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5日 星期一

胡績偉把“八人幫”照片呈送給陳雲


《名星》陳小雅 專稿


胡老為我們展示了一張照片,並講述了它的來歷:

“這是新華社一個人拍的照片。他把膠卷放在花盆底下,在土裡面埋著,這樣子保存下來。這大概是花盆裡面的浮水印。”

胡老指著照片說:
“這是毛遠新、陳錫聯、汪東興、姚文元、華國鋒、江青、王洪文、張春橋。”“時間是毛主席死的那天早上,還沒有移到人民大會堂。他們八個人,你注意到沒有?這八個人都是手拉著手的呀!你看,手拉著手的呀!照這個像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在毛主席面前宣誓,要繼承毛主席的遺志嗎?”

“這是一張很有歷史價值的照片。以後我就拿了這個照片,寫了封信,送到陳雲那裡。就是解決華國鋒的問題。我認為華國鋒跟王張江姚是勾結起來了的……”

“開始對華國鋒還是抱有好感的。以後他搞‘兩個凡是’,看了那個八人照片,我認為他們是‘八人幫’,而不是‘四人幫’。”

http://www.lishengshao.cn/_c_A8EAwsswW_ImwTw5acIRMyNCS5jDmJ0U8A-8lRKxP64muCL0T5M3RNmsfmazb511YVFc9w3HIZ0x-MCgHaxbiNuglplzXvuv.jpg“八人幫”手拉著手站在毛主席遺體前。

包括此事在內,胡老一系列與“凡是派”分道揚鑣的行為,就是胡耀邦說胡老“又可愛,又可氣”的來由。

“因為我有時候不聽他的話。我太衝。”胡老反思道,“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當時,我是把這一照片作為是‘八人幫’的證據。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個判斷是不對的。我只強調他們在思想上的共同點和他們團結在毛主席周圍這一個方面,而看輕了他們之間的矛盾……”

8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

我最初知道胡績偉先生的名字,是在1979年年初北京召開理論務虛會的春節休會期間。那時我還是湖南師院歷史系的大二學生。父親回家過年時,帶回了這次會議的一叠《簡報》。我偷看了這些《簡報》,感到了“初嘗禁果”的滋味——封建主義殘餘問題、人民公社和大躍進問題、公有制問題、個人崇拜問題、軍事共產主義和“窮過渡”問題、領導幹部職務“終身制”問題、民主與法制問題……一下子全提了出來。因為有感性經驗的基礎,我彷彿一夜之間就把過去接受的那套理論體系推翻了。我給朋友寫信說:“就像上帝給了地球最初的一擊,於是,就有了江河奔流,大海潮汐……”

但是,當時,我只是狼吞虎嚥地接受了這批思想,並沒有記住“廠家”。而楊西光、胡績偉、蘇紹智、嚴家祺、于光遠、王若水、于浩成……等等一批名字,也同時“打包”存入了我的“啟蒙者”記憶庫。

此後,與胡績偉這個名字相聯繫消息,每每成為同道席間傳頌的要聞:

胡績偉建議,中共中央搬出中南海,把中南海作為向公眾開放的“人民公園”;

胡績偉揭露,汪東興拆毀中南海勤政殿,斥巨資建造自己的別墅;

胡績偉建議,把“民主牆”搬到勞動人民文化宮,作為中國的“海德公園”長期存在,成為官民溝通的橋梁;

胡績偉建議,將“無產階級專政”替換為“人民民主專政”;

胡績偉主張取消“四項基本原則”;
胡績偉呼籲,健全人民大表大會制度;“當家作主”的人民,應擁有選舉權、監督權、罷免權;

胡績偉呼籲新聞自由、結社自由……主持訂立《新聞法》;

胡績偉建議召開人大常委會特別會議……

——用胡老自己的話說,他提出了一些“有意思”的問題。這些內容,見於他主編的《猛醒的時刻》、《借屍還魂的大搏鬥》等著作中。

我與胡績偉先生的合作

回到本篇開頭。在胡老第三次被打倒、又做了眼科手術,眼前一片“黑暗”的日子裡,恰逢周揚的兒子周艾若想編一套傳記叢書,目標鎖定的就是這批80年代思想解放運動的“急先鋒”。

