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4日 星期二

华国锋晚年生活(下):练一百年也练不到毛主席水平


晚年最大爱好

华国锋同志家的会客厅中央,悬挂着一张条幅,“清静”二字大气、从容,这是他85岁时的作品。在与华国锋同志众多书画界好友接触过程中,记者了解到,书法是他晚年最大的爱好之一:他用毛笔给侄女写信、看《中国书法报》、在书房挥毫泼墨、以书法结交朋友……原本清静的退休生活,因为书法,生色不少。

华国锋同志常说,自己年少的那个年代,兵荒马乱,没有整块的时间学习、练字,他就以手指、小木棍当笔,以腿、以地当纸,忙里偷闲、零打碎敲,久而久之,随手练字就形成了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在他退休后,被发挥到了极致。

华国锋同志有一间50多平方米的书房,钥匙他总是随身带着,外人很少能入内。退休后,他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读史和书法研习上,每天早上散完步,他就回到这里,在书房正中那张长约2米,宽约1米的书桌上练习书法。

练得多了,自成一派,但身边“清一色”的赞扬声,却让华国锋同志感觉难免有些“单调”。

1982年,华国锋同志的交城老乡、在当地书法界很有声望的韩学武登门拜访,对他一见如故的华国锋同志,临别时还一个劲地追问他练习什么体,练了多少年。

第二年,再次见面,华国锋同志首先将他带到书房,从书柜中抽出自己比较满意的几幅作品,让韩学武“指点”。

有着40多年习字经验的韩学武快人快语:“你的字,既有颜体的宽博宏伟、沉雄朴茂,又有柳体的瘦硬坚挺,骨力洞达!只是,个别的字,还欠点儿力度。”简单、实在的几句话,听得华国锋同志喜从心来:“直来直去说真话的,只有你一个。”

就冲这一点,自此以后,韩学武每次到北京探访,华国锋同志都会拿出自己最近的书作,请他点评。华国锋同志的谦虚让韩学武很不好意思:“我怎么点评得了嘛!”“你是书法家,怎么点评不了?”这事传到交城,交城人都说,在书法上,韩学武是华国锋同志的老师,可韩学武却总觉得自己不敢当:“华老的字,从表面上看质朴、平淡,但实际上很有骨力,功力很深。”

华国锋同志写字,写得最多的,就是毛主席的诗词。在他书房的一面墙上,挂着的全是他书写的毛主席诗词。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作品,但即便再练一百年,也练不到毛主席那个水平”。

不过,喜欢归喜欢,熟悉华国锋同志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的,还是颜体。“小时候,老师强调临帖,在他圈定的碑帖样本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柳公权和颜真卿的楷书字帖。而颜体笔法稳健厚重,结构端庄宏放,重心平稳,气势开张,字形舒展,丰茂浑厚,说得通俗点,就是带劲,耐看。”著名书法家王子忠还记得,华国锋同志曾经这样解释自己选择颜体的原因。

内行人看门道。对华国锋同志的字,懂行的人曾以“浑然大气、骨力尽现”来评价它,国际文人书画联谊会副会长张世简说:“华国锋同志书体,由颜体演化,刚而不火,拙而不滞,修为已达高峰。”

1996年前后,华国锋同志经历了一场大病的折磨,体力大不如前,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坚持每天练字。但是,在他的家中,仍然时不时有一些书画名家慕名而来,与他切磋。

1999年12月13日下午,当辽宁书画家姚俊卿如约推开华家大门时,主人早已在客厅里等待。“首次见面,华老热情而没有一点架子。”姚俊卿说,华国锋同志很快就以书法为话头,和他聊了起来。

“我已经断了三年没好好练习了。”79岁的华国锋同志语气低惋,让姚俊卿内心一沉:“不应该断!书法是能强身健体的!”他激动地从沙发上起身,比划起自己关于“书法之力在于脚”的感悟。华国锋同志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不住地点头。相聊甚欢的二人甚至忘记了时间,姚俊卿挥手告别时,才发觉外面已夜幕降临。

华国锋同志在书画界的另一个朋友,是河南书法家李铁梁。因为都是练习颜体,所以见面之后,感觉格外投缘,不但相互切磋书法技艺,还互赠书作。华国锋同志对李铁梁所赠的“善为寿相,德是福根”大为欣喜,欣然以“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八个大字回赠。

