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3日 星期四

文革時期的老师如何迫害学生?


  谈到文革,有太多对老师的欠债,那就是学生造反,社会迫害。不过这种情况对我们乡下孩子来说属于奢侈行为,我们受的是老师的迫害,而且他们有浓厚的造反派气魄和做派,部分学生倒颇像老右和四类分子。我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第一种是有了过失被拉到各班游行。

  我家离学校本来不远,但因为父亲去世早,母亲一度远离我们,我们姐弟三是初中生和小学生,种地、家务、上学……没完没了的农活都是自己做,结果难免有迟到早退现象发生。于是,次日早晨我们迟到的孩子就被学生干部和值班老师带着去各教室游行。低着头,列队缓缓地走上讲台,对着底下刀子般的眼睛站立一会而,接着走向下一个教室。老师看着表,在自习下课铃声响以前完成对我们的巡回公示。

  第二种是发动全班批斗。

  我们班里有过好几次,有一次把一个男生批得哭抽搐,是因为他喊了城里来的代课女老师的名字。这位老师的水平有两个例子作为旁证。一个是她教我们一首歌,等我们学会后听广播,没有一句的歌谱跟她教的一样,当然也许人家擅长作曲。另一个是从来把“奸笑”读作“汉笑”,我至今无法治愈的错别字病,跟她担任我们一年多的语文老师大有关系。

  批斗我的是位二十多岁的男老师。

  一个秋天,自留地的小麦快烂到地里了,我们兄妹仨必须赶紧秋收,不然就会断顿。因为学校里也赶上给农场劳动,我怕老师说我耍滑头不敢去请假,我姐作为家长去找他,他没有准假。我姐就说了句“反正她已经没有来”,回头就往家走。不料这位矫情的厉害,到校长那里闹事,说我姐把他气出了心口疼的病,抓了中药罢课。校长没有搭理,于是就变本加厉折腾我,想着法子讥讽谩骂。他从库房里翻出一张桌面中间开了胶摇摇欲坠的破桌子给我换上。刚开始我上课时大气不敢出,就怕桌子散架子。后来我就开始闹革命,只要他上课,刚一开场,我就用膝盖顶一下,于是铁皮铅笔盒连同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我慢条斯理蹲地下整理。我吃不到肉就把锅掀翻。一节课只需要两三个来回,就足够让它泡汤。终于他忍不住了,发动全班对我这个“害群之马”的大批斗。不过我好像没有哭,拳头攥得紧紧的,中午回家就告诉我哥,他圆睁着眼睛提起皮鞭就说去给我报仇。

  正好中午吃饭的当空,我哥用皮鞭指着老师说:“你骂我妹妹是害群之马,今天我来替她害。我们不念了,走人。”老师怕了,赶紧让烟,说小孩子的话听不得,我就说了几句,让他消消气。我哥拿着鞭子回来了。我这里安生了。可这老师不长记性,到了学期末,终于有个男生的哥哥追到学校来给了他几鞭子,付出的代价是这个经常被他羞辱的同学辍了学,看来我和我哥都算明智的。

  其实,谁迫害谁,根本就不是按照社会成分说的,主要取决于谁处于劣势地位。农村的家长本来就格外尊重老师,学校的老师又是贫管会主任、为了逃避下乡务农到学校镀金后回城的官二代、造反上去分配下来的工农兵师范生。比起他们这些老牌造反派,我们就是些蹑手蹑脚的小耗子,还反了不成?那些光棍男老师搭伙煮饭,从不洗锅,用后一个个塞到铁皮桶里,都用完了手一招,大冷天让女生抬到河边洗,还让给他们扫地、抬水、打煤砖……学生们从来都很勤快,不敢说个不字。

  二十多年后,我和我姐在老家的赛马会上邂逅了当时折腾我的男老师,我们姊妹一眼就认出了他。我鞠躬问好,他狐疑地应答,完了我们继续往前走了老远。回头一看,他一直在看我们,以往的刀光剑影被时间彻底淡化了,我没有了敌意,他竟然想不起我是谁。

  卫金桂,作者博客 2012-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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