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9日 星期一

全面内战爆发后一次国共秘密正面合作


   核心提示:解说:1946年4月,国民党东北行辕军调部,与驻沈阳的中共代表饶漱石,伍修权商定,由军调处执行部美方代表遣送官裴尔上校赴哈尔滨,与东北民主联军遣送日人办事处处长李立三共同研究共产党控制区日侨遣返事宜,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并草签了《遣送东北中共管制区日人之协定书》。

凤凰卫视2012年7月6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1945年6月10号,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讲东北,说从我们党的情况,中国革命前途来看,东北太重要了,如果我们把其他所有根据地都丢了,只要我们占有东北,中国革命就有巩固的基础,毛这么看重东北,可你看蒋介石那边也咬着后槽牙,蒋介石怎么说,说我宁愿对苏联在各方面做妥协,做让步都成,就是不能让中国共产党占了东北。两边都关心斯大林怎么想,斯大林关心什么呀,他关心美国,斯大林那意思说你们怎么着都行,但你们绝不能让美国有一个兵到中国,只要美国有一个兵他到了东北,我跟你们说,这东北问题就很难解决了,你瞧,东北战事,三国四方,各有各的算盘,可是谁会为遗留在这儿的几十万这个侨民,日本这个开拓团这团民为他们着想呢?为他们负责呢?他们怎么办呢?可是你这帮人,你是战败国的,而且是发动侵略战争的战败国的遗留下来的人,还遗留在别人的土地上,这个问题好像连提问的资格都没有。

张志坤:东北很特殊,有国民党控制区,有共产党控制区,就今天的松花江,就长春北边德惠这带松花江,以北是共产党控制区,长春、沈阳,包括锦州、阜新这些地方都是国民党控制区,还有就是苏联苏军占领区,这样在东北这些日侨当中,在国民党控制区有80万人左右,在中共控制区有30万人左右,在大连苏军占领区有27万人。

解说:面对已经倒台的日本军政府,被强占多年的中国东北终于迎来了解放,然而人们最关心的似乎只是这片土地,随后将会由谁来主了,而这些散落在东北各地的日本侨民们则只能关心究竟何时能搭上开往故乡的那班船。

张志坤:1945年9月2号,在东京湾美国密苏里号军舰上,日本签订了投降书,9月9号在南京,日本与中国签订了投降书,随后这些日桥俘遣返,就逐步被列入议事议程,因为根据《波茨坦公告》精神,日本官兵得有过和平生活的机会,他没提日侨,但是按通常惯例,战后处理问题的时候,在遣返俘虏的时候侨民也要被遣返。

中田庆雄:这天,我们总共掩埋了三位同伴的尸体,在异国的土地上连口棺材都没有,这真是风霜尘埃的天葬!到了十月十日前后,北满的东京城明显地冷起。

解说:被苏联人抓到收容所的中田庆雄日子开始越来越艰难,随着身边的人因为饥饿、寒冷、疾病等诸多原因一个个地倒下,进入1945年冬天以后,形势越来越恶劣,而位于方正县,开拓民集中地的松田千卫情况就更糟了。

松田千卫:死亡人数与日俱增,九月十月每天只死亡几个人,十一月份每天死亡多达15人,到了十二月份每天死亡人数达到26人。

解说:每一个日本侨民都在焦急的期盼着时局的转变,作为发动战争的日本军国主义下的子民,在战败之后,他们已失去了选择的权力,只能听任命运的安排。

张志坤:对战后日侨遣返问题,因为中国共产党没有掌管全国政权,它不能代表国家,不能代表政府去遣返这些日本侨民和俘虏,完成这项任务理所当然的是应该由当时的国民政府来承担,那么当时国民政府对于日桥日俘是一种什么态度呢?这里边首先要提一个是蒋介石以德报怨的讲话,日本宣布战败投降之后,据说是蒋介石自己亲自起草的一篇讲话稿,他说我们不要以暴易暴,我们要区分日本军阀和日本平民百姓。

解说:虽然早已表态对日桥处理的态度,但是此时国共两党却一直在为争夺东北控制权上忙得不可开交。

张志坤:为了遣返侨民这个事和停止战争,这样就特别在北平这个地方,设了一个叫军事调停执行部三人小组,地点就在今天协和医院,也是三个人,美国是代办,叫罗伯逊,国民党是国防部二厅厅长郑介民,共产党方面是叶剑英。

解说:会议迅速制定了关于中国境内日本俘虏乃日本侨民如何遣返的细节,会议起初进行得很顺利,可当讨论到中国东北日侨遣返使用哪个港口时,大家开始出现了矛盾。

张志坤:当时为什么只选中了葫芦岛,而没有利用其他港口,原因在于,第一,大连港被苏联红军占领,根据蒋介石政府和苏联政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大连港为国际港,苏联有权优先使用,这样要经过大连港遣返必须得首先征得苏联同意,结果苏联不同意,第二个港是营口港,营口港当时是处于中共控制区,因为苏联撤退的时候,把营口交给东北民主联军了,你要用这个营口港苏联说你问东北民主联军,东北民主联军说,苏联不同意我们用,我们不能让你跟这儿运,这样的话,唯一一个国民党占领的港口就是葫芦岛,因为东北整个遣返日侨俘活动是以国民党东北行辕为主,中共协助,美国胁从,中、美和国民党,中国包括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国三方共同做这件事。

