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漳洹犹觉浅——历史深处的袁世凯(3)


  (续前)高丽

  朝代兴衰,过客毁誉,一部中国近代史真够人细细观赏、品味的。

  纵观袁世凯的一生,无论是在他崭露头角的朝鲜生涯,还是在平定“拳匪”内乱的督抚任上,尤其在胁迫清皇退位的关键时刻,他都表现出了一个汉族政治家、军事家应有的机敏与勇气。这种机敏与勇气导致的后果,也可以称作“功劳”吧?

  先说老袁早年。

  那时,老袁还是小袁,不爱念书爱骑马,所以也就考取不了功名。第二度乡试失败后,他既羞且愤地把自己所作的诗文付之一炬,慨然道:“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龌龊久困笔砚间,自误光阴耶!”随后,他便带着几十家乡的弟兄们跑到了山东的登州府,投奔嗣父袁保庆的好友、“庆军”统领吴长庆当兵了。你看,袁世凯“参加工作”的动机称得上是高尚嘛!

  吴将军显然未意识到袁世凯是个有远大抱负的热血青年,还以为不过是已故的结拜兄弟的不争气的嗣子(乡间落榜秀才)跑来找碗饭吃呢!因而,弃笔从戎的袁世凯入伍后并未受到重用。

  空有一腔抱负的袁世凯,某天对吴将军的总文案、南通人张謇大发牢骚,而正是这一番抱怨,改变了袁氏的一生。他如许喟叹:

  我家中有田可耕,衣食无缺,并不是吃不上饭才来从军的。中国现在正受到列强压迫——法兰西侵略安南(越南),扰及我南洋沿海,中法战争迟早必起,如对法战败,列强或将群起瓜分中国。我当初因吴公把守海防重镇,亟需人才,正是大丈夫报国之秋,不料到此以后,见吴公温雅如书生,并无请缨杀敌、投鞭断流之气慨,所以我也没有久居此地之意。

  这话说得真够慷慨激昂的。这一番表白传到吴司令的耳朵里,他能不惊喜吗?于是,未久,袁世凯就开始受到重用,成了吴将军麾下的营务处帮办,即营务处的副职,之后,又随吴的庆军一道去驻军朝鲜了。

  那时的朝鲜,与越南、缅甸、暹罗等周边小国一样,是中国的藩属国。

  在朝鲜,袁世凯凭自己的能力,很快就成为吴长庆所倚重的主要佐将。那时,袁世凯才二十三岁,却表现出了卓尔不群的治军才干和灵活而又不失原则的处世手段。

  抄两个有关袁世凯在朝鲜的故事可为佐证。

  第一个故事:某清军军官因凌辱朝鲜人而违犯军规,袁世凯欲照章将其处以极刑。他刚入朝鲜时,曾下令一次斩首七个清军兵勇,因为这些人在“属邦”掳掠百姓有辱我中央帝国的声誉。吴长庆知小袁治军严厉且执法如山,便亲至袁处坐着不走。袁请吴公翻阅案上的书籍,自己借故出去了一会儿。等回来后,却向长官叩头请罪,禀报自己刚才出去已经把那个军官斩了。吴长庆倒也不愧为领军人物,非但不责怪部下不给自己面子,反而大笑赞曰:“执法当如此!”过后,吴大人常告诫在营中的亲戚们:可别以为在我手下干事就可以胡来,即使我能饶恕你们,袁某也不会饶恕你们!

  这样一位铁腕带出的军队,能不纪律严明?敢不奋勇阵前?日后回中国,袁世凯在天津之郊的小站练兵,只四年就带出了一支海内第一劲旅——北洋陆军,靠的正是这股子六亲不认、执法如山的狠劲儿。

  第二个故事:彼时朝鲜政局动荡,倭寇屡于黄海兴风作浪。李鸿章为防辽东半岛遭日本人染指,命吴长庆率三营人马回国驻防,余下三营由提督吴兆有统领,袁世凯则升为会办,即三把手。在吴与袁之间,尚有总办张光前。