天南海北的友人,就这样在华国锋同志那个古朴的小四合院中来来去去。也有人千里迢迢找到华国锋同志,希望能求得一方墨宝。对这些要求,华国锋同志也是尽可能地满足,可他有一个原则:有关商业的字不提,只写公益性的。2002年,当华国锋同志听说自己的字成了市场热炒的对象,甚至有人仿照他的字体,私刻假章伪造,他很不高兴,当即决定,对外封笔,不再给人题字。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华国锋同志的字迹在社会上渐少,只能偶尔在收藏家手上谋得真容。不过,即便如此,正如了解华国锋同志的书法家们所说:“书法,仍旧是华国锋同志晚年最独特的一抹色彩”。

一辈子不改山西口音

亲不亲,家乡人。华国锋同志对山西的亲人,怀有深厚的感情。1991年,华国锋同志见侄女苏凤仙的牙不好,便催促她:“你的牙去换个烤瓷的吧。你看我的牙,去年换的,挺好的。”之后,苏凤仙去了山西齿科医院,换掉了十几颗牙。他又发现自己的大嫂、苏凤仙的母亲石玉环患了白内障,便赶紧接她来北京治疗:“我帮你们找医院,你们自己出医药费。”1997年和2000年,苏凤仙陪着石玉环两次到北京治疗眼睛,都住在华国锋同志家里,每次一住就20几天。回山西后,她们逢年过节都会收到华国锋同志捎来的小礼物,水果、月饼、饼干……大多是吃的。苏凤仙也会给叔叔“回礼”,都是山西特产。华国锋同志一般不进甜食,但苏凤仙寄的家乡特产他一定要尝尝。

2001年华国锋同志80大寿,苏凤仙在电话里说,要到北京给叔叔祝寿。华国锋同志“不批准”,但苏凤仙还是提前一星期到了北京,住在一间便宜的旅馆里。“到了2月16日,叔叔生日那天,我突然出现在他家里,他很惊讶,也很高兴。”

寿宴很简单,一顿家常饭,一个生日蛋糕。席间,华国锋同志对孩子们说:“改革开放这么好,经济发展这么快,国家的前途就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你们要节约,不要铺张浪费。”生日宴结束的时候,华国锋同志站了起来,背诵了一首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2006年春天,华国锋同志最后一次和侄女团聚。4月,苏凤仙去澳大利亚看女儿,临行前探望华国锋同志。年迈的华国锋同志拉着苏凤仙的手说:“照相,我们照张相!你什么时候从澳大利亚回来?回来时也看看我。”一个月后,苏凤仙带着礼物回来了:用澳大利亚绵羊毛织的一件毛衫、一条毛裤和一床毛毯。华国锋同志拿着礼物,呵呵直笑。“婶婶在旁边说,‘不能要,不能要,不能养成收礼物的习惯。’”苏凤仙说,“我一听,急了,连忙说这是保护腿的,叔叔的腿不好。”“好,好,保护腿……”华国锋同志笑道:“我就留下毛毯吧,这是你的心意。其他的你拿回去。”

对交城的乡亲,华国锋同志也同样亲切。华国锋同志会客,一般都只有十几分钟或几十分钟;但家乡人来了,常常一上午都谈不完。秘书催他,他说:“再谈一会吧,家乡的人来一趟不容易。”每天上午9点半到11点半之间,华国锋同志要打一次针,只要家乡人在,他会让护士来客厅打针,为的是不中断谈话。交城县志办主任田瑞,是《华国锋在战争年代》一书的主编。由于写作上的需要,从2003年起,他多次探望华国锋同志,是和华国锋同志见面次数最多的交城人。田瑞说:“有意思的是,华老到老都讲‘土话’,就是上世纪40年代的交城话。有些词,现在的交城年轻人都听不懂了。比如有一次,华老见我进屋,便用浓浓的交城话说‘你又来瞭(看)我了?’然后哈哈大笑。”