窦文涛:苏联人态度就这么强硬,给中国人找了多少麻烦,你按苏联人这态度就不管你是国民党控制区的,还是共产党控区的,全部的这个开拓民都要走葫芦岛遣返,且别说这些开拓民他都分散在各地,你怎么样把他们都集中到一个地方,葫芦岛,这就是已经是一难上加难,再者说当时什么情况,东北战局一触即发,这个国共两党的军队在东北已然摩擦,都已然开打了,这战火硝烟之中,要把近百万人的难民队伍成功遣返,这是什么任务,这是不可能的任务。

解说:准确的说国共双方对于这次遣返态度都十分积极,同时期的内斗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一次正面合作,那么国共两党究竟会派谁来完成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呢?

张志坤:这个处长叫李修业,是少将,原来是国民党207师的副师长,杜聿明手下,副处长三个人,都是少将,共产党这边成立了,东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遣送日人办事处,处长由刚刚从苏联回国的李立三担任,讲到东北日侨俘遣返,不能不讲到全国的日桥俘遣返,它是一体的,东北日桥俘遣返是中国战区日桥俘遣返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解说:1946年4月,国民党东北行辕军调部,与驻沈阳的中共代表饶漱石,伍修权商定,由军调处执行部美方代表遣送官裴尔上校赴哈尔滨,与东北民主联军遣送日人办事处处长李立三共同研究共产党控制区日桥遣返事宜,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并草签了《遣送东北中共管制区日人之协定书》。

张志坤:在上海召开第二次,日桥俘虏遣返会议的时候,当时美国遣送官就提出,东北日桥俘遣返要纳入议事议程,4月1号要成立遣送日桥俘机构,4月15号这个机构要开始工作,5月1号要开始日桥俘遣返。

对话:来中国几年了。

两年多。

在日本原业为科职业。

业农,两年前,日本政府叫我们来北满开拓的。

现在遣送回国感想如何?

日本政府叫我们来,现在中国政府送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没有法子。

你喜爱中国的土地和人民吗?

中国的风俗习惯有很多令人羡慕的地方,我更爱中国菜。

解说:这是1946年5月21日《新报》上的一段采访文章,记者采访到了一些即将被遣送回国的日本侨民,随着第一批2489名日桥登上回国的轮船,这次史无前例的大遣返正式开始,日本投降后,遣返侨民的事件开始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然而如此广大的东北地区,100多万日本侨民,他们是如何一批一批有序的出现在葫芦岛的呢?

王希亮:因为葫芦岛当时是国统区,是国统区,但是在哈尔滨就是民主联军了就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它也有一个协议,不然的话葫芦岛大遣返不会这么顺利。

张志坤:当时国民党检察官王雷先生回忆,就是日桥生活还是有保证的,安全有保证,生活也有保证,疾病治疗上也有保证,其他遣返手续上也是,就是日桥俘在遣返的时候要填一个表,这个表的话是到港口以后要换成乘船的证明才能乘船,把这个表就留下来了,另外港口部门,还要做每日遣送人数的统计表。

郭相声:当时苏联、美国、共产党、国民党,那时候共产党、国民党正在处于啥呢?处于一种争夺,大战在即的状态,1946年东北解放战争开始,说不管你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好,就是在大战即将开始的时候,也拿出力量来组织人员两党把日本难民在葫芦岛开始遣返。

窦文涛:1946月4日14号,苏联军队撤离长春,这共产党等着呢,东北民主联军就是林彪的部队,三万人分两路猛虎一般,马上扑上去,包围了长春,你瞧苏联一撤共军就上,4月25号,苏军撤离哈尔滨,马上东北民主联军1.33万人,一下包围哈尔滨,五月十二几号就打攻城了,再有这个众所周知的四平争夺战,军事要地,国共两党从1946年打到1948年,为什么我不厌其烦地讲这些战场,是因为在当时,如此密集的这个战争当中,日本开拓团民组成的这个遣返大军,你想的吗?他们亲身都经过了我刚才所说的各个战场,而且竟然安然无恙。

张志坤:因为有这个协定书书的指导,才避免了遣返当中很多麻烦事,比方说协定这个规定,遣返期间,双方不得进兵,打仗的地方要赶紧停下来,给遣返车队让道,你不准在遣返的港口交通要道上设碉堡路障等阻拦物,你要保证遣返期间从遣返地到葫芦岛这一路上平安,不得受到奸淫掠夺什么的生产财产得不到保证,这样的待遇,所以说整个遣返期间都是在协商,在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有人写文章说,葫芦岛日桥俘遣返是国共合作处理战后问题最愉快的一件事,处理最好的一件事。

