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漳洹犹觉浅——历史深处的袁世凯(2)


  (续前)按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规矩,袁世凯的儿子们并没等墓地全部完工后才将亡父下葬(那样的话,老袁岂不要遗臭两年?),而是早在当年的8月24日就先将那个“阴沉木”的大棺材送进了墓室中。

  到底是老外设计的建筑,墓丘正面上竟探出了一尊十分逼真的石狮头像——这难免让人想起欧洲那些老房子门口上方的装饰性动物雕塑。设计师真的把这里当成了死者的家。

  不过,说来也真是和狮子有点缘,袁世凯呆过的地方,门口无不有石狮庇佑。至少我见过的就有这几处——天安门城下有两尊石狮,民国二年(1913年)10月10日,他宣布就任中华民国首任大总统的仪式就是天安门身后的太和殿前举行的,然后,他登上了天安门检阅了他的北洋大军;铁狮子胡同的前清海军部门前也有一对石狮子,他从天安门下来后就去了那里办公——最早的总统府就设在那个大院里;天安门西侧的中南海门前也有两尊石狮,逊清王室把西苑(即中南海)让给民国政府后,老袁就把总统府从铁狮子胡同搬了过去,并把南海南岸的宝月楼破墙改为“新华门”,把该门西侧的那条街改叫“府右街”(总统府右边的大街),使这些“袁氏之名”一直叫到了现在。

  然而,张牙舞爪的东方神话里的狮子没能保佑他,所以,灵魂出窍的他被用专列运抵安阳、又被八十人的“皇杠”抬到这里后,便又有了这尊西洋式的逼真的狮子相伴。

  石狮上方,墓草萋萋。

  对了,袁林还真是一片蔚然的林子。陵园里外,到处都是松、柏、槐等半粗的树。最初的袁林,因经费紧张,树稀难成林,是袁家自费移种来很多树,才使这黄土地上有了一方绿洲。这是袁静雪告诉我们的。老袁有十个妻妾,三十二个子女,四十九个孙子孙女。若每个儿孙种上十棵树,那就是八百多棵树啊!单从绿化工程上来讲,还真是多子多荫。

  但袁墓称“林”,不是因为树多,而是另有故事。这是我在袁林里的小摊儿上买到的一本小册子上读到的。

  此书说,“袁林”是后来也当过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命名的。老袁入土后,袁的长子袁克定理所当然地请“世伯”徐世昌题写“袁陵”二字。

  徐世昌乃出生于附近的卫辉县书香世家的布衣寒士,早年在豫北、豫东各县以当私塾老师和县政府文书为业,偶然游历袁家花园时,与慕名已久的袁世凯相识,两人“纵谈古今成败、中西奇异”后,遂结金兰之好。他大袁四岁,当时就认定:“他日治天下者,必斯人!”后来,正是仗义疏财的袁世凯出资供他去北京赶考,他才一步登天,成为帝都里的翰林。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后,又是奉命办新军的袁世凯奏请徐翰林来当自己的“稽查全军参谋军务营务处总办”,即秘书长兼参谋长,徐才走运于官场,从袁氏的头号军师起步,官至东三省首任总督、邮传部尚书、协理大臣,授太傅太保。因其精明过人,袁克定曾以“水晶狐狸”名之,并得到官场认同,其为人可窥一斑。

  精明的徐世昌告诫老侄:“陵”乃帝王之墓,令尊生前称帝未成,且已自行取消“洪宪”年号,故非帝王,称“袁陵”不妥。袁克定争辩说,亡父大敛时即身着皇帝的冕服嘛!但老徐明白,一来因老袁死时正值初夏,其粗胖的尸身暴胀得没合适寿衣可穿了,不得已才罩上了称帝时做的冕服;二来老袁着帝制服饰入敛是藏在棺内的事,但若堂堂正正把其未做完的皇帝梦摆在阳间炫耀,却万万不敢。所以徐世昌又引经据典:“《说文解字》中,陵与林可相互借用,避陵之嫌,却有陵之实,就称袁公林,如何?”做不成新皇帝的跛足袁大公子还能“如何”?只得允之。

  安阳城外洹水之上,遂有了这空前壮观的偌大墓葬——除了袁林本身这近一百四十亩地外,袁家还买断周围泱泱上千亩地为祭田。

  当年民国政府为先大总统发殡时,只批了五十万银元建墓。对这样一座宏大的陵园来说,这笔钱根本不够。是时任国务总理的段祺瑞和负责工程的河南巡按使(省长)田文烈等一班袁之北洋旧部又共同集资了二十多万元,“萃袍泽三十年之谊,竟山陵一篑之功”(田向政府报告语),才得以将袁林建成。

