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1日 星期六
我们军人怎样革命加拼命赶修毛泽东住的高档宾馆
(明镜历史网编者注:经邱会作将军之子程光先生授权,我们陆续刊登他的文集《往事回眸》中部分篇章。敬请读者关注。 )
我的一九七一年(上)
1
1971年元旦刚过,部队里干部请假探亲的就多了,想回家过春节,但得到批准者很少,因为我们一二四师是甲种战备值班师,休假干部不得超过百分之三。我没想这事,我到部队时父亲要求,一定要把春节和其他节日休假的机会让给别人。那时我是三七零团三营八连指导员,连长离职在外学习,我不好离开岗位。我在部队那么多年,没有回去过一次春节。
我们师从去年就在“支左”中增加了项任务,国防施工。我们团参加的“七零五工程”在广州白云山脚下,那里是军区战时指挥所,已建了多年有些陈旧,现在要扩建。工程属于绝密,虽然任务很急很重,但只许部队参加施工,干起活来非常累,星期天也不能休息。军区首长常来督促检查,工作上一点也不得马虎。
春节刚过,我的连队接到命令,到距离“七零五工程”不远的一处名叫“老虎洞”的地方执行任务,是为一处刚建好的独立房子的外围架设铁丝网。那是座平房,约有六、七百平方米建筑面积,房子背靠白云山,房后几米远就是七八十度的山体陡坡,房前有个小院,大门外的路与附近一条公路相连。房子的墙体是青色的,如果不是走近它,很难发现。
架设铁丝网是工兵作的事,由我们步兵承担,不仅专业工具少,而且没有经验和技能。好在总长度不太长,只有四百多米,大家边干边学。
架设任务完成了,团首长把我叫去,让连队在这里继续作防空隐蔽工程,并担任警卫。“防空隐蔽”是军事术语,就是在那座房子附近和院子里种树种草,把因施工而造成的裸露植被弥补,形成与原来基本一样的地貌,使之从远处或是后面的山上看,那里与周边丛林草木环境近似,不易被发现。
我组织施工,还要警卫,就围着房子用心察看,觉得有点眼熟。房子只有一层,但比一般住房要高许多,它宽大的双层玻璃窗,长长的走廊,厚重又密封的门,和广东当地注重通风开敞的房子不一样。我想来想去,像北京西山军队领导住的房子,再细细地看,和北京毛家湾林彪的住所相似。
全团都为“七零五工程”紧张施工,而我们连在这儿搞绿化作警卫太轻闲,我有点不愿意。团政委似乎看出来了,找我谈了话,说这是军委主要领导到广州时居住的房子,要忠诚可靠的人来完成任务,团里考虑再三,才决定是你。
三月初,在室外绿化的同时,室内也开始了布置。军区一个管理科长带着一批人进驻到院子里的偏房,有炊事员、服务员、内勤和花匠。那几个女服务员,一看着装就知道是军区接待部门为首长服务的。他们凡是要搬重点的东西,一律叫我派战士去,帮帮忙不算难,可是战士回来常诉苦,说他们摆放东西时经常变来变去,指手划脚吆喝。战士们累了不算,常常被训斥。
那批人到来不久就和我们发生了矛盾。战士每天和泥土打交道,一天下来混身上下都是烂泥,可是院子里有自来水的地方只有那所房子厨房外的一个棚子,人一多就把周围的地上搞得都是水。他们就骂战士,时常发生口角。战士怕那个科长,我却不然,不许他训斥战士。他很恼怒,说你一个小小连指导员竟敢影响我们的工作?我不客气地说,你把我的战士不当人,我就不再让他们为你帮忙。他连声说反了反了,要反映到你们师,处分你这个指导员。
和那个科长吵架后的一天中午,我接到师部一个电话,说军区办公室通知,指名叫我下午六点前准时到某地去有要事,要绝对保密。我感到好笑,因为通知的地点就是我们连警卫的地方。下午,我按时到了门口,正要进去,看到科长坐在传达室,还带着两个内勤。他挡住了我,傲慢地说,军区领导要在这接待北京来的首长,不许闲杂人员靠近。我说我也接到这个通知,才加派了双岗和几组游动哨。我想径直进去,因为站岗的是我的战士,但我怕引起麻烦,毕竟今天不同往常。他看我留在门口不敢进,得意地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早点走吧,别妨碍我们工作!这时,一串长长的车队开了进去,是军区首长们的车子。
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干部到传达室看了看,问首长叫的一位客人来了没有?科长说没有。那个人反复出来几次看看,急了,说就等这个人了。正在这时,吴法宪的女儿吴仲秋出来了,她是广州空军医院的医生,见到我说,“就是他”。
我被领进了餐厅,里面摆了两桌酒席。吴法宪坐在主桌上,丁盛司令员、刘兴元政委和军区首长们围坐在傍边,吴司令向我打了个招呼,我和吴仲秋赶紧坐在了次桌上空着的位子上。
席间,听他们说着,这是为林副主席修的一座房子,原来他住过的房子太破旧,不好用了。从吴法宪的口气中听得出,林彪、叶群并不知道此事,军委办事组之前也不晓得,因为军区领导要吴向上报告一下,请林总天凉时来冬休。吴答,他说一下可以,但来不来不知道。林总不许专门为他修房子,在外地都是住原来的老地方。
军区领导不以为然,说他们在修建另外一个新的工程,是更好更大的房子。吴法宪看上去毫不知情,因为军区首长强调,那是中央办公厅汪主任布置的,说“那个人”今年冬天前可能要来住,汪主任近期要亲自来查看。吴法宪说,“那个人”的事全听汪主任的,他叫你们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天以后,科长对我不仅客气,还特地打开了房子后面工作人员用的一处卫生间,劳动一天下来的战士可以在那儿洗洗。可惜这样的日子没多久,上级就通知我带着连队离开了。
