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25日 星期二

汪精卫和平运动始末(中)


  37年前的局势,是汪在前蒋在后,力压全国主战派,同时他们也在等待日本的主和派压倒主战派,那就是他们胜利的一天。不过主和在中国难,在日本同样很难。军部高唱战争大调,是“民族英雄”,日本政府则整一个像是日奸团体,人人喊打,谁也想不到日后的结果是“民族英雄”葬送了国家,日奸团体中的不少人还不幸做了陪葬。1935年时广田弘毅还许诺“不威胁,不侵略”,到1936年的“二二六”事变,少壮派军人干脆把日奸大臣们杀了个清清溜溜,这时候再指望日本政府能镇住军部,希望极其渺茫。中国这边,主和派一样陷入过街老鼠的境地。1935年11月,在国民党中央全会后合影时,爱国军人孙凤鸣高呼“打倒卖国贼”,对着汪精卫连开了三枪(本来可能是想打蒋介石的,但蒋介石见现场秩序混乱,缩着没敢出来)。汪精卫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对蒋介石说:“蒋先生,你今天大概明白了吧。我死以后,要你单独负责了。”这三枪倒未能当场取下汪精卫的性命,但其中一颗子弹无法取出,使汪精卫的身体每况愈下,九年后便一命呜呼。之后外交部副部长唐有壬也遭暗杀,主和派势力顿时锐减。
  汪精卫出国养伤之后,蒋介石不得不“单独负责”,却又实在负不起这“卖国”之责。后来又冒出个西安事变,又是张学良这傻×出来捣乱,在各种压力之下,蒋的政策便也渐渐从主和转为主战,最终将战火从华北引到上海,开启了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

  君为其易,我为其难

  蒋介石要战,但他明白不能按一般的方式和日本作战,否则只会是如汪精卫所言,越打则中国越倒霉。蒋介石对当时的局势也有很清醒的认识,提出日本对中国,“只能蚕食,不能鲸吞”,鲸吞的话一口吞不下去,最终将演变成日本所不乐见的消耗战,日本想要抽身而出,就只有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因此蒋介石决心拉日本打全面战争,如果能把欧美列强都拉下水,那中国就有救了。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便有了1937年后的全面抗战。

  不过这个计划有几个问题。第一是低估了日本的决心,军部图的就是一个脸面,至于真实的国家利益,并不是这些疯子们首要考虑的问题(事实上,不断发动对外战争并取得胜利正是他们得以压服日本政府的重要手段)。别说是消耗战了,就连美国他都敢打,小日本真发起疯来,鲸吞中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第二欧美列强良心大大的坏,迟迟不肯出手,只有苏联还肯援助一点破烂,实际上也是对中国有非分的企图。国民党每多抵抗一日,苏联便不必担心与日本碰撞,自可高枕无忧,而且蒋介石扛得越久,中国军力越衰弱,经济越崩溃,民心越思变,共产党日后夺权的机会便越大,所以苏联及中共巴不得坐山观虎斗,中国最好打个八十年,整得越破越好。基于这两点,蒋的全面抗战进行得异常艰难,即使后来美国给予援助,中国士兵每月也只能配到四发子弹,平均每个星期刚好开一枪。蒋介石苦闷之下,几次想要自杀,以至于最后都不敢相信日本是真的投降了,要是美国不帮忙,中国还真就被鲸吞完了。从后人的角度来看,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日本军部疯成那个地步,招惹到美国是必然的事;假如他们不疯的话,那也不会有什么八年抗战了。

  当然和谈这步棋也是要照常进行的。当时世界上各大列强在日本人眼里基本都是亡我之心不死的帝国主义豺狼,蒋介石能找的中介只有德国,德国却对调解中日战事兴致缺缺。好在蒋介石打了一手漂亮的外交牌,你再不调解,再不调解我跟苏联好了啊,这才把德国人给拉下水。德国大使陶德曼当时负责中日间的调停,他认为和谈是非常明智的表现:“中国抵抗日本至今,已表示出抗战精神,如今已到结束的时机。欧战时,德国本有几次好机会可以讲和,但终信自己力量,不肯讲和,直至凡尔赛条约签订的时候,任人提出条件,德国不能不接受。”这悲剧还恰恰就在中国重演了。日方当时开出的条件是要中国承认满洲国,顺带一堆建立非军事区等附加条件,日军则分期撤出中国。对于满洲国蒋介石其实是无能为力的,但对附加条件还是不甚满意,想再讨点便宜,于是一口回绝。

