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記》記者 柯宇倩
對胡溫推動改革抱悲觀看法的人,認為不論是改革或是給“六四”和趙紫陽平反,都不會在江澤民還在世時真正有所行動。江澤民被認為是鎮壓“六四”的最大受益者,在1989年被元老選中接替趙紫陽。也有人認為,胡溫新政之所以搞不成,就是因為江澤民在各領域都安插了自己的勢力,阻礙改革。
陳子明對此持有不同看法。他對《新史記》記者分析說,在推動改革上,江澤民不一定是阻力,如果胡溫確實有這樣的想法,或許江澤民也有這個想法;如果胡溫想實際執行,江澤民可能也會同意。“我從來不認可把江胡矛盾作為分析現在中國政治的一條主線,因為人際上的派系不等於是路線上的派系,兩者並不能清楚地區別開。”
陳子明。(陳子明提供)
陳子明曾提出“代際政治”理論,他認為在中共領導班子的同一代人中,雖然每個人代表的派系不一、擁護的觀點各異,但政治分野主要還是在兩代人之間。陳子明先前接受《明鏡》採訪時解釋過:“‘代際政治’是某些國家在一定歷史時期內的一種特殊政治現象,意思是主要的政治分界線並不是在同一代人中,而是在兩代人之間。”
陳子明指出,在發展中國家,特別是中國,同一代人間的派系劃分,往往沒有上一代人與下一代人之間的政治分歧深刻。“政治上的派系之間,同一代人的差異不大,只涉及到誰進局、誰進常委、誰進書記處、誰當省市長等等,他們的政治路線、思想底色沒太大差異。就算是國民黨與共產黨,國民黨也很容易進入共產黨,反之亦然,因為他們這一代人有類似的追求,要中國獨立、實現工業化,但他們與上一代人,不管是革命黨還是憲政黨,就有很大區別。”
“六四”一定會被平反
2月底,中國大陸網站突然開放“趙紫陽”詞條和“六四”相關文字照片的搜索,清明的頭一天,官方的中新社發表了題為《胡耀邦墓前清明祭》的文章,被新華網、人民網等近百家媒體和網站轉載,文章透露在胡耀邦逝世後23年裡,胡耀邦陵園共有80多位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200多位省部級官員前往悼念,其中很可能包括胡錦濤和溫家寶。文章的刊登,被視為“胡耀邦”其人其事,已經徹底被解禁。
中共對“趙紫陽”其人其事的管制也有所放鬆,以往清明節到6月4日時,總有民眾前往北京趙紫陽故居進行悼念,多數時候悼念無法順利進行;但今年的清明節,200多位到趙紫陽故居悼念的民眾並未如往年一樣遭到當局的極力阻攔,網民也可登錄“趙紫陽網上紀念館”悼念。
陳子明曾以“中國人脖子以下的自由增加了,脖子以上的自由減少了”來比喻中共對言論自由的管制。雖然2月開放敏感詞的搜索,但沒過多久,中共開始加強“掃除網上造謠傳謠”,恢復嚴格審核,抓捕所謂“造謠傳謠者”,封閉新浪、騰訊,再次禁止“六四”“趙紫陽”等詞匯的搜索,“趙紫陽網上紀念館”也無法登錄。
曾被網友瘋傳的網路歌手“紅衣大叔”新歌《浩然正氣趙紫陽》,在優酷上已搜索不到,該歌曲高唱“浩然正氣趙紫陽,鐵肩傲骨震八方,一片丹心天可鑑,勤政為民做榜樣。堅持真理愛人民,兩袖清風國忠魂”、“撥雲見日魂兮歸,平反紫陽舉國歡”。
陳子明對《新史記》表示,網路一鬆一緊是平常現象,現在應不會有大的變動。“現在的政法部門、宣傳部門兩桿子,人事都沒有變動,所以我不期望它現在有大改變,大的變化還是必須先人事履新,才可能產生,現在的變化,只是探探水。”
薄熙來被拉下馬後,有人說改革派底氣更足了,陳子明認為這點是否屬實還要觀察,但是以薄熙來為代表的毛左派,可以確知是受到沈重的打擊。
陳子明說,敏感詞匯的解禁乃至評價,都是歷史潮流,不管中共怎麼鬥,這張牌最終都要出的。中共高層正在醞釀拋棄歷史包袱,對下一代領導人來說,肯定要觸及這個問題,現在的疑問是,胡溫這一代會不會想提前出手。
當局對“六四”話題有限度開禁,有分析認為是想測試民意或黨內大佬的看法,為傳說要推行的政治改革試水溫,胡溫適時對網路放鬆,也可能有警告另一派的意味:讓他們看到,胡溫一旦訴諸民意,將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支持。
陳子明對《新史記》分析說,警告意味是可能有的,畢竟胡溫手上沒有沾血,也不是“六四”鎮壓的直接受益人,做網路解禁的動作,得分也能得多一些;但對於“六四”直接受益人來說,要他們做這樣的動作,就會更痛苦。
陳子明認為,網路解禁後的民意,清楚顯示了對民主憲政發展的期待。對於建立中國民主憲政平台,陳子明抱持樂觀態度,他認為體制外缺乏像胡錦濤這個年齡層的一代自由派知识分子,因此胡錦濤從中無法聽到什麼肺腑之言,到了習近平、李克強的年齡層,體制內外有共通人生經歷和學習經歷的人多了,使得雙方互動的可能性增加。在他所接觸到同年齡層的副部級以下官員、企業家和學術界人士,絕大多數人對於中國民主化的前景,都抱有期待。
至於“六四”的平反,陳子明也表示樂觀。“‘六四’終有一天會平反,這是沒有疑問的,跟我打交道的法官、檢察官、公安局的人,從1991年開始都私下跟我說‘六四’肯定要平反的;法官判完刑,跟我私下談時,都說判刑是沒辦法的事,是上級的指令。”陳子明認為,如果不重新評價八九民主运动,政改思路無法貫徹。
陳子明對《新史記》表示,中共對網路的壓制總是不太容易收效,因為人有變換語言方式的能力,也有主觀判斷能力,例如周永康的代號是“康師傅”,“六四”的代號為“8乘8”,在創新詞匯不斷出現的情況下,中共肯定無法完全壓制;而如果人心不改變,就一定會將不滿表達出來。
“從前一般人的文章登不上報紙,也沒有自己民間的一個陣地,只能嘴巴說說,現在有這樣的网络平台了,只要這樣的陣地還在,就一定是中國憲政民主化過程中的重要工具。”至於“六四”,陳子明認爲,如果中國的年輕人能逐漸重新認識“六四”,網絡上的呼籲增多,對當權者也會形成一股推力。(《新史記》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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