  我见过不少散落在华夏大地上的君主之墓,袁墓是独一无二的。中国式的墓讲的是封闭——大门紧关,高墙屏障,外头人无论如何是看不到里面的;而洋式的则是开放型的,铁栏门和铁链栏杆只为界定范围,却不是为遮挡人们视线的。

  袁墓为洋式,一目了然。

  虽说袁世凯生前即请风水先生在此选定了位置,不过,没等破土动工,他就一命呜呼了,他和所有的人都没料到,故土会提前召他回来长眠。因是洋工程师所绘的蓝图,但又要表现出中国君主的气派,所以,中西合璧的袁林的前后部分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前半部祭奠区是传统中国皇家式的,后半部墓葬区是典型西洋国王式的。

  老袁不正是这么一个半土半洋的矛盾统一体吗?


皇帝梦

  说袁世凯,怎么也抛不开“好人”、“坏人”这个古老的命题。袁氏这一生,真是越活越是坏人。细读他的一生,其实至少有半生是未失大格的。人们在评价历史舞台上的“角儿”时,往往依据他谢幕前的扮相而认定其一生的角色——只要末场扮了回大白脸,这骂名就算是留下了,且辈辈沿袭,谁也不改口。

  当初,袁世凯是怎样动了称帝的念头的?一个以“缔造民国元勋”而被时人推崇的国家第一把手,普天之下莫非子民了,何苦再讨天下人的嫌,落得个身败名裂,遗臭后世?以我今人之想,一生精明的老袁此举实在不值。

  今人已经看不出近百年前的“大总统”和“大皇帝”之间有什么不同了。

  其实,二者之间决不仅仅是名分上的不同。

  从君主专制到共和国体,从“真龙天子”到“民国公仆”,从向来一人专权变成议会政治与责任内阁制,这一切,对昨天还是大清国臣工的衮衮诸公来说,尤其对袁世凯这个前朝的内阁总理大臣来说,是多么的不适应啊!不能指望习惯于跪地咚咚磕头的人们会适应比肩而坐投票表决国是,须知,西式黑呢高帽罩着的是刚刚剪掉辫子的脑袋。现在的人们,若不静下心来,恐想象不出当年的天大的不同。

  对袁氏何以称帝,袁的亲属及亲信都说,主要是吃亏于他的大公子袁克定。

  与所有的专制者一样,袁世凯到晚年最相信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但就在其长子极力鼓动他当“中华帝国”始皇帝的最热闹的时候,他才猛悟出自己陷入了绝境。

  事情败露于偶然。

  就在袁世凯屁颠儿屁颠儿地忙碌着登基的时候,全家女人们也都跟着乐呵呵地订制娘娘和公主服饰的时候,未来的三公主袁静雪瞅着丫鬟买回来的五香酥蚕豆傻了眼——老袁家法很严,自家的女人,无论大小妻妾还是哪房女儿,一概不准抛头露面,所以,袁静雪想吃蚕豆,只能令下人上街去买。袁静雪无意发现包蚕豆的《顺天时报》竟然与自家的《顺天时报》完全不一样!外边的报纸上多是反对父亲称帝的报导,而自家看到的“舆论导向”却全是拥戴老爸当皇帝的消息!三小姐懵了,当晚例见父亲时,就把包蚕豆的报纸递了上去。

  《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在北京办的一张销量很大的中文报纸,老袁公余之暇时常读之,借以了解社情民意。原来,老袁这段时间看到的,一直是袁克定为他单独印制的假报!联想到这一阵子老有“请愿团”(甚至妓女们也组成一团)到“公府”(总统府)门前“劝进”,各地拥戴他当皇帝的好消息一篇接一篇,老袁恍然大悟:都是他娘的大儿捣的鬼!第二天,盛怒的袁世凯召来袁克定,越说越气,甚至亲自动手用皮鞭狠狠抽打了不肖之子,且边挞边痛骂其“欺父误国”。

  迟至此时,袁世凯才明白:他将国体改为帝制,并非“天下归心”。

  也有人替他惋惜,说,他是上了“筹安会”的当。湘籍才子杨度和他的老友、内务部总长朱启钤等拥护帝制的“六君子”组成的这个劝进组织,一心忙着把老袁往御座上推。他们欺上瞒下,大造气氛,终于使得整日呆在深宫里的老袁头脑发热,“勉顺舆情”,放着牢固而舒适的西式高靠背椅不坐,偏要改坐满人让出来的又硬又冷的御座。他成了新朝的皇帝,那班人不就是开国元勋了吗?

