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2月6日 星期四

知青歌曲的回忆及其他


   一

  读到一篇孙乃修的文章《“知青”与“文革”》,谈到电视连续剧《知青》(梁晓声编剧)的“种种不真实场景和情节”“引起的强烈社会批评和愤慨,使人们再一次看到,时隔四十四年,中国又出现漂白“文革”、漂白罪恶、淡化或美化民族的苦难的现象(编剧正是当年知青中的一位)。好在历史见证人仍在,他们有评论的权利”。这不仅让人想到“凯迪社区”上署名“耶子”的文章《敬告梁晓声我们还活着》,文章真切地回忆了作者当年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三师22团”作为一名女知青的艰难和沉痛的经历,并以此直斥梁晓声编剧的电视连续剧《知青》:“虽然才看了几集”,就“强烈地这样感觉:虚假得无以复加!”

  虽然本人不是当年黑龙江的知青,毫不了解彼时彼地的真实的知青生活,且对于电视剧《知青》也是只看了几集,但我却完全赞同以上两位的观点,所谓《知青》电视剧,实在是“虚假得无以复加”的一部伪“知青”剧!它甚至完全丧失了“知青”这个浸透了沉甸甸的历史沧桑分量词汇的严肃意义,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完全把它庸俗化或娱乐化了。据说梁晓声就是当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青的一员,甚至他的名声也是因为“真实”地反映知青生活带来的,但是,今天重新审视他的许多充满“理想主义”“英雄主义”的所谓“青春无悔”的知青题材作品,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主旋律式的媚世作品。可以说,作为知青出身的梁晓声实际已完全成为了一类精神和物质双贵族式的人物,已然背离了当年知青生活的精神主流。以现在的电视剧《知青》而言,虽然名字非常吸引眼球,很有一种直面历史的正剧意味;但是,却完全缺乏正剧应有的历史沧桑感,而充满了一种时尚电视剧的庸俗、轻佻作风,比如在第一集中,就出现了“你老有才了”这样的时髦语言,这就让人无法进入真正的“知青时代”。也就是说,梁晓声的这部《知青》剧完全不能作为一部具有历史价值的正剧来欣赏,而偏要命名为“知青”,就不免有些欺世盗名、耸人听闻的嫌疑了。

  当然,本文的目的并不是想讨论电视剧《知青》艺术上如何虚假的问题,我想,关于这一点,其实是无需讨论的。我只是由此想到一个重要的历史问题:即当年轰轰烈烈的知青生活的本质是什么?作为一名有良知的艺术家,他在处理知青生活这个重大历史题材作品中,他应该把握住怎样的基调,才算抓住了知青生活的精神内核?才算对得起2000万知青的青春热血和辛酸?然而,很遗憾的是,迄今为止,真正具有历史深度并真实的表现知青生活的大作品似乎并未出现,其中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一言难尽。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极其令人遗憾的问题,因为,我以为从技术层面上来说,知青主题的基调并不难把握,只需要我们稍稍回忆一下当年知青中流行的各类歌曲,我们就可以顺利地直达知青的灵魂。这就是我真正要谈的话题——知青歌曲的回忆。

  二

  现在看来,知青歌曲的范围很广,质量也大都属于上乘。从歌曲来源类型上分,大致可分为三类:一是知青自己的原创歌曲,如各地的“插队之歌”一类;二是著名的外国民歌名曲类,如加拿大民歌《红河谷》,南斯拉夫名曲《深深的海洋》等;三是国内三、四十年代的一些著名的老电影插曲,如贺绿汀的《秋水伊人》,聂耳的《梅娘曲》等。虽然这些歌曲的来源、时代、内容不一,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真实的表达出一种优美而忧伤的情感,很适合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表达一种精神上的苦闷和怅惘。而在内容主题上,这些歌曲大都与思乡、爱情有关,以此寄托一种人生失意和惆怅的情感。

