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西方公司”与国共东山岛之战

　　1953年7月16日、17日，由金门防卫部司令官胡琏指挥国民党军12000人，实施美国西方企业公司（WESTERN ENTERPRISES INC）制订的“粉碎计划”，两栖登陆突袭福建东山岛。我守军踞工事坑道顽强抗击，大陆主力抢渡过海登援，战斗激烈。国民党军被我歼一部后，入海退窜。我取得东山保卫战的重大胜利。当前亚太风云，人们对岛屿战守极为关注，本文试从以往少有论述的方面介绍近一甲子前的东山岛之役，期盼读者有兴趣，再应说明，涉及人名地名，番号人数及时间，中外资档有所不一，我文可供参核。

　　一

　　美国中央情报局（CIA）自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与蒋介石国民政府合作关系密切。即在1949年初，杜鲁门、马歇尔决意丢弃蒋介石，艾奇逊发表白皮书，任台蒋能自存或灭时，中情局与台蒋仍联系合作管道畅通。浙闽粤沿海反共游击匪特武装的训练、装备与补给，中情局多所援供。朝鲜战争爆发后，中情局策定了协助国民党武装突击岛屿及大陆沿海，使中共无法抽调驻防东南沿海主力加入韩战战场。但是，上述行动美国不便公开致引发国际舆论纷扰，宜在桌下水底作业。由蒋宋美龄、飞虎将军陈纳德和中央情报局局长艾伦·杜勒斯共同倡议，西方企业公司于1951年2月在美国匹茨堡成立。招募二战时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战略情报局人员，借调三军现役军官。内，到台湾工作的七十余名美员包括游击战术、密码研究、伞兵训练、爆破及心战专家。负责对大陆心战的甘洛德，曾任“字林西报”驻北平特派员。另有台湾当地雇员，西方公司在台湾首任经理皮尔斯中校，二战时在缅甸敌后主持情报工作，是战略情报局101支队支队长。后，到重庆，在戴笠的中美合作所任职。在台主持运作的负责人中方是蒋经国，美方是中情局驻台代表克莱恩（RAY S.CLINE）。近来在海峡两岸传媒爆光的大陆高空侦照、U2黑猫中队、黑蝙蝠中队，也是西方公司与台蒋合作进行。

　　西方公司在浙海大陈岛、闽海金门岛派驻联络站，源源以资金、武器支持胡宗南、胡琏整训反共救国军（WEI还为匪特武装培训了2136名种子部队）。不断对大陆沿海突袭骚扰，如攻击南澎岛、湄州岛、鹿山、羊屿、黄礁岛、南日岛……一度攻占玉环县城。洞头岛（今温州市洞头县）曾三度解放。我东南沿海局势升温。

　　二

　　东山岛位闽粤交界处，面积165平方公里，当时有居民八万三千人，它与大陆云霄，诏安隔海相望，距金门岛74海里。突袭东山岛是西方公司主动提议，蒋介石完全同意。它不以攻取东山县归国民政府辖为目的，而在探试中共沿海防卫能力，以作拟订反攻大陆作业参据。在蒋方，可向台湾民众及“自由世界”宣传国军有强大武装，“不是吃干饭的”。而CIA可向华盛顿报功，争得参众两院更多拨款。

　　两栖登陆突袭东山兵力，除使用陆军45师134团、135团、133团一个营；18师的53团及海军空军外，还调用海军陆战队；福建反共救国军海上突击42支队和南海纵队2100人（内编入第5军第19军特务营各一个连及金门防卫部两个输送连，以加强战斗力），使用伞兵空降，是突击东山最大特色，也是蒋介石首次相当规模出动伞兵参加三军联合作战。以上，由胡琏统一指挥。

　　但是，东山岛作战计划，一开始就出现司令指挥的双头马车。“粉碎计划”是由西方公司的汉弥顿中校（EDWARD SMITH HAMILTON）所制定，而作战指挥却是没有参与计划的胡琏。在战前三军会报时，胡琏、柯远芬（柯是金门防卫部副司令官）发觉有不妥处，曾提出过。但是，囿于美国顾问的面子，加上装备补给仰赖美方，不好多说。它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三

　　国民党军分乘十三艘舰艇（第四舰队司令黄震白）、二十九艘机帆船由金门航向东山岛。胡琏的指挥所设在高安舰上。而汉弥顿则坐镇台北市，并向蒋夫人及几位台蒋高级将领得意洋洋地作简报。殊不知“粉碎计划”中的严重失误于战地显现。试举例：

