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13日 星期四

唐帝国失去控制中亚的机会的战役:兵败怛罗斯


  1200多年前,3万中国军队深入西域,和17万阿拉伯大军展开殊死厮杀。纵横东亚百余年的唐朝铁军,在浴血的残阳里,最后一次展现它的雄姿。

  此战以唐帝国的失败而告终,整个中亚的历史进程被彻底改变。唐朝在西域的辉煌随风消逝,华夏文明黯然隐退,阿拉伯帝国完全控制了中亚,中亚开始整体伊斯兰化的过程。相反,阿拉伯人俘获了会造纸术的中国士兵,造纸术由此传入阿拉伯,并进一步流入欧洲,西方文明因此获得了迅速发展。

  这是一场在世界史上有重要地位,却在中国史上被有意忽略的战役。

  这是中世纪前期两大帝国之间的巅峰对决。

  这,就是大唐帝国与阿拉伯帝国的怛罗斯之战。

  公元750年(天宝九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头。这一年烽火迭起,四海硝烟,发生了很多件大事。谁也想不到,在遥远的中亚荒漠草原上,敲响了大唐帝国由盛而衰的晚钟。

  这一年,阿拉伯帝国发生内乱,穆罕默德叔父阿拔斯后裔阿布阿尔,屠灭奥米亚王朝,除一王子逃掉外,男子全被屠杀。阿布阿尔继任哈里发,史学家称阿拔斯王朝,中国称黑衣大食。这个迅速崛起的中东大国,早已把贪婪的眼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此前,穆斯林已经控制了亚述人、波斯人和罗马人想都没敢想过的辽阔版图,从阿拉伯半岛上的几个部落扩张成一个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空前帝国,向西占领了整个北非和西班牙,向东则把整个西亚和大半个中亚揽入囊中,成为中国、吐蕃之外影响西域的另一极力量。8世纪初,阿拉伯帝国在东方的最高长官哈查只·伊本·优素福垂涎中国的富庶,应许他的两个大将——穆罕默德和古太白,谁首先踏上中国的领土,就任命谁做中国的长官。阿拉伯在中亚与唐帝国随即展开了一系列的军事争夺,直接导致与唐朝在中亚地区的对峙。阿拉伯帝国此次内乱后上台后的统治者,更是坚定地要与唐帝国一较高下,争夺中亚霸权。

  751年前后的中国,正是盛唐的天宝年间,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是李隆基,也就是后来被称为唐玄宗的一代传奇天子。在他统治的时期里,唐朝的国力达到了顶点,多次对外用兵。尽管此时他已日益沉醉于酒色之中,不再是那个励精图治的英明君主,繁荣的社会表面下也隐伏着种种危机,但大唐至少在目前还是大唐,当时是世界上最令人尊敬的强国。阿拉伯帝国早有虎狼之心,却并未能从中亚占到便宜。开元三年(公元715年),阿拉伯与吐蕃联军和唐朝进行了第一次冲突,攻打唐属国拔汗那,被唐军击败。开元五年,阿拉伯对中国的战争又一次遭到失败。但阿拉伯仍旧执着地向中亚进行扩张。由于地理上的巨大优势,再加上唐军这个时期在青海与吐蕃大打出手,无暇顾及西域,阿拉伯的影响力慢慢体现出来,唐朝原本在西域的属国粟特诸国纷纷倒向了阿拉伯一边。

