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5日 星期日

红墙边的反革命——红卫兵口述回忆(上)

王宇/侯瑛/李红旗口述
采写、编辑:卜伟华 米鹤都

王宇,辽宁海城人,1946年出生于齐齐哈尔。文革前是北京第28中学1966届高中毕业生。28中与中南海仅一墙之隔,因此在文革中具有一定的特殊地位。文革初期,王宇等先后成立了28中“红旗”和“八一八红卫兵”,为其负责人,也曾参与过“破四旧”、抄家。1967年4月,北京中学红卫兵分裂成“四三派”、“四四派”以后,28中“八一八”红卫兵是北京“四三派”中最具代表性的组织之一。1968年1月19日,王宇被军训团当作群众组织中的“坏人”揪出,遭长期关押,多次被批斗。1969年5月随父亲到河南息县铁道部“五七干校”。后进入湖北襄樊铁路机械厂当工人,现已退休。

  侯瑛、李红旗文革前均为28中高中学生,“八一八红卫兵”的骨干。


文革前平淡无奇

  我是辽宁海城人,1946年6月29日出生在齐齐哈尔。我父亲叫王福恒,原来在哈尔滨当铁路工人,是火车司机。日本投降后不久,我父亲就参加了革命工作,入了党,当了干部。他就在“毛泽东号”机车组那个单位,当过副段长,后来,他在哈尔滨铁路局当了总务科科长。我母亲一直是家庭妇女。

  1953年的时候,因为当时铁路上急需要人才,把我父亲从哈尔滨调到北京来了,在铁道部搞信访工作。他一直到去世,除了个别时期,基本上一直搞信访,还在监察局干过一段时间。他一直没退休,在66岁的时候去世。我们家有不少亲威都在东北铁路上工作,各个地方都有,可以说是铁路世家。

  到北京后,我上的是铁路第七小学。这个学校那年刚成立,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是它的第一届一年级学生。铁七小当时在北京是所非常好的学校.因为铁道部特别重视这个学校,投资很大,当时铁七小是跟史家胡同小学齐名的好学校。文化大革命以后,铁七小衰落了,现在据说和另一个小学合并了。

  我的初中是在铁二中上的,也是在我家附近。铁二中原来不错,是铁道部的重点,教师都是一些很出色的人才。铁二中的学生因为家里都是铁路上的,为人都比较正统,比较老实,做什么事都讲规矩。文革中,铁二中的“老兵”、“四三派”、“四四派”的头头都是我原来的同学,而且跟我关系一直都特别好。

  后来我高中上的是28中。我考高中那年,铁二中当时招生考本校的可以优先考虑,但我第一志愿报的是13中,第二志愿才报的铁二中,我的平均分是93分,结果铁二中没要我,我落到了28中。28中比铁二中要差一点,当年在北京还可以算是中等偏上一点的学校。

  28中全校有2000多学生,初中每个年级有10个班,高中每个年级有4个班。我们学校的原址据说从前是清朝升平署。道光年间设立的,主持清朝皇宫内演出事务。后来升平署的剧本、档案、戏衣、道具、剧照等都保存到故宫博物院去了。学校前身据说是庚子赔款后美国人办的学校,当时有汇文中学、义文中学,28中就是当年的义文中学。我们老师讲,在五四运动、一二九运动中,28中都是先锋,都是最早参加的,因为离天安门近。“一二·九”运动时共产党经常在这边活动,秘密接头。所以,28中不光资格特别老,而且是有光荣革命传统的。

  我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一直比较好。到高二以后,可以说已经是绝对拔尖了。就是说,我想考多少分就能考多少分。那时最高分一般是120分,多一道题。有一次考化学,我哗哗哗写完就走了。我写字一向特别糟糕,有的字老师都不认得,结果给了我一个不及格。我跟老师吵了一架,回去就把化学书全背下来了。第二回考试又给了我一个不及格,我就跟老师说,我的答案就是根据化学教科书第几章第几节,在第几页第几行。老师一看没办法,就说,好了,我给你80分吧。

