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荊軻:回憶我的父親周宇馳(2)
向紅
《新史記》編者按:本文係作者提交給北京“九一三”40週年文史研討會的書面發言。
作
者向紅是周宇馳的女兒。據“維基百科”等資料:周宇馳(1935年-1971年9月13日),河北樂亭縣人,曾任解放軍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主任,是“林彪
反革命集團”主要成員之一。1971年9月13日,在林彪乘坐的三叉戟飛機起飛後,周宇馳、于新野及李偉信在北京沙河機場乘直昇機出逃迫降,周宇馳及于新
野開槍自殺身亡。
我終於明白了父親為什麼調來調去:
他給劉亞樓當秘書時,有一次上午到的大開本《參考消息》,他下午才送給劉司令看。劉批評了他。他解釋,這只是一本《參考消息》,不是文件,並沒耽誤工作,遂不肯認錯。劉的性格很聞名,豈能允許別人反駁和異議,尤其是自己的秘書,就在一次黨的會議上再次批評我父親,好像說他工作“踢皮球”。但我父親也很倔,有些不識時務,堅持不認錯,劉亞樓大為光火。我父親那時是少校,劉為此在空軍出台了一條新政:凡是少校軍銜沒有擔任過指導員或教導員等職務的,一律下放一年,補課。這就是我父親後來下放到江蘇鹽城高炮某部,擔任了一年營教導員的前因後果。
開國上將、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周宇馳當過劉亞樓的秘書。
據我哥哥瞭解,“文革”前我父親曾經被借去上海黨校講過課。我也記得他在空二師五大隊當政委的時候,五大隊的宣傳搞得有聲有色,我父親和飛行員的關係很好,經常談心。父親還有副好嗓子,他喜歡唱《革命人永遠是年輕》、《我們走在大路上》這一類激揚、向上的歌曲。“文革”期間他被評為空軍的“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在大院裏進行心得講用。他身體很棒,在一航校時拿過東北軍區速滑的名次,剛回大院還在燈光球場打過籃球,那應該是林立果還沒到空軍的事了。
于新野叔叔的父母都是新四軍,是革命老幹部;他父親在解放初是安徽省人民廣播電台的創始人,後來擔任過上海市人民廣播電台理論編輯部的領導,1958年支邊調到寧夏省電台工作。
我也還清晰地記得林立果剛到空軍時,穿著新軍裝,寡言少語地坐在我家床上,見我進來,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後來他成熟了,也胖了,像個幹部的樣子了,到哪兒都能聽見歌頌他父親和讚美他的話,每逢此時,他只微微一笑,頷首致意,應付自如,並不張狂,平時依然寡言少語,好像總是有事可做,從未見過他懶散的樣子。
記得是1970年5月20號,早上程洪珍開車到中山醫學院,把我接去度週末,“調研小組”的人當時都駐在廣州白雲山機場招待所。因為他們那裏可以看到香港報紙和很多的外國雜誌,所以我去了就會翻看,對報紙上連載的言情小說很癡迷。
一個上午,別人都各自忙碌著,洗衣機放在翻譯陳倫和房間的衛生間裏,嘩啦嘩啦地響,我好奇地去看,順便幫忙。他們住的樓層上有一個大飯廳,裏面有部電視機架在那裏,平時大家可以聚在裏面看電視。那天我看見飯廳沒有人,椅子都折疊好靠在牆邊,只留了一把椅子正對著電視機擺放著。電視裏開始轉播在首都天安門廣場舉行的“五二O”大會,我坐著椅子上看了看,就走開了。一會兒,該林彪講話了,林立果從房間裏出來了,有人很默契地開了瓶橘子汽水遞給他,他就坐在那張椅子上,聚精會神,邊喝邊看,別人都走開了。我見大家都不進去,也不好貿然進去,就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記住了林彪講話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那個“助”字的湖北口音特點。林彪講完話,大會還沒結束林立果就站了起來,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表情,回房間了。我目睹了這一切,就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起來——不是說幹部子弟應該謙虛嗎?他只聽自己爸爸的講話,算什麼呢?可是他父親是林副主席呀!原來他和他父親的關係會這樣啊……要是爸爸在台上講話,我好不好意思聽呢?
後來跟林立果見面次數很多,但仍然完全不能把他和《五七一工程紀要》聯繫起來。
我們一直在想:是什麼讓我父親從當年一個學習毛選、宣講毛選的“積極分子”,和那些空軍黨辦的精英們,變成了後來的他們?可以說他們都已經有家有業,也有一定權勢,他們還想幹什麼?怎麼就願意冒死跟著林立果幹出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來呢?難道是貪圖更多的權益?難道是腦子一熱、自我膨脹?或是上了“賊船”下不來了?林立果還折騰什麼呀?林彪不是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嗎?一開始怎麼也想不通,第一次覺得熟悉的父親那麼的陌生;後來慢慢想通了一點,逐漸地,我們開始走近我父親。(《新史記》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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