  彼时,高丽人内部已有“亲清派”与“亲日派”之分。日本人拼命培植反华势力,觊觎取清国而代之。为维护祖国利益,年轻的袁世凯不得不费尽心思地与日本驻韩使节周旋。从现存的一幅袁氏赠日使的书法上,即可看出其一片苦心。可想而知,面对这样一帧超凡脱俗的墨宝,崇尚中华文明的日本人是无法不叹服的。

  然而,私谊无法取代国家利益。在日本人的唆使下,韩国的亲日派欲发动政变,推翻拥戴中央帝国的政权。值此危急关头,朝鲜邮电总局落成,三位中国驻军最高长官接到参加典礼的邀请。不言而喻,此为鸿门宴。去则性命难保,不去则有失宗主国之国格,真是进退两难(不知这一次是不是韩国人利用宴席搞政变的发轫之作,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就有好几位韩国总统是在吃饭时被部下刺杀从而使江山易主的)。吴、张二位称去不得也。但袁世凯不惧,他怀揣一把手枪,带上两个亲兵,提前一小时突现筵席,令对方措手不及。等酒席开始不久,他又突然借故起身告辞,并手牵政变头目朴泳孝一路谈笑出了大门。阴谋者的阴谋终于落空。两天后,朴泳孝等贼心不死,又宴请中国驻朝商务与税务官员和各国公使(偏偏日本公使未受邀请,可见东道主用心之险恶)。席间,果然有人持刀而入,并有武装叛乱分子冲入王宫!袁世凯闻讯,未待请示中央政府,便令清兵前往弹压。岂料,日本军人已直接出面保护宫中的政变分子,双方对峙起来,情势万分危急!好一个袁世凯,亲率二百清兵全力攻入宫中,救出被围困的国王李熙,将其置于我方保护之下,一举挫败了政变的阴谋。

  甲午年正月里送春联(“新正”即正月)。,到当年七月,清日两国就在黄海开战了。袁将军“和重金兰”的心血化为硝烟随风飘散矣!这副字、辞俱佳的书法作品,如真是中州(河南)袁氏亲书,则袁氏的文采确实令人啧啧传奇!袁世凯在韩国的经历,若编成戏文传唱下来,岂不妙哉?只可惜主角晚年不保,“卖国贼”的腐恶名声早就熏臭了其整个人生,谁还会记得其早年的壮举? 袁世凯凭其超人的胆识和能力维护了该国的国政,受到国王的信赖与多数大臣的拥戴,该国的内政外交,一时悉尊袁意。为了维持政局稳定,他还为王室编练了一支“镇抚军”。是年,袁氏仅二十五岁。

  小袁在两次政变中表现出的大智大勇,令老领导吴长庆欣慰不已,他曾向分管朝鲜事务的顶头上司、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为袁氏请功:

  (袁氏)治军严肃,调度有方,争先攻剿,尤为奋勇。

  朝廷果然为袁世凯晋级,授其五品同知衔,并赏顶戴花翎——清制,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吏才有资格在红顶子上加戴雄孔雀尾毛。一直耻于没有学历的袁世凯,终于凭自己的实力,实现了为国效力的理想,并获得多少读书人奋斗多年而不可得的地位。

  但一个袁世凯岂能挽住既倒之狂澜?后来,虚弱的清国政府不得不让日本分享了朝鲜宗主国的地位!

  袁世凯奉命回国后,曾向李鸿章上书,建议“我政府应立即彻底收拾朝鲜,建为一个行省。”颇值一提的是,当年,正是袁的叔父袁保恒最早上疏皇帝将台湾建省的,袁少时曾被叔父带到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台湾建省与自家的某种关系。

  但朝中惟一了解世界大势的李鸿章,正遭受年轻气盛的光绪皇帝的忌恨和那班“清流党”言官的无妄指责,哪有心思把属下一个武官的大胆倡言转奏朝廷?而且,南陲的法国(时占据印度支那),北疆的俄国,正在纠缠我中华的领土,朝廷也实无精力三面应付。所以,朝鲜没像新疆、台湾一样建省,这便留给了野心勃勃的日本人以极大的想象空间。

  但李鸿章对袁世凯的赏识是毋庸置疑的,他曾为袁下了十六字评语:

  血性忠诚,才识英敏,力持大局,独为其难。

  德高望重的李鸿章乃满清王朝里地位至崇的汉臣,因有最高一级的太子太傅和文华殿大学士头衔而被称为李傅相、李中堂。清朝不设相位,大学士即相当于前朝的宰相。李相国对袁世凯的评价无法不让朝廷动心。于是,在李的荐举下,袁世凯再回朝鲜半岛,当上中央帝国驻朝鲜的最高官员——总理交涉通商事宜全权大臣。

  但是,在狐假虎威的朝鲜亲日派的欺凌下,老袁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除了他一连娶的两房高丽姨太太尚能稍解忧烦外,清国在朝鲜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萎缩。后来,亲日的高丽人竟把大炮架到了袁的官署门口以示羞辱中央帝国!

  可怜的老大帝国,连自己的疆土都保不全了,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属国?苦捱了一些日子,袁世凯终于接到了朝廷命令,光绪二十年六月十五(1894年7月17日)那天,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权力的全权大臣,心情无比忧愤地降下了大清国的龙旗,黯然启程返国。

  随之,日军占领了王宫,胁迫朝鲜国王发表声明:

  自兹脱离中国,独立自主……

  嗣后,甲午战争爆发,清国惨败,向日本国割地赔款,凡有血性之国人,莫不痛感耻辱。在藩属国受够了日本气的袁氏岂能例外?于是,就有了他痛定思痛后写下的关于新建陆军的报告。

  袁世凯数度驻守朝鲜凡十二年,在越来越困难的境地中,他有胆有识,有智有勇,竭力维护了大中国的利益。正是在朝鲜半岛的尊俎折冲,使这个并无科举功名的职业军人成为十九世纪黄昏中国政坛上的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世人皆谓“小站练兵”是袁氏崭露头角的舞台,殊不知,漫长的不辱使命的驻外经历才是他走入慈禧太后视野的根本原因。

  小站练兵,是袁世凯从朝鲜回来的事。

  光绪二十年(1894年)夏,清日甲午战争爆发。李鸿章根据德国顾问汉纳根建议,奏请朝廷速练精兵十万。朝廷诏令李鸿章和两江总督张之洞分别于北南两地着手实施。谁都知道,大清国的国防力量早已不可依恃!八旗军、绿营早在与太平军、捻军交锋时就溃不成军,曾国藩的湘军也渐显疲态,惟李鸿章带起的淮军尚可指望,若再不练成一支精兵,则国将不保矣!

  于是,李鸿章派淮军大员、时以广西按察使衔在天津“督粮台”(后勤部长)的胡燏棻,招募了近千名壮丁,编为十营的“定武军”,在津南马厂(地名)建置,后因马厂地方局促,遂移师交通便利的新农镇,借淮军废弃的旧兵营操练起来——因该镇有天津至大沽口铁路上的火车站,是个小站,后新军官兵便以“小站”代称新农镇。久而久之,“小站”竟出了大名儿,成了袁世凯及手下若干人走向军事政治巅峰的大站!

  稍后,张之洞则在南京编成2800人共13营的“江南自强军”。

  不过,为时太晚!等是年岁末,两支新建部队刚组建好,战争胜负已经分晓。

  战争结束后,为救亡图存,朝廷匆匆设立了督办军务处。此“处”级别极高,由位尊望重的恭亲王奕?领衔,庆亲王奕劻为会办,军机大臣李鸿藻、翁同龢和步军统领荣禄、户部右侍郎长麟组成,唯独长期“坐镇北洋,遥执朝政”的第一汉臣李鸿章因战败而被排除在外。光绪帝授予了该“处”最大的军事干部调动权——“所有各路统兵大员,均归节制”。

  就是在此时,从奉天凤城的前敌营务处回到天津的袁世凯,给朝中排位第一的汉族军机大臣李鸿藻写了一封信:

  此次兵务,非患兵少,而患在不精;非患兵弱,而患在无术;其尤足患者,在于军制冗杂。

  真够放肆!他指责的不是战争期间军事部署的失当,而是现行体制的落后!问责体制,说到底,不就在指责朝廷嘛!在一个处处讲究规矩的中国官场,这可是要有足够的勇气。

  话锋一转,他写到了具体的建议:

  为今之计,宜力惩前非,汰冗兵,节糜费,退庸将,以肃军政。亟检名将帅数人,优以事权,厚以饷糈,予以专责,各裁汰归并为数大枝,扼要屯扎,认真整励。并延募西人,分配各营,按中西营制律令参配改革,著为成宪。必须使统帅以下均习解器械之用法、战阵之指挥、敌人之伎俩,冀渐能自保。仍一面广设学堂,精选生徒,延西人著名习武备者为之师,严加督课,明定官阶,数年成业,即检夙将中年力尚富者分带出洋游历学习,归来分殿最予以兵柄,庶将弁得力而军政可望起色……

  似应速派明练、公正、真知兵大员,除将著名骄、饱、疲、懦诸军即须遣散外,仍将拟留各军认真点验,分别减汰,各期养一兵即得一兵之用。

  有病乱求医的朝廷读到了这个披肝沥胆且卓有见识的“药方”后,马上将袁氏调入军务处,职与称是“温处道,留京兼充军务处”,即温州道员,但留在京城军务处工作。前一项是实职,后一项是没有编制的临时性质的岗位。有清一朝,特别是非常时期,常以这种虚实结合的人事政策来解决一些干部的待遇问题,前面提到的那位胡燏棻也是如此。后来,袁氏还曾任直隶按察使和工部右侍郎,都是为解决省部级待遇问题,其本人一直在小站督练新军。此乃后话也。

  进入军务处以后,袁氏便有了向更高层进言的机会。国家危机让这位有“非唯知兵,且谙外交”名声的三十六岁的政治明星走出直隶,也走出李鸿章的阴影,进入中央。

  一边是编练新军的进展并不理想,一边是有“知兵”之誉的袁某被闲置在军务处。所以,在皇上颁诏要封疆大吏广荐人才之际,几位重量级的总督,不约而同地向朝廷推荐了袁世凯。

  且读两江总督刘坤一在给朝廷密上的《荐贤书》中的一段话:

  际此时局艰危,知兵文臣甚少,如袁世凯者,伏愿皇上擢以不次,俾展所长,及其年力正强,得以功名自奋,庶立尺寸之效。

  湖广总督张之洞的荐举理由更是直捷了当:

  (袁世凯)志气英锐,任事果敢,于兵事最为相宜。若使该员专意兵事,他日有所成就,必能裨益时局!

  在朝中重臣与外省疆吏的共同举荐下,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六月,光绪皇帝破格召见了这个声誉鹊起的少壮派将领,并命军务处五大臣责成他起草一份新建陆军的详尽方案。

  好一个袁世凯,深思熟虑后,将一整套全新的建军思想和可行性报告呈送五大臣。袁氏建军思想可概括为:聘请外国军事顾问,按外国军队编制、装备与规章制度,新建一支陆军。

  五大臣随后上疏皇上:

  查有军务处差委、浙江温处道袁世凯,朴实勇敢,晓畅戎机,前驻朝鲜颇有声望。因令详拟改练洋队办法,旋据拟呈聘请洋员合同及新建陆军营制饷章,臣等复加详核,甚属周妥。相应请旨饬派袁世凯督练新建陆军,假以事权,俾专责任。

  救亡心切的光绪皇帝登时降旨批准。

  于是,袁世凯奉旨离京,去了天津郊外七十华里的新农镇,接任了定武军。他的前任“胡司令”,则转任芦津铁路督办去了。

  小站成了袁世凯大展身手的舞台。他接手胡某留下的三千七百余人,又新募得两千五百余人,聘来众多德国军事顾问,按全套德式建制与装备重建了这支新军。发愤图强的袁司令,就以这七千人的新式军队为基础,练成了北洋常备军,人称“北洋军”。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曹锟、吴佩孚、张勋……那些并无显赫出身的北洋军人们相继成了袁氏的骨干,后来,竟成为呼风唤雨的军政巨头。这些人对袁氏的崇拜和拥戴,多年未曾改变,即使在袁被迫下野后。以致当时都有过一句对袁十分不利的流言,曰:北洋军只知袁宫保,不知大清朝——袁曾被皇上授予太子少保的头衔,故官场人称“袁宫保”,他也一向喜欢部下这样称他。