  可以说,知青歌曲,那是文革一代年轻人十年青春热血的梦想、呻吟、哀伤、思念……的结晶,几乎是他们当时青春忧伤情感的唯一倾诉方式。当年多少知青们或在乡村的黑暗夜色中,或在月色照耀下的莽莽群山怀抱里,或在煤油灯光昏黄的映照下……含着热泪吟唱着这些动人的歌曲,苦苦思念着他们千万里之外的家乡、朋友、亲人,心中怀着对爱情和未来理想的无限惆怅和忧伤……我以为,透过这些歌曲,我们就能抓住那个时代知青的青春血管的脉动,而一个稍有良知的作家艺术家,在表现知青生活的艺术作品中,就决不应该掠过这一段情感。可以说,没有这些知青歌曲,就没有知青的真实情感,也就没有知青的真实历史。

  在第一类知青原创歌曲中,各地的“插队之歌”是影响最大的。而“插队之歌”中我记忆中最著名的最优美的曲子有《南京插队之歌》和《重庆插队之歌》,虽然由于流传广泛的原因,而且都是手抄本甚至完全靠口耳相传,这些歌曲的“版本”有些驳杂,词曲往往都难免有些出入,但其中的“知青精神”却是不会变的。

  现在想起这些歌曲,都不禁有些感慨万千,心意难平。

  最脍炙人口的是《南京插队之歌》:

  “蓝蓝的天上/白云在飞翔/美丽的扬子江畔/是可爱的南京古城/我的家乡……”

  优美的旋律,素朴的歌词,含蓄哀婉的情感,无形中就轻轻地叩响了青年游子的心灵之门。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曲折/多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印在偏僻的异乡。”

  对母亲的思念,对学生时代的留恋,对未来理想的惆怅,就在这真切的倾诉中深刻的表达出来。

  此外,还有更让人憧憬的爱情的渴盼:

  “让我告别了你/亲爱的姑娘/揩干了脸上的泪/去掉心中忧愁/沉重的悲伤/啊/离开了你啊/心上的人儿/去向远方/爱情的花朵永远在幸福的开放”

  这是流行最早、最广泛且影响最大的一首“插队之歌”,与此歌流行的同时,还有作者被当局逮捕的传闻,这使得这首歌更增添了一种神秘悲壮的意味。记得当年,我们在乡村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常常是含着热泪唱起这首歌的。这首歌的旋律优美而舒展,略带伤感,淡淡的忧伤,无奈的惆怅,种种复杂而隐晦的情感都能从中得到释放。这首歌,堪称知青当中的《国际歌》,每一个知青都可以凭着这首歌,找到自己的知青朋友的。与此类似的还有白居易的两句诗“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在知青中也是广为流传的。

  我非常喜欢的还有《重庆插队之歌》(很可惜,这首歌在百度上一直搜索不到):“流不尽的长江水/止不住的辛酸泪/船儿船儿你慢慢走/让我把亲人最后看一眼/啊——/衰老的爹娘/你莫要悲伤/临别的话儿/我牢记在心上/”这是这首歌曲的第一段歌词,很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而它的旋律也正如歌词中提到的长江水那般,有一种奔泻千里的曲折哀婉之情,与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很有一些相通处(当然,这只是我现在的联想,当时的我,对李煜其实毫无所知)。

  还有一首《精神病之歌》估计也是知青创作的,它的强烈的自嘲和愤世嫉俗的风格,在当时许多知青歌曲中显得有些“另类”:“失去了伴侣的人/人鬼两相依/眼见秋去冬又来临/雪花飘飘飞/世上的人/讥笑我/说我是精神病患者/我的心像大海一样/有风又有浪/”记得当时唱到“人鬼两相依”时,有一种异乎寻常、刻骨铭心的深刻感,而对于接下来的“眼见秋去冬又来临/雪花飘飘飞”又觉得无比亲切而哀婉。现在看起来,这段歌词确是表达的深刻而蕴藉,举重若轻,思路飘逸而敏锐。

  第二类歌曲是外国民歌和名曲,这部分歌曲在知青歌曲中占的比重较大,数量多,且都是些很优秀的歌曲。后来才知道,这些歌曲大都出自文革前出版的一本歌曲集《外国民歌200首》。其中包括很多俄罗斯民歌和前苏联歌曲,如《三套车》《小路》《灯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山楂树》等。此外还有一些其它国家的优秀歌曲,如加拿大民歌《红河村》、印尼民歌《哎呀妈妈》、南斯拉夫民歌《深深的海洋》等。我想这些歌曲之所以能被知青们热爱,大概都在于歌曲中所蕴含的深刻的思乡、爱情以及莫名的哀伤情感。

