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1日 星期六
建国前张恨水与毛泽东曾两次会面
摘要: 两次会面期间,毛泽东在闹革命,张恨水在搞创作。后来,毛泽东还在闹革命,张恨水却不再搞创作了。
风流文采引凤来
张恨水(1895—1967),原名张心远,安徽潜山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鸳鸯蝴蝶派”小说的领军人物,一生创作的中长篇小说有104部之多,如《春明外史》《八十一梦》《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另有短篇小说集《弯弓集》、散文集《山窗小品》与《水浒人物论赞》。在1949年前的30多年中,写下的总字数超过2000万,是中国最多产的作家之一。
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直到现在,他的许多作品都陆陆续续搬上影视舞台,如《秦淮世家》《啼笑因缘》,深受观众喜爱。根据他的作品改编的地方戏曲、评弹、曲艺,至今仍作为传统保留剧目上演,由电视台转播。更多的是他的小说有10多家出版社竞相出版,前后已有几十部,每种的印数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所有这些,对一位通俗小说家来说,已是殊荣了。“五四”先驱及随后的革命文学作家并不一概排斥“鸳鸯蝴蝶派”小说。鲁迅就曾不断地给自己母亲买张恨水的小说看。吴宓日记中记载着这样一件事:陈寅恪因病住院,虽然双目失明,陈寅恪还请吴宓为他借张恨水的小说,再由他的家人读给他听。可见史学大师陈寅恪对张恨水小说的入迷程度。张爱玲读中学时就是张恨水小说的忠实读者,在她成为著名小说家之后,还曾经尝试模仿张恨水的笔法创作小说,可惜没有成功。老舍说张恨水是“国内唯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
张恨水同时也是一位极具正义感的知识分子,更是一位爱国文豪。抗日战争时期,他根据《常德会战》资料,撰写的《武林虎啸》(又名《虎贲万岁》),记述了抗日英雄、57师师长余程万中将率军誓死抗击进攻湖南常德的日军,8000子弟兵浴血奋战、全师最后仅有83人生还的事迹。常德保卫战感动了无数的中国人。苏州女子吴冰,肄业于苏州粹英女子中学,抗战开始后,她被迫中断学业,流亡到大后方,在读到张恨水的《武林虎啸》后,为余程万的爱国精神、勇敢作战所感动,发誓非余不嫁。后来,她果然在云南得偿夙愿,与心仪已久的英雄喜结连理。当时云南的张维翰作贺联曰:“激烈壮怀传虎啸,风流文采引凤来。”更有人笑谑为“风流文采引凤投虎”,一时传为佳话。由于这段姻缘,到了1949年3月,这时的余程万正担任国民党昆明绥靖公署主任,中共找到了已在北平主持北平版《新民报》(吴敬琏先生的继父陈铭德与母亲邓季惺创办)的张恨水,让他通过中央广播电台发表讲话,敦促余程万弃暗投明。
重庆谈判,毛泽东邀他面叙
1945年夏秋,毛泽东在重庆谈判间隙,除了在会见《新民报》同人时见过张恨水之外,还特地邀请张恨水到红岩村来作客面叙。那时张恨水正主持重庆《新民报》副刊的编辑工作。由于毛泽东读过张恨水的小说,谈话中常能提到小说中描述的情节。谈话的气氛很好,无拘无束,两个多小时就在这样的无拘束谈话中过去了。临别时,毛泽东特地将从延安带来的毛呢料子、小米和红枣送给张恨水。回到家中,张恨水对夫人说:“这是延安来的小米和红枣。”一家人围着桌子喝粥时,张恨水很有感触地说:“毛先生知识渊博,是了不起的人物。”
据说当年陈立夫得知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共要人对张恨水礼遇有加后,曾十分生气地埋怨部下:“怎么连张恨水这样的人,都被共产党统战去了?”责怪手下忽视了对张恨水的工作,而让共产党捷足先登。因为张恨水一生奉行“君子不党”,从未与任何一个政党有密切关系,所以,陈立夫才发出“连张恨水这样的人,都被共产党统战去了”的埋怨。难怪那时重庆的一些文化人,包括著名报人赵超构都开玩笑说,如果共产党得到天下,至少有两个人是会受到重用、做大官的,一个是张恨水,一个是浦熙修。赵超构知人论世一向老成持重,眼光具有穿透力,可惜他们这次全都大错特错了。建国后浦熙修终没有逃过1957年的那个夏天,落在右派的文网中,后来惨死于“文革”中。
建国以后,张恨水没有做大官,其写作的小说,大陆已经不能发表和出版了。他没有具体的工作单位,也就没有工资收入,为了生存,这些小说不得不交由海外的报刊发表。对于大陆的读者来说,张恨水已经销声匿迹了。建国后,张恨水虽然也见到过毛泽东,但那已不是个别交谈,而是在文代会或是政协会议开会期间的集体接见。
毛泽东送给他的毛呢料,他做了一件中山装。以后参加政协会议、文代会他都是穿着这件中山装去的,以示对延安精神的崇敬,不忘毛泽东的礼遇。
1955年春节,在全国政协团拜会上,毛泽东会见了张恨水,特意问道:“为什么不见你的新作?”
