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1日 星期五
顾颉刚与新女性的冯沅君
顾颉刚早年在北平时(“五四”之后的上世纪20年代),接触过一些大时代下的新女性,其中一些还对他产生过十分重要的影响。
顾氏出身于传统世家,自己又是粹然学人,自然此前无从接触过新女性,一旦与之有了交游、授学的经历,可谓是簇新的一番感觉,甚至是蚀骨的体会,当然这其中最为显著的,是北大女学生谭惕吾,这在后来才问世的《顾颉刚日记》中有充分的展示,记得余英时先生为此还写下了一篇宏文,一时广为流传。
其实,《顾颉刚日记》中还记有一批新式女子,其中还有“五四”新文学不可不提的冯沅君。那是1925年8月,在“五卅”运动期间,顾颉刚在日记中写道:“读沅君《我已在爱神前犯罪了》,甚为感动。她的胆子真大,真敢做敢说。必如此,始可使人间有生气也。”胆大,“敢做敢说”,是顾颉刚接触、认识彼时新女性后的一个体会,谭惕吾如此,冯沅君也是如此。
冯沅君出身书香世家,她是著名学者冯友兰的妹妹,后来成为学林仰重的中国古典文学史专家,在记忆中,也是中国屈指可数的文科中的一级女教授,彼时则为新女性作家,亦曾蜚声于上世纪20年代的文坛。顾颉刚与冯沅君相识时,冯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读书,后来她又毕业于北大国学研究所,随即与陆侃如一同留学法国,后在巴黎大学文学院获博士学位,返国后相继在金陵女大、复旦、中大、武大、山大任教。
顾颉刚说冯沅君胆大,“敢做敢说”,亦不尽然是指其于文学作品中的描写和语言,换言之,所谓“五四”新女性,大体来说有着几乎相同的身世,冯沅君本名淑兰,出身世家大族,却也有“叛逆”的性格和记录,原来她早年以“胆大”相称,因与同乡男青年王贵鉁相爱,遂逃离家庭,后来又以其经历写成小说,投寄郭沫若等所编的《创造》月刊,署名“淦女士”,她的这个笔名,是以“淑”与“鉁”两字的边旁合成的,同时是纪念那一对恋爱着的男女———冯淑兰、王贵鉁。顾颉刚也在日记中写道:“沅君本名淑兰,河南南阳人,为友兰、景兰两教授之胞妹,约生于二十世纪初。(其生于)地僻,幼犹裹足。惟其家文化较高,其父入翰林,早卒。渠在家乡读书,颇通文墨。五四运动起,受反封建思想之震荡,追求自由。适其乡人王贵鉁为北大学生,遂与相爱,逃离家庭,受学于女子师范,其后学校升格,为女高师毕业生,转入北大研究所国学门,为研究生。是时,郭沫若、成仿吾等在日本立创造社,出版月刊,提倡新文学,渠遂以叛逆女性态度,自述其逃出家庭之事实与心理,写出小说数篇,投寄彼刊,署名‘淦女士’,盖取‘淑’‘鉁’两字之偏旁合为一字。读其文者皆惊骇其勇敢无畏之精神,以为非避开恋爱、专写海与母爱之‘冰心女士’所能及也。顾其家诸人皆不赞成其与贵鉁之结合,甚至其兄友兰且昌言‘别人皆可嫁,惟王某不可嫁’,姻事遂不成,而王君且病以死。直奉军阀开战,张作霖入京,捕杀文人,予亦入黑名单,不得已去京。时予为研究所助教,负责研究所刊物,不忍其停办,遂介绍沅君继予职。”
顾颉刚日记中的记录,难得保存了珍贵的点滴史料,可为学者的冯沅君传记生色不少,又堪为学者冯友兰的传记留一雪泥鸿爪(无疑,它反映了其身上的“男子霸权话语”,所谓“兄权”),当然,更为难得的是保留了当年受害者的另一方、北大学生王贵鉁的点滴史实,这个冯沅君的恋人、老乡,其实也不是无名之辈,说起他后来为世人所知的真名,你也许会不禁冷地吃一惊的。
散木,《中华读书报》2012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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