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7日 星期五

中國的無産階級專政是如何揭幕的


《新史記》(美)魏斐德著 梁禾譯




《新史記》編者按:已故伯克萊大學哈斯講座教授、東亞研究所所長魏斐德(Frederic Wakeman Jr.,1937-2006)的遺著《紅星照耀上海城》日前由其遺孀梁禾博士譯成中文,在明鏡出版社出版。本刊節選其中第四章“動員”部分內容,小標題均爲本刊編者所加。


反美運動的首要運作機制是居民委員會,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里弄委員會”。到了1952年,上海的里弄委員會已經慣於組織讀報小組來宣傳黨的政策,解釋國際時事,開闊居民的視野,並進行具有政治熱情的民眾動員。在抗美援朝中,里弄居民援助建設飛機大炮的捐款達到165億元。1950年11至12月間,區政府通過居委會組織了26,691人參加的742組巡邏隊,次年3月巡邏隊發展到6,860個。他們監視著上海10,483條弄堂,組織夜巡,看護工業建築工地以防破壞,並把那些已經在街頭執行安全巡邏的居民隊組織到公安當局領導之下。在鎮反運動和三反(貪污、浪費、官僚)及五反(行賄、偷稅漏稅、盜竊國家財產、偷工減料、盜竊國家經濟情報)運動中,居委會成員受命監視鄰居,甚至被要求公開揭發自己雙親。

三反五反運動標誌了“共同綱領”的結束和無產階級民主專政的開始。這意味著:意識形態的一個大轉變,是共產黨從奪權後採取的“共同綱領”中的大撤退。因為在“共同綱領”中當局對所謂的民族資本家是鼓勵和支持的,他們被認為中國“新民主”同伴的四大社會群體之一。

為了面對持續增長的政府人員中不斷出現的問題及縮減行政開支,中共中央決定擴展1950年開始的糾正黨的錯誤運動,並發動一場反貪污、浪費和官僚主義的群眾運動。這場被叫作“三反”的運動,首先在1951年城市政府機構中開展並持續到1952年5月。雖然與行政浪費和官僚主義做鬥爭是運動的一部份,但主要目標是貪污。

上海市委對此的響應措施是成立一個領導運動的委員會,該委員會由副市長潘漢年與上海總工會主席劉長勝和上海工商聯主席盛丕華領導。潘漢年等1951年12月1日動員上海政府機構參加運動。在每個層面上都建立起一個勤儉監察委員會,通常由黨內的積極分子領導。

運動的初期是“坦白”階段。當3,147人——大多為國民黨遺留人員——承認犯有舞弊,運動便進入了“抓老虎”,或者說調查階段。當普通民眾被動員參加大膽檢舉揭發官僚舞弊現象的大會時,毛主席親自審閱了各省發送到中央的報告。為達到預計的具體名額數,毛澤東在1952年1月23日和2月4日的兩份電報中指示各省委、警備部隊、中央部委在3天內準備出一份估計貪污價值的“預算”。與此同時各“打老虎隊”揣著一份要填滿的配額被派出去分頭抓“老虎”。結果,上海的政府機構和國家單位中有38%的幹部被認為犯有貪污或盜竊罪。一些高級官員被處決。“(他們的)處決……以及三反從總體上,強化了新政權在市民中間的合法性。在許多人的眼裡這場運動體現了共產黨在黨內剷除腐敗的決心——這與無能的國民黨政府在大陸最後期間裡的普遍腐敗成鮮明對比。”



已故伯克萊大學哈斯講座教授、東亞研究所所長魏斐德

1952年2月黨中央發佈指示,發動“五反”運動。在上海,共產黨打開了群眾批判資本家的閘門。2月7日,20多萬商店職工被動員起來向工會領導投送了15,000多封檢舉揭發信。

工商界恐慌了。有些試圖逃往香港,有些想到自殺。有些幹部想把資本家一網打盡,但潘漢年對五反積極分子堅持強調應該注重對具體案子的“調查研究”。然而,上海仍有許多資本家自殺了,具體數目不詳。正當運動的節奏似乎緩和時,當局於3月21日宣佈運動的“第一階段”開始。這個持續10天的階段,由16到20人一組的一批特別小組,分別審查了74個業務單位的經營程序和稅務。4月1日在全市幹部大會上宣佈了動員起5萬人的第二階段開始。緊接著的兩個星期裡,1,000多個調查組領導了“背靠背的鬥爭”(這包括讓同一個家庭裡的成員互相揭發),與此同時強調的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政策。在這兩個星期中,有1,000多工商業人員坦白,兩萬多個公司的案件一一得到處理。第三階段始於4月21日。要求有更多的檢舉揭發。在5天之內4,598名店主和工廠主坦白,並有55,100家中小型企業受審查。1952年5月15日,運動的第四期開始了,它也是運動的終期。(《新史記》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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