  当此多事之秋,大名鼎鼎的高仙芝终于再次登场了。

  高仙芝,祖籍高丽,是唐朝著名的边将之一。少年高仙芝“美姿容,善骑射,勇决骁果”,二十岁即拜为将军,“与父同班秩”,即和他父亲官级一样大小。

  742年——749年,为去除唐朝经营西域的障碍,打击长期觊觎西域的吐蕃,高仙芝连续对吐蕃占领的葱岭以南地区连续进军,开始了一系列的讨伐,立下不世之功。

  天宝初年,吐蕃以武力迫使小勃律(今克什米尔的吉尔吉特)与之联姻。由于小勃律地处吐蕃通往安西四镇的要道,小勃律的转向使得西域二十余国皆臣服于吐蕃,中断了对唐朝的朝贡。由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加上吐蕃重兵驻扎于此,当时的四镇节度使田仁琬曾3次讨伐均未成功。高仙芝于天宝六年(747)被玄宗任命为行营节度使,率步骑一万进行长途远征。高仙芝从安西出发,仅用百余日便到达连云堡(小勃律西北部今阿富汗东北的萨尔哈德)。连云堡地势险要,且有万人吐蕃兵防守,但高仙芝指挥下的唐军作战神勇,半天时间便攻占了该城。在激烈的攻防战中,唐军斩五千人,活捉千人,获得战马千余匹,衣资器甲数以万计。吐蕃在小勃律的屏障被高仙芝拔除了。此后高仙芝率兵继续深入,越过险峻的坦驹岭,进入阿弩越城,平定了小勃律国,活捉小勃律国王及吐蕃公主。此役之后,唐军在西域威名更盛,高仙芝也被提拔为安西四镇节度史。天宝九年(750)高仙芝再度奉命出军,击破亲附吐蕃的师国,俘虏其国王勃特没。葱岭诸国复归朝廷,吐蕃的嚣张气焰暂时被压制,被彻底封锁在青藏高原。

  高仙芝这一阶段的军事行动皆大获全胜,为维护大唐王朝的威势立下武勋,深得唐玄宗的信任。高仙芝在西域也获得了极大的声誉,被吐蕃和大食誉为“山地之王”。高仙芝的胜利,标志着唐朝中国在中亚的扩张达到了顶点。高仙芝在库车驻地上,俨然是中国在中亚的总督。

  少年得志,屡建奇勋。高仙芝心雄万夫,决心要为大唐帝国荡平在西域的一切障碍。他根本没有把那些手下败将阿拉伯人放在眼里。“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伟大,他又开始了合乎逻辑的出征。”这一次的目标便是石国以及背叛唐廷的突骑施部落。

  他打算利用本文开头所述大食易代、河中叛乱的千载难逢良机,剪除大食羽翼,逐步恢复唐朝在岭外地区的主权。于是石国这个西域小国成了牺牲品。高仙芝时代“凡镇兵四十九万,安西节度兵二万四千”,而怛罗斯之战居然出动安西都护府八成以上的兵马,堪称倾巢出动,说明这次高仙芝对即将和阿拉伯的大战确有准备,志在必得。

  749年12月,高仙芝以石国“无藩臣礼”为由,在经唐廷允许后领兵征讨。唐军一到,石国便请求投降。高仙芝先派人与之约和,但不久之后即违背承诺,趁其不备出兵掩袭,攻占石国城池。唐军不但俘虏了石国国王,而且捋走男丁,屠杀老人、妇女和儿童,大肆掠夺财物。751年正月,高仙芝入朝,将被俘的几位国王献于玄宗面前,并因赫赫战功被授予右羽林大将军。此时高仙芝达到了征战生涯的最高峰,然而悲剧的命运离他也不远了。

  在唐军围攻石国时,石国王子侥幸逃脱。这位能言善于道的王子,向中亚诸国痛哭流涕地控诉高仙芝背信弃义血洗石国的十恶之罪。中亚诸国立即大怒,向大食的阿拔斯王朝求救。

  战火一触即燃。其实这是一场迟早要打的战役,唐朝要恢复在中亚的霸权就必须击败阿拉伯,而阿拉伯要完全控制中亚则必须击败唐朝。

  此时,扩张野心极大的大食人早就垂涎中亚和大唐这块肥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怎肯放过?同时,阿拔斯王朝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纠集了河中以及阿姆河与锡尔河流域的所有属国,组成联军,一起攻打安西四镇。

   来者不善,非同小可。高仙芝获知情报,心中也隐隐不安。最后,他决定先发制人,马上率军出发。他动用了骑兵和步兵共计两万人,其中还包括六百名各种工匠。同时,又征集了拔汉那、葛逻禄这两个附属国的三万五千骑兵。其中,葛逻禄部三万人,拔汗那部五千人,虽然他们的战力不怎么样,但高仙芝原本也没打算让这些人去打头阵。他只是想让他们凑个数,作为后勤辎重部队,兼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在他眼里,这些部落士兵就是垃圾军队。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些垃圾军队,竟然改变了他的一生。

