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3日 星期一

中日关系史上的一段公案——“迷惑”的“麻烦”?


  《南方周末》编者按:1972年,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问中国时,为日本侵华行为道了歉。他的用语是日文的“迷惑”,日方译员译为“给中国人民添了很大的麻烦”。此一表述受到中方的批评。田中意识到翻译出了问题,他说,日文“迷惑”,就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之意。中方接受了田中的解释。在双方签署的《中日联合声明》中,就有了日方对“过去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的表述。然而自1980年代以来,日本国内接连发生歪曲历史的事件,给中日关系的发展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田中“百感交集地道歉的情形”,也被日本方面遗忘了。今天我们重温这段历史,不难明白,中日两国的友谊,是建立在尊重历史真相的基础之上的,只有正确对待历史,才能把历史的重负化为前进的动力。

  2011年,日本出版了一部书:《日中国交正常化》(以下简称《日中国交》)。作者中央大学教授服部龙二,是一位中国问题学者。因该书付梓于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前夕,是一部对中日两国复交前后历史的回顾、检讨之作,故备受学术界的关注。甫一刊行,便上了各大报纸的书评版,却也引发了“赞否两论”。

  正面评价不在话下:分别荣膺《每日新闻》社主办的亚洲太平洋奖的特别奖和《朝日新闻》社主办的大佛次郎论坛奖。尤其是后者,自创设以来,一向为士林所重。

  而负面评价,也相当刺目:老一辈汉学家、重量级学者矢吹晋教授撰写长篇书评《探寻日中相互不信任的原点——大佛次郎论坛奖·服部龙二著〈日中国交正常化〉的读法》,指其是一部“愚蠢、拙劣之作”;该书副标题虽为“田中角荣、大平正芳和官僚们的挑战”,实质上却始终停留于官僚们“自我陶醉”、“自吹自擂”的层面,“听不到田中和大平的肉声,庶几等于抹杀”;“该书的书带上赫然写着‘什么是真正的政治主导’,却令我误读成‘什么是真正的官僚主导’”,难掩“对此书深深的失望”。

  在“温良恭俭让”的空气颇为浓厚的日本学界,桃李满天下的前辈学者竟以如此“酷评”指摘一位后学的研究,实不多见。如果不是从后者的研究成果中发现了相当的学术瑕疵,或感到某种学术立场上的冲突,矢吹教授绝不至于光火至此。矢吹教授指出的问题牵涉到中日关系史上一段著名的公案,而对那段公案的解读,则关系到作为两国关系基础的历史问题之“解决”与否。兹事体大,敢不关注!

  田中“问题”道歉

  1972年9月25日,北京时间11:30,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率领包括外相大平正芳、官房长官二阶堂进在内的政府和执政党内高官共52人的庞大代表团乘坐日航专机抵达北京首都机场。这是战后日本飞机首次进入北京。鉴于日本国内严峻而微妙的政治“磁力场”及邦交正常化谈判本身的艰难,田中对身边人说,“(来北京)做好了死的准备”。

  当晚,中方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盛大欢迎晚宴,出席者逾600人,大大超过了尼克松访华时的规模。军乐团现场演奏日本国歌《君之代》、《佐渡小调》、《金比罗船船》和《鹿儿岛小原节》(分别为田中、大平和二阶堂各自家乡的民谣)等日本歌曲;周恩来总理亲自执箸为田中布菜,斟茅台酒:“这酒,喝多少杯都不会上头。”

  周总理在欢迎田中一行的祝酒词中,首先回顾了中日两国两千年来友好往来和文化交流的历史。接着,话头一转:

  ……但是,自从1894年以来的半个世纪中,由于日本帝国主义者侵略中国,使得中国人民遭受重大灾难,日本人民也深受其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样的经验教训,我们应该牢牢记住。中国人民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教导,严格区分极少数军国主义分子和广大的日本人民。……

  首相阁下,你访华前说,两国会谈能够达成协议,也必须达成协议。我深信,经过我们双方的努力,充分协商,求大同,存小异,中日邦交正常化一定能够实现。

  在全场起立、干杯之后,田中走上主席台,致答谢辞:

  ……遗憾的是,过去几十年之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人民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第二次大战后,日中关系仍继续处于不正常、不自然的状态,我们不得不坦率地承认这个事实……

  为了便于译员口译,田中的致辞按意群断开,每段间隔之后,都响起预期的热烈掌声。可“麻烦”一句一出口,台下却安静得出奇,空气仿佛凝固了。

  田中致辞时,中方译员林丽韫就坐在周总理的旁边。当她听到从麦克风中传来“添麻烦”云云的日方翻译的瞬间,直觉“译法不太好”。同在一旁忙着为各国大使传译的英文翻译唐闻生嘀咕了一句“太轻了”,林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时,为田中担当口译的日方翻译,是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馆的外交官小原郁夫。小原在中国出生、长大,中文地道得像母语。据他回忆,讲话稿是事先翻译好的,逐字逐句校对过,包括在哪里停顿等细节,均在讲话前与田中本人沟通过。“讲话者没说的话,(作为翻译)不可能说。也不是没有脱稿当场发挥的讲演者,甚至不乏频密发挥者。但田中总理的情况,完全跟文章一样。”因此,现场口译“误译”的可能性,可基本排除。

  当晚,宴会结束后,中方即刻召开内部会议,紧急讨论田中道歉问题。据说,认为道歉规格不够、提出严厉质疑的,是刚刚复出的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日友协名誉会长郭沫若。

  田中自然没想到问题有多么严重。翌日早餐,是和日中混搭的菜单,除了海苔、和风渍菜和梅干外,自然少不了田中的最爱——味噌汤。味噌原料,则特选田中长年食用的新潟县柏崎市百年老店“西牧”的三年陈酱。刚从旅途疲劳和前晚的宿醉中缓过劲来的田中,神清气爽,食欲大振。餐桌上,见大平和二阶堂相互以汉俳唱和应酬,说了句“俺不学无术”,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挥毫写就一首汉诗:

  国交途绝几星霜,修好再开秋将到。

  邻人眼温吾人迎,北京空晴秋气深。

  这首诗当天便以手迹图版的形式刊登在《每日新闻》的晚刊上。可田中万没料到,几小时后面对的一个棘手问题,足以令他食欲全消。

  当天下午(9月26日),举行第二次首脑会谈。周恩来一上来就对前一天晚上田中的“问题”道歉提出了批评:在中国,某人不慎把水泼在女孩子的裙子上,说给您“添了麻烦”——这是一种轻微的道歉。而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日本人民也深受其害,用“添了麻烦”作为对过去的道歉,中国人民是不能接受的。

  “迷惑”何以成“麻烦”

  不用说,麻烦是出在“添麻烦”的表述上:田中讲话日文原稿中的“迷惑”,被译成了中文的“麻烦”。当然,若是照字面直译的话,如此翻译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日方邦交正常化谈判的实务主导者,时任外务省中国课长的桥本恕负责起草了讲话稿文本,他坚决否认“误译”说。他回忆说:

  从战争结束,毕竟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从道理上来说,日本是战败国,中国是战胜国,大家都明白。可是,日本大多数人,从当时直到现在,仍觉得是跟美国打仗战败了,而不认为是输给了中国。虽说也得承认日本军对中国做下了很过分的事,但日本民族的“矜持”[作者注:日文的“矜持”(Kyoji),既有中文矜持之意,同时也包含自尊心、自豪、自负、自得之意,有些近似于英文的“Pride”。在此权且沿用原文表述],也是我想努力保持的。我就是抱着这种想法起草的文本,大平外务大臣和田中总理看过,完全没修改。

  作为被首相委以重任的职业外交官,桥本虽然深知“日本军对中国做下了很过分的事”,但顾及“不认为是输给了中国”的国内舆论,他在道歉问题和捍卫“日本民族的矜持”之间,试图寻找某种平衡。1992年9月,他在HNK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的特别节目《周恩来的决断》中,对记者谈到:“考虑到日本国内的舆论,那已经是到了极限的提法”;“我考虑了不知多少天,推敲了不知多少次,夸大一点说,是绞尽脑汁写出的文章。当然也给大平外务大臣和田中首相看了几次,得到了他们的同意”。