  上高中以后,我的眼睛近视了。可我不爱戴眼镜,又坐在最后一排,老师也不怎么管我。我上学时,把一只钢笔往口袋一插就上学了,那些课本就放在抽屉里。老师讲课时,我就学习下一节课的内容,我自己学。学了一会儿以后我就开始做作业了,当天预留的,和可能预留的作业我都做了,而且往多了做。下午我就看课外书。我当时老去西城区图书馆借书来看。我是下课就打球、游泳、玩儿,上课我就看自己的课外书。我的课外书挺多,看的挺杂。

  我人缘挺好,因为平常老打球,玩儿啊,学校里认识的人挺多。我上学每天正点到达,放学了我就跑了,在学校里不怎么呆。我有功夫就玩儿去,打篮球、打台球,到玉渊潭游泳,夏天整天就泡在那儿了,下课铃一响,我就奔玉渊潭了。这样,我们班的女同学里,好多我叫不上名字,除了必要的情况,我跟女同学一般不大说话。

  我在中学不大求“进步”,没担任过什么班干部,最多就是当过化学课代表。中学也没有入团,还差点被打成右派学生。可以说基本上就是右派学生,但是没有带帽子。那是高一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跟学校的教导主任吵了一架,在几个人中,我的态度最强硬。结果学校闹得挺厉害,差一点把我打成右派学生。因为这个事,我还跑到教育部去告状。到了教育部的信访室,人家问我,你家里干什么的。我说是铁道部信访办的,结果教育部的人和我爹认识,都是国务院部委搞信访工作的同行,平时开会也有交流。他们赶紧给我爹打了一个电话。也许因为这个,我们的事后来学校也不了了之了,没给我们处分。我们的教导主任姓张,文化革命后,他还请我到他们家去吃饭,拿出自己做的醉枣招待我们。他说,王宇啊,文革那时候我就怕你整我啊!我说,哪能呢,我不会计较那个事。

  仗义执言引火上身

  我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比较好,高考复习的时候,我把福建编的、浙江编的十年高考试题全部做完了。我还把苏联的那个十年高考试题做了一遍。到文化革命前夕的时候,考大学的准备都已经做完了。我已经不复习功课了,开始玩了,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了。

  “文革”开始的时候,我们学校也分成“反”党支部的和“保”党支部的两派。学校里大多数学生是保的,保的呢一般都是学生干部。反的呢,其实一般也就是小孩们觉得好玩,当时反的这帮人也就是提意见,并不是真要反对和打倒党支部,绝对不是。

  有一次,一些学生跑到校长室那里,在那里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么做的结果就引起另一部分学生的反感。我本来没有想参加哪一派,属于那种感觉好玩的。当时我也没有写大字报,不过我是支持反校党支部那一派的。当时,我们班几个同学起来给党支部写了大字报,结果受到许多攻击。我就站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我说你们不应该这样,应该允许人家发表意见。实际上我只是仗义执言,谁知这一来呢,就把矛头都指向我了。

  可没几天,大约在6月20号左右,上面派的工作组来了。工作组一到,就说我们学校党支部是错误的,有问题。于是,形势马上就翻过来了。工作组进校之后,好像很民主,每个班要出一个革命学生代表,然后这些人呢,就是围绕工作组开展文化大革命工作。结果在学生们选校文革的代表时,把我选成革命学生代表了。那时候学校里还没有成立什么组织。

  在工作组进校的前后,我们学校高二有三个学生,有一个女生,两个男生,他们就提出了一些比较激进的口号,大概也是从社会听来的。工作组进校之后呢,就先拿他们开刀,认为他们是反动学生。我们这些人认为这些学生过激了,也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但即使他们不对,我认为也不能这样对待学生。工作组一斗争这几个人,就激起民愤了。

  我是高三的学生,比较显眼。我一出来说话,结果这矛头就又对准我了。我不服气啊,当时就顶起来了。支持我的人很多,但确实没有组织。当时已经有那种意思,说要抓右派分子了。心里也有点儿寒,因为我是高三的嘛,毕竟跟初中学生不一样,对“右派”这个词还略微知道一些的。不过,工作组当时抓右派,但对我下不了手,因为支持我的人多。工作组于是布置了一批人写大字报,大字报写到:要“揭开假左派、真右派、反革命王宇的画皮”。同时,他们就召开了一次大会,那时工作组也就是进校后十多天的样子。可就这一个大会,工作组等于把自己搞垮了,他们在学生中的威信一下就降低了,很快,随着大形势的变换,工作组就失去了领导权了。