  小站练兵时的袁世凯不仅狠抓军事训练,而且也做“思想政治工作”,两手都很硬。但他不是靠频繁开会、组织官兵学习皇上各类批示来收拢人心,而是亲自动手编写了一首通俗易懂的《劝兵歌》,让士兵们边唱边领悟“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歌曰:

  谕尔兵,仔细听:

  为子当尽孝,为臣当尽忠。
  朝廷出利借国债,不惜重饷来养兵。
  一兵吃穿百十两,六品官俸一般同。
  如再不为国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
  自古将相多行伍,休把当兵自看轻。
  一要用心学操练,学了本事好立功;
  军装是尔护身物,时常擦洗要干净。
  二要打仗真奋勇,命该不死自然生;
  如果退缩干军令,一刀两断落劣名。
  三要好心待百姓,粮饷全靠他们耕;
  只要兵民成一家,百姓相助功自成。
  四莫奸淫人妇女,哪个不是父母生?
  尔家也有妻与女,受人羞辱怎能行?
  五莫见财生歹念,强盗终久有报应;
  纵得多少金银宝,拿住杀了一场空。
  六要敬重朝廷官,越分违令罪不轻;
  要紧不要说谎话,老实做事必然成。
  七戒赌博吃大烟,官长查出当重刑;
  安分守己把钱剩,养活家口多光荣。
  你若常记此等语,必然就把头目升;
  如果全然不经意,轻打重杀不容情。

  你瞧,袁世凯早年写诗的爱好还真用上了!

  唱着他的歌儿的那些北洋官兵们,走出了小站,走出了津门,走出了直隶,成为国内最有实力的武装力量,也因而成为袁氏走向权力巅峰的资本。三十多岁的袁世凯就是凭着这支军队,由武卫右军(新军的正式名称)总统而山东巡抚,而练兵处大臣,而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而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终至内阁总理大臣。权倾一时,位极人臣。

  小站成了袁世凯走向权力中心的一个大站。

  人们总说袁氏靠出卖、靠投机、靠行贿而飞黄腾达,恐有失公允。“乱世之奸雄”和“治世之能臣”往往是同一个人。史学家笔下的曹操是这样的人,近代的袁世凯难道不也算是一个吗?

  我曾分别去过朝鲜半岛上的那两个国家。

  因历史原因,那两个同民族的国家一直同我中华有着割不断的关系,在朝鲜和韩国的纪念馆里,我都从二战前后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大片汉字。最大的汉字,是在当时称汉城的韩国首都见到的,“景福宫”三个大大的汉字就高悬在重檐之下、宫门之上。

  景福宫是李氏朝鲜的王宫,也是韩国之游的重要驿站。此宫是中国式宫殿的“缩号版”,无论从占地规模还是从建造工艺,都远不会让我等中华儿女景仰。中国人曾经沧海难为水,看罢长安北京不说宫,所以我对女导游呶呶而谈的景福宫兴趣不大,倒是老在四处打量,这儿是不是当年袁世凯攻打过的那座王宫?这些显得挺粗糙的朱门、红墙上,是否还有清军与日军激战时的弹洞?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老袁在这里耗了偌长的时光,这对他性格的形成究竟有多重要?倘若当年他在此街头战死或遭日本人的处决,我们会不会在读伤心百年史的文字里,发现一个叫袁世凯的民族英雄?即使他侥幸不死而身陷敌狱多少年,我们会不会以“近代苏武”或“清代文天祥”一类的桂冠来追念他?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一想到这些深不可测的话题,我便记起那首唐诗。

  是啊,假若袁世凯在称帝之前身亡,今人对其究竟如何评价,还真的很难说哩!(未完待续)

 (本文为李洁:《文武北洋 枭雄篇》第一章:漳洹犹觉浅——站在袁世凯遗址上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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