刀光血影,梦到被他抢劫后那些同乡们仇恨的眼神,那些刺耳的敲门声、门铃声让他白天他精神恍惚,夜里梦中惊醒,时刻担心警察从天而降。寺院主持见他魂不守舍如同惊弓之鸟,也不便多问,只说他 “尘缘未尽”,劝他回到尘世了断尘缘后再来修行。

    一个月后,邵迅无奈离开寺庙。而此时,他的那些同伙们纷纷在俄罗斯和国内落网,公安部发出了对他的通缉令。这时候在国内已经无处可逃,他把目光投向了香港,因为他有一个亲戚在香港经营着一家酒楼。

    1993年8月,邵迅偷渡到香港找到亲戚,他的亲戚收留了他。于是,他隐姓埋名成了香港酒楼的一名黑工。

    1994年4月,中俄列车大劫案在北京宣判。1995年香港拍摄了吕良伟主演的电影《中俄列车大劫案》。看到当年带领自己抢劫的大哥们纷纷被枪决或者入狱的消息,邵迅在惊心之余,略略松了口气。毕竟,当年的同伙大都不在人世,知道他案底的人已经很少了。

    邵迅当时并不知道的是,1993年7月17日,北京铁路警方发出了对他的追捕令,后来,警方还专门到邵迅上海的家中查询下落,为防打草惊蛇,警方没把邵迅犯罪的消息告诉他父母。到2002年,铁路警方开始对邵迅网上通缉,但此时邵迅已经改名,容貌身份也已大变。

    1995年,邵迅发现香港人愿意花很少的钱到深圳的娱乐场所消费,内地人更热衷于出入夜总会。他便以港商林永海的身份来到深圳,开办了一家小型夜总会。很快,邵迅挣到了逃亡路上的第一桶金。几年之后,邵迅又开办了自己的酒楼和美容院。此时,他的资产已达到上千万元,成为深圳一个不大不小的“港商”。

    但是邵迅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香港身份。只是最初内地招商引资时,没有严格核实自己的身份,他因此钻了空子。随着香港回归之后,香港与内地交流的增多,他担心自己的身份迟早会露馅儿。

    为了漂白自己的身份,2006年,邵迅通过一个香港朋友,趁广州市不远的小城增城扩容的机会,以“林永海”的名字上了户口,拿到了新的户口薄和身份证。

    为了让已近暮年的父母在临终前享受一点天伦之乐。2006年邵迅在深圳布心山庄购买了一套别墅,悄悄把父母从上海接到深圳生活。在他深圳的别墅门口,装的不是门铃,而是探头和对讲机。因为邵迅在莫斯科抢劫时,总是冒充熟人敲门或者按门铃,这么多年了,他一听到门铃或者敲门的声音,就条件反射地紧张冒冷汗。

    年近40岁的千万富商“林永海”孤身一人,很多人都给他张罗对象。此时,母亲隐约知道儿子犯下天大罪过,善良的老人却不让邵迅结婚,一则担心儿子说梦话走漏消息,二是以免连累他人。

    邵迅看似平静的富翁生活,其实处处暗藏危机,因为他知道那纸通缉令一直在他的身后,像阴魂一样飘忽不散。因此,逃亡路上他一直用慈善的方式抚慰着自己的心灵。慈善就像一张救命符,换得他心灵的片刻宁静。

    向贫困山区的学生和孤寡老人捐款,是邵迅每年必做的事情。但他做好事从不留名,甚至连“林永海”的名字都不敢用,他担心自己的善举会引来媒体的追踪,身份因此曝光。

    自从拥有了合法的身份之后,邵迅的心安稳了很多。此时的他功成名就,身边唯缺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这一天很快到来了,就在他拿到身份证不久之后,一个比他小16岁的女孩王芸,闯进了他的生活。但是,邵迅不敢跟王芸深入交流,只是不远不近地相处着。

    直到2008年5月,四川汶川发生强烈地震,整个中国都沉浸的巨大的悲痛之中。善良的人纷纷向灾区捐款,邵迅一次次地拿钱,让王芸去参加不同形式的捐助,有时候还当着王芸的面拿出很多钱请朋友代为匿名捐款。正是邵迅这种看似淡定的心态,撩动了王芸的心弦。2009年初,邵迅拿着载有林永海名字的户口本与王芸登记结婚。

