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2日 星期三

美国内战是否实现了平等?

明年1月1日,所有美国人,包括黑人和白人,将共同庆祝一个重要的日子——150年前的1863年1月1日,美国总统林肯正式颁布《解放黑奴宣言》,下令在全美境内废除奴隶制。



    然而,历史学家们已经在这个庆祝日到来前给热衷于纪念黑奴解放运动的美国人浇足了冷水。不少历史学家指出,林肯总统当年的废奴命令并没有在事实上解放多少奴隶,受益于这项命令而直接获得自由的黑奴只有区区5万人。其余的400万黑奴生活在美国南部各州,而那里是一片根本不受林肯领导的广袤土地。还有学者指出,美国内战的死亡人数或许会给准备好要欢庆的人们心中一击——总共有75万美国人在南北战争中丧生,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为血流成河的战争。废除奴隶制度带来的好处当然已经毋庸置疑,但问题是,难道没有更和平的手段可供选择以达到相同的结果吗?


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的历史学教授斯蒂芬·坎特罗威茨(StephenKantrowi tz)在新书《不止于自由:争取白人共和国里的黑人公民身份,1829-1889》(MoreThan Freedom:Fighti ng for Bl ack Ci ti zenshi pi naWhi teRepubl i c,1829-1889)中讨论了这个问题。他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审视美国的黑奴解放运动,认为废除奴隶制充其量只是一次阶段性胜利,而废除黑奴运动中的重要活动者们从一开始就有着更高的目标——他们要为争取彻底的平等而进行更广泛的斗争,奴隶制度的终结仅仅是这场持久战中的一小步。这些黑人政治活动家在当时主要以波士顿为根据地开展斗争,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被遗忘。内战结束后的很长时间内,美国仍然处于种族隔离制度的阴影下。吉姆·克劳法(Southern Ji mCrowl aws)以法律的形式在南部各州及边境各州对有色人种实行种族隔离制度。美国种族主义的代表性组织三K党(KuKlux Kl an)也一直奉行白人至上主义。许多读者对战后甚嚣尘上的种族主义和黑人们为此进行的斗争都很熟悉。但大多数人未必知道,早在1820年代,美国黑人已经在为获得与白人完全平等的权利而斗争了。他们争取选举权,参与竞选公职,积极服兵役,加入白人学校。黑人争取平等的斗争持续了长达一个半世纪,并伴随着马丁·路德·金领导的民权运动而达到高潮。

有谁知道,吉姆·克劳法,也就是专指种族隔离法的术语,事实上出现于1820年代的马萨诸塞州?在那里,获得自由的黑人仍然不被允许与白人使用同一节火车车厢,而这种隔离被解释为合法且不违背平等原则的。人们也许听说过毕生为争取黑人权益而奋斗的废奴运动领袖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Frederi ck Dougl ass),但未必知道黑人领袖刘易斯·海登(LewisHayden)和威廉·内尔(WilliamNel l)——他们早在道格拉斯之前就已经为了废除火车车厢内、波斯顿当地公立学校内和美国民兵组织中的种族隔离而斗争多年。

坎特罗威茨在书中提到了大多数比较知名的废奴运动活动家包括道格拉斯、女黑奴海丽特·塔布曼(Harriet Tubman)、白人废奴运动领袖威廉·劳埃德·加里森(William Ll oydGarri son)等。作者同时强调,“废除”一词完全是用词不当。“废除”意味着,终止奴隶制度是这些政治活动家的唯一目标,而事实上,很多废奴运动的领袖只是把废除奴隶制度视为开启更充分的公民权利之路的第一步。作者在书中写道:“废奴这个盒子实在太小,根本装不下他们更远大的抱负。”

坎特罗威茨的局限性在于,他只关注了波士顿的一小部分黑人活动家。毕竟,不能认为他们就能代表内战时期生活在南方各州的绝大多数黑人。当然,波士顿的黑人活动家的确是一群有影响力的领导人。头号人物是戴维·沃克尔(DavidWal ker),他在1829年出版了《对全世界有色公民的呼吁》一书,强调美国的黑人不仅应当获得自由,而且还应该拥有完全平等的“公民身份”。沃克尔的呼吁引发广泛的废奴运动,更多激进而有名的白人废奴主义者,比如加里森,也厕身其间。

作者对发展中的废奴运动的描述不是片面的,他也在书中不偏不倚地呈现了黑人政治活动家阵营内部的分歧。比如,一些黑人活动家在1840年代就主张废除波士顿公共学校的种族隔离,但遭到了激烈反对。反对者认为,黑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学校会更好,以免在白人为主导的学校里受到歧视。而赞成废除隔离的威廉·内尔的反驳意见是:要先改变白人的心灵和大脑,才能和不平等做斗争,只有当白人和黑人进入各自的圈子,一起学习、做祷告、喝酒、吃饭睡觉,那么法律层面的斗争才有更好的成功基础。应该说,到1870年代,黑人活动家们的斗争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成功。不仅奴隶制度被废除,而且第十四和第十五次宪法修正案也明确把黑人的平等保护纳入到法律框架下,成为和公民选举权一样重要的权利。

内战的胜利和宪法修正案的通过都是黑人不懈斗争的胜利果实,也使活动家们多年的努力可以暂告段落,但这谈何容易。1865年,加里森准备结束他一手创办的美国反奴隶制协会的活动,立即遭到曾经的黑人支持者的攻击。正如坎特罗威茨所说的那样,这仅仅是“反奴隶制世界开始分裂”的预兆。妇女政权论者在战前曾经和黑人活动家们互为坚定的支持者,但内战结束后,一切都改变了。女权主义者苏珊·安东尼(SusanB.Anthony)和道格拉斯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妇女政权论者攻击黑人领袖,指责他们在为黑人争取选举权的时候抛弃了妇女政论者与之相同的诉求。

随着裂痕的不断扩大,黑人政治活动家们逐渐销声匿迹:或失去了支持者,或内部分裂,或相继过世。最糟糕的是,他们并未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我们应该感谢坎特罗威茨的这本书,它最大的成果在于,那些为了实现黑人的自由和平等而做出不懈努力的重要人物不再湮没于历史中。

坎特罗威茨著《不止于自由》,编译/黎文,《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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