  比如加拿大的《红河村》:“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要离开那热爱你的姑娘/为什么你不带她同去/为什么把她留在村庄上/”这些歌词中混含着非常非常丰富的情感,是一种把思乡、爱情、哀伤这一类情愫紧紧融合在一起的美妙而缠绵的情感,让人们唱起来就会有一种欲罢不能的忧郁的联想,宛如一条忧郁之河的缓缓流淌,人的情感沉浸于其中,精神上可以获得一种倾诉后的轻松愉悦感和忧伤感。

  还有南斯拉夫的民歌《深深的海洋》,实在是精妙无比;“深深的海洋/你为何不平静/不平静就像我爱人/那一颗动摇的心/”“年轻的海员/请忠实地告诉我/可知道我的爱人/他如今在哪里/”“啊/别了欢乐/啊/别了青春/不忠实的少年抛弃了我/叫我多么伤心/”三段歌词都极为简单,但旋律的舒缓哀婉优美能让你如痴如醉,悲不能禁。现在从网上听到专业歌唱演员以女声二重唱的方式唱这首柔曼美妙的歌曲时,真有一种如听天籁般的感觉,居然会有这么简单、优美而忧伤的旋律,实在令人惊叹莫名!这首歌曲里的对爱情、对青春的哀叹无疑是知青们最能产生共鸣的情感。

  还有俄罗斯的《三套车》里的粗犷豪放而忧郁的情感也足以让知青们沉湎低回,感受一种莫名的悲伤,从而得以宣泄:“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歌词有三段,其实很简单很朦胧也很明白,一位小伙子为即将失去自己的老马而忧伤,这种忧伤本与知青的命运无干,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青们所需要的只是那种无比苍凉而奔放的旋律的起伏,伏尔加河上冰雪覆盖的河面透露出来的严峻悲怆的意境,正好可以作为知青命运的一种寄托象征,“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三套车》的“忧伤”就是这样巧妙而莫名地与知青的“忧伤”形成了共鸣,成功的“接轨”而成为知青们最喜爱的歌曲之一。

  知青歌曲的第三类便是国内三、四十年代的一些著名的老电影插曲,如贺绿汀的《秋水伊人》,聂耳的《梅娘曲》,还有田汉作词、冼星海作曲的旧版电影《夜半歌声》的主题曲等。虽然大多知青们对这些电影内容毫不知情,但是,这些插曲表达的优美而哀伤的情感,照样让许多知青们目醉神迷,情不自禁,此外,这些迥异于外国歌曲的民族风格应该也是知青们青睐的一个主要原因吧。

  如《秋水伊人》的古典哀婉的悲伤:

  “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更残漏尽/孤雁两三声/往日的温情/只换得眼前的凄清/梦魂无所寄/空有泪满襟/几时归来呦伊人呦/几时你会穿过那边的丛林/那婷婷的塔影点点的鸦阵/依旧是当年的情景/只有你的女儿呦/已长得活泼天真/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呦/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

  还有《梅娘曲》的异国风情的伤感: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我是你亲爱的梅娘/你曾坐在我们家的窗上/嚼着那鲜红的槟榔/我曾轻弹着吉他/伴你慢声儿歌唱/当我们在遥远的南洋……/我预备用我的眼泪/

  搽好你的创伤/但是/但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你的可怜的梅娘”。

  再如《夜半歌声》的凄凉和孤独:

  “空庭飞着流萤/高台走着狸狌/人儿伴着孤灯/梆儿敲着三更/风凄凄/雨淋淋/花乱落/叶飘零/在这漫漫的黑夜里/谁同我等待着天明/谁同我等待着天明”。

  这些歌曲除了表情达意上的无尽哀伤情韵让人着迷外,中国传统诗词文化的诗意美,更是那些外国歌曲的歌词无以望其项背的。当知青在吟唱这些歌曲的过程中,歌曲中的那种具有浓郁的民族古典色彩的离乡、思念、孤独、凄凉……的诗意情怀就如魔咒一样的紧紧攫住了知青的心灵,欲罢不能,绕梁不绝,成为知青生活中的最大安慰和知心伴侣。