　　一、西方公司（WEI）对东山岛潮汐起落计算不准确，将落潮误作涨潮时间。

　　1953年7月16日凌晨4时20分，21辆水陆两用坦克载海军陆战队一部和135团一个营抢滩上陆后，即逢退潮。部队只好泊海上等待（幸好，福建我无空军飞来轰炸舰艇），直到8时45分后，陆军45师，反共救国军及指挥所部分人员，于湖尾、白埕、亲营三处登岸，迅即大举向纵深进攻。而18师之53团，因潮汐估错，下午才登陆东山。抢滩成功，胡琏偕19军军长陆静澄、海军陆战队司令周雨寰、海军陆战第一旅旅长何恩廷登东山岛湖尾高地，观察阵地简短磋商，决分兵两路攻击。

　　人民解放军驻防东山兵力，只有公安80团（欠一个营，团长游梅耀，该团归31军指挥）及水兵一连、公安中队和盐警，敌我兵力悬殊。遵循福建军区叶飞司令员、刘培善副政委预定战案，步步阻击，主动后撤。退集公云山、王爹山、牛犊山即410、200、350高地，依托已筑工事坑道扼险固守，以赢得时间，等待大陆主力来援。由中共东山县委（县委书记谷文昌）领导民兵配合主力阻滞杀伤犯敌。国民党军攻势凶猛，长驱直入。止16日午前，除410、200高地及八尺门渡口外，已为敌占取。敌攻入东山县城，我地方党政干部已转移，青天白日旗在县城飘扬了四个钟头。摄制了攻占共军阵地，升旗及“民众欢迎国军”的新闻宣传影片。

　　二、伞兵使用有误

　　当汉弥顿中校提出空降于狭窄的八尺门而不是地形开阔的西埔，胡琏曾表示异见。汉弥顿以八尺门渡口距大陆只500米，正是“敌后”。他引经据典伞兵用于敌后，如诺曼底登陆，盟军伞兵空降敌后，夺占桥梁、高地、炸毁德军军火库……。

　　482名伞兵分乘C-46机十六架自台湾新竹起飞，却接奉两道命令，西方公司命令空降八尺门，而金防部却令降落西埔。结果于16日凌晨4时起降落，大部降落八尺门、后林。企求会合国军主力攻占八尺门，阻中共沿海纵深主力上岛。只奈西方公司潮汐计测错误，伞兵已落地，陆军尚泊船未能上岸。伞兵空飘时遭守备八尺门的水兵连和后林村民兵机步枪对空射击，成活靶。空中伞兵见“子弹打上来都是红的”，好多伞兵未落地已毙死或重伤。

　　再有，载运供伞兵通讯电台及武器设备的两架运机，一架升空不久故障飞回新竹，一架迷航，遂使伞兵与指挥所与蒋方友军一时完全失联。伞兵降落集结后，猛攻八尺门；不能下。后友军曾三次来援，但许多伞兵已遭共方分割捕歼，伞兵大队长及一名中队长战死。降落西埔伞兵天亮后与陆军一部会合。

　　据台档，伞兵空降东山岛482人，成仁含失踪（阵亡含被俘）军官23员，士兵231人，共254人，为出战总人数的53.7%。

　　三、陆军和反共救国军必需的重要装备遗漏了

　　当向凭籍预筑坚固工事坑道的解放军攻击时，发觉未有火焰喷射器，工兵竟未配携爆破器材，只得持轻武器仰攻，而遭共方浓密火网伤亡增加。410高地反复冲杀，国共伤亡俱大。

　　电讯配备不足。登陆攻进后，各部队间联络不畅，营、连需靠传令兵来回奔跑联系（东山岛解放军和大陆电讯始终畅通，游梅耀多次向军区叶飞报告情况）。当强敌压过来，一时进退失踞。17日午后，胡琏的撤退命令，若干连队（中队）是靠参谋面达或飞机空投命令。当国民党军撤到海滨，台湾战机飞临炸射共军及中共炮兵阵地，由于电讯不畅，误将占驻东沈高地的135团一部误当作共军俯冲炸射，海军舰炮见东沈浓烟腾空也跟着轰击，致有官兵死伤（战后，空军称，系对空布板错误所致）。

　　四

　　台蒋两栖登陆窜犯东山岛，不只陈毅，且引起毛泽东主席重视关注，连电叶飞询问情况指示方略。据此，叶飞立命31军两个师、28军82师和军炮团，迅由漳泉南下支援东山……中央军委电令驻黄冈广东军区41军122师增援，以上，统一由31军军长周志坚指挥。当时，我无空军助战，也无海军舰艇运渡援军及舰炮攻击东山敌群。