  到1937年11月,上海也被日本人给占了,广田弘毅通知蒋介石,虽然我们正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不过谈判条件基本不变。到这时民国政府的心态已经变了,面对一连串的失败,再不和,日子就没法过了,于是仔细审视了一下和谈条件,都觉得不算苛刻,虽情感上不愿接受,理性上却没有拒绝的道理,从中国这个弱国的立场上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蒋介石甚至奇怪:“如此,日本人为什么还要打呢?”国民党内即使有人反对,也只是担心反政府分子趁机兴风作乱,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明明是对国家有利的事情,却得不到国人的支持。所以蒋介石当时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是德日两方必须对和谈内容保密,否则“中国就会被舆论浪潮冲倒,中国就会发生革命”;第二是在牵线完之后,把主持和谈的任务完全抛给了汪精卫,很明显是想再次利用汪精卫的“死且不惧,何畏乎骂”的特点,这方面老蒋表现得还是比较猥琐的。汪精卫自己倒是无所谓,一肩扛起了新的卖国任务。可惜就在众人讨论的这个当口,时间轴已经拉到了1937年12月,连南京都给人占了,日军当时气焰极为嚣张,主战派势力大大抬头,立即主持修改了和谈条件,开始问中国要钱了,这一下又让民国政府倍感煎熬,面子里子都说不过去。再到1938年1月,日方又对条件作出了修改,这个新条件对中国来说基本上已经没法看了,民国政府断然无法接受,日方则以为民国政府只是借和谈拖延时间,发表了“永不以国民政府为交涉对象”的近卫内阁声明,导致此次和谈彻底破裂。

  之后蒋介石也做出几次议和的努力,只是每次谈判都只敢偷偷摸摸地搞,而且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绝不敢把规模弄大,绝不表现出积极的议和之心,以防自己一不小心也变成“汉奸”。这种和谈的力度,汪精卫是无法满意的。他深知一点:中国除了和平,没有别的选择,武力抗战到底唯一的结果,要么是亡于日本,要么是亡于共产党,所以是和也得和,不和也得和。汪精卫不止一次形容对日和谈是“与虎谋皮”,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蒋介石不愿公开主和,周佛海便于1938年派高宗武秘密前往日本,打的不是政府的名义,而是主和派的名义。此时的日本首相近卫文麿也是可以一谈的对象,日军陷入中国战场,旷日持久,政府早生退意,周佛海此举正中近卫文麿的下怀。双方一合计,最后高宗武提出可以让国民党二号人物汪精卫主持和谈,并阐明了蒋介石不可议和的原因。日方对此也表示理解,提出了“不要领土,不要赔款”的原则。高宗武心下大喜,回国后便给周佛海写了报告,当中有“日方希望汪精卫出马”字句。当时周佛海找到汪精卫,问要不要先将这些内容删掉再拿给蒋介石看,汪精卫回答道:“没有关系,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蒋介石拿到报告,得知高宗武私自跑到日本,只是说“荒唐,荒唐”、“高宗武是个混蛋,谁让他到日本去的”,但既没有处理高宗武,也没有说反对议和、不允许汪精卫出面之类,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周佛海便心中有底,开始和汪精卫策划起了下一步的行动。

  以当时的政治局势,汪精卫若留在重庆,议和根本无从谈起;退一步说,即使能议和,也仅仅是影响到蒋介石的威望,从而影响到整个抗战,“非铭脱离渝方,不能无碍于渝局”,因此从行动开始之初,汪精卫就计划离开重庆。当时他的计划分为五步:首先汪精卫离开重庆,宣布下野,日方则发出和谈声明,提出撤军、不要领土、不要赔款等原则;接着汪精卫以个人身份发表声明,呼吁国民党接受和谈条件;国民党能接受则最好,若不能接受,则由云南的龙云等地方实力派响应汪的号召,成立新政府;新政府与日本完成谈判,收复沦陷区;新政府与国民政府谈判,完成中国统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新政府”和日后汪精卫的“伪政府”是两回事,这个新政府是计划在国统区、而不是沦陷区内成立的。如果是换其他人进行这项工作,难免有借机割据云南、两广甚至全中国的嫌疑,但以汪的一贯作风,假如新政府成立,只要日军撤离中国,汪必会宣布解散政府,顺利完成中国的统一。

