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的一场“死亡球赛”

1942年夏天，一群德国人与另一群乌克兰人在基辅进行了一场特殊的球赛。一方是占领军，而另一方则是“亡国奴”。比赛结果关乎生死。

1942年8月，当时的苏维埃共和国乌克兰首都基辅已经被德军占领一年多。占领军在乌克兰实行恐怖统治，数万名平民，其中大部分是犹太人和共产主义者，遭到杀害。一些乌克兰人起初还因为德国人赶走了苏维埃共产政权而欢呼雀跃，但一年之后这份激情早已烟消云散。恐惧和饥饿笼罩着整座城市。 基辅的犹太人社区被解散，仅仅在前一年的9月就有一万人在基辅市附近的巴比谷（Babij Jar）遭到屠杀。当地人被吩咐清理屠杀现场，根据他们的描述，当时情形令人惨不忍睹。

占领者的奇耻大辱

1941年夏，纳粹军队占领乌克兰

占领军号称要提升"道德水平"，于是在1942年夏天组织了好几场足球比赛。这是经过精心算计的安排，以在占领的阴影之下或多或少地展示一些"太平场景"。球场上的一方是力求获胜的德军士兵，而另一方则是"斯塔特俱乐部"（FC Start），号称是一家基辅面包厂的职工球队。而事实上，这个此后流芳百世的球队名称背后是一群乌克兰最优秀的球员。他们此前都效力于基辅迪纳摩队和火 车头俱乐部队，这两家俱乐部当时都已经被德军解散了。此前这支球队已经把德国空军部队组成的球队打了个落花流水，德国人现在寻求复仇的机会。

泽尼特球场的看台上座无虚席。观众中不但有德军和党卫军成员，也有基辅市民。在这个炎热的夏日，人们一定感受到了空气中某种令人奇怪而又矛盾的气氛。尽管 德军球员不断犯规，德国籍裁判也一再做出偏袒判罚，半场休息的比分依然是3：1，乌克兰人领先。当地人欢呼雀跃。虽然乌克兰球员受到了种种威胁，但比赛最 终结果依然是5：3，德国人在球场上被着实羞辱了一番。


"死亡球赛"

“死亡球赛”的广告招贴画

之后发生的一切至今人们也无法完全搞清。只有一点确定无疑，一些基辅球员几天之后就遭到逮捕。这是否与那场比赛有关，历史学家们对此尚存疑问。有一 名球员当时还为苏联情报机关工作，因此遭到盖世太保的缉捕。他最后死在一所监狱里。包括门将特鲁瑟维奇（Nikolaj Trussewitsch ）在内的更多人则被送到了苏雷兹集中营，遭到严刑拷打，最后被杀。更为具体的真相现在已经无法还原。而那场比赛是否真的是一场在"不输就死"的威胁下进行 的"死亡球赛"，也不是那么令人确定。在一场比赛之后不久拍摄的照片中，两队球员看上去都还显得比较轻松。


传奇诞生

尽管如此，苏联宣传机构在二战之后还是围绕这支基辅球队创造了大量传奇故事。球员们被宣扬为英雄人物，受到勋章嘉奖。1962年摄制的影片 《第三个半场》则"更上一层楼"，讲述了一群无畏的球员们在球场上对抗法西斯敌人，在爱国思想的感召下冒死犯难，最终被集体处决的英雄事迹。一个神话就此诞生。"我们所有人都至今记得这些传奇故事"，乌克兰记者布提尔斯基（Sachar Butyrski）说道，"我在小时候就听说了。有意思的是，一些幸存的球员却被忽视和遗忘了。他们（的存在）显然破坏了那个神话。除了佩雷斯特罗伊卡 （Perestroika）职位，没有人愿意去挖掘真相。在冷战时期，官方需要这种有关'凶恶的德国人'的宣传形象。"现在基辅迪纳摩球场前还矗立着三座纪念这些球员的雕像。


追根溯源

基辅迪纳摩球场外的纪念雕像

参加那场球赛的乌克兰球员们流芳百世，而他们的德国对手则无人知晓。毕竟，他们都是纳粹德国的士兵。2005年，电影导演布雷登布洛克（Claus Bredenbrock）用一部纪录片讲述了这一事件。他通过公开呼吁地方式寻找当年的目击者或参与者，但无功而返，"1942年在基辅执行任务的部队中的大部分后来都被调迁到了斯大林格勒，本来就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存下来。至于其他（幸存下来）的人，我想象，那些参与者和经历者们，都不会太愿意在公共舆论中谈论此事。"
 
法庭上的"球赛尾声"

1973年当时的西德人才知道有过那么一场"死亡球赛"以及这场比赛所导致的后果。当时的说法是，乌克兰球员在比赛后立即遭到处决。汉堡检察院还以涉嫌“战争罪”为名展开了相关调查。不过调查最后无果而终。导演布雷登布洛克回忆道："甚至在我们影片拍摄期间（当局）还曾经就此展开过刑事调查，因为谋杀罪是没有追溯期的。不过要判处谋杀罪，当然要有非常切实的罪行及相关证据。但这所有一切都完全无法还原。"
 

德国纪录片

不过，这位电影人对一点深信不疑：这场比赛是在特定的政治环境下进行的。这是德国占领和屠杀史的一部分："九名被捕球员中的四人因为这场胜利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另有一人在盖世太保总部就已经被杀害了"。人们不得不把这场比赛与此后的逮捕行动联系起来："否则没有理由能够解释，为何突然逮捕九名球员，他们之前已经踢过了好几场比赛"。

作者：Cornelia Rabitz 编译：石涛


德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