华国锋同志向来不收礼,唯独家乡人送来的小米、红枣、玉米面,他会高兴地收下,但反复叮嘱乡亲:“下次不要带了,这些够吃很久。”田瑞告诉记者,2006年,他带着一些家乡的骏枣去看华国锋同志。为了让华国锋同志高兴,他说这是从华国锋同志外婆家的枣树上摘的。华国锋同志一听,马上拿起一颗枣,还没洗就放进嘴里。刚咬开,他就说:“田瑞,你骗我,我记得姥姥家的枣是白瓤,你这枣是绿瓤。”但他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糖尿病人不宜吃枣,老伴急得连声阻止:“一次只能吃一个!”但华国锋同志不听,接连吃了好几颗:“交城的骏枣最好吃了。”

生前嘱咐要回卦山

怀着对家乡的深深眷念,华国锋同志生前交代亲人,他过世之后,要把骨灰葬到交城的卦山。“我回卦山吧,那里树多,清净。小时候在那儿,打游击也在那儿……”

2008年9月1日,记者驱车来到卦山,这里满山松柏,苍翠欲滴。从卦山到华国锋同志的出生地——交城县天宁镇南街,大约3公里路程。南街位于县城中心,是一条南北走向、狭长的深巷。在巷子南端,有一座典型的山西农家小院,华国锋同志的父辈当年就租住在此,房东姓张,至今张家仍有后人在这儿居住。

得知记者的来意后,张家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子,讲述了张家代代相传的华国锋同志往事。当年,华国锋同志的父亲苏庆惠,15岁时从杜家庄来到交城,在“义成合”皮坊当学徒谋生。结婚时,他租了张家院子北面的几间正房,作安家之地。1921年2月16日,华国锋同志出生了,苏庆惠给他取名苏铸。

如今,院子里的桃树已十分粗壮,它们见证了华国锋同志儿时在树下玩耍的情形。树荫下的房屋,年久失修,正房一间屋的门上挂着的一把锁锈迹斑斑。透过窗户,能看见里面被烟熏得漆黑的屋顶。1991年,华国锋同志回交城时,特意到自己出生的房间看了看,并留了影。他连声感慨:“到家了,到家了!”

从张家院子出来,往南街的北端走几百米,就到了华国锋同志租住过的另一处院子,院墙上有精美的砖雕。一位老大爷把记者领到北屋:“1930年前后,华国锋同志就住在这里,房间里的灶和炕,都是华国锋同志曾经用过的。几十年啰,住的人换了不少,只有东西还是原来的。”

苏家在这个院子里也没长住。不久,他们搬出了南街,到县城别的地方落脚。名字还叫苏铸的华国锋同志更是在1938年离开了县城,上卦山参加抗日游击队。家人不知他的去向,直到他的同学前来报信:“苏妈妈,苏铸上山找游击队去了,他要你们自个儿保重。”

从此,华国锋同志便很少回家。1947年,他在山西阳曲县担任县委书记兼县武装大队政委时,曾抽空回来一趟。9岁的侄女苏凤仙跑到他身边问:“叔叔,您为什么要把名字改成华国锋?”华国锋同志告诉她,改名是因为革命的需要,华国锋三个字取自“中华民族抗日救国先锋”。全国刚解放,华国锋同志又回了一次家。那次回来则给家里带来了“小地震”——他带回了新婚妻子韩芝俊。华国锋同志的母亲不乐意了:“怎么找个部队上的,部队的人回家难。她还是五台县人,你为什么不娶个我们交城本地的姑娘?”华国锋同志笑道:“我们志同道合,同甘共苦,肯定能白头偕老的。”

1995年,华国锋同志偕夫人最后一次回了趟交城,看了看他们年轻时参加革命战斗的地方。家乡人的热情接待,让华国锋同志心里很不安。为了不给地方上添麻烦,此后他再没有回来过。

今年3月20日,交城县志办主任田瑞,带着关于华国锋同志传记性的书稿来到北京,请华国锋同志审阅。翻了几页,华国锋同志便无力地放下:“田瑞,我是看不完喽。”这是田瑞最后一次见到华国锋同志。那天离开华家时,田瑞走了很远很远,回头一看,华国锋同志还站在门口目送他。那是一个老人留恋的、深情的目光。

作者:刘畅、李荣刚,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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