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25日 星期二

中國最可怕的危機是人心危機

中國著名記者、作家劉賓雁逝世八週年之際,明鏡出版社推出了由馬雲龍所著的《劉賓雁時代——鴉雀無聲雁有聲》一書。
2013年12月7日,普林斯頓中國學社、中國研究院、明鏡出版社和《新史記》雜誌社聯合主辦的“劉賓雁逝世八週年暨《劉賓雁時代》新書發佈會”在紐約舉行,與會者分享了自己與劉賓雁的交往經歷,回憶了對他的豐富印象,分析了劉賓雁的精神內涵及其現實意義和歷史意義。《名星》根據錄音整理了全部發言,並經發言者審訂,經授權全文刊發如下。

他一生的永恒主題是中國老百姓
高伐林(《新史記》《名星》主編,《劉賓雁時代》責任編輯):



能够對《劉賓雁時代》這本書的出版、對紀念劉賓雁做一些貢獻,我感到非常榮耀。

劉 賓雁去世八年了,但在他家的情景好像還是昨天:牆上是台灣詩人席慕蓉專為他創作的油畫《蓮花》,還有美學家、畫家高爾泰題贈他的書法:“鐵幹老益健,何愁 落花風。歲寒知後凋,蒼然冰雪中。”房間裡書刊滿坑滿谷,花草天上地下;憨頭憨腦的狗衝進客廳,主婦朱洪好言連勸帶哄把它引出去,而賓雁坐在那兒娓娓而 談……

第一次見劉賓雁的情景,好像也就在昨 天:1980年夏天,北京虎坊橋詩刊社的抗震平房。首屆“青春詩會”17名年輕學員團團圍坐,賓雁來與我們座談。我是在校生,講述了政治經濟學課堂上的故 事,劉賓雁聽得入神,不時詢問、記錄——不知後來他是否將這些素材用在某篇文章或者講演之中?

1998年虎年春節,賓雁夫婦邀我們兩口子一起過年,自己種的菜包餃子,還有他們自己腌的韭菜花。一起舉盞痛飲,吃得好香啊!賓雁好像是自己對自己說:“一晃出國十年了……真沒想到,會在海外呆這麼久!以前出國最長就是三個月……”

我後來在一篇《花崗岩的腦袋》中回憶這個場景:今夕何夕?此身何處?與一對過日子挺上心的平常百姓老頭老太太有什麼不一樣嗎?可為什麼我想起了南宋抗金名將辛棄疾《鷓鴣天》中沈痛的句子:“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還 記得,他們辦英文《中國焦點》(China Focus),薄薄的幾張紙,“高級活”到“低級活”都得幹:閱讀、篩選、摘編、翻譯、輸入、校對、排版、打印、摺疊、裝訂,還得按美國郵寄的要求,分類 貼姓名條,直到將幾大包刊物送到郵局。記得有天上午又是雨又是雪,地上泥濘滑溜,我和妻子去他家,劉賓雁在家等我們,朱洪一大清早就開車去郵局寄雜誌了。 有一段時間,他們還辦了中文月刊《大路》,朱洪告訴我說:“篇幅都並不算大,但《中國焦點》1日截稿,《大路》15日截稿,每月的這兩個日子,我們倆簡直 焦頭爛額。”

說他傻的大有人在——記得有兩位中國作家 就合寫過一篇報告文學《笨人劉老大》。在他第一次加入中共50年之際,寫下長篇力作《走出幻想》,談自己半個世紀心路歷程,拷問自己靈魂,使人想起俄羅斯 文人精神的烙印。而中國人中,這樣的“笨人”何其少!中共統治一個甲子,使民族心靈中的聖火熄滅了。記得劉賓雁對我慨嘆,在前蘇聯,可以看到堅持不同信念 的各種政治派別在鬥爭:有的主張走西方道路,有的宣揚大俄羅斯主義或斯拉夫主義,有的則是堅持“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新左派”……不管是進步或反動、正確或錯誤,人家總是在為一種理念在鬥爭。那種對與一己利益無關之事的執著,中國人多麼欠缺!

劉賓雁辭世前兩三年的文章,充斥著這樣的標題:《怎樣告別革命?是否告別得了?》《誰是反革命?》《心中裝著多少中國人?》《人在中國,價值幾何?》《救火還是放火?》……一大堆問號!難怪有人開玩笑:“跟劉賓雁一起吃飯最倒霉了,他永遠憂國憂民,這飯菜哪還有味兒!”


劉賓雁在美國新澤西東溫莎鎮這棟住宅裡,度過了生命最後五年時光

文學上有所謂“永恒的主題”一說,我看,劉賓雁這一生永恒的主題,就是“中國老百姓”:他們苦難深重的過去,他們不斷惡化的現狀,以及他們難以預測的未來。


2005 年,劉賓雁80壽辰前,我寫了系列專訪,篇幅很大,好幾萬字,發表在何頻主政的多維媒體,報上發了三大版。其中有一篇題目是“80歲還在尋找共産黨”,後 來引來一些質疑,像賓雁的一位老同事就寫了一篇文章認爲是我誤解了。我不認為我誤解了,但或許我在表述中有不完整、不全面之處?記得我寫好草稿後,送給劉 賓雁看,他不完全同意我當時選取的角度,談了些看法,但他並沒要求我改。我也不覺得我對他的理解錯了,但是對他所談的看法,我覺得非常珍貴,於是用“記者 附記”的方式,也同時刊登出來。這些看法,八年歲月過去,竟然毫無過時之感。這裡我念一下(有人問:是劉賓雁寫的?)是他講,我記錄下來整理成文之後,給 他看過,他認可的:

【中國最深刻的變化在社會,最可怕 的危機在人心。中國創造了真正的“奇跡”,是中國人本身的變化。在短短二三十年內,中國人在金錢至上、人際倫理關係與觀念破除、個人欲望恣肆橫流及兩性關 係超級解放等方面,都完成甚至超過了西方500年演變的水平。一切都從毛澤東時代所倡導、所實行的極端向另一些相反極端轉移,來勢之猛猶如暴風驟雨,偽理 想主義、偽集體主義、偽英雄主義和偽革命精神,像一層皮一樣脫掉了,但真的那種種主義也一道離去。這是繼1949年那一次“一面倒”引起的又一次“一面 倒”——在否定社會主義時,也否定了對於一條更適合中國國情的道路的探索……】(《名星》特約記者馬儉、記者高伐林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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