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6日 星期三

一个生产队长的口供


您如果有兴趣,一定要看完,什么是总路线?什么是大跃进?什么是人民公社?此篇完全可以作为一篇范本,向后人昭示那个卑鄙龌龊的时代。请不要为任何人推卸责任,它的的确确发生在那个年代的中国饥饿、疾病、逃荒、折磨、凌辱、欺压。本篇取材于宿县人民法院的一个卷宗。有人说黄世仁、周扒皮是捏造的,陈现权可是货真价实的地痞流氓。

问:姓名等项?

答:陈现权,男,30岁,家庭贫农成份,初小文化,住宿县贡山大队第四小队,家庭4口人。

问:你过去干过什么?

答:我原来姓郑,11岁时被姓陈的收养的,18岁时就参加我们区队(48年11月里干的),52年在宿县军分区时转业来家的。

问:来家以后干过什么?

答:自1953年在本村当村长,55年5月里因为犯错误,我被撤职,58年又到符离集拉过几天的平板车,来家叫我当小队长,59年6月生产队并大,我才当的专业队长,一直到现在被撤职的。

问:你有什么错误?

答:从今年4月里和后山的老吴搞关系,一直到前天杨院长把我撤职。

问:老吴的丈夫哪?

答:在南京做石工,我们的事他不知道。

问:还和谁?

答:我在刚一转业来时,开始就是和小程搞的男女关系,我们搞有一年多,那时她丈夫没在家来。

问:还和谁?你讲。

答;(不答)群众还反映我和后山上的张备云、小孟、井贵云、王兰英都说话不论套数,和她们胡屌扯,都不像话,我也没法说啦。

问:你好好想想?

答:去年(59年)收麦时和王兰英就搞4、5天,她一和我老婆小马吵架就断绝了。

旁白:(丁介芝)我说陈现权不是人,看谁好就的跟谁,谁不跟他,就对人报复。

旁白:(陈政朝)他打理调笑多的、很漂亮的都跟他过,不跟他,他就报复人。和陈习英关系是实,陈现权经常在他家睡,不事实,咱不说,咱不能血口喷人家。

旁白:(陈卫海)据说陈彩云先不愿意,陈现权打她、骂她才同意的。

旁白:(贺秀兰)最吃香的是张备云、老吴、王兰英,拉犁子剩的馍都是她三人吃。

旁白:(陈政文)他曾说:我死啦,也能对的起老二啦。又说:我陈现权光吃头一口(指处女)就多少多少,他向我比划。

问:还有什么?

答:我还打过人,有小挎娘、李侠玲、陈位乔、陈位长老婆、小先的娘、来信、大米娘、全立娘共计有十几个,我都不清啦。

旁白:(陈继明)打骂人他是常事。

旁白:(陈政朝)骂人是经常的事,打的人不计其数。今年麦季陈位乔到场打饭,晚到一会,把脸都打肿啦,往时村运粮,俺小来信(14岁)发疟疾未淌汗,被陈现权揍几皮带,来家几天还有皮带印,俺14岁的来信见他就发抖。我煮点菜饭吃,他把我的菜弄翻啦,锅揭跑啦,我给他磕头,才给我。

旁白:(陈王氏)在七月里,正打着场来,黑天啦,场起好了又堆了一场麦腿子,还剩一小垛,我和大横的姑娘等六个人还在那边歪着,怎么陈现权往西边来了,说了两句:起起,干干。摸个杈子就点头一下子,就舞到头上,打个大疙瘩,当时我也没起来,叫他舞晕倒了,以后他又舞了两个人,就是何娟和大横的姑娘。那次我真恼的慌,干一天活,天黑了,挨了一顿,真伤心。大横的姑娘以后没过10天就外流啦。

旁白:(程雪英)他打大米娘、陈位长家、陈位亮、小朝的小儿四、五个人,都是用耳巴打的,他说他们去的晚了,大米娘、位长家两个人在井崖打的,那两个人在新河南打的,说他不使劲,没淌汗。

旁白:(陈卫海)他打的那些人,陈现迎(死),陈现强(死),陈政庭妻,陈政注(死),陈现之,苗花(死)被他吊起来,这都是去年冬天打的。

问:别的还怎么样啦。

答:绑过陈现之和苗花。

问:为什么?怎么绑的?