  三

  以上就是当年曾经感动过我和许多知青们的众多知青歌曲的一些大致情况。严格说起来,或许我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知青。因为我真正的插队史是从73年才开始的,而到76年元月,我就被调回城里当工人了。所以,我的知青历史无法和那些68年下去到新疆、内蒙、黑龙江等艰苦偏远地方谋生存的知青相比,充其量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因为我的插队地点不过是距城里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山村、时间也只是短短两年而已。尽管如此,当年知青生活中的种种酸甜苦辣的情感,我自以为也尝到了六七分,而我对于知青歌曲的浸淫却完全可以用深刻来形容。今天回想起当年的许多知青歌曲,我就仿佛回到了那一段蹉跎岁月,一股甜蜜而忧伤的情感便在我的心中徘徊,不忍离去。

  现在来回顾这些知青歌曲,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积极意义颇耐人寻味:

  首先、知青歌曲现象是一种很奇特的文化现象,它们从某个特定的角度鲜明的昭示了人情人性的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量,不管政治力量如何专制强大,但只要回归到真实的生活实践中,人的理性的一面,或者说人性的柔弱、温馨的一面还是会坚定的表现出来,而不可一世、煞费苦心的政治控制力量就会无形中荡然无存。知青歌曲的流传其实就是对于当时文革意识形态的一种强烈的反叛。要知道,这些知青大都是刚经历过大批判、大造反、大串连的红卫兵“战士”,都深知这些“歌曲”都是自己刚刚彻底批判过的“封资修”的大毒草;但是,当这些知青刚从文革热烈激进的政治运动中被置身事外的时候,在独立面对严峻的现实生活和庄严伟大的大自然时,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背弃了自己的“政治信仰”,而对这些封资修的“毒草”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亲近感,且无一例外地从中获得了真正的精神寄托和安慰。可见,所谓触及灵魂深处的文化大革命的深远意义,尽管声势浩大,咄咄逼人;但真正的影响其实不堪一击,人性的本能是任何政治强制力量都不能战胜的。

  其二、知青歌曲的流行在文化上还有着另一种不可忽视的积极意义。这些优秀的中外艺术歌曲对于吃狼奶长大的年轻人来说,不啻为一种不可或缺的维他命式的精神滋养,给这些几乎要与真正艺术隔绝的年轻人好好地补了一课,让他们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真正的情感,真正的音乐。我以为,这些歌曲的流行是处于噩梦般文革时期中的年轻人的不幸中的大幸,比较现在的流行文化的苍白庸俗浅薄,知青歌曲简直就是阳春白雪。或许正是知青歌曲的这种崇高而神圣的意义,才给了无数知青在艰难岁月中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正是这些歌曲中蕴含的苍凉深刻的意境,哀婉动人的人性关怀,营造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温馨感和悲凉情愫,以及一种极其可贵的稚拙而朦胧的诗意情感,这些情感唤醒了知青们在“红卫兵运动”中几乎濒临泯灭的人性因素,使他们重新回到了人性善的原点,并形成了一次对文革“革命”运动的又一次“革命”的反动,这种“二次革命”的深远意义就伴随在这些哀婉绵长优美的知青歌曲中,随着知青队伍的越来越扩大,在中国广阔的乡村原野、深山大泽、天涯海角坚定地不可阻遏地渗透、蔓延,深入人心,众志成城,也许就是这种力量酿成了78年十万云南知青大罢工大返城事件。因为这是心灵的倾诉,心灵的奋争,任何力量都不可能压制得住的。