  唐朝的羁縻州府制度是中亚诸国首鼠两端的根本原因,而葛罗禄部则一直采取的是机会主义态度,当唐朝的势力强盛时,就靠向唐朝,而大食势力强大时,则靠向大食。和这样的军队并肩战斗,后果可想而知。

  高仙芝于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四月十日,率军由安西都护府出发,直奔葱岭。也就是后世的帕米尔高原。他再次开始了举世罕见的悲壮行军。

  这是一个山高缺氧之地。不过,高仙芝已经有过穿越的经验了。高原上补给困难,高仙芝便让唐军将士携带私马,每名军士三匹马,用来驮运物资,这使后勤补给在规定的时间内都能得到保障。在行军路线方面,高仙芝也做了精心的选择。首先是决定翻越帕米尔高原,这样一来在战略上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在进入帕米尔高原后,又挑选平坦宽阔的山间谷地或河道行军,从而将困难降至最低。在时间的选择上,高仙芝同样做了周密的安排。选择气温最热的三至十月份,这样一来可使唐军避免在严寒中艰苦行军,从而使唐军将士和马匹的体力不至于消耗过大,保证了战斗力。

  即使是在现代化条件下的今天,我们也很难想象,高仙芝的数万中国军队是如何在面临高原缺氧、且几乎没有补给可能的情况下翻越帕米尔高原(时间长达2个多月)?而这样一支理应疲惫不堪的军团还能在达到目的地后与拥有地利人和、数量数倍于己的阿拉伯军队作战,这本身已经是战争史上的奇迹了。

  由于唐军战败,军中文书遗失,我们无法了解到这次伟大行军的细节,只知道这在当时,的确是一次无法想象的伟大行军!

  后世的英国曾派遣斯坦因先生到帕米尔高原探险,他在帕米尔高原勘察了一千年前高仙芝行军路线后,评论曰:“数目不少的军队,行经帕米尔和兴都库什,在历史上以此为第一次,高山插天,又缺乏给养,不知道当时如何维持军队的供应?即令现代的参谋本部,亦将束手无策。”又慨叹道:“中国这一位勇敢的将军,行军所经,惊险困难,比起欧洲名将,从汉尼拔,到拿破仑,到苏沃洛夫,他们之翻越阿尔卑斯山,真不知超过若干倍。”

  大唐军队的素质确实令人击节赞叹,高仙芝的指挥艺术也确实达到了出神入化。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四月十日,高仙芝率军从安西出发,在翻过帕米尔高原(葱岭),越过沙漠,一路长驱直入,经过三个月的长途跋涉,深入大食人境内七百余里,在同年7月14日到达了大食人控制下的怛罗斯城,并且开始围攻该城。

  由于阿拉伯人早就在准备对安西四镇的攻击,在接到高仙芝进攻的消息之后立即组织了十余万大军赶往怛罗斯城,双方在怛罗斯河两岸、今天的奥李·阿塔附近展开了决战。

  唐代时,中国军队无论装备、素质、士气还是将帅能力都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一个高峰。当时唐军野战常用的阵形之一是“锋矢阵”,冲在最前面的是手执陌刀(一种双刃的长柄大刀)、勇猛无畏的轻装步兵,接着是步、骑兵突击,后列则有弓弩手仰射,直到完全击溃对方。陌刀的攻击力极为可怕,列阵时“如墙而进”,肉搏时威力不减,副将李嗣业便是一员善使陌刀的猛将。骑兵方面则是轻重骑兵结合,一般使用马槊和横刀。唐代改进了冶炼技术,灌钢法取代了百炼法,使铁制战刀更加锋锐。唐军的铠甲抛弃了魏晋的具装铠,演变为以明光铠为代表的唐十三铠,重量更轻,但防御力却有所提升。另外不得不提的就是唐军的抛射兵器——弩,中国的弩早在秦汉时期便已独步天下,到了唐朝更加成熟完善,其射程与威力远非寻常弓箭可比。