2
我们连去参加全团刚进驻的白云山麓磨刀湖畔一项“国防”施工。那里已经全面开工了,工程规模大,占地数千亩,离开那儿很远之外就辟成“军事禁区”。从已开工的建筑看,面积超过一万平方米,有多栋自成一体而又互相连接的别墅。
这里施工的人密集,有一个工兵团和我们一个步兵团,还有汽车运输部队和一些从外地来的特殊军事专业施工队伍,它们中间有很多技术人员。
磨刀湖是早年修建的一个水库,岸边树木繁茂风景宜人,在白云山的衬托之下美丽幽静,只是开阔的湖面略显单调。舟桥营架起一道浮桥伸向湖中,由汽车运来大石块向湖中倾倒,要堆出一个看似“天然的”岛来点缀景色。浮桥狭窄,只能一辆车子到了桥的端头倾倒之后退出来,第二辆车才能开上,因此很费时间。为了加快进度,这里晚上挑灯施工,领导常站在浮桥口上指挥督战。
我们连的任务是架铁丝网,这里的地形要比老虎洞那复杂,线路也长了几十倍。每支一百多斤重的水泥桩、两百斤一捆的铁丝蒺藜要由战士们扛着担着爬上没有路的山林里。架设路径要精心选好,铁丝网要紧贴着时起时伏的地面在繁密的树林中穿行,既不能在铁丝网下面留下二十公分的空隙(人不能钻过),也不许离树木两公尺近(防止人攀树跳过),这样一来,柱桩的密度比常规增加了一倍。固定柱桩的基坑为30公分直径一公尺多深的洞,有的是在表面是浮土下面是砂石的山坡上一点点抠出来的。为了按时完成任务,连队一清早就要上山,天黑才回来,我和战士经常全身是泥,膝盖跌的青肿,手上身上总有几处被铁蒺藜扎出的伤。
好不容易架好了铁丝网,又叫我们连负责砌曲折绕行于那几组房子周围的“天然小路”,为了让散步者少走回头路和有行走的乐趣,小路有时弯曲沿着山边,有时逶迤傍着湖岸,路边不断要出现小景致。小路沿山时,山坡一边要有挡土墙,傍水时要有防波堤,均为大石块砌成。石块大的重七八十斤,小的也有四五十斤,边缘是锋利的刃口。为了让它们少有人工痕迹地垒起来,要精心选择形状,往往要反复挑选、搬上搬下地试着对缝拼凑才行。战士们的手多被划破,手套上渗出了血。有一次,一段挡土墙砌好后发现少插了一只渗水的竹筒,只要在附近略多一两个出水口即可。可是指导我们施工质量检查人员要求立即拆掉返工,但是战士认为不影响质量,因为这比常规工程标准已高了很多。那个人立即向上汇报,一个领导在团首长陪同下来了,他训斥说,“这里不许一点马虎,如果少了一个渗水眼,挡土墙万一倒了,是对毛主席最大的不忠,会造成天大的罪行。”
当时正值文革“三忠于、四无限”的年代,如果工作中出了差错,人们常会说那是“对毛主席不忠”,差不多都是口头禅了。但是我感到他说的是具体所指。等领导走后,我问留下来监工的技术员,为何动此大驾,让我和战士受这么严厉的训斥。技术员之前就认识我,好像知道我有“背景”。他听我这么一问,有点惊讶,以为我不知道房子用途,便用手向天上指了一下太阳。他见我作一脸疑惑状,又指了指我胸前的毛泽东像章,小心地向四周看看有没有人,急忙收回了手。之前我就知道,汪东兴亲自来看过这里,我心里明白,不敢流露。
工程日以继夜地进行,我们一天要干十几小时活,天朦胧亮起床,天黑看不到了才回来,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来不及洗,只好挂在外面让风吹干,第二天再穿时衣服上已凝结出一层灰白色的盐霜。大家谁也不敢埋怨,拼命在干,因为领导强调,一定在国庆节前竣工,时间紧迫。
建筑群很快就展现了面貌,它的高大宽阔,它的坚实厚度,它的特殊外环走廊,它那背山面水的宏大气势,远非老虎洞那可比。老虎洞那的房子还不如这里工作人员的偏房,显得简陋了。有人猜出了这群新房子的用途,只是不敢说。它就是后来被命名南湖宾馆的地方,为毛泽东专门修建的住所。(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程光,又名邱承光,邱会作之子,1946年生,江西兴国人。
1965 年考入清华大学工程物理系,1968年到广州军区部队当兵锻炼、工作,任战士、班长、宣传干事、连指导员、团宣传股长。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受审 查,1979年被取消党籍离开军队。后直接上书胡耀邦总书记,经他批示过问,撤消处分并被安置到江苏无锡的工厂。自学机械工程数年,从打杂工作成为技术 员、工程师、技术科长、高级工程师,所设计或主持的项目,获得过国家部委和江苏省科技进步奖,公开发表过数十篇科技论文、译文。
1988年受聘于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担任中美大型合资企业总经理。
1998年辞掉公司高管职务,集中精力研究中国现代史和文化大革命,协助父亲做回忆资料的整理工作,同时开展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已公开出版的相关著作有《1970年庐山会议背景研究》、《心灵的对话》、《历史的回顾》、《往事回眸》等。
訂閱:
張貼留言 (Atom)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