    婚后,邵迅担心在深圳生活多年会露出蛛丝马迹,随即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了深耕十几年的深圳,与几个朋友到广西南宁市开办了一家保健品公司。

    随着妻子的怀孕和公司经营规模的扩大,邵迅觉得上天对他的眷顾已经够多,他拿出更多的钱用于慈善事业。因为频频捐款的善举,很快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慈善家。深信佛教的邵迅相信因果报应,他相信自己的善举会得到回报。

    而此时的邵迅,似乎忘记了另一种因果报应,恶有恶报。

捐款现场被逮捕,难逃报应

    2011年8月28日,广西南宁市青秀区五象广场,正在举办一场为贫困学生捐资助学的公益活动。当地著名慈善家、千万富商“林永海”被邀请到场。在这场公益活动中,“林永海”将一如既往地慷慨捐款,现场洋溢着浓浓的温暖。

    突然,几名操着北京口音的便衣男子悄然进入活动现场,在“林永海”眼前出示完警官证之后说:“18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跟我们走吧。”

    邵迅先是一惊,接着坦然伸出双手将手铐戴上,他平静地说:“我不想辩解,我应该受惩罚,这是报应。”此时,他还不忘向周围的人们致以温和的微笑。而当抱着不到1岁儿子的妻子闻讯赶来,邵迅叮嘱他说:“别忘帮我把钱捐了。”说完,跟着北京铁路警察踏上了北上京城的列车,接受迟到18年的审判。

    邵迅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被捕竟因为他对父母的孝心。邵迅父亲于2011年1月20日病逝,他的母亲6月份回上海,在户籍派出所办理父亲注销户口时,登记的现住址是深圳市布心山庄。逃犯邵迅的父母为什么住在深圳的别墅里?这个线索很快引起上海铁路警方的注意,2011年6月22日,这个重要信息反馈到北京市铁路警方。经过警方秘密调查,布心山庄的别墅已经出租,一名叫林永海的男子来收过房租,林永海有上海口音。警方调取林永海的户籍资料后,发现林永海就是邵迅。

    邵迅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被捕的场面,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作恶的自己会在慈善现场被带走。当邵迅戴上手铐的那一刻,他表现出少有的坦然说:“逃亡18年了,我现在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被抓了也就踏实了。”

    由于此案已经过去将近20年,包括徐刚在内的很多同案犯被枪决或者死亡,有的案犯出狱后不知所踪,检方也只能查阅当年厚达100多卷的卷宗,根据同案犯的证词来判断当时邵迅参与了那些抢劫犯罪。

    面对警方的审讯,邵迅努力回忆着当年犯下的罪恶,但由于年代久远,很多人和很多情节已经模糊。直到看到起诉书之后,邵迅才知道自己参与了10起抢劫。但他坦然地说:“我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我应该受到惩罚。对我之前的犯罪,我每天都在忏悔赎罪,连捐款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对被害人造成的心理伤害我深表歉意,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2012年2月9日,邵迅被北京市铁路中级法院一审以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虽然法院没有在判决中采纳公诉人对于邵迅做慈善的减刑意见,但比起那些当年被判处死刑等重刑的同伙而言,这个结果也许是对于邵迅逃亡路上做慈善的一个回报。判决后,邵迅如释重负,在明确表示不上诉之后,平静地说:“这是报应!”

    除了清网行动中落网的这几人,迄今为止,仍有极个别参与过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的劫匪在逃,但网上追逃没有时限。对于那些还没有归案的在逃劫匪来说,全球通缉令将伴随他们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董保存、丁一鹤著,摘自《清网行动:中国警方史上最大追逃行动纪实》,群众出版社2012年9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明鏡新聞 - 歷史

明鏡雜誌 - 歷史

明鏡博客 - 歷史

明鏡出版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新史記雜誌社

明鏡電子書 - 歷史/傳記

明鏡雜誌 - 新史記

明鏡雜誌 - 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