  然而,战争发生时间正值盛夏,唐军无法适应恶劣气候。从物力上来说,唐军是劳师远征,后援不济。更致命的一点是,唐军从安西深入七百余里,其实已经在阿拉伯的地盘上作战,在补给、情报等方面都不占优势。尤其是无法及时补充兵源,这更是成为唐军失败的最直接原因。

  相比之下,阿拉伯的唯一优势在于骑兵,阿拉伯马乃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马种,呼罗珊又是波斯故地和阿拔斯王朝起家之处,当地战士性情剽悍,骑术精熟,再加上不亚于阿拉伯本土战士的宗教狂热,其素质在全国也堪称精锐。阿拉伯骑兵主要是轻骑,虽然盔甲较差,但保证了机动性。其武器包括弓箭、长矛、剑等,以及锋利无比且适于马上作战的阿拉伯短弯刀。其他兵力虽是杂牌军,装备和组织上要差一些,但西域游牧民族的骑兵作战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接到高仙芝进攻的消息之后,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命令锡尔河流域的部落战士四万人作为先锋部队立即赶往怛罗斯城解围,同时命令阿姆河流域的五万部落战士也紧急赶往怛罗斯城进行增援。又派大将萨利赫率领大食人联军七万,火速赶往怛罗斯。

  大食人军队的主将,阿拉伯的呼罗珊总督阿布·穆斯林则率领着四万呼罗珊狂热的宗教战士(这也是阿拔斯王朝最精锐的部队)和四万剽悍的河中联军战士,随后向怛罗斯城进发。

  这一次,阿拔斯王朝总兵力在十五万至二十万之间,有的估计为17万。在兵力上,阿拉伯联军占据了绝对优势。

  而大唐高仙芝部只有两万唐军,其中一万人是骑兵,六千陌刀手,四千弩箭手。加上由拔汉那国和葛逻禄国组成的三万五千联军,共五万五千人。

  7月18日,锡尔河流域的四万部落战士到达了怛罗斯,在怛罗斯河西岸,今天的奥李-阿塔(今哈萨克斯坦的江布尔市附近)与大唐军队相遇。

  高仙芝用拔汉那和葛逻禄那三万五千人以及六百名工匠继续围攻怛罗斯城,他则亲率两万唐军迎敌。

  绝路相逢,勇者胜。战斗开始了。

  这些骑着高大的阿拉伯战马的大食人,这几年里纵横欧洲、中亚,一向罕遇敌手,这让他们养成了骄横之气。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些黄皮肤的东方人哪儿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第一次冲锋虽然只上来两万人,他们仍然狂热地挥舞着阿拉伯弯刀,嗷嗷喊叫着冲上来。他们以为会象以往一样,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敌人冲个七零八落,然后任他们随意宰杀。

  面对着这些锋锐正盛的大食人,高仙芝没有按唐军作战的惯例,采取“锋矢阵”,而是稍加变化,把弩箭手排在前面,每一排有一千名弩箭手,一共有三排。另有一千名远程弩箭手作为预备队。

  弩箭手后面是六千陌刀手。不过,这些陌刀手却被分成两千人为一队,共三队。

  在唐军的两翼,是由别将段秀实带领的一万骑兵。这些骑兵虽然骑的马不如大食人的,但他们的武器装备却比大食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每人一把近三米长的马槊,矛尖直指前方。另外,每人还有一把横刀,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唐样大刀。斜放于马鞍之上,方便他们随手可用,这是贴身近战时,用以发挥威力的。而身上都穿着在这个时代属于最先进的明光铠。那些阿拉伯弯刀只要不是砍在要命之处,是不会对唐军的骑兵造成伤害的。

  高仙芝冷眼看着这些冲上来的大食骑兵,面无表情,待到他们进入射程后,一声令下,一千具强弩同时射出了密集的弩箭。

  冲在前面的大食骑兵霎时纷纷坠下马来。

  这些大食人生性争猛,依旧向前冲。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些弩箭虽然厉害,但是上箭却很麻烦,他们依仗着阿拉伯战马的速度,以为只要冲过去,就可以大砍一番。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唐军的弩箭手是分成三排的,第一排射完了,再由第二排顶上,然后是第三排,当第三排射完的时候,第一排弩箭手已经上完了弩箭。这样一来,就总是有一排弩箭手处在射击之中。