  侯瑛谈“红旗”的成立

  侯瑛插话(王宇的同学,28中八一八红卫兵的主要首领之一):我觉得文革初期,工作组到28中以后,什么事也没干,就是围绕着高二几个学生的事,后来再加上王宇的事,天天辩论。辩论有时是大会,有时是小会,自己班里也在辩论。比如说王宇他们班辩论吧,我们班就会去好些人。而且还是两拨人,有拥护他的,有反对他的。当时学校里的这种辩论会,民主气氛倒是特别浓厚,随便谁都可以组织一个会,畅所欲言,非常好。我觉得中国就需要这种民主气氛。

  当时有件事特别有意思。28中有两个青年老师,一个姓吴,一个姓韩,有天晚上他们俩聊天,可能说了点什么。后来被人揭出来,给他们整了个“吴韩夜话”。结果也是天天批斗。

  我感觉,本来工作组来,应当是斗走资派啊,什么批判旧的教育制度啊,结果都没有关系,就整这点烂事。瞎折腾了一段时间,然后工作组就撤了。可是在我们学校里就形成了两派人,实际上是三派。一派呢,就是原来倾向保学校党支部的,倾向工作组的这派人;还有一派人呢,就是反对学校党支部、反对工作组的,经过那一个多月的陶冶,学生们就开始联合起来了,观点一致的就走到一起了。当然还有一派人,是什么都不过问的一批人,也就是后来说的逍遥派。

  我们学校在8月份成立了三个红卫兵组织。

  我记得工作组撤走的第二天,海淀师院附中的红卫兵就到我们学校来串联。因为我们学校好几个人的哥哥姐姐都在师院附中,是红卫兵,联系也比较密切。于是这些同学就把他们的哥哥姐姐领到了我们学校。另外六中红卫兵也来了几个人,但是没表态支持谁。8月1号前后,开了成立大会,28中在海淀那帮人帮助下成立了第一个红卫兵。

  没几天,28中成立了第二个组织,叫“红旗”。是我们学校有一个叫任七一的女生,她和王宇成立的“红旗”。他们成立“红旗”的意义,我当时认为就是冲击第一个红卫兵,对红卫兵不满意,说他们是“保”字号的,根本就违背了红卫兵原来造反的意义,就是说他跟清华附中红卫兵根本就不是一类的组织。红旗的那个《宣言》是我写的,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再以后,因为“红旗”打人的事,王宇他们不满意。他当时规定就是,谁再打人就开除谁,就是不许打人,但还是制止不住。于是在八月下旬,王宇就又成立了“八一八红卫兵”。


“八一八”诞生的红卫兵

  六中大约在6月份,就成立红卫兵了,在北京市算是很早的。他们和我们是一墙之隔,两个学校一直关系密切。六中红卫兵的几个头头跟我关系都很好,找我串联过。但我觉得他们太激进了。他们要搞大革命,要建立什么毛泽东城,要把北京改名字等等。我对这些就特别反感。我说,不是反对个人崇拜嘛,毛主席自己都没提这些,咱们这样做不合适。我的思想一开始就不激进,到现在,我的思想也不激进。

  在师院附中那帮人的帮助下,我们学校的红卫兵就成立起来了。28中的红卫兵大约有百八十人,大多是干部子弟。他们这些人在学校里大多是学习成绩不好的,调皮捣蛋的,也没有什么威望。另外呢,红卫兵这些人哪,我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们。一开始呢,他们保学校党支部,接着又保工作组,到后来工作组倒台了,他们才起来反对。而且,他们反对时的观点比起原来反党支部、反工作组的同学还要激进得多。我就不喜欢这种反反复复的,出风头式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错了我公开承认,我再改。不要说我原来是对的,我现在还是对的,我永远是对的,那不可能的。何况这些人在学校里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威望的人,他们后来在学校打老师、干部,我看见他们把图书馆的书拿来烧,红红的,一米高的火苗,还让老师从这火堆上面打滚,滚过去。