　　31军91师之272团（团长郑志诚）3营，于16日上午九时最先抵达对岸海边。这时我守御八尺门的水兵一连遭反共救国军及伞兵轮番猛击，已退至海口；快顶不住了。不顾敌炮火拦击，3营两个连强渡八尺门登岸，一举夺回59.3高地，即接防水兵连阵地；让水兵连专注于接应主力登援。16日20时，广东41军122师361团；17日凌晨3时，28军82师244团一部上岸，情势顿现改观。于17日晨5时，我开始局部逆袭。不久，又有援军及炮兵，由岛南和八尺门上陆，到达东山前线。叶飞果断命令周志坚，不等后援部队全部抵达，于17日上午10时30分实施全面反击。我援军蓄锐已久，战志高昂，而敌也反复冲击，几处高地反复争夺，浴血拼杀。

　　17日午，胡琏研判战况认为：共军以人海战术大举反攻，且后援在源源登岸。我突袭任务已达成。不宜与共军在东山岛作遭遇战。与柯远芬、陆静澄沟通后，迅即下令各部交相掩护有序撤退；并电告台北派空军支持。其海军陆战队司令周雨寰亲驻湖尾滩头指挥陆战队抢登滩前几要点，以炽猛火力阻击解放军；接应退集海边候潮待驳官兵。解放军炮兵向滩头人群轰击（据蒋方参战东山几连（中队）长说，共军发炮是上下左右中同发，叫“梅花炮”），致死伤不少。台湾空军战机飞临东山，向解放军轮番轰炸扫射，掩护后撤登船。止19时30分，撤退完毕。

　　综计，东山岛之战自1953年7月16日凌晨4时20分抢滩登陆成功，止17日19时30分（不计我军搜索残敌时间）结束，历时39小时又10分。

　　人民解放军宣布，东山岛之战毙伤俘敌3370人，我军伤亡损失1250人……。

　　台湾“军闻社”1953年7月21日电讯报道：“此役击毙击伤共军二千人，俘虏480人……”国军伤亡损失2664人。

　　据本人查核有关资档，东山激战时，国民党军曾俘虏解放军官兵，在其仓促撤退登船时，大部乘机脱难。实际押回金门防卫部战俘共78人。我军歼敌3370人内，俘虏官兵715人（南日岛作战，人民解放军伤亡损失1300人，内俘去台湾596人。括号内不见报，供参考）。

　　陈毅热烈祝贺东山岛之捷，叶飞此役向老对手老冤家胡琏报了四年前金门之仇。

　　毛主席予东山之役高度评价，指出东山战斗不光是东山的胜利，也不光是福建的胜利，而且是全国的胜利。

　　五

　　从战争学习战争，是毛主席再三强调的。世界各国军方亦皆如此。国民党军突袭东山岛失利，参战诸部认真总结经验与教训，并为表现优异官兵评功颁奖。由其海军总司令马纪壮主持“东山岛战役颁奖庆功大会”。为于豪章（于后为台湾陆军总司令）、陈器（陈后为海军陆战队第六任司令）……丁振炳（LVT水陆两用坦克车长）、王国林（上等兵，负伤仍将旗帜插上高地）……颁发勋章。若干军官获晋衔升职。如海军陆战旅副大队长屠由信升任大队长。登陆战车大队大队长杨友三升任海军陆战队炮兵团团长……。

　　号“天兵”的伞兵参战东山，阵亡和遭俘过半，士气消沉低迷。蒋介石特于8月14日亲赴龙潭基地打气，召集官兵训话称：“顾总队长（伞兵总队队长顾葆裕，大陆作战后期是第5兵团司令官兼124军军长），各位官兵同志：今天我本人特地来校阅伞兵。你们大家知道，伞兵不论在大陆或者台湾，一向都是由总统直接指挥。我本人对伞兵素来都很关心和重视，所以特派夫人（宋美龄）协助参与改善你们的营养，加强你们的训练……伞兵从顾总队长来后以及西方公司的协助下，我们伞兵已非大陆时期的伞兵可比，我们的训练是以美国的标准为标准，与世界各国一样，没有分别”，“将来在反攻大陆的时候……我们一个伞兵要作一百个步兵用，甚至一千个”。

　　总结东山岛登陆战

　　孔令晟称：“西方公司搞情报专长，对作战方面比较外行！”（战东山时孔是海军陆战队副参谋长，后为军团副司令、蒋介石“总统府”侍卫长。）

　　胡琏说：“我们用农业社会的军队和观念，去打工业社会和现代两栖作战，基本上就是落伍了。”（完）

　　共识网  2013-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