张恨水回答说:“一来生病多年,二来对工农兵生活不熟悉,要写他们可能难以胜任。”此后不久,周扬特意向张恨水传达了毛泽东的意思:为工农兵服务,不能从字面上理解,老作家还是要写自己熟悉的题材。不过,张恨水还是很清醒的,一字不写,至少“文革”开始,在铺天盖地的大批判中,少了一桩“罪状”。
1956年1月,张恨水出席了全国政协二届二次会议,又一次见到了毛泽东。当茅盾向毛泽东介绍说:“这是张恨水……”毛泽东连连说道:“还记得,还记得。”茅盾又介绍说:“××书是他写的。”张恨水当即向毛泽东和茅盾说明:“那是伪书,我写的是《金粉世家》《啼笑因缘》。”
1967年,那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二年,张恨水带着不尽的惆怅与世长辞,终年72周岁。
建国后,张恨水从不与人谈起他在重庆与毛泽东单独谈话的内容,有人问及此事,他也王顾左右而言他。唯有在回忆自己创作生涯的回忆录《我的创作和生活》中简单地写道:“1945年毛主席到重庆,还蒙召见,对我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和鼓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还牢记在心。”一笔带过。当他的女儿张明明在建国后问起这次谈话的内容时,他也没有说,只是沉默。20世纪的中国历史,波诡云谲,特别是经历了多次折腾人的运动之后,谨言慎行,谨小慎微已成大陆文化人心照不宣的座右铭。60多年过去了,张恨水与毛泽东那次谈了两个多小时,两位世纪名人都已作古多年,这次谈话内容只能是石沉海底,成为千古历史之谜了。
20年代中毛泽东拜访张恨水
不过,另一件重要事情,张恨水没有把它带走,这就是毛泽东在北京曾拜访过张恨水。
据张恨水母亲对孙辈们回忆,那是1925年至1926年间的事。张恨水当时正在成舍我(全国人大原副委员长成思危父亲)创办的《世界晚报》《世界日报》两报任主编与主笔,而张恨水此时所撰写的《春明外史》已叫响北平,收入颇丰,租了未英胡同30号的大院子,前后五进,几十间房,院落也旷大。张恨水的儿子张正回忆说,最大的院子他兄弟都可以在那“踢足球”。当时住在此院的除张恨水一家外,还有张恨水的母亲、两个弟弟和弟媳、侄儿侄女,一共有二三十口人。张恨水的书房在中院,院子里有一棵两百多年的老槐树,每到夏天晚间,全家都喜欢在树荫下纳凉聊天,其乐融融。
一天午后,忽然有人敲门,家人报告说,是个生人,声言要拜访张恨水。
张恨水于是迎出来,只见来人身材魁梧,方面大眼,最显眼的是唇下偏右处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听说话是湖南口音。张恨水与他寒暄之后,让进书房,两人谈了很长时间。
晚上,张恨水照例来到母亲房中小坐,轻轻地告诉老母:“妈,你们知道今天哪个来了?”
“哪个?”张恨水母亲反问道。
“毛润之(毛泽东字),他是外面政治界很有名的人物。”张恨水悄悄回答。
这是毛泽东与张恨水的第一次见面。在重庆的会见已是第二次了。建国以后,张恨水的子女曾专门就毛泽东访问未英胡同一事求证张恨水,张恨水明确回答有这件事,由于国共两党的你死我活的残酷政治军事斗争,故而对毛泽东来访这件事,张恨水是刻骨难忘。唯独问到毛泽东当时同你谈了些什么,张恨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主席说的是关于写爱情的问题。”张恨水显然不愿多讲,也不愿子女们对世人提及,只是将这件终生不忘的事埋藏在心底。于是,这件事也就被尘封了70多年,直到上个世纪末,张恨水的子女才在回忆父亲的文章中透露了此事。张恨水在世时从不愿对外人提及,究竟出于何种原因,不得而知。不过,我们从他叙述与毛泽东交往过程中的用词变化,从拜访到会见,再到接见、召见,也许不难从中窥出某些端倪。更何况毛泽东在延安对埃德加·斯诺提到过梁启超、陈独秀、胡适对他的影响,可是毛泽东却对1925、1926年之交拜访张恨水一事讳莫如深,从不着任何痕迹。张恨水是聪明人,到哪座山,唱什么歌,岂有不懂之理。特别是1950年代,他已不能创作自己喜欢、熟悉的题材,发展自己的风格。好友张季鸾评论他五六十年代的作品时说:“一般作家到了老年,身体衰病,往往搁笔不再写作;个别的作家,老而弥健,晚期的作品,火候到了十分,常被读者赞赏为‘顶峰’之作。两者他都不是。他这个时期的作品是硬挤出来的,虽未必一无是处,但和早期著作,究竟不可同日而语,简直成了‘强弩之末’。”张恨水曾有诗总结自己一生写作:“鸳鸯蝴蝶派或然,孤军奋战四十年。卖文卖得头将白,未用人间造孽钱。”其中个味唯其自知。
赵映林,《文史天地》201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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