比方说第一天,哈尔滨遣返了2450人,其中有1000多人船不够,当晚天黑走不了,有1000多人这一宿就在江边露宿了一宿,第二天应该遣返7500人,只走了5000人,这时候李敏然,就是李立三就向贝尔提出抗议了,说这样不行,整个计划我没法完成了,中共控制区都处在边远地区,都寒冷了,后来贝尔亲自飞沈阳,与东北行辕日桥俘管理处进行协商,以后这样事就避免了。

解说:这就是葫芦岛遣返计划表,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遣返一共分五期,真正做到了分地区、分次、分批,有计划的遣返,如果严格按照这个计划表来完成的话,十这次遣返将耗时几年时间,这么长时间还要经过铁路运输将侨民按计划转移到葫芦岛,这些在收容所内本就日子艰苦的日桥,能否经受得住长途跋涉的考验呢。

张志坤:另外有一些有病的日桥在死亡的时候车就停下了,有日本随军的一些牧师进行了火化处理,祷告,完又把骨灰装起来,他们车继续走,在沿途当中每趟列车派十人左右,人员,军人进行押解,保护日桥的安全,防止路上有不法之徒闹事,沿途各车站提供一些开水,提供一些食品供应之类的。再一个就是说日桥俘遣返的过程当中,卫生防疫特别强调。

解说:不管遇到疾病死亡,还是战争,运送侨民没有停止,这些困难都被一一克服,日本侨民受到了良好的待遇,而此时在收容所内,等待着转移的日本侨民们由于人数众多,疾病死亡的阴影却一直没有散去。

张志坤:在遣返期间,发生过霍乱,马上就下令,停止日桥俘遣返,进行防疫,疫情基本控制之后,才再次开始遣返,比如说在锦州,在葫芦岛都设立一些医院一些有病的日桥不能上船,就在医院治疗,什么时候治好差不多了,等船来的再走,对于各难民里边一些有病的日桥俘,可以走的,专门配备了有盖货车,一般身体好的日桥当时都坐无盖大平板车,再一个就是提供粮食,日桥俘遣返之前,要算准他路上需要几天在哪地方待多长时间,按照陆上的时间,到他上船之前,整个粮食和副食,由中国方面提供。

解说:1948年6月4日至9月20日,东北战事吃紧,辽沈战役即将打响,铁路运输中断,沈阳周边三千多名日桥无法按原计划走铁路,一直按计划进行的遣送终于还是因为战事被迫中断。

张志坤:这个期间就是辽沈战役即将打响,所有的公路交通和铁路交通全部中断,就往葫芦岛去的方向,国民党东北行辕这块调用回程空机,总共是64架次,除了这个因素以外,就和用飞机运输有很大关系,光飞机运输经费就达到55亿元东北流通券,几乎占了遣返经费的一半。

解说:这3871名日桥乘飞机来到了葫芦岛,在一片战事之中用飞机这样的稀缺资源,运送他国侨民这样的事情非常少见,面对整个东北地区100多万名日本侨民几年的时间遣返,这其中侨民们吃饭、医疗、住宿、交通势必会产生一笔巨大的费用。

张志坤:光财政方面1946年国民党政府借款就达到1.47亿元,这不包括大量的运费在内,因为从当年报纸上登出的消息看,中长路所用的车皮就达到了6500多辆,遣返的人数49万余人,所用经费达到1.1亿元,这不包括其他地区日桥遣返,所以车辆数远远超过计划安排当中13000余辆,日桥俘所用的粮食,若一个人这一路上所需要的粮食,按十斤算的话,就达到一亿余斤。

解说:那么这么大一笔钱,在内战紧张的时候到底会由谁来承担呢?

张志坤:国民党出的,包括中共控制区也是由国民党提供的,关于这个钱吧,就是遣返日桥俘,中国政府提供的经费,按照盟军总部的规定,日本是进行战争赔偿的时候要用黄金白银和珠宝进行支付,但是从我看到的资料等于是中国政府无偿援助。

解说:在遣返过程中,所有日桥还都必须按照《日桥遣返规定》中有一条规定,凡在东北的日本人,无论是侨民或者是战俘,以全部遣送回归为原则,日本妇女、凡在投降后与中国人同居或者结婚的一律遣送,不准暗藏,凡在投降前与中国人同居或结婚的,特别是有子女的人,按其意愿经当地政府批准,暂不遣送,而未经批准者则不准窝藏,一律遣返。

窦文涛:最后一批日本开拓民,是从葫芦岛送走的,临走的时候您说他们什么心情,这帮日本人,东北本来不是他们的家乡,可是他们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已经把这儿当成了他们的家乡,反认他乡作故乡,可转瞬之间,他又要离开他的这个所谓家乡,所以我想,会不会有些人当时有点错乱,日本人也好迎风落泪,好些这开拓民站在船头冲着中方送他们的人员招手,还说我们一定会回来,您能理解他那种心情吗?当时这中方人员有觉悟,说了一句挺有名的话,带着友谊回来,别带着刺刀回来。

他们大多数人自然是再也不会回来,可是也有极少数人,近些年真的回来了,干什么,给他们那些永远也回不去的亲人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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