  大食骑兵们不断地冲上来,却总也到不了唐军的眼前,虽然只隔了一百多步远,但就在这一百步的距离上形成了一条死亡地带。

  没一会儿的工夫,大食人就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由于唐军将士极其英勇善战,加上强弓硬弩的技术优势,高仙芝占得上风,阿拉伯联军先后7次进攻均被唐军步、骑兵压制住。阿拉伯军队一味依赖轻骑兵突击的弱点再次暴露无疑:这种战术在训练有素、阵形整齐的敌人面前很难凑效,19年前他们在欧洲的图尔之战中正是败在了坚守阵地的法兰克人手下,停止了对西方的扩张。

  但阿拉伯联军兵力实在太多,高仙芝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

  战斗持续了五天,双方仍是不分胜负。

  然而就在两军相持不下的重要时刻,形势发生突变。在第五天傍晚的激战中,葛逻禄部雇佣兵见势不妙突然叛变(事后有人认为是被阿拉伯人买通的结果)。

  形势立即急转达直下。叛军从背后包围了唐军步兵,断绝了他们与骑兵的联系。

  唐军突然失去了弓弩手的支援,阵脚顿时大乱。阿拉伯联军趁机出动重骑兵突击唐军阵营的中心,连日征战的唐军在内外夹击下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溃败。高仙芝在夜色掩护下单骑逃脱。李嗣业、段秀实收拢散兵游勇向安西逃遁,途中恰逢中方联军中的拔汗那兵也溃逃至此,造成兵马车辆拥挤堵塞道路。李嗣业恐阿拉伯追兵将及,不惜对盟军大打出手,挥舞大棒毙杀百余名同属大唐联军的拔汗那军士,才杀开一条血路,残余唐军得以通过。此前李嗣业还曾劝高仙芝弃兵逃跑,被段秀实斥责为“惮敌而奔,非勇也;免己陷众,非仁也”。在收拢残兵之后,骁勇的高仙芝并不甘心,依然想进行一次反击,在李嗣业等的劝说之下终于放弃。最后高仙芝只得引残兵逃至安西。

  怛罗斯之役,唐军损失惨重,两万人的安西精锐部队几乎全军覆没,阵亡和被俘各自近半,只有千余人得以身还。但唐军也重创了阿拉伯部队,杀敌7万余人。慑于唐军所表现出的惊人战斗力,阿拉伯人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巩固了他们在中亚的霸权而已。他们虽然取得了胜利,可是胜利得却过于艰苦,从此打消了征服中国的念头。而中国由于几年后爆发安史之乱,国力大损,也只能放弃在中亚与阿拉伯的争夺,从此止步,无力再向西开拓疆土。

  反观这场战争,名义上是大唐与大食的国家之战,实际上由于大唐中央重视不足,只是安西都护以一镇之力,对抗“世界第二大帝国”。可以说还没开打,唐军就输定了。但即使再弱小的一方,也有哪怕一丝的胜利机会。高仙芝就想抓住这丝胜机。于是他制定了一套类似于后世“闪电战”的计划,打算以他最擅长的突然袭击战术击败阿拉伯帝国,为此,他为了提高部队的机动力,甚至给步兵配马匹。

