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9日 星期日

毛泽东批示:既然原子弹是吓人的,就早响


原二炮司令忆首次核试验(下)


何时核爆争议大,主席一言定乾坤

  9月3日

  召开核试验委员常委会议。得出结论,向军委写报告,可以正式试验了。我忙着完成向党中央、中央军委的首次核试验情况报告,一组组数据发过来了。

  9月16日

  上午9时,中央专门委员会连续两天在中南海国务院办公厅召开会议,由周恩来主持。(我)在工作人员席上,目睹和记录了影响一个民族命运的中国大决策的历史性一幕。刘西尧读了由我起草、经过张爱萍副总长修改的《首次核试验的准备情况和正式试验工作的安排汇报提纲》。随后,专委会围绕着空爆、地爆和对外影响的情况,进行了讨论。周恩来总理说,试验时间要做两手准备,或暖季、或寒季,我更倾向于明年的二季度再搞。可是国务院副总理兼总参谋长罗瑞卿则力主10月试,他说请总理再考虑一下,早响更有利,而且拖下去,夜长梦多。周恩来明确地提出季节不合适,可能今年不会试,就准备明年的方案,提到主席处,最后由主席定。

  9月17日

  昨天对于核试验的最后时间没有定下,今天下午2点30分,中央专委再次召开会议。我依然是以张爱萍副总长的一个助手身份与会。

  会议一开始,总理与贺龙、李先念、薄一波等几位副总理研究了核贮存的新建方案和两弹的结合问题后,把核试验的时间问题再次提到了桌面上。周总理再次提出……今年要搞,9月下旬要下决心。今年搞不成,就是明年四五月份气象合适。时机来不及,就推到后年,有个好处不仅塔爆、空爆,而是两弹结合。1966年10月争取两弹结合。

  我坐在一旁观察,明显地感觉罗瑞卿总参谋长一直力争要在1964年10月间搞核试验。罗总长说,总理,据公安部报告,美国《商业周刊》上说美苏要搞掉我们的核基地,值得警惕。张爱萍立即报告,为确保核基地和核试验场的安全,我们已经做了预案,并进行了空军和防空兵力的部署。

  总理说要报告主席。我作为当时中央专委会议的参与者,真实地记下了当时中央决策首次核试验是早响还是晚响的决策过程。

  9月20日

  罗瑞卿以三军总长的名义,呈报毛泽东:建议首次核试验早响,最佳时间安排在1964年的10月中旬,并说明有气象窗口。主席在这些攸关中华民族大事的决策上,总是气吞江河、雄视众山的大手笔,他马上批示,“原子弹是吓人的,不一定用,既然是吓人的,就早响。”


要防止原子弹响了以后敌人对我马上报复

  9月23日

  周总理在三座门召集张爱萍、刘西尧传达毛主席的指示,与会的还有贺龙、陈毅、罗瑞卿、刘杰等人。总理传达了毛泽东对首次核试验批示后,开宗明义地说:“主席同意搞,任务更重了,不是更轻了。”随后,他指着张爱萍和刘西尧说:“你俩还有什么人去?运输怎么搞,知道的人不要太多,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路上如何押运,要实施封锁。这个时期根本不要写信了,你们自己除公事外,也不要为私事打电话。电报要有线电报,加保密。”

  他特别指出:“要防止破坏,响了以后他马上报复,也不一定了。但总是要有些准备,国防科委、军委提出要求,总参准备嘛,防空、公安保卫,总是有几道防线。”

  首次核试验的空中和地面都要布防。周总理对贺龙和罗瑞卿说,为防止敌人动核手术,西北一线,要调飞行师和高炮部队进去,形成对空防线和火力网。

  这个重要会议还没有结束,张副总参谋长站了起来,向周总理告假,说今晚外交部安排一个外事活动,要提前告退。

  总理仰起头来,对外交部有关人员说,下不为例。告诉乔冠华,以后再不要安排爱萍同志的外事活动。

  张爱萍副总长站起身来,刚准备离去,周总理突然从沙发上起来,说爱萍请留步。

  我见总理走了过来,堵住了张爱萍的去路。周总理关切地说,爱萍,你带核试验的文件了吗?