  桥本虽然是田中讲话的第一起草人,但他当然不会闭门造车,事先理应对首相在中日复交问题上的立场和姿态有所把握。据矢吹晋考证,田中早在出任首相之前的1972年3月21日,便曾在众议院商工委员会上,以通产相的身份做过一次答辩。他联系自己曾作为一名士兵被派驻“满洲”时的经历,谈到尽管自己未曾杀、伤中国人,并为此而“感到高兴”,但毕竟在二战中丧失了众多的友人,对战争的实态还是有所了解。“我确实真心感到,给中国大陆添了太大的麻烦。因此,日中复交之时的头一句话,还应该是‘添了太大的麻烦’,对此我认为有必要从内心伏首。两国之间永远不能再战。至少我们应该表明一种强烈的姿态,那就是日本绝不再搞像过去那样的事情……”

  仅两天后(3月23日),在众议院预算委员会第四分科会上,田中进一步阐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对中国大陆,不断使用的表达是“到底添了巨大的麻烦”。不仅在公共场合如此,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中亦如此。添了麻烦,是一个事实。日中要实现邦交正常化,首先要向对方表示发自内心的道歉:添了太大的麻烦。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作为邦交正常化大前提的、诚心诚意道歉的心情,都不会改变。

  应该说,这里的“添麻烦”,虽然听上去似乎不及中国人所理解的那种程度,但作为一种反省的表达,在日文语境中却也并不轻。

  不仅田中,1978年与中方达成《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的前首相福田赳夫,同年接见初访日本的中国副总理邓小平的昭和天皇,也都曾有过类似“添麻烦”(“迷惑”)式的表述。可见,“添麻烦”确乎是一种“准公式”的道歉表述,且规格并不很低,至少不像中国人理解的那样低。

  日文中的“麻烦”,写作“迷惑”(Meiwaku),而后者的语源在中国。此段公案的后半段,毛泽东曾向田中赠送一部《楚辞集注》,暗示“迷惑”的出处与文脉——此乃后话。

  矢吹晋曾对“迷惑”一词在日文中语义学上的变化做过一番深入的研究,指出其在中日文语境下的不同含义。他认为,中文的“迷惑”,自《楚辞》和《魏志·倭人传》时代以来,基本没有变化。而在日文中,截至镰仓时代前期,仍与汉语同义。从镰仓时代末期起,“迷惑”一词开始呈现出某种语义上的转化,并在现代日语中定形,成为所谓“日本语之中的汉语”:即以日文特有的汉语训读来发音,与作为语源的中文古典有关联,但原有语义已被部分颠覆(转化),成了以汉语表示的日语词汇。诸如此类的词汇,在日文中屡见不鲜,常见的如“得意”、“勉强”、“合同”、“敷衍”、“地道”等等。

  就“迷惑”而言,权威的《广辞苑》的解释是:1.因不知如何做而犹豫不决;2.感到为难痛苦,苦于某件事;3.被他人置于某种困境,感到难办。笔者手头的《三省堂古语词典》的解释,则有两层意思:1.因不知如何做而困惑,迷失张皇,惊慌失措;2.为难。上述两种辞书的权威解释,与田中话语中的“迷惑”的语境像又不像,似是而非,但肯定不是像“添麻烦”那样简单的意思。日文古语中,还有诸如“迷惑千万”、“迷惑至极”等表现,可以说都是作为古汉语的“迷惑”,经中世以来的武士文化“发酵”、转义后,又重新作为日语沉淀的结果。矢吹晋甚至认为,那种“包含了‘万感之念’(作者注:意思近乎于中文的“百感交集”)的‘迷惑’的用法(在今天)已经死亡”。而日本既如此,遑论中国?在这种情况下,田中一句“迷惑”发言,令中方困惑不已,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客观地说,这种从历史文化到语义学上的学术探究,虽然是汉学家矢吹教授的强项,但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工作,包括职业外交官桥本恕。桥本不谙中文,却被田中委以重任,作为邦交正常化谈判具体方案的策定者和田中讲话稿的“枪手”,虽然是“绞尽脑汁写出的文章”,但他反复“考虑”、“推敲”的,只能是日文原文,而不是如何译成中文的问题。可他在1992年9月,接受HNK采访时,面对记者“是否误译”的提问,却一边坚决否认“误译”说,同时仍一味强调原文措辞的初衷。