  这是个疯狂而伟大的计划,一旦成功,高仙芝将当之无愧的成为世界第一名将。要知道著名的亚历山大大帝就是以四万多的兵力打败波斯百万大军,灭掉波斯,成就不世帝业。可惜高仙芝不是亚历山大大帝,他骁勇善战,屡出奇兵,为唐朝立下了卓越战功。可他是个纯粹的军人而不是优秀的帝王,这就决定了他只能是一个杀戮的工具,而不是征服者。这位高丽人学会了中国的兵法,却没学会中国的王道。他在处理民族关系上存在严重的问题,唐朝之所以失去在西域的统治,高仙芝难辞其咎。他在屡次获胜之后滋长了骄躁自满的情绪,对石国这样的小国背信弃义,还大肆杀戮百姓、掠夺财物,在当地很不得人心,并为阿拉伯大举进攻提供了口实。对怛罗斯之败,高仙芝应负主要责任。然而在整场战役中,唐军劳师袭远,面对数量6倍于己的敌人而不处下风,终因雇佣军反叛,受内外夹击而溃败,仍给对方造成重大伤亡。仅就战术而言,说是一场光荣的失败毫不过分。

  高仙芝败退后,仍被玄宗委以重用。天宝十四年(755)十一月,安禄山叛反于范阳,天下大乱。高仙芝奉命征讨叛军,在防务空虚、兵不习战的情况下扼守潼关,一度保卫了长安的门户。遗憾的是,不久玄宗听信谗言,错斩了这位虽有过错但始终对唐室忠心耿耿的将领。此后唐朝逐步陷入藩镇割据状态,再未重现昔日辉煌,在西域的霸权也随着盛唐的崩溃而随风消逝。

  富于戏剧性的是,高仙芝对手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怛罗斯之役后不久,阿布·穆斯林因功高震主而被谋杀,手下大将齐雅德·伊本·萨里也被处死,其余各部由此叛变,呼罗珊地区陷入混乱。阿拉伯忙于平乱,对于遥远的中国已经是有心无力了,从此再未试图染指中国。

  《红楼梦》中识见超群的贾探春纵论贾府物一番话说得好:“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大唐帝国的凶兆其实早已显露了,就在高仙芝在中亚点燃战火进攻石国的那一年,平静已久的彩云之南突然战火纷飞,南诏王国第二任国王阁罗凤原本安份守已,却令人震惊地突然袭击了云南郡(云南姚安),杀掉云南郡长(太守)张虔陀。第二年,剑南战区(四川成都)司令官(节度使)鲜于仲通率领八万大军进攻南诏国。阁罗凤迫于形势,表示谢罪,并愿意退出所占领的土地以平息干戈。凶暴残忍的鲜于仲通哪里肯听,倚仗人多势众继续进兵,谁知被南诏兵团诱至洱海旁边,全部歼灭,士卒死亡六万余人,一万余人被俘。阁罗凤乘胜占领云南全境。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喜悦,他悲愤地在太和城立下一块石碑,叙述自己满腔冤曲:“我的后裔终有一天仍会归附中国,到那时可把这个碑指给中国使节看,让中国知道,我们今天这样做,并不是我们的本心。”原来事情的真相是,当时的酒肉宰相杨国忠任用大酷吏鲜于仲通出任剑南节度使。上梁不正下梁歪,作为他忠实小爪牙的张虔陀在南诏国地面上任意胡为,不但强留南诏使节的妻子与其陪宿,还一再索取南诏王国无法供应的巨额贿赂,稍不如意就大加辱骂,又不断向中央政府诬告南诏王国种种罪状,要求严加惩处。国王阁罗凤实在忍无可忍,举兵反唐。杨国忠不从维护国家大局出发善加安抚,反而恼羞成怒地发动了一连串攻击,每次都在万山丛中被击败,前后共死伤二十余万人。

  唐人杜佑在《通典》中这样评价盛唐时期的衰败征兆:“国家开元天宝之际,西陲青海之戍,东北天门之师,碛西怛逻(斯)之战,云南渡泸之役,没于异域数十万人。天宝中哥舒翰克吐蕃青海,青海中有岛,置二万人戍之。旋为吐蕃所攻,翰不能救而全没。安禄山讨奚,契丹于天门岭,十万众尽没。高仙芝伐石国,于怛逻斯川七万众尽没。杨国忠讨蛮阁罗凤,十余万众全没。向无幽寇内侮,天下四征未息,离溃之势岂可量耶?”

  腐败的政府很难产生杰出的统帅,杨国忠之流自不必说,即使象高仙芝这样优秀的军事将领,也断难挽救一个走向衰落的王朝。

  王龙,凤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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