  因为和红卫兵有分歧,所以我跟任七一成立了“红旗”。“红旗”的人数比红卫兵少一些,刚成立的时候也就二三十人。“红旗”的组成人员出身也好,大多是一些部队的干部子弟。“红旗”成立以后,我就陆陆续续介绍人参加进去。很快,就进入了“红八月”,“红旗”也开始打人。我几次警告他们不许打人,抄家。我说八路军是优待俘虏的,你不能动手打,这是一个杠杠。他们屡次犯规,我就把这些人全开除了。之后,我就又拉起来一个组织,“八一八红卫兵”,但也没和“红旗”完全分道扬镳。因为我在那时候处于绝对支配地位,我有支配“红旗”那帮人的地位。“红旗”这帮人还是比较单纯的,除了“血统论”,在别的方面跟我们是一致的,但是这帮人就是打人。拿坦克兵的皮带打人,他们拿出来给我看的,皮带上的大铜扣都打弯了。

  我们一宣布成立“八一八红卫兵”,人马上就扩充起来了,就在学校里具有很大的势力,因为成立之前就有基础,已经有一部分人了。具体成立的时间,我记不清楚了。据后来批判我的28中“东方红公社红卫兵”的传单说,“八一八红卫兵”是1966年8月27日成立的。

  那时,学校里有个牛鬼蛇神队,包括书记、校长、教导主任、老师、还有右派,里面还有我们学校资格最老的北京市特级教师赵光宁。他们也挨打了,被打得也够狠的。但是打得最凶的,实际上是六中的红卫兵过来打的,不是我们本校打的。我亲眼看到六中的王XX、朱XX到28中打人,打老师,我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八一八红卫兵”一成立以后,我立刻宣布:28中从今天起,任何人不能随便批斗老师和学生;解散“牛鬼蛇神队”,让他们回家交代罪行,需要批斗的时候随叫随到。那以后当然不是绝对不斗,你要是抓住什么把柄还是可以斗。

  “牛鬼蛇神队”解散以后,有次六中的朱XX来了,我就当面跟他们说,以后再到28中打人,我们就不客气了,就要收拾你了。我们的革命我们自己搞,不需要你们来包办代替。当时,我还威胁他。我说,你爹还是那个模样呢,你还来打人!我看过毛主席著作,知道一点他爹搞左倾整人后来被毛主席批判的历史背景。

  我做的这个政策性的调整,对制止打人还是起到了作用。我们学校的党支部书记,后来对我特别好,文革后他当了西城区副区长。他们当时都因为我们这个“政策”少受了好多罪。我们这个组织成立后,就没有再像“红旗”那样再出现打人的现象。但是对于其它一些左的东西,还是不敢抵制。我们红卫兵的组织原则上,实际也是迫于当时“血统论”的压力,搞“红五类”。我们班的一个同学是小业主出身,他来找我,想参加我们的红卫兵。我当时就说,你先别来,你进来影响不太好,容易被别人抓住把柄。虽然社会上不同意“血统论”人很多,但气势上压不过对方,还是屈从于左的势力。

  成立“八一八红卫兵”前后,我在社会上什么活动都没参加过。其实,当时社会上开的各种会,辩论会、批斗会,我一个都没有参加。我天生不爱凑热闹,就窝在我们学校那块地盘里。我们这个组织从一开始的几十人,很快发展起来,最多时大约到了1400人,占全校人数的一半以上了。

  红卫兵成立的时候,把原来的学生党员、学生会的干部全给抛开了,但这些人在学校里是有威信的人。后来,他们全到我们这边儿来了。可以说,学校里原来最优秀的分子后来全都集中到我们“八一八红卫兵”里来了。当时没有叫总部,有个核心组,大概七八个人吧。

  破四旧风潮

  红八月以后社会上就开始抄家了,就把斗“牛鬼蛇神”、斗走资派的事晾一边了。

  在我的观念上,我是反对抄家的,所以我自己没有组织过一次抄家。但是我不能反对别人抄家。我去看过三次抄家,一个是北洋政府的一个姓刘的高官,是我们班一个同学的父亲。我看到的这次抄家,可以说是北京最文明的抄家了。那次是李红旗带人去的。他们到了以后,把所有贵重的东西全都码放好,进行登记,然后叫故宫博物院来卡车,一件一件登记后运走。我们“八一八红卫兵”抄家时,绝对没有打人,而且没有毁坏东西。