  其三、知青歌曲真实地体现了知青们在那个时代的心灵追求和苦闷,所以,我在文章的一开头就说过,一部要想体现知青时代特色的艺术作品,如果没有知青歌曲的参与,那么,这部作品就决算不上是一部反映了时代特色的作品。很久以来,我一直期望在银屏上能够正大光明的听到《南京插队之歌》这一类的知青歌曲,让我们直面思考“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沧桑和教训,很可惜,即便当大量的文革时期的“红太阳”歌曲堂而皇之、风行一时的时候,这些知青歌曲却几乎依然如文革时期那样处于“地下活动”状态,真可谓“世态炎凉”,莫可名状!直到今天,梁晓声的号称《知青》的电视剧中,依然没能给这些真正的“知青歌曲”丝毫位置,何曾找得到众多知青歌曲中的那些随处可见的真正的喜怒哀乐情感;当然,我们绝不否认梁晓声写作这部剧是的要体现“时代精神”的“雄心壮志”,只可惜,梁晓声的《知青》的时代精神,与真实的“知青时代”精神相距遥远。我们只需看看电视剧《知青》的主题曲《曾经》,就可以发现梁晓声的“时代精神”是如何“虚假”,如何苍白,如何做作:

  “绚丽的青春之桨/划出人生的层叠波澜/一代人的追忆/荡涤难以平静的心田/难忘那苍茫岁月/呐喊着温暖的春天/磨练伴随着无怨无悔/展开人生的风帆/我们曾经用身躯亲吻精神的花瓣/我们曾经用心灵编织理想的花环/我们曾经用微笑面对命运的挑战/我们曾经用歌声唱响美好的期盼……”

  把这种歌声比对一下我们刚刚回忆过的知青的歌曲,就不难发现梁晓声的“知青”旋律距离那时知青的心灵是多么多么的遥远!这里只有轻佻的浪漫,浅薄的理想,虚张声势的政治宣讲,而十年知青历史中的坚忍、沉重、辛酸、屈辱、无奈……竟然毫无踪影,这样的《知青》剧能是真正的知青奋斗史吗?

  其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即今天的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知青上山下乡”这场声势浩大的具有时代标志性意义的运动。一个不容否认的事实就是,“知青运动”作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是毛泽东文革时期著名的“五?七”指示严格贯彻执行下的一项标志性成果,它的灾难性的后果,每一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应该心知肚明。可极其吊诡的一点就是,当人们都在立场鲜明的否定文革的罪恶历史时,对于文革的主要副产品“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却似乎有些网开一面的宽容心态,甚至还有大加赞美的倾向,就如梁晓声的《知青》主题曲所唱出来的“精神”那样,他依然以一种“无怨无悔”的“英雄主义”“理想主义”的激情来歌颂这场运动的神圣伟大,而对于这场运动给2000万知青带来的巨大不幸和后遗症似乎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这是不是对文革历史的一种变相的“涂脂抹粉”?人们常说,“历史往往是任人打扮的小女孩”,作为一种无关痛痒的对历史娱乐主义态度的一种调侃,随便说说,倒也无可无不可;但我们绝不能容忍对文革历史的粉饰和美化。

  四

  最后,我还想再次回到“耶子”的《敬告梁晓声我们还活着》一文。我不能忘记“耶子”文章结尾的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叙述: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得知一位北京知青在火车上就被接知青的团部领导奸污了,后这个女知青没有下连队,直接在团部当了打字员(一次去团部办事还见过她),以方便这个领导的发泄。我永远记着当时这些禽兽的狼狈模样!”

  这就是一位当年的黑龙江知青心中至今都难以释怀的一种悲愤情感,它与梁晓声的《知青》电视剧中张扬的“知青”精神实在相差太大、太远、太悲情!

  我能充分理解这位知青的心情,并因而完全能读懂文章标题所蕴藏的那种对梁晓声这种所谓“老知青”的轻蔑不屑与愤慨之情。而孙乃修的文章所揭示的“时隔四十四年,中国又出现漂白‘文革’、漂白罪恶、淡化或美化民族的苦难的现象”更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醒,正如孙先生文章所说,“《知青》剧会烟消雾散,但重要的是,知青问题启动我们对历史的反思、对罪恶的揭露、对人间道义的追寻,特别是对‘文革’黑暗时代的严肃审视和批判”的重要使命远未结束,依然任重道远,历史的教训万不可忘记。

  肖舜旦,共识网 2012-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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