  张爱萍摇了摇头说,总理,没有带啊!

  周总理指了指张爱萍的衣兜,说搜一搜,看看里边有没有字条,你参加外事活动,首次核试验的只言片语都不能带出去。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周总理的处事缜密。在总理的督导下,张爱萍真的将自己几个衣兜都掏了一遍。没有搜出什么,总理才如释重负地说:“保密无小事啊!首次核试验除了中央政治局常委外,书记处也只有彭真知道,范围很小。一旦泄露出去,就会捅破天的。”

  随后,我与二机部办公厅主任张汉周,二机部部长刘杰的秘书李鹰翔,国防科工委的处长高建民一起编暗语。因为首次核试验的原子弹是圆形,大家同意,将原子弹取名为“邱小姐”,将装原子弹的平台叫“梳妆台”,连接火工品的电缆线像头发一样长,叫“梳辫子”。我写完后,当天晚上便送给了张爱萍,密码对照表上规定:正式爆炸的原子弹密语为邱小姐,原子弹装配为穿衣,原子弹在装配车间,密码为住下房,吊到塔架上的工作台为住上房,原子弹插火工品,密码为梳辫子,气象的密码为血压,起爆时间为零时。有关领导也有相应的代号。张副总长看了后连声说:“旭阁,你们编得好,既形象生动又隐秘难猜。”

  9月26日

  下午,飞离北京,前往新疆罗布泊,有点像出征的感觉。我与素墨(即作者的妻子——编者注)告别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素墨,准备当寡妇吧!

  素墨是老兵了,虽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会知道我这句话的含意和分量。

  10月13日

  14时,我起草完了万一不成功时的处置方案,经过张爱萍副总长签发后,再次报中央。

  “是不是真的核爆炸?”

  10月16日

  张副总长在凌晨3时30分最后一次天气会商时最终拍板,首次核试验零时定在10月16日15时。

  原子弹于早晨运到了铁塔架前进行交接:张爱萍再度下达命令,8点钟插火工品。我又向总理办公室发了第二个暗语,邱小姐在梳妆台,8点钟梳辫子。火工品插好后,原子弹徐徐吊上塔架。我给总理办公室发第三个暗语:邱小姐住上房。

  8点离开试验塔,我跟随张爱萍到主控站,进了主控室,看到电源正常。主控站的大学生韩云梯,是首次核爆炸的操纵员,他压力太大,不敢按电钮,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张爱萍做他的工作。见九院院长李觉将军已将主控站的起爆钥匙交到负责主控室指挥的张震寰(时任国防科委副秘书长)手里,张爱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我接到周总理办公室的电话,传达总理指示:“零时后,不论情况如何,请张爱萍立即与我直接通一次电话。”

  12时抵前进庄,欢送防化部队出征。

  13时我跟随张爱萍来到距离爆心60公里的观察所。

  核科学家王淦昌、彭桓武、郭永怀、邓稼先、朱光亚等一批人在零时前几分钟,走进了观察所的掩体里。背对核爆心,向背而卧。

  我说,为了看到原子弹爆炸的瞬间,我豁出去一只眼睛了。张爱萍摇了摇头说,旭阁,勇气可嘉,但不可蛮干,通知所有人坚决不许面向爆心。

  15时准时起爆。

  这时,我再次摇通总理办公室的电话,握在手中,屏住呼吸,等待那震撼世界的历史性一刻的降临。

  倒计时秒表在嚓嚓作响,我的心已禁不住一阵紧张跳动。随着指挥员10、9、8、7、6、5、4、3、2、1的倒计时报数,只听一声起爆口令,死寂的戈壁滩上遽然掠过一片耀眼的白光,远处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霆巨响,大地震颤了,遥远的天边,一个火球缓缓裂变,红云般的蘑菇浮浮冉冉,冲天而起,扶摇苍穹,飓风天地。一会儿红色蘑菇云在半空中漫漶翻卷,次第成乳白色。白云悬空,美丽的毒蘑菇绽放天地之间。

  空中、地面剂量侦测,证实烟云和地面放射性剂量都相当大,铁塔已完全消失(共14节,实际第7节以上汽化,下边7节矗立),火球发光时间在3秒以上,距爆心23公里处记录到冲击波超压,距500米的一些探头被打坏,烟云的外观同一般文献所记录的原子爆炸外观相同。

  核爆炸后30秒,张副总长与总理通话。

  我欣喜若狂,却没有忘记将手中的电话递到张爱萍手中,说:“总理就在电话旁,他在等你报告情况。”

  猝然不惊的张爱萍此时却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说:“总理,首次核爆炸成功啦!”