  斗胆称帝,天怒人怨,老袁自此人心丧尽!他追悔莫及,一病不起。

  袁的第七子袁克齐详细回忆了袁的弥留之际:

  记得我父亲死的那一天,曾把我大哥叫到里屋去,我们在外屋听见我父亲说:“这个事我做错了,你以后不要再上那几个人的当!”过了半小时,他就死了。

  看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老袁后悔了。“那几个人”显然是指杨度等筹安会的帝制干将。

  还有人说,老袁还曾于昏迷中嗫嚅:“杨度害我……”

  徐世昌应召从隐居的河南卫辉赶来,见到相交四十年的好友在病榻上命悬一线,不禁老泪纵横。当着在场的袁克定、段祺瑞的面,徐世昌轻声问老袁:“总统有什么交代的?”老袁喘息着,吐出了两个字:“约法”。

  这就是袁氏的政治遗言。

  就在袁氏尸骨未寒时,徐世昌、段祺瑞、袁克定等人打开了他生前写就继任者名字的“金匮石室”——这套由上一任元首指定传位于某某人的方式,还在沿用清室的老办法,但中华民国的约法上就是这么规定的,只不过候选名单不止一人,而是三个,即大总统可以指定三个人为其继任者。所以,老袁是在依法办事。

  看来,至少在最后的时刻,这个辜负过中华民国的首任国家元首,总算尊重并维护了国家根本大法的权威。

  稍微出人意料的是,那张纸上并没有传言中的“袁克定”,倒是依次写着“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位。

  老袁总算还明白,天下不是自家的。

  翌日,总统府发布了死者的遗嘱:

  《先大总统遗令》

  本大总统遵照《约法》宣告,以副总统黎元洪代行中华民国大总统职权。

  副总统忠厚仁明,必能宏济时艰,奠安大局,以补本大总统阙失而慰全国人民之望。

  所有京外文武官吏以及军警士民,尤当共念国步艰难,维持秩序,力保治安,专以国家为重。昔人有言:“惟生者能自强,则死者为不死”。本大总统犹此志也。

  袁世凯

  正所谓“头头是道”也!可怜的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袁氏,再也没有机会展示其过人的政治才干矣!

  袁世凯至死没弄明白的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称帝”大蠢事,实在怨不得“那几个人”,要怨,只能怨你自己——在宦海沉浮几十载了,难道不知道别的支的梯子不能冒然爬?是你自己灵魂深处爆发皇帝梦了,想尽享个人崇拜了,想独裁天下事了,才扭扭捏捏半推半就地往回头路上跨了一步。这一步,就让自己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想想就知道了,对袁世凯这样一个满脑子封建意识且个性极强的人来说,他怎么会喜欢上七嘴八舌的政治局面?一次次不得不面对政客们的攻讦与议员们的掣肘,他实在腻了!

  他不止一次地对身边的人表示过这种茫然:总统、总理、总长(部长),都是“总”,到底谁说了算?

  当过大总统府军事谘议官的王镜芙老先生回忆过:

  袁常对人说:“我愿意采取美国的总统制,不愿意采取法国的总理制。”

  当年接替被逐出京城的他出任外务部尚书的梁敦彦更曾精辟地大发牢骚:

  民主就是无主,共和就是不和!瞧着往后大乱的吧!

  这话太中听了!

  民国以降,政团林立,党祸连绵;政客奔突,党人肆虐。尤其孙文、黄兴的国民党,一党独大,民国二年(1913年)2月初,参、众两院开会时,国民党籍议员多达392席,民主、统一、共和各党及无党派人士加起来才获480席;由60位参、政两院议员组成的宪法起草委员会,国民党占了33席!如是,该党便足以操纵国会,阳倡责任内阁,阴谋一党专政。更有甚者,袁派往国会说明起草宪法意见的四位代表,竟被国民党议员们轰出会场!难怪冯国璋等各地都督、民政长(省长)纷纷通电中央,要求取消国会、“搜捕乱党”。因国民党籍的江西、广东、安徽三省都督李烈钧、胡汉民、柏文蔚公开通电反对中央政府向五国银行贷款,他下令免了三人的职。孙文却利用时机发起“赣宁之役”(即革命党所称的“二次革命”),由被免的赣督李烈钧率先称兵发难,一时间,南方革命党控制的数省纷纷响应。好在此次“革命”不得人心,仅一个多月即被冯国璋所辖的政府军扑灭,孙、黄与李烈钧、胡汉民、柏文蔚等国民党要人成了政府通缉的要犯,纷纷避往日本。老袁因祸得福,随着北洋军进占南方各省,其威势空前,使中华民国真正实现了全国范围内的政令统一,并一举当选首任民国大总统(之前与孙文都是临时大总统)。“共和就是不和,民主就是无主”——梁总长所言极是(梁敦彦时任交通总长)!