  此后汪精卫一派“汉奸”们进行了一系列准备工作,先是说服“云南王”龙云参加和平运动,接着经过八天的谈判,和日方达成了《重光堂密约》。该密约规定日方在两年内撤出中国、归还租界、取消治外法权,各种条件都对中国十分有利,唯一引人诟病的是必须承认满洲国的独立,并且允许日本在蒙古驻军。这个和谈条件可以说跟陶德曼调停那次不相上下,甚至还更优惠一点。日本方面当时还希望把中国切割成几块,形成王克敏的北平政府、梁鸿志的南京政府、蒋介石的重庆政府和汪精卫的云南政府这样四分五裂的局面,以减少日本可能面对的威胁。汪在这点上寸步不让,要求必须由日本来撤消北平政府和南京政府,日本政府最后也予以让步,同意了汪精卫的要求。这么一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不过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美,汪本人却是要冒巨大的政治风险:虽然这次行动成功了对国家有利,就算失败也对国家无害,但是失败了必然被骂成汉奸,成功了还未必被称为英雄。出走重庆之后,万一事情有变,更是再无退路。

  如今有两种流行的观点,一种认为汪精卫搞和平运动的本意是救国救民,只是对中日局势的估计过于悲观,是消极妥协、投降主义;另一种认为汪精卫是反对蒋介石“焦土抗战”政策,认为越抗战则老百姓生活越惨,所以才要搞和平运动。这两种理解都有所偏差,汪精卫确实反对“焦土抗战”,但还不至于拱手把国家让给他人;汪精卫虽然知道中国敌不过日本,但也从没有消极妥协过。汪真正的态度,正如前文所说,其实是“边战边和”:“一年零七个月的抗战,我们自己已证明了中国是不可以灭亡。然而这还不够,我们还要指示出来日本除了灭亡中国,还有第二条路,并且必须走这第二条路。”在汪的眼里,主战与主和从来不是割裂、对立的,而是相辅相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惟有在正面对日本予以痛击,冲击日本军部在日本国内的威望,日本政府才有可能重新主导局势;只有艰苦卓绝的抗战,才能换来和谈时足够的资本。事实上,汪后来成立南京伪政府后,也一直不忘对日交涉,能交涉出多少东西,则全赖蒋介石正面战场与美军太平洋战场的战果。从这点上来讲,汪其实既非主战派,也非主和派,而是真正的实干型政治家。汪一生也一贯如此:先拥袁再反袁,先拥共再反共,先反蒋再拥蒋,先英雄再汉奸,无不是从国家利益出发,选择自己所要走的路线。

  问题是,一些头脑发热的主战派却将和与战完全对立了起来,水火不容,更舞着道德大棒四处打压,使得领导抗战的蒋介石不敢公开主和,如此便只得由蒋来战,汪来和,蒋做英雄,汪做汉奸。汪离开重庆之前,给蒋介石留下一封长信,末尾写道:“今后兄为其易,而弟为其难”,这和汪精卫刺杀摄政王前所留给胡汉民的血书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今为薪,兄当为釜”。从当时局势来说,汪所选择的路,不仅赌上了性命,更赌上革命几十年来累积的声誉,确实比单纯武力抗战要困难得多。

  可惜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汪精卫所策划的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汪精卫于1938年末离开重庆之后(很明显蒋介石再次睁了只眼闭了只眼),近卫文麿如约发表了声明,并且撤消之前“永不以国民政府为交涉对象”的强硬立场。问题是,这个声明虽然声称日本没有领土要求、尊重中国主权独立云云,却没有提到最关键的“日本撤军”一条。这倒不是近卫文麿存心忽悠汪精卫,如前文所说,当时日本是军政平行,政府决定好的事情,还非得军部同意不可,这样荒唐的事偏偏就发生在日本。而以《重光堂密约》的内容,等于说“七七”事变之后,日军辛辛苦苦打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是打了白打,不仅没捞到什么好处,还把租界给搞没了,对这样“丧权辱国”的事情,日本军部当然是坚决不从。近卫文麿拿军部根本没辙,最后的声明只得打了个折扣。

