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6日 星期二
九一八后报界讽刺张学良:他该得诺贝尔和平奖
张学良是个民国史上的传奇人物,人称他总做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每每出人意料。1928年,张学良一改从前奉系凡是失败出关就宣布“独立”,跟中央政府对着干的惯例,出人意料地宣布“易帜”,归顺国民党政府。
1930年,当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宣布调停,实际上是从背后插了冯阎一刀,全不顾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情谊,结果导致冯阎一败涂地。1931年,日本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在人们都认为家仇在身的他能抵抗的时候,他却一枪不发,拱手让出了东北。1936年,在蒋介石对他已经十分信任的情况下(因为张学良前面帮他的两件事),出人意料地发动兵谏,扣押了来到西北“剿共”前线督战的蒋介石,制造了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张学良是民国四公子之一。传说中的四公子有好几个版本,但每个版本都有他。他没读过多少书,却不满20岁就当上了少将旅长,未及26岁已经是奉军的上将方面军司令。他好网球,好走马,好剑术,还好驾驶飞机冒险,尤其爱美女。张学良跟当时的名媛娇娃、歌星影星都有交往。张学良晚年曾对人说道,他平生无憾事,唯一好女人。实际上,我们的张大公子由于长期的优裕生活,过早地拥有权势,养成了率性而为的脾气,不拘礼法,放浪形骸,性之所致,可以无法无天。民国的四大公子多少都有点这样的毛病。率性而为,胆子大,天都可以捅个窟窿,当然可能做点好事,但也很容易把事弄砸了,一砸就砸个大的。
张学良在历史上做过一些好事,比如易帜,比如办东北大学,但无论如何都属于大节有亏之人。身为东北地方的守土长官,居然在日本人发动侵略的时候下令不抵抗,无论如何掩饰都说不过去。当时,东北军虽说在关内有十余万人,但根据地东北依然有20余万,发动事变的关东军,事先并没有得到日本政府的同意,因此只有1万多兵力。
事变后统计,东北一共损失飞机300余架,战车26辆,各种火炮300多门,其中重炮200多门,轻重机枪5864架,步枪15万支,手枪6万支。有这样强大的武力,无论如何,都堪一战,张学良居然拱手把大片国土让人,实在是不可思议。纵使不论家仇国恨,生灵涂炭,经此事变,作为军阀的他,老家没了,家底没了,就算没有父亲被人炸死之仇,为了自己的根据地,为了自己的财产,也该一战,可是他却没有(有材料说,九一八事变,张学良家产损失金条80000余条,超过了当时东三省的官银行的全部损失,一方面可见损失之惨重,一方面则表明张氏父子在东北搜刮之烈)。这样的军人,我们说他什么好呢?“九一八”的过失,过去我们的史书一直是算在蒋介石身上的(现在很多书依旧这样说),说是蒋介石下令张学良不抵抗,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说什么不抵抗的电报一直藏在张学良的夫人于凤至身上。其实,张学良本人一直都承认不抵抗是他自己的决策,现在的档案也证实了这一点。而且,早就有学者指出,即便是蒋介石让他不抵抗,以当时他实质上属于独立军阀的身份,在涉及国家和自身利益的时候,也完全可以“抗命”不遵。所以,“九一八”的不抵抗只能是他的责任,赖不到别人头上去。对于一个人来说,尤其是负有重大责任的人,某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犯就是千古罪人,百身莫赎。
其实,这个错误固然可以有很多解释,比如错误判断形势、盲目相信国联等等,但都不足以令人采信。一个军人在守土有责的大节上犯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原谅的。跟张学良同时期的许多军阀,甚至后来投降日本的那些杂牌军的将领,也都在日本侵略之初做过抵抗,后来投降,往往有情势所迫的原因。当时的张学良,确实不像个军人,相当颓废,大烟抽抽,吗啡扎扎,整天在歌厅、酒楼、戏院、胡同鬼混,萎靡到了部下都看不过去的地步。九一八事变当晚,他正带着夫人于凤至和赵四小姐在前门外中和戏院看梅兰芳的新戏《宇宙锋》,以至于参谋副官半天找不到他。后来马君武的诗《哀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其实也不算完全冤枉他。
显然,当时的人们和舆论,并不像新中国成立后人们那样看张学良。九一八事变之后,声讨声铺天盖地而来,各行各业的人们都在骂他卖国,骂他无耻。最有名的是马君武的两首仿李义山的《北齐》诗:“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佳人舞几回。”(赵四是指赵一荻。朱五是指朱启钤的女公子朱湄筠,常陪张学良跳舞。蝴蝶是著名电影演员胡蝶,当时确在北平拍电影,但是否跟张学良有如此密切的关系,不得而知。)上海的报界还传说,德国有报纸提议把本年度的诺贝尔和平奖授予张学良,奖励他维护东亚以及世界和平的贡献,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因此,在那个武力决定一切的年代,拥有几十万大军的张学良不得不在1933年下野出国,可见当时他的不得人心。后来的历史书把这个经历也说成是蒋介石找来张学良,要他替自己顶罪,张学良出于义气,答应了。既然当时人们并没有认为丢失东北是蒋介石的过错,蒋又何必要张来顶罪?
张鸣,摘自《民国的角落》,红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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