  对此,矢吹晋指出:“桥本但凡把在原文推敲上所费工夫的一成用于推敲中文译文的话,兴许就避免了历史的误解。在这个意义上,只能说是这位不通汉语的中国课长的界限之所在。”因为,从田中内阁决定推动邦交正常化之初,为确保万无一失,尤其要维系与美国及日本国会的挺台湾势力(青岚会等)的平衡,确立了排除外务省“中国帮”(China School)的应对方针,具体实务直接由“美国派”外交官僚栗山尚一和中国课长桥本恕主导。连桥本的顶头上司、亚洲局长吉田健三都被桥本排除在政策决定程序之外。

  矢吹晋对桥本恕的盲目自信深恶痛绝,以为正是这种“官僚的自我保身与浅薄自负”,“招致日中间相互不信的悲剧”。令矢吹教授愤怒不已,甚至不惜以如此“酷评”来指控的,还不仅仅是翻译问题上的刚愎自用。

  两种版本的田中道歉

  在9月26日下午的第二次限制级会谈上,对田中的“问题”道歉,服部龙二在《日中国交》一书中以“怒发冲冠”来形容周恩来的光火。而对周总理的愠怒,田中到底当场做没做过解释,为自己辩护呢?从田中其人的性格、身份及彼时所处的立场来说,不可能不辩护(当时在场的桥本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田中不仅在自己的著作中记述过当时的谈话,从北京回国后的当天,在自民党总部的报告会上及其后在首相官邸对记者的谈话中,也曾多次回忆过当时的情景。但服部查阅外务省的中日首脑会谈记录,未能找到相关记述。对此,服部却一笔带过,并未当成一个问题。

  矢吹晋注意到,1988年9月,由外务省解密、可在外务省外交史料馆查阅、复印,后由岩波书店于2003年公开结集出版的《日中国交正常化·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缔结交涉》一书中,涉及相关会谈内容的地方,只有一句话:“周总理的话,大概的意思可以理解。”读此记录稿,给人一种感觉是“田中对周恩来的批评全然不介意,等于置若罔闻”,令矢吹觉得相当“怪异”,疑窦丛生:“假定这份外务省记录稿的内容正确的话,那田中便是‘一张嘴,两片舌’——当场对周恩来没说过的话,回国后却沾沾自喜地四处说明。”这不仅涉及两国关系中的历史问题,而且是关系到政治家人格的问题。

  事实上,当时在场的中方官员张香山(外交部顾问)、吴学文(新华社驻东京特派记者)等人,后来均以回忆录的形式披露了当时的场景。如吴学文在《风雨阴晴——我所经历的中日关系》一书中如此写道:

  田中首相解释说,从日文来讲“添了麻烦”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之意,而且包含着以后不重犯,请求原谅的意思。这个表达如果在汉语上不合适,可按中国的习惯改。

  而大致同样内容的表述,早就出现在中国副外长姬鹏飞的回忆文章《吃水不忘掘井人》中。上文中提到的HNK纪念邦交正常化20周年的电视纪录片《周恩来的决断》的文字版于翌年在日本付梓,1994年中国出版了中文版,这份回忆录作为中文版的附录而出版(日文版中则未附),署名为“姬鹏飞谈,李海文整理”。

  循着这个线索,矢吹晋与横滨国立大学教授村田忠禧一道,两度赴北京调查、采访,后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陈晋研究员的协助下,终于从中方的外交档案中查到了外务省外交文档中“缺失”的部分。

  在9月26日下午的第二次首脑会谈上,面对周总理的批评、质疑,田中本能地意识到有可能是文本的翻译出现了问题:

  田中:可能是日文和中文的表达不一样。

  周恩来:可能是译文不好,这句话译成英文就是make trouble。

  田中:“添麻烦”是诚心诚意表示谢罪了——这样表达,从汉语来看是否合适,我没有把握,语言起源于中国。

  就是说,田中不但当场做了该做的回应、解释,而且把日文中“迷惑”的那种亦可用于“百感交集”时“诚心诚意”的道歉的微妙语境传达给了中方,并得到了周总理的“谅解”。

  至此,矢吹晋认为自己彻底解开了田中道歉问题的谜团。在邦交正常化20周年之前,有两个版本的道歉暧昧并存:一个是田中的“迷惑”,即“诚心诚意的道歉;另一个是桥本的“迷惑”——所谓“添麻烦”。但由于在NHK20周年特别节目中桥本其人的“言之凿凿”和田中解释奇异“蒸发”后的首脑会谈记录文本(外务省外交文档)的流布,使得田中道歉“消失”,而“桥本流的迷惑”版本,则“升格”为日本政府的“公式见解”。

  客观上,全力推动并亲自主导了邦交正常化谈判的两位政治家——大平正芳于1979年猝逝,田中角荣则因洛克希德事件被捕系狱(1976年7月),1985年罹患脑梗塞,彻底退出了政治舞台(逝于1993年12月),已无申辩的可能。而桥本恕作为邦交谈判的亲历者、外务省实力派“影武士”,不惜改写历史的“脚本”,也并非不可能。

  事实上,矢吹晋的指控,正是针对这一点:恣意“篡改”、“毁弃”外务省外交文档的始作俑者非桥本莫属:“桥本氏出于某种考量,删除了这部分内容。”矢吹甚至明确给出了“篡改”的时间:“大约是1988年9月,作为外务省的公务资料,相关文件加以整理并交付印制的时期。桥本作为中国大使赴任北京是1989年至1992年。赴任前一年,我曾关注过这批公务资料的整理事宜。”

  为此,2010年3月10日,矢吹晋致函时任民主党菅直人内阁外务大臣的冈田克也,郑重提出两点诉求:一是复原被认为是田中发言的“周总理的话,大概的意思可以理解”一句中被省略的部分——所谓“大概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二是对田中“迷惑”发言的相关资料做彻底调查——“惟田中访华之真相变得明朗,今后日中和平的基础才有可能加强”。

  四个月后的7月5日,冈田克也外务大臣复函矢吹晋教授:

  根据贵书简的要求,关于当时的记录,由外务省方面对所保管的相关文件进行了重新调查。其结果,目前,除外务省公开发表的记录之外,未能发现记录该首脑会谈中双方对话的新资料。因调查需要时间,故回复有所拖延,还望先生海涵。

  矢吹晋之所以强烈质疑、抨击桥本恕“篡改”邦交正常化谈判记录的行为,是认为这件事种下了中方对日不信任的根子,其恶劣影响及扩大效应所带来的后遗症,甚至在邦交正常化40周年后的今天仍在持续发作。他在一篇文章中说:“田中与毛泽东会谈是日中邦交谈判的顶峰。到了顶峰,日中双方达到了共同的互相了解。田中是谢罪的。遗憾的是田中的所谓‘百感交集地道歉’的真情,在田中下台以后就被遗忘了。因大平正芳突然的去世,也失去了活的证人。另外,日方的谈判记录里没有文字上的明确记录。……于是所谓田中只说‘添麻烦’,不说‘诚心诚意地谢罪’的说法就非常流行了。”

  由是可见,还原真相非常重要。只有正视这段历史,才能让中日关系拨云见日。

  刘柠,《南方周末》2012年11月30日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明鏡新聞 - 歷史

明鏡雜誌 - 歷史

明鏡博客 - 歷史

明鏡出版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歷史/傳記

明鏡書店 - 新史記雜誌社

明鏡電子書 - 歷史/傳記

明鏡雜誌 - 新史記

明鏡雜誌 - 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