  再是舆论,不仅随口指责政府,甚至对堂堂大总统肆意进行人身攻击——有报纸公然刊登了一组题为《老猿百态》的漫画,其中一幅,画着一只猴子举起写有“专制”两字的大刀横跨于北京城头,题曰“刀大杀人多”。猿即袁。如此放肆地攻击国家最高领导人,实是恶毒之极!若在前清,岂不要判你个满门抄斩?让你言论自由,也不让你这么自由啊!

  满口河南乡音、一直习惯用衣袖擦鼻涕的庄户老汉一样纯朴的袁大总统,终于战胜不了自己的中国农民的天大愿望——自主天下事。内心一直涌动着这种蠢念,旁人再一扶一推,他的下水也就势在必然了。

  看看他进入民国后的足迹,一步步都是往独裁的道上走。

  孙文在南方起兵“叛国”之时,他未把孙氏及少数追随者与坚持走议会道路的国民党籍国会议员剥离开来,反倒下令取缔了国民党,收缴了该党籍议员的证书,导致国会瘫痪,不得不搭建了个不伦不类的“政治会议”以代替之。结果,使国家立法机构成了“本大总统”的谘议部门;后来,又觉内阁掣肘,干脆把国务院取消,降为总统府里的政事堂,内阁总理沦为国务卿(不同于当今所称美国主管外交事务的国务卿),各部悉成“公府”里的办事处;最后,索性授意由新国会修改总统任期,从五年延长到十年,且可以连任——那时,他已是五十开外的花白胡子老头儿,再干几届,不就等于终身制了嘛!

  本还有能力为中国做出更大贡献的历史上首任民选大总统,就因一个皇帝梦,终于走到真正孤家寡人的绝境。

  袁世凯因称帝而成为全民族的罪人。前云南都督蔡锷将军称病离京潜回滇省首举义旗誓师“讨贼”,西南各省立时群起响应。“护国战争”成了比“二次革命”更得人心的正义之战。

  京城的军政要员也无不怨恨老袁,因为帝制一恢复,这些从青年学生时代即投身于推翻满清的半生努力就全废了。

  刚搬出中南海不久的副总统黎元洪竟然杜门谢客,即使面对他派去的说客,也一如既往地当起了“黎菩萨”——此公在鄂省当新军协统时即有此绰号,面慈心善,面对敏感话题每每一言不发。

  被从青岛租界力请回京的国务卿徐世昌,居然也以不吱声来表示内心的不满,后来坚决辞职回到原籍河南做起了隐士。

  他一手拉扯起来的北洋军首领、陆军总长段祺瑞,更是急脾气一个,当即拉长了脸兼气歪了鼻子——此人一激动鼻子就向一侧微倾,他很无礼地回禀大总统兼干岳父说:这阵子风湿病犯了,穿不上鞋了。老袁一怒,正色道:芝泉!我看你气色不好,去西山养病吧!段氏这一去,就再怎么“召”也不来“见”了!

  派去南方弹压国民党反叛的江苏督军冯国璋,不光按兵不动,反倒联络各地督军来了一篇要求取消帝制、惩办杨度等祸首的通电!

  他最信任的政事堂机要局局长张一麐(同麟)则私下里对人说:项城既受清廷诏旨建立共和,又被各省代表推举为大总统,就应恪遵朝旨,顺天应人。

  还可恼的是东交民巷里的外交使团,竟也对中国恢复帝制不表示赞同,本身就是君主立宪国体的日本国的公使,甚至称现时不认为中国恢复帝制时机适宜!

  他四面楚歌,他万般无奈,他穷途末路。他只好在宣布实行帝制仅八十三天之后——民国十五年(1916年)3月22日,通电全国:取消帝制,废除洪宪年号。

  为时晚矣!各路人马不依不饶,非要袁世凯退出大总统位子来不可!皇帝没当成,总统竟也保不住了,这一下,袁世凯绝望了!此时,死对他和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在此之前还算是英雄的袁世凯,由是成了“窃国大盗”、“独夫民贼”、“乱世奸雄”。这些头衔人们让他一直戴到现在,而且,还将继续戴下去,诚所谓“骨朽人间骂未销”。

  历朝中国多少雄杰,为圆一个皇帝梦,成了令后世冷齿的跳梁小丑!

  侧身西望长咨嗟:皇帝梦,做不得!(未完待续)

 (本文为李洁:《文武北洋 枭雄篇》第一章:漳洹犹觉浅——站在袁世凯遗址上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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