  “是不是真的核爆炸?”周恩来在电话里问张爱萍。

  张爱萍扭头问身边的核科学家王淦昌:“总理问是不是真的核爆炸?”

  “是核爆炸!”王淦昌肯定地回答。

  科学家与我们不一样,他们不轻易说话。是不是真的核爆炸,工程兵、防化兵,在第一线拿到了数据。坦克发生了位移,军舰的模型,还有效应部里的猴子、兔子都发生了变化,对此工程兵、防化兵总结了7条,张爱萍一并报总理。

  周总理说:“很好,我代表毛主席、党中央、国务院,向参加首次原子弹研制和试验的全体同志表示热烈祝贺!毛主席正在人民大会堂,我马上去向他报告。”

  我站在张爱萍身边,将这历史性的一幕铭刻于心。

  我到爆心上空观察和拍摄铁塔毁伤情况

  10月17日

  首次核试验尘埃落定,核爆铁塔究竟毁伤成什么样子,张爱萍总指挥放心不下。当天晚上,庆功宴过后,张爱萍忧心忡忡地说,旭阁啊,也不知那铁塔炸成什么样子了?

  我主动请缨道:“张副总长,我明天坐直升机飞到爆心,从空中看看铁塔倒塌的真实情况,回来向你报告。”

  “不行!太危险。”张爱萍摇了摇头,“现在爆心核辐射和核沾染超标千万倍,对身体危害太大!”

  “科学家们说没事,只要防护得当。”我毫无畏惧地说,“我穿上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问题不大!再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在我再三请求下,张爱萍副总长同意了,叮嘱我,一定要防护好自己。

  核爆后的第二天,爆心废墟上仍旧弥散核尘埃,探试仪器指针未进核心圈,便指向尽头,蜂鸣器突突地叫得人心慌。我穿上防化服,戴上防毒面具,与马兰基地一位摄影师,登上直升机,鹞然而起,往60多公里外的爆心飞去。十几分钟后,飞抵核爆炸的铁塔上空。我让飞行员在空中悬停,自己伸出半个身子朝下俯瞰。核爆过后,铁塔扭曲变形成了一堆麻花,倒成一片,化成铁水,凝固于地。我请飞行员从不同方向,飞掠铁塔上空,让摄影师选最佳角度拍摄。一直在爆心上空盘旋了10多分钟,完成了所有观察和拍摄,才安全返航,降落到洗消站进行洗消。随后我抽下防毒面具,穿着防护服,伫立直升机前,留下了一张照片,也留下了中国军人的勇气和豪情。

  10月18日

  中国的原子弹响了以后,美苏两大国全知道了。他们在周边国家监视中国,设了许多地震仪,飘过去的放射性尘埃,也收到了。一些资料证明,敌人用飞机从我沿海高空烟云中收取的放射性物质、从未裂变的剩余燃料与裂变碎片的数量比例,可能判断出爆炸效率和水平;从微尘中含有的铁和沙土元素,还可以判断出我爆炸方式,并可估算出大致的当量幅度。从照片上推断当量并不是最主要的方法,因此,中央专委决定可以公布蘑菇云照片。

  首次核试验成功后,召开专家座谈会。王淦昌说,1945年,美国第一次投原子弹时,我在国外教书,我说的只是原理,没有想到自己参加了(新中国)首次核试验。

  我们国家100年的历史是受欺压的历史。我国搞核试验,就表明中国站起来了,挺起腰杆了。说来说去,世界以实力为基础,没有力量,谁也瞧不起你。

  中国人有了自己的原子弹,被美苏两霸核讹诈的时代过去了。

李旭阁,《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45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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