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30日 星期一

一个关于周总理的鲜为人知的故事


  1975年5月的一天,周恩来的亲弟弟周同宇结束了长达7年的监禁,悄然回家,此时,他的哥哥已经病入膏肓,而他却不能亲往探视,因为,他是一个被控参与组织反革命,被哥哥亲笔批示拘捕的人。


图:1955年4月,周恩来、邓颖超和弟弟周同宇、弟媳王世琴及孩子

  此前7年的某个子夜,凌晨一两点,一名首都卫戍部队的军官,带着几个军人,坐上吉普车,驶往周同宇住在北京机织卫胡同27号的庭院。吉普车在距周家300米以外的地方停下来,那个军官命令一个身手敏捷的士兵,顺着周家门前的那棵枣树,翻墙入院,打开院门,放同伴进去。入院后,负责执行命令的军官向周同宇宣读了拘捕令,抄家的时候,总理的弟媳妇可能有点惊慌失措,抓捕者请她不必惊慌,安心本职工作,有街坊邻居问起,就说丈夫出差了。

  在首都卫戍部队位于北京郊县的监房里,周同宇惊讶地发现,和他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竟然是一群部长级高官。虽然他的哥哥是国务院总理,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顶多也就是个身份有点特殊的社会名流。

  根据他的女儿在凤凰卫视讲述的往事,作为周恩来的弟弟,周同宇20来岁的时候,追随哥哥参与过一段时间的革命,1924年就加入中共的他还遭遇过国民党的通缉,如果不是因为一个姑娘让他饱尝失恋之痛,他可能不会脱离革命的道路。失恋了,他跟上级请假去了外地,原则性很强的哥哥误以为他擅离职守,严厉地批评了他,可能是因为性子倔强受不了哥哥的责备,也可能是因为女儿所说的小资产阶级的摇摆性,周同宇脱离了哥哥终生为之奋斗的组织。

  脱党后也为中共革命做过一点贡献的他,在哥哥入住中南海的日子里,并没有显赫起来。从北京市直机关到国务院直属机关,他始终是个芝麻粒大的小干部,由于身体不太好,被捕时他已经提前退休好几年了。拜高官亲属可入政协的时代风气之所赐,他成了政协委员。在中共培训党外人士的社会主义学院,作为政协委员的周同宇,与同为政协委员的国家主席的某个妻舅,以及两个教授相处甚欢,经常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每次吃饭,都由那个国家主席的妻舅召集,发请柬的时候,他的名字在前,周同宇的名字在后。

  祸根由此种下,至于被捕入狱的真正原因,我看到的说法有两种:一种说法是哥哥连累了他。哥哥的政敌希望借此攻击哥哥,就无限上纲上线,弄出一个反革命聚餐会,把他弄成涉嫌参与反革命组织的坏蛋。还有一种说法是国家主席的妻舅连累了他。国家主席被打倒后,他的妻舅受到株连,被抄家了。审查者从国家主席妻舅家的请柬中,发现了周同宇等人的名字,红卫兵怀疑他们从事特务活动,就将周同宇之外的人全部抓起来。风声鹤唳中,一位老教授自杀了。死人了,问题大了,材料很快上报到中央文革小组,该小组的一名成员,批了一笔,说请总理阅。

  不管哪种说法,最后都将周同宇交给了周恩来。

  这事情,放在一个讲究法治的年代,多少都有点不可思议,反革命案件在当时是刑事案件,且不说,总理是行政首长,不能介入刑事案件,即便按照当时的逻辑这件事真的需要总理处理,周恩来作为当事人的亲哥哥,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直系亲属,是需要回避的。

  刑事诉讼意义上的回避,要求与案件有利害关系或者其他关系的审判人员,不得参与该案的审判。早在古罗马时代,相信“任何人不得成为自己的法官”的法律人,就将回避法律化条文化。将回避制度弄得复杂无比的欧美人一再强调,司法人员不但要主持正义,还要通过程序设计,让人们看到正义实现的过程。他们对司法人员面对亲朋好友,能否保持中立表示怀疑,司法人员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感情,就有偏私的可能,所以,他们不断深化回避制度,而不像古代中国那样鼓励司法人员勇敢面对,大义灭亲。

  及至今日,回避,已是中国法律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该回避不回避的,法律会强制他们回避。

  在文革那个疯狂的年代,人们连法律都不要,还要什么回避。时代不要求周恩来回避,时代鼓励他勇敢面对。回避制度缺失的日子里,可能是为了避嫌的周恩来,还将此事报告了上司,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他提出两个建议,一是交给红卫兵,一是交给首都卫戍部队,控制起来后再由组织查证,并坦言自己倾向于交给首都卫戍部队。当最高领导人请他酌处的时候,他给公安部的两个负责人写了张批条,请他们命令首都卫戍部队,连夜将周同宇拘留审讯。批条上,周恩来还用蝇头小楷注明了弟媳和六个侄儿侄女的姓名,末尾还不忘写上弟弟家的住址。

  依照中国文化传统,这是一则大义灭亲的故事。

  要说周恩来完全没有保护无辜的弟弟,也与部分文献的记载不合。据说,周恩来向最高领导人报告之前,曾找首都卫戍区的将领商议过,对方建议周恩来,与其让红卫兵乱来,不如把他交给军队,用拘捕的形式,把他保护起来,与部长以上的高官关在一起。这就像独木舟拴在大船上,惊涛骇浪中,固然险滩不断,船翻人亡的可能性会小得多。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失去自由的周同宇保住了性命。

  周同宇释放回家,不过半年,哥哥就溘然长逝。举国哀悼中,七年未曾见过兄长的周同宇,却不能出席追悼会,不能和哥哥的遗容见最后一面,因为他还未彻底平反。他只能充满忧伤,自设灵堂,在家祭奠。当时的他,可能并不知道,哥哥在临终前,依然惦记着他,拜托夫人照顾他。

章敬平,《经济观察报》 2012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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