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7日 星期五

雷颐:从“爱国”到“革命”


   如果说“立宪”的复苏是日俄战争的一个重要后果,那么一些青年由“爱国”走向“革命”,则是日俄战争的另一个重要后果。

  早在1901年初俄国外交大臣提出全面剥夺中国在东北主权的约款时,爱国民众在当年3月就两次在上海张园集会,谴责俄国侵略,要求清政府拒绝签字,得到全国及海外华人广泛响应,他们还致电督抚呼吁拒俄。这次集会以士绅为主,对政府颇有期待,有人称为“尊君爱国有同心也”。正是在这种压力下,清政府未敢与俄签约。

  1903年4月,俄国拒绝按约撤军的消息传来, 4月27日,在上海的十八省各界爱国人士第三次在张园集会,声讨俄国侵略中国的野蛮罪行,并一致议决发出二个通电:一个致各国外交部;一个致清政府外务部,抗议俄国侵略,并成立了领导运动的中国四民总会。4月29日,在日本东京的中国留学生集会,与会者群情激愤,决议成立拒俄义勇队,黄兴等130多人签名入队,陈天华等50余人签名加入本部。4月30日,在蔡元培的主持下,四民总会、爱国学社等1200余人在张园举行第四次拒俄大会。蔡元培首先发表演说,当他读到“俄祸日急,留日学生已电北洋主战,结义勇队赴敌,望协助”时,群情激愤,会议议决改名为国民总会。邹容等1600余人先后签名入会。同日,北京的京师大学堂学生集会,抗议俄国侵略。5月中旬,拒俄义勇队改为“军国民教育会”。在很短时间内,以青年学生为主体的拒俄爱国运动在大半个中国轰轰烈烈展开,尤其是留日学生,更加激烈。

  面对独立的学生爱国运动,清政府认为是“反清革命”。驻日公使蔡钧在奏折和给两江总督端方的电报中都将“拒俄义勇军”与从前的唐才常武装勤王的自立军相比,“名为拒俄,实则革命”。对此时尚属“保皇立宪”阵营中的“拒俄”学生,清政府一开始是严令禁止,禁而不止之后,干脆坚决镇压。正是清政府对学生拒俄运动的严厉镇压,促使学生迅速激进化,开始转向革命。蔡元培是“辛亥元勋”之一,但在1903年底,在他参与创办的《俄事警闻》上发表《告革命党》等文,还劝立志“反满革命”的革命党人在盗贼“盗劫吾物”的时候,不应该“不追盗而徒责吾仆通盗之罪”,应与清政府共同抗俄。日俄战争爆发后,《俄事警闻》停刊,于1904年2月底改为《警钟日报》出刊,蔡元培任主笔。正是在这期间,蔡元培变得更加激烈,在1904年还参加了军国民教育会的“暗杀团”。轰动一时的邹容的《革命军》、陈天华的《警世钟》都出版于拒俄运动高潮中,影响之大难以估量。1903年7月,“军国民教育会”将原订宗旨中的“实行爱国主义”改为“实行民族主义”,此所谓“民族主义”,即反对满清之革命是也。

  上海和东京是这些新式知识分子最为集中的地方,在1903年前后,革命小团体纷纷涌现,并形成办刊办报、出书宣传革命思想的热潮,在短短二三年间出现政治性刊物就有近二十种。卢梭、伏尔泰、华盛顿……悉数被介绍进来。有人撰文欢呼:“今者卢梭之《民约论》潮汹汹然,蓬蓬然,其东来矣!吾党爱国之士,列炬以烛之,张乐以导之,呼万岁以迎之。”有“号角一声惊梦醒”之誉的《革命军》更是宣传只有“革命”才能“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黄帝子孙皆华盛顿。”

  此前,孙中山的活动重点是会党,在留日学生中并无“市场”,甚至将他视为“盗寇”。但1903年夏他来到日本时,发现情况大有改观,一些留日学生主动与他接触,探讨中国未来。从此,孙中山的活动重点就由会党转为留日学生,“革命力量”开始形成,“革命”与“改良”道分两途,“革命”虽仍弱小,但已有资格与“改良”展开理论论战。拒俄运动、日俄战争,使学生将“国家”与“朝廷”区分开来,从“爱国”走向“革命”,为1905年革命力量的“大联合”打下基础。

  1905年4月,《革命军》的作者邹容病逝狱中,两年前引起巨大反响的《革命军》再引万众瞩目。1905年12月,革命党人陈天华蹈海自尽,他的革命檄文《警世钟》、《猛回头》亦再引万人传诵,甚至被“奉为至宝”,尤其是在两湖地区,“三户之市,稍识字之人,无不喜朗诵之”。革命思潮,汹涌而来。

  在许许多多的革命小团体中,影响比较大的有华兴会、科学补习的和光复会等。但就组织形式和活动方式而言,这些团体基本上都没有脱离旧式会党,且有浓厚地域色彩,因而使革命派的力量大受影响。到1905年,随着形势的发展,成立统一的全国性革命政党的任务提上了历史舞台。1905年8月,经过孙中山、黄兴等人的多方努力,将分散的革命小团体联合、统一起来的具备近代资产阶级革命政党规模的中国同盟会终于正式成立,并于当年10月创办了影响深远、在革命宣传中起了重要作用的机关刊物《民报》。同盟会将原本分散的革命力量汇集一处,因此力量空前壮大。至此以后,“革命风潮,一日千丈”。

  对“革命”、邹容的“激进主义”,革命党人的宣传策略等,近来各种观点针锋相对,本文主旨不在评述是非得失。只想分析青年学生如何从“爱国”走向“革命”的心路历程。赞同革命者,可从中找到“发动革命”的启发;反对革命者,也可从中找到如何避免革命的启发。

雷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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