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10日 星期日

1958年是个丰收年

  
  1958年的大炼钢铁运动,别说中央的1070万吨的钢铁指标是否完成了人们不晓,就连本地的任务完成情况也少有人知。报纸上天天登的是“反右倾”、 “鼓干劲”的豪言壮语,“卫星”满天飞,报喜锣鼓此起彼伏,可以说“政治任务”是完成得相当出色的。人们真是豪气冲天:“我们不仅要创造人类钢铁生产和粮 食生产的最大奇迹,在迎接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中,还将要创造出更多更大的人间奇迹来!”

  1958年既然是“全面大跃进”,就不仅是大炼钢铁,在农业上同样要创造高产奇迹,大搞深翻土地和密植等等。本来,土地的适度深耕和适当密植是可以增 产的,但当时的指挥者却指示深翻越深越好,密植越密越佳。家乡本来是杂粮主产区,不少地方却在大种小麦高产试验田。种子几乎在地里密实实地铺了一层,麦苗 长出来,因密不透风,很快就被沤死、伏倒,连种子也难收回,结果仍上报是“大增产”。“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

  至于深翻土地,我们在参加过一段大炼钢铁之后,就参加了深翻运动。记得地点在离城不远司徒村一带的公路边。那时节,时兴大兵团作战,许多劳力集中在一 大片土地上,红旗飘飘,标语醒目,还有团营连排编队什么的。所谓深翻土地,就是将一块块地用白石灰线划开,分片包干。就像挖战壕一样,先是一行人排开,阶 梯式地往下挖土,开挖出差不多一人深的一道沟。再挖第二道沟的时候,把第一道沟填平,以次类推,边挖边填,直到一块地全部倒腾一遍。

  据说种子种在这样的“海绵田”里,能长得又粗又高,打的粮食就能高产翻番。而实际情况是,当地的土层均比较瘠薄,把多年肥沃的表土层壅到底层,而将底 层的带着料礓石的生土层翻上来,庄稼岂能长好,谈何增产?当时肯定有许多人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是没人敢说,怕当“促退派”、“观潮派”或者“秋后算账 派”,那是要被“拔白旗”、挨批斗的。不过我们在那里只翻了三四天地,突然又接到了“转战”开拔的命令,要到更远的农村去帮助秋收。

  现在已说不清那是属哪个公社了,只记得我们背着小铺盖卷,走了二三十里,来到一个叫做朱家窑的村子。村里的劳力很少,更看不到年轻人,据说都抽走大炼 钢铁去了,只有老人带着小孩儿搞秋收。带我们下地收玉茭、割豆子的也都是一些老汉。正像我们当时唱的《新社员之歌》那样:“高粱红脸笑,谷穗迎风摇,田野 里一阵歌声一片欢笑,老社员带领我们下了地……”1958年,应当说是一个丰年。老天爷帮忙,地里的庄稼普遍长势良好。但丰年并不丰收,农民丢下农活都去 “挖矿”、“炼铁”了,农村没了劳力,大量成熟的庄稼烂在地里收不回来,或者收割草率而大量抛撒。指望中小学生又能帮几个村子把秋收完?只能说是收回多少 算多少吧!

  天气越来越冷,时令已进入了初冬。我们刚回校上了两个星期的课,天已下雪了,却又接到新的任务,仍然是下乡“秋收”。

  我们踩着白皑皑的初雪来到西刘庄村,当天下午就下了地,因为这里的红薯还埋在雪地里没收呢!那原因同样是村里的劳力都去炼钢铁了。大家依着老社员的指点,在一块块地里清除积雪刨红薯,有在地里挖的,有往村里拉平车或抬筐运送的,一个个脸皮也冻得像红薯一样。

  在西刘庄吃饭就吃在农村食堂。不记得吃过白面,几乎顿顿饭都是玉茭糁和刚收回来的红薯。现今,买一个烤红薯品尝,年轻人一定会赞口啧啧:“味道好极 了!”但你是否知道,如果把红薯当作每天一日三餐的主食,那就是另一种滋味了!因天天吃红薯,顿顿吃红薯,胃里的酸水过多,弄得许多同学拉起了肚子。我们 学生都通铺睡在老乡家的楼棚上面,因为普遍闹肚子,一夜里不断听到有人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上茅厕。


  沈琨,《长治日报》, 原题:《当青春成为往事——“大跃进”和“大饥馑”年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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