胡老此前剛好看了朋友給他帶來的劉賓雁自傳,所以對自己的傳記有一些想法。他希望不是自說自話,孤芳自賞的,不要像郭沫若似的,自稱從小就是個“神童”。他選擇了“多角透視”的架構,希望是一部“評傳”。他把想法告訴了這套叢書的組織者鄭仲兵。於是,鄭仲兵把我帶到了胡老跟前。日期很好記,是在1992年10月12日——中共十四大開幕式那一天。
和胡老的第二次見面在11月2日。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胡老已經擬定了操作方案:他每天給我們講半天,由我錄音,回去整理成文字,然後根據材料組織成文章。他修改定稿,我再根據修改件整理出列印稿。

為了組織文章方便,他每講到一處,就會把相應的資料給我,以作參考。第一批給我的資料中,就有他親自書寫的《我的思想脈絡》並附有年表,四川辛亥革命史料,民先資料。以後,還有他的各種講話稿、會議記錄、已出版著作;《人民日報》或人大相關問題的各類簡報……等等。

胡老的敘述,從他的家世和幼年開始,一直講到眼前的“寓公”生活,持續了整整一週時間。鄭仲兵先生和我有時提問。我則是上午錄音,下午、晚上整理錄音。

不久,胡老告訴我,台灣《聯合報》約他寫一篇文章,要我先放下手頭的錄入工作,從現有材料中摘出相關內容,先出一篇《報人生涯五十年》。我用了大約一週時間整理出這篇文章,最後交由胡老定稿。以後,胡老告訴我,文章在《聯合報》系五大報紙同時連載。
蘇紹智先生的夫人胡鑒美曾給我丈夫王鵬令寫詩,記錄了我和胡老的這一段合作:

大道沉淪大雅亡,小雅諤諤記滄桑,
老時雖醒醒時老,一片傷心託女郎。


以後,胡老和狄莎阿姨結婚,狄莎接手了胡老傳記事務,我把所有沒有正式成文的錄音整理材料都移交給了狄莎,並退出了這個工作。同時,我也和胡老、狄莎達成口頭協議:狄莎把胡老所有的文字使用並出版後,我才使用。這就是我這麼多年寫作,極少使用胡老的文字的原因。

1996年10月10日,胡老給我來信,通報了《報人生涯五十年》首次在國內報紙發表的情況。該信全文如下:

【小雅同志:

《報人生涯五十年》湖南《人物新聞報》開始刊登,要分七次登完。這個報紙是湖南作協的,沒有錢,說是週刊,實際上不定期,有時一個月只出兩期。它這樣登,要拖兩三個月,我真怕中途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我現在作為一個讀者一期一期地讀,覺得還是有可讀性的。文章這樣布局,這樣寫法,這樣反映報人這50年的經歷,確有比較精彩的地方。這都得歸功於你的努力,體現你的才華,流露你對事對人的一些真知灼見。正因為你是一個很好的新聞工作者,你對我容易理解,我們容易心心相通。這也是你寫這篇文稿比較出色的原因之一。這篇文稿在國內至今沒有發表,讀者很少,現在登出,這個報紙發行得也少,畢竟會流傳得更寬一些。聽聽讀者的反映吧!
我下週三、四要回一次四川,出席四川大學百年紀念。你的書我還來不及看,對不起!
祝好!

胡績偉 1996年10月10日】

2006年11月11日,我和從美國回來探親的高伐林拜訪完陳曉農後,也去看望了胡老。並看到已出版的《胡績偉自述》和《胡績偉自選集》。這一浩大工程的完工,給胡老帶來很大喜悅和滿足。由此,我也對狄莎阿姨的工作精神倍加欽佩。同時,也多少放下了一件心事。

胡老去世後,我因家事不能脫身,沒有能給胡老送行。心頭本就懷有一絲歉疚。看到胡老的女兒雪滔和女婿王鏡寄來的訃告,更令我心驚!那首頁上刊出的胡老寫於2005年元旦的詩句竟是:

餘絲盡獻一老蠶,靜待北東觀西南。
樂看前驅後湧浪,群群安泰托新天。


碰巧我住在北京西南角,屬於“後浪”,我和胡老也確實曾經有過《評傳》之約。難道,七年來,他一直在“等待”著我來“評”麼?!

胡老,我對不起您!恐怕我今生也完不成這個工作了。就讓我將這些零碎的記憶,作為對您的紀念吧!(《名星》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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