答:自三月里。有我老婆和陈正山的儿媳妇在我家里给公家推磨,去后面去说:面少了。我就排队,排着说是老憨(即陈现之)偷的,我就和陈正遂二人去他家找,他已经睡觉了,叫开门以后,看他手上发白,其实是他搞什么白土粘的,我就心想是他弄的了,就翻他屋里,把柴禾囤子都翻了,也没有,就把他带我家去了,到那里问他,他说不知道,就叫我拿个绳子把他绑上,吊在梁上了,是我一个胳膊抱着他,把绳扳上梁头拉的,脚底下垫个小板凳,吊上去就拿掉啦。我朝脸上就揍他,把鼻子打淌血了吧,他急了就说是他偷的,放在他家里的,我把他松下来,又去他家找,还是没有,回来又把他拉上去啦,以后陈现余他们都来了。

旁白:(陈现之)把我鼻子、嘴都打淌血啦,还不叫我嚎,一嚎也得打。我就说面我弄了,在俺屋东头囤子底下,他就去找去,回说没有,又把我提上梁去啦,就踢了一脚,总转有一、二十圈子,我就说以后我哥给寄粮票来,我买了面就还你好吧,就那也不行,就还是用巴掌朝脸擭我。

问:吊的怎么样?

答:不轻,松下来脚都不能站住了。

问:你可踢他没有?

答:就是踢他蹬的板凳。

问:面可是他偷的?

答:不是的。后来把他牵到队部,放在东屋里,他就跑了。

问:还有什么?

答:还有吊苗花的事,那个事过去有5、6天,有吴桂荣推面又少了,排了下说是苗花家的事,翻了多半家子都没翻着,就上苗花家去了,到她家看有什么面,和公家的一样,我就把她叫到队部的东屋里绑上啦,我把她刚上梁头去,脚不沾地。头叫桂荣一笆斗柄子打淌血了,就把她松下来擦血了,只绑有吸棵烟的功夫。

旁白:(陈卫永)在囟门子上打个洞,直流血,别的没人参加,陈现权自己吊绑的,打烂也是陈现权打的。

问:还有什么?

还翻走在她家的东西,有棉花七斤多,袄套二个,笆斗子二个,有一点铁丝。

问:她多大了?

答:是18岁啦,陈正君的闺女。

问:这个人哪?

答:在4月25号有肿病死了。

问:你绑她,她说什么没有?

答:她说是她表姐给她粮票买的面,她先哭,等我把她的头给包好,就不哭了,叫她家去了。

旁白:(陈现柱、王光兰)如在头麦啦,他吊打两个人,先打陈现之,他讲偷他的面,把吊起来,用鞋底打的,后来六七天又吊打陈正君女儿,他讲也说偷的面,也是吊起来打的,用鞋底。

问:还有什么?

答:吃公家2.12斤油,开小伙吃头边面,我共贪污了拾块钱的卖猪钱,另外就是多吃。

旁白:(王光兰)他一贯经常在自家用公家面开小伙,在麦收时就我知道好几次,共计六斤面。另外还吃公家芸豆种。另外还把公家的油,本人打四斤整。

旁白:(贺秀兰)自打供应粮食,他就开小伙,都是大老九给他做的,一天三顿都用油卷的,那个亲屄养的说瞎话。

问:还有什么?

答:春天时,我吃了有100斤红芋种。

问:还有什么?

答:还把社员小腊的菜罐子踢烂,把他的腿烫着啦。

旁白:(陈年民)在今年七月份,往时村送粮食,劳力都到西场集中的,我来家领点菜饭,提个菜罐子,他迎到场屋东头,说我去晚了,他说我:你个东西,怎么坏来。一脚把我提的罐子踢碎了,把我的腿烫的净泡,我疼得直叫唤,连眼泪都没敢掉,否则,他手里拿棍又要揍我。

问:再考虑一下?

答:打场时,用杈子舞小挎的娘过,把她打晕了,别的没有什么啦。刚才都说了。

答话人:陈现权1960.9.16

记录:王士干

这里面有些术语需要解释一下:外流是指外出讨荒。肿病指水肿病,营养枯竭后的症状,当地许多人因此丧命。供应是指吃返销粮,国家将细粮收购走,以计划价格返销粗粮予农民,维持最低生活水准。菜罐子:当时许多地方已经吃不起干粮了,只能熬些菜汤子度饥,所以经常看见远出的人提着菜罐子。

陈现权的最后结局只是撤销有关职务。他的败落不在于他的张狂,而是在于他在基层,撕却了最后的遮羞布。这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个社会的缩影,我们在这个阴影的笼罩下,又艰难的走过了几十年。没有幻想,天不变道也不变。

大荒堂主,凯迪社区·猫眼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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