  汪精卫知道主和派在国内不好混,在国外也不好混,也理解近卫文麿的处境,他相信和谈一旦能顺利进行,条件仍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仍然发表了著名的“艳电”(当时电报以一个字代表日期,“艳”即12月29号),一方面支持近卫声明,一方面也态度强硬的提醒日方自己的政治底线:“中国抗战之目的,在求国家之生存独立,抗战年余,创巨痛深,倘犹能以合于正义之和平而结束战事,则国家之生存独立可保,即抗战之目的已达。以上三点,为和平之原则,至其条例,不可不悉心商榷,求其适当。其尤要者,日本军队全部由中国撤去,必须普遍而迅速,所谓在防共协定期间内,在特定地点允许驻兵,至多以内蒙附近之地点为限,此为中国主权及行政之独立完整所关。”这个“艳电”后来被评为“对日投降宣告”,很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噩梦这才刚刚开始。近卫声明仍无法让日本军部感到满意,近卫文麿本人被骂作“和平运动家”,再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日奸,结果“艳电”发表五天之后,近卫文麿竟然顶不住压力辞职了!中日两国的和平运动参与者无不愕然,连日方都破口大骂近卫文麿背信弃义。不过这近卫文麿也是个可怜人,事实上他原来根本就不想干这个首相:“即使有天皇命令,但陆军内部没有可以商量政策的人。”当时日本的文官普遍受军部压制,一般都干不了几天就辞职了,最后干脆只好由东条英机这个军人来组建内阁。事情急转之下,少了日方撤军的承诺,龙云也不再支持汪精卫,没有接汪到云南成立新政府。重庆方面仍邀请汪精卫回去复职,但汪精卫却表示自己留在重庆根本无法发表意见,不愿回去;即使回去,也徒惹纠纷,自己的立场既然已经表明,愿不愿意采纳取决于政府。汪精卫当时准备动身前往法国,重庆政府一方面开除其党籍并在报纸上大加批判,一方面又派谷正鼎送来出国的护照和旅费,顺便游说汪精卫继续为国府效力。至此,汪精卫最初所构想的“和平运动”以完全失败而告终。假如事情只发展到这一步,恐怕汪仍不会被后世称为“汉奸”,并且在抗战胜利后还很有希望回国。但就在谷正鼎返回重庆的第二天,又一起行刺事件发生,彻底改变了汪精卫的想法。

  行刺者本打算摸黑枪杀汪精卫,结果却错打死了汪的秘书曾仲鸣。从后来军统一方的回忆录来看,行刺汪精卫一事简直可以说是办得吊儿郎当,说是重大任务,人员班子全是临时拼凑,连谷正鼎都可以轻易的找到汪精卫的落脚点,一众特工却搞不清汪精卫住在哪里,而且望远镜都没配一架,近处不敢逗留,远处无法监视,情报工作搞得一塌糊涂。戴笠当时曾不止一次去过河内,负责刺汪的陈恭澍对此竟一无所知,行动失败后也没受到任何惩罚,整件事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点也不“军统”。据说陈恭澍后来曾对人说:“汪先生在河内并非幸免,当时若为刺他,有几个汪先生也刺杀了。”也不知是真的工作失误,还是故意摆个与汉奸决裂的姿态。

  汪精卫一直将曾仲鸣看作自己的儿子,两人私交极好,而且曾死得还颇为煽情,临死前对汪说:“我能代汪先生死,死而无憾,国事有汪先生,家事有吾妻,我没有不放心的事。”还在以他名义替汪精卫在国外存款的支票上签了字,这才断气,活脱脱是现在电视剧里一些人临死前嘴里还直冒血泡的说“替我交党费”那种场景。汪精卫当时离开重庆,实际上无权无势,无国可卖,带出国的东西只有自己主和的立场而已,汪想不通蒋为何要对一个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势力的不同政见者采用暗杀手段,于是报复性的在香港的报纸上披露蒋介石对日秘密和谈一二三事,并附上国防最高会议记录一份,引来不明真相的群众一阵围观,结果弄得蒋介石暴怒不已,这倒算是汪一生中所干的少有的一件糊涂事。

  汪精卫一生从不拉帮结派,这样做的坏处是导致他手头一直没有多少势力,好处是在这种情况下仍肯留在他身边的,必是君子之交。汪身边一直不乏曾仲鸣、陈公博之类忠肝义胆的人物,这些人虽然被后世骂为汉奸,但在追随汪精卫这点上都是说一不二、忠心可鉴的,其中尤以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最甚。革命时期,陈璧君和汪精卫一起回国刺杀摄政王,临行前有人开玩笑说:“你有一张英国臣民的护照,当然不怕死。到关键时刻,你把英国护照一抛,英国领事馆自会来救你。”陈璧君当场掏出护照,撕了个粉碎。抗战胜利之后,陈璧君被判无期徒刑,在法庭说:“本人有受死的勇气,而无坐牢的耐性,所以希望法庭改判死刑。”后来坐牢时,何香凝、宋庆龄等替陈璧君说情,只要陈璧君肯悔过并承认汪是汉奸,即可出狱,陈璧君也是一口拒绝,最后死在牢内。此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节,古今罕见,实在令人佩服。

  曾仲鸣之死令汪精卫受了不小的刺激,“曾先生临死的时候,因为对于国事尚有主张相同的我在,引为放心。我一息尚存,为着安慰我临死的朋友,为着安慰我所念念不忘的他,我应该尽其最大的努力,以期主张的实现。”颇有点要行意气之事的感觉。此后汪精卫改变了出国的主意,而是领着一帮人跑到上海,决心把卖国之路一条道走到黑。(未完待续)

  作者:推倒柏林墙,共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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