  我看他们家的那墨特别棒,但故宫博物院的人说:这墨不值钱,不要。还有4个瓷碗,我看着特别精致,白如玉、薄如磬,就是那个劲儿。他们说当时值4000元。故宫博物院来的这些人挺仔细的,凡是收的东西,他们都详详细细地登记了。当时他们家有个存折,有几百块钱让我给拿走了。后来这个同学的表哥来找我,说家里特别困难,说要那个存折。我说,你拿走吧。当时我们没有活动经费,大约用了200块钱,买大字报纸了。这事儿我也觉得不对,人家来要,我就还给他了。李红旗说我在抄家时,还撕了人家一个香港存折,上面有5000块钱,但这事我不记得了。

  后来两次是到西四和北长街,都是国民党的军官。忘了是谁去抄的,反正是我们“八一八红卫兵”的,我也去看了。看了之后心里感到特别难受,一种说不出来的味儿。其中一个国民党的中将,解放后还在南京军事学院当过教官。他们家穷极了,小破平房里,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可以说比普通工人家里还要穷得多,就落到这样的惨状,所以我当时感触挺深的。因为我老看武侠小说,有一种英雄情节,他这个中将,一生打了多少仗啊,最后落到这么一个地步。

  我没有指挥过抄家,这几次我去也就是应个景。因为当时你要不去抄家,不应个景,也会有人批评你的。我们学校好多老师家也都被抄了,那都不是我们干的,对老师,我们一家没动过。

  侯瑛、李红旗谈抄家

  侯瑛插话:当时我们学校对面这块儿,绒线胡同、西长安街南边尽是名人的家,特别多。那一块儿住的尽是伪满时期、国民党时期的遗老遗少、达官显贵、名人,乱七八糟的多极了,都是特别好的四合院。那时抄家也特别厉害,全是街道居委会、小脚老太太报的信,然后还有派出所报的信。当时我觉得我们抄家是保护性的。如果我们不去抄,别人就会去。我们去了之后呢,真是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就是说,我贴上封条后你别的红卫兵就不能随便拆。我记得那会儿“八一八红卫兵”抄了一家,就是学校对面大院的一家。后来,那个人见到我就跪着磕头,他不是害怕是感激。我们把他们家东西封起来了,而且允许他们吃饭。还有南城的一家,“八一八红卫兵”去了,“红旗”也去了,那个人是个民主人士,姓陈,挺有钱的。后来“红旗”那帮人就住在那里了,把他们家的钱全给花了。那会儿“红旗”就特恶劣。后来王宇不是跟他们几个急了嘛。

  其实抄家这些事情全是街道居委会和派出所搞的,那帮孙子到处给提供名单,说,我们胡同有一个什么什么人,你们去抄啊,这帮人就去抄去了。那时候抄家全是坏人引道,你说这学生知道什么呀?大概西城区的抄家比较狠一点,要比海淀的狠。

  李红旗插话(28中高中学生,“八一八红卫兵”负责人之一):“红旗”成立后,找过我,但是我没参加。我看不惯那些人,也不想过深地介入。当时群众也看不起他们那帮人,另外那时候不是有血统论嘛,我不大认同。“红旗”这个组织,在社会上抄家的时候,是连吃带喝带玩的。后来跟他们关系不好,或者对他们反感可能跟这个有关系。我记得,当时皮手套很贵,他们30多个人,每人买一双,实际上就是用抄家的钱买的。而且他们毁坏了很多东西,有一个乾隆御批的铁卷丹书也给撕了。

  抄那个北洋政府姓刘的家,整个过程是我领人去的。文物呢,我们主动把故宫的人叫来了,让他们收走。他们有的收走了,有的不要。其余的我们封存了。侯瑛插话:还有就是他们家那个金条,请银行来收,银行不来。我提着那个提包,大概有那么两小包吧,就送到银行,人家还不收。送了好多次,后来西城有个银行终于收了,还给我开一个收条。这收条我交给他家了。(未完待续)

  来源:“中国选举与治理网”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明鏡新聞 - 歷史

明鏡雜誌 - 歷史

明鏡博客 - 歷史

明鏡出版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新史記雜誌社

明鏡電子書 - 歷史/傳記

明鏡雜誌